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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惡賊受挫


  孫才頭忽然失笑道:“老朽和三位攀談了老半天,還沒請教貴姓大名?”
  尹翔心中又是一動,覺得他說話的神情,似在故意分散自己三人的注意,他為什么不讓自己三人听到馬蹄聲呢?但人家既然問了,自己又不好不答,這就說道:“在下尹翔,他叫岳小龍,她叫凌杏仙。”
  孫老頭噢了一聲,道:“原來是云相公,云里翱翔,這名字好极了。”
  雜沓蹄聲,已到篱門口了。
  尹翔知他故意在和自己纏夾,只好說道:“在下姓尹,伊尹的尹。”
  岳小龍回頭望去,依稀似見七八個黑衣大漢業已在篱前下馬,不覺霍地站了起來,哼道:“果然是黑衣堂的人!”
  孫老頭連連搖手道:“那是驗尸來的忤作,岳相公莫要管他。”
  凌杏仙道:“龍哥哥,你看清楚了,來的是黑衣堂門下?”
  孫老頭道:“三位只管在這里歇息,這又不關你們的事。”
  岳小龍道:“如果在下沒有看錯,他們就是毒死諸葛先生的人了。”
  孫老頭吃惊道:“他們會是毒死諸葛先生的人?人都死了,還來作甚?”
  凌杏仙道:“他們來看看諸葛先生到底死了沒有?”
  孫老頭搖頭道:“他們和諸葛先生何仇何怨,非毒死他不可?”
  凌杏仙道:“不信,你去問問小青子,諸葛先生臨死吩咐,還要讓他們看看尸体……”
  尹翔瞿然道:“黑衣堂的人莫要以什么陰毒玄功,隔棺毀損了諸葛先生遺体!”
  凌杏仙道:“那么咱們快走。”
  孫老頭道:“三位一定要去看看,老朽就陪你們一起去。”
  四人穿越小徑,回到茅舍前面,只見七八個黑衣人,被村人們攔在門口,雙方似在爭執。
  黑衣人中為首一人,生得獐頭鼠目,臉帶好笑,正是黑衣堂右總管黑衣判官田布衣!
  只見小青子滿臉悲憤,指著田布衣道:“就是他,昨晚就是他來找先生的。”
  村人一個個臉有憤色,其中有一個面貌白皙的中年人,排眾而出,走到田布衣面前,問道:“朋友昨晚來找諸葛先生,究有什么事?”
  田布衣陰沉笑道:“這位小哥誤會了,兄弟昨晚找諸葛先生,是送聘書來的。”
  小青子道:“什么聘書,明明是你毒死了先生。”
  那中年人道:“就算朋友昨晚是送聘書來的,但今天還來作甚?”
  田布衣道:“兄弟是應諸葛先生之約而來的。”
  那中年人道:“諸葛先生約你何事?”
  田布衣道:“諸葛先生接了敝上聘書,一時委決不下,說要考慮一晚,囑兄弟今天來听他的回音。”
  村中有人喝道:“這昨晚天在諸葛先生身上下毒,怕諸葛先生沒有毒死,今天明明是看虛實來的。”
  經他一喝,其余的村人紛紛罵了起來:“這廝毒死諸葛先生,今天別放過他。”
  另一個人道:“不錯,諸葛先生是咱們兩個村子的大恩人,打死這惡賊!”
  大家亂哄哄的叫嚷,許多人磨掌擦拳,大有飽以老拳之意!
  田布衣目光冷峻,朝村人們望了一眼,仰天大笑道:“諸葛先生縱然不肯應敝上之聘,那也用不著要諸位設下這等陣仗,兄弟告辭了。”
  說完,拱拱手,轉身要待离去!
  小青子突然從人叢中閃出,喝道:“且慢!”
  田布衣住足問道:“小哥,還有何事?”
  小青子道:“你可不是相信先生中毒死了?”
  田布衣道:“諸葛先生約兄弟今天听他回音,他卻突然身故,兄弟确實難以置信。”
  小青子道:“今天早晨,先生臨終說過,不讓你們親眼看到,你們決不會相信,遺囑必須等你們來過之后,才能釘上棺蓋,你應該看了再走。”
  那中年人道:“小青哥,諸葛先生對咱們有恩,你打起舅幃,也好讓大家瞻仰他最后的一面。”
  小青子想想也有道理,依言打起靈幃,然后奔到棺前,伸手揭開在諸葛丹身上的棉被。
  田布衣目光落到諸葛丹身上,不禁呆的一呆,他身為黑衣堂總管,心中自然清楚,那份聘書上,确是涂有天下無人能解的劇毒,但并不足以致人于死。換句話說,中了聘書劇毒的人,只能永遠接受來衣門的控制,毒發之時,雖然全身都變成藍色,五內如焚,几乎是生不如死,但也決不會死,何以諸葛丹會毒發而死,而巨像這种全身色呈藍錠的劇毒,又确是中了本門的毒藥致死的!
  他疑信參半;忍不住朝尸体上摸去。
  中年人急忙喝道:“不許碰諸葛先生遺体!”
  小青子道:“讓他摸摸先生遺体也好,不然他還不相信呢!
  田布衣手指這一接触到諸葛丹尸体,但覺入手如冰,果然死了多時,不禁皺皺眉,心中想道,“果然死了!”一面抱拳作了一揖,說道:“兄弟代表敝上,敬向先生致敬。”說完,轉身退出靈堂,朝那年長村人拱拱手,陰笑道:“兄弟失陪了。”
  中年人早就防著他。此刻見他拱手之際,突覺一股暗勁直逼而來,這一記陰險狠辣,顯是畜勢而發,心頭一凜之下。猛地右掌刀立,向外劈出,身形疾快橫飄數尺,怒喝道:“朋友還敢向在下暗下毒手!”
  田布衣沒有想到一個山村匹夫,居然能接得下自己一記掌力,怔的一怔,雙目寒光一閃,陰笑道:“朋友身手大是不弱!”
  那村人看到諸葛先生尸体.毒成通体發藍,早已憤怒填膺,這時再看到田布衣又向許大叔下毒手,大家如何能忍?
  立時有七八個人圍了上去,吆喝著道:“殺人償命,莫放過這惡賊。”
  “湊死他狗娘賊!”
  “大家一起上!”
  大家擄著袖管紛紛叫罵,日布衣雙眼一翻,哈哈大笑道:“諸位也未免太不量力了。”
  語聲方了,突然揮了揮手。他身后八名黑衣漢子早已一手按著刀柄,此時突然一齊亮出了兵刃。
  村人們一見賊党亮出兵刃,立時叫罵著四散開去,轉眼工夫,但見他們手上拿著鋤頭、鐵耙扁擔,重又赶了過來。
  尹翔、岳小龍、凌杏仙三人和那孫老頭,站在茅舍右側,凌杏仙低低說道:“尹大哥、龍哥哥,這些人只怕不是銅沙島黑衣武士的對手,咱們要不要幫他們?”
  尹翔、岳小龍還沒開口,孫老頭連連搖手,陪笑道:“你們是客人,那有要客人出手的道理?三位快退下來一步。”
  說話之間,但听叫罵吆喝,和兵刃擊撞之聲,響成一片,原來十几名庄稼漢揮動鋤頭、扁擔等擁而上,已和八個黑衣漢子,動起手來。
  尹翔江湖經驗較多,已然看出這些庄稼人武功竟然個個不弱,他們使的雖是鋤頭、鐵耙、扁擔等物,但使出來的招式,竟是各有蹊徑,沒有一人使的是武林常見的路數。心中暗暗惊奇,忖道:“瞧不出一個荒僻山村中人,居然人人練武,而且練的還都是外門功夫!”
  他估計這十几名庄稼漢聯手對付八個黑衣武士,已綽有余裕,這就暗暗扯了岳小龍一下衣袖,笑道:“老丈說的极是,岳兄,刀槍無眼,咱們還是退后些的好。”
  岳小龍心知尹翔見識廣,必有緣故,也暗暗扯了凌杏仙一把,一起退后了几步。
  田布衣站在檐前,也看的暗自惊凜,回頭瞧去,那年長村人負手站在門口,不由的目中閃起一絲殺机。陡地欺身過去,右手一拂,直取許大叔胸腹。此人當真心机陰損,直等手指快要拂上對方衣衫,才陰惻惻說道:“兄弟也向朋友討教几手。”
  他這一拂,指風嘶然,暗藏殺著,當真出手如電,招式惡毒!
  許大叔胸腹一吸,往后縮退一尺,避招之快,甚是佳妙,這么一來,田布衣的招式登時用老,一面卻冷笑道:“在下當得奉陪。”
  他左手立掌如刀,直劈面門,右手五指半曲如鉤,突向田布衣脈門抓去。
  轉眼之間,雙方已然急斗數招,田布衣出手雖极陰狠毒惡,但許大叔的招式沉穩老練,以攻還攻,使的同樣迅速,絲毫不見遜色!
  尹翔愈看愈奇怪,試想,黑衣判官田布衣能夠當上朱衣門黑衣堂總管,一身武功,自非小可,但這位許大叔身手之高,竟然不在田布衣之下,而他卻僅是荒僻山村中的一個山野之人而已!
  尹翔從許大叔想到了孫老頭,只是苦苦思索,也想不出兩個人的來歷,但他堅信這兩人定然不是等閒之輩,也許還是昔年的成名人物。
  正當田布衣和許大叔互相攻拒,掌影指風,拚斗激烈之際,八名黑衣武士卻已被十几名庄稼漢的鋤頭、鐵耙,打的落花流水,有的扑刀脫手,有的頭破血流,紛紛奪門而逃。
  十几名庄稼漢打起了性子,那里肯舍?跟蹤追了出去。
  田布衣雖在和許大叔動手,其實卻是眼觀四周,耳听八方,留意著手下的惡斗,他真想不到久經訓練的黑衣武士,竟然慘敗在十几位山村中的庄稼漢手下。心下又怒又急,呼呼搶攻了兩招,身形疾晃,掠出三丈之外,厲聲道:“暫時饒你們不死,你們等著吧!”
  飛身急掠,連馬匹都不要了,率著八名負傷武士,匆匆而去。
  十几名庄稼漢還待追擊,許大叔大聲叫道:“窮寇勿追,大家快些回來。”
  十几名庄稼漢听到許大叔的喝聲,紛紛荷鋤回來。”
  孫老頭聳著雙肩、巴結的走到許大叔跟前,連連拱手道:“許老大,硬是要得,打的惡賊望風而逃,老朽看了也大快人心。”
  許大叔抱拳還禮道:“在下這點粗淺功夫,別叫孫老爹看了笑話。”
  孫老頭回過身,朝尹翔三人連連招手道:“三位快請過來,我替你們介紹介紹,這位許棠華許老大,家住孤山,他是絕塵道長的高足,絕塵道長就是通天觀謝觀主的師叔,算起來他還是謝觀主的同門師弟呢!”一面又道:“這三位是老朽的朋友,他們原是向諸葛先生求藥來的,不想諸葛先生突然死了,來的真是不巧。”
  接著說了三人的姓名。
  尹翔、岳小龍連忙抱拳道:“原來是許大俠,在下久仰。”
  許棠華眼看三人年紀不大,生得气宇不凡,身邊又都佩了長劍,只當是那一門派的門人弟子,也連忙抱拳還禮,連說:“不敢。”
  雙方寒暄了几句,許棠華立即轉過臉去,朝十几名庄稼漢說道:“那賊党臨走,還說了狠話,他們雖然退走,說不定還會再來……”
  只見人叢中一個庄稼接口道:“賊党再來,咱們也未必怕了他們。”
  另一個壯漢接口道:“阿興哥說的對,賊党若敢再來,咱們就殺他個痛快!”
  大家听的個個摩拳擦掌,隨聲附和。
  許棠華道:“各位說的不錯,賊人要敢再來,咱們也未必怕了,只是目前有兩件事,必須盡快辦好……”
  眾人齊聲道:“但听許大叔吩咐。”
  許棠華道:“第一件事,諸葛先生遺体,咱們應該盡快埋葬,入土為安,以免万一照顧不同,被賊人毀損。”
  眾人都道,“許大叔說的是,咱們這就抬去埋了。”
  許棠華道:“第二,今晚咱們就守在這里,要是賊人來了,就和他們拚個生死,要是今晚不來,咱們守到天明,就各自回去,好在咱們兩個村子,平日就守望相助,一經發現賊蹤,立即派人通知,也來得及。”
  眾人齊聲道:“咱們就這么辦。”
  孫老頭道:“許老大考慮得原也极是,只是老朽還有一點意見。”
  許棠華一怔道:“孫老爹有何高見?但請直說。”
  孫老頭搔搔頭皮,陪笑道:“老朽只是一點淺見,對不對,還得許老大斟酌。”他咽了一口唾沫,聳聳肩道:“老朽覺得諸葛先生生前,是咱們兩個村子里的恩人,如今死了,咱們總得給他好好營葬,不能草草掩埋。”
  許棠華點點頭道:“孫老爹說的极是。”
  孫老爹听他贊他成自己的主張,不覺嘻嘻一笑,又道:“諸葛先生不住在乳山砦,也不住在孤山,而選擇在這里,一來喜愛這地方幽靜了,二來他怀念兩位恩師,表示這里是咱們兩個村子的中間,地點适中。”
  許棠華又點了點頭。
  孫老頭續道:“尤其這片藥圃,他化了二三十年心血,如今人雖已死,咱們總不能把他葬到別的地方去,因此他埋骨之地,還是這里最為适當,古人說的生于斯,死于斯,就是這個道理,老朽之意,過些時候,咱們把這三間茅舍拆了,就當替諸葛先生墳墓,自然更為恰當。”
  十几個庄稼漢同時道:“孫老爹這主意不錯。”
  孫老頭又道:“尤其園中這片藥圃,咱們應該保持原狀,一來是記念諸葛先生,二來這些藥材,都是諸葛先生從各地采集來的,有錢也買不到,好在青哥儿已經知道的不少,咱們兩個村子里的人,若是有人病痛,也好到這里來取藥,”
  許棠華道:“孫老爹上了年紀的人,想的比在下周到的多了。”
  孫老頭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老朽也比你痴長不了几歲,年紀還小。”
  越是上了年紀的人,越不肯說老,他少說也有六十五六歲,比許棠華總得大上二十來年,他偏說長不了几歲。
  凌杏仙听的不覺抿嘴一笑;
  孫老頭續道:“至于方才許老大說的万一照顧不周,被賊人毀損了諸葛先生遺体,這點老朽也有個計較。”
  許棠華拱手道:“請孫老爹指點。”
  孫老頭道:“方才那賊人已經看過諸葛先生遺体,證實諸葛先生确已身亡,因此決不會遷怒到諸葛先生身上,他們今晚如果再來,那是敗的并不甘心,只是一种報复行動,今晚大家不妨埋伏到竹篱笆外面去,他們要是來了,大家就明仗交戰,在篱外分個胜負,也免得賤踏了藥圃。”
  十几個庄稼漢中;有人接口道:“不錯,賊人今晚若敢再來,咱們痛痛快快和他們打上一仗。”
  孫老頭道,“老朽話還沒說完。”他伸手朝尹翔三人一指,說道:“這三位也不是外人,老朽和他們師傅相識多年,遇上了事,自然也不能袖手。”
  凌杏仙心中暗道:“這老頭真會瞎吹。”
  尹翔早已看出這孫老頭可能是個大有來歷的人,聞言忙道:“老丈說的极是,在下兄弟既然遇了,自當效勞。”
  孫老頭呵呵一笑,搖手道:“老朽雖和令師相識多年,但三位遠來是客,怎好要你們和這些亡命之徒動手,老朽之意,賊人來了,自有許老大和咱們村里的人對付,三位只是幫個忙,照顧茅舍,別讓賊人闖進屋去。”
  尹翔雖不知他用意何在?但想來他這般說法,必有道理,這就點頭道:“在下兄弟自當遵命。”
  許棠華含笑拱手道:“孫老爹想的周到,只是你老不會武功,待回賊人來了……”
  孫老頭聳聳肩道:“許老大不用管我,老朽有他們在一起,決不礙事,再說這里到處都是草堆,隨便躲一躲就好。”
  說話之時,乳山岩和孤山兩處村里人,又赶來了十几個人,合起來就有三十多人。
  看他們都是庄稼人打扮,隨身帶來的武器,也只是些鋤頭、鐵耙、獵叉、扁擔等類,但卻一個個年輕力壯,步履矯捷,分明武功全都不弱。
  許棠華一面派人到村中去取酒食,一面要人把諸葛先生入殮,釘好棺蓋,就暫時停放在中間屋中。
  然后又和孫者頭,尹翔等人,一起到小山四周察看了一番。
  回轉屋中天色業已黃昏,村人送來酒食。大家飽餐一頓之后,三十名庄稼人紛紛站起,取過隨身武器,几人一組,由許棠華分配了他們藏身之處,各自在小山四周樹林草叢間埋伏。
  尹翔眼看這些庄稼人,雖是山中村民,但一經部署,倒也陣容整齊,成了一支山野間的勁派!
  孫老頭悄悄蹩到他身邊,嘻嘻笑道:“尹相公,咱們村子里的人,還不錯吧?”
  尹翔點頭道:“貴村庄丁,身手個個不弱,想是訓練有素。”
  孫老頭聳著雙肩,笑道:“咱們這兩個村子里的人,原是昔年流寇作亂,避難來的,据說當時遇上一位道爺,教了他們几手鋤頭、鐵耙招式。村子里的人就憑這樣武功,打的流寇再也不敢到這里來惹事,后來大家定居下來,子孫就人人習武,咳,你們當那道爺是誰?”
  凌杏仙好奇的問道:“那道爺很有名气?”
  孫老頭聳聳肩,笑道:“自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据說他就是白水真人。”
  凌杏仙道:“白水真人,我怎么沒听他說過?”
  尹翔接口道:“白水真人,就是嶗山派開山祖師。”
  凌杏仙道:“那是很多年了?”
  孫老頭笑道:“已經有一百余年了,所以算起來,咱們這兩個村子,該是嶗山派的旁支。”
  尹翔心中一動,乘机問道:“如此說來,老丈的身手,也定然不凡了。”
  孫老頭摸摸下巴,呵呵笑道:“老朽住在乳山砦多年,可不是乳山砦的人,乳山砦大部姓聞,孤山姓許,老朽卻姓孫,譬如諸葛先生的兩位師傅,一個姓諸,一個姓葛,也不是本地人。”
  尹翔心中暗道:“這老人口气緊得很!”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一會,但見門口人影一晃,許棠華一手提劍,閃了進來,說道:“賊人如果要來,這時也該來了。”
  孫老頭起身道:“唔,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到外邊去。”
  許棠華道:“在下之意,孫老爹和尹兄、岳兄三位,還是留在屋中的好……”
  孫老頭沒待他說完,連連搖手道,“這倒不用,老朽和他們二人存一起,保管沒事,天气熱,在外面好通通風。待會賊人來了,許老大只管對付外面的人,闖進來的,自有尹相公三位抵擋。方才老朽已和青哥儿說了,他一手打烏的本領,可也著實要得,打眼睛,決不會打到耳朵上去,這里由他伏在暗處,如果賊人們沖到門口。他只管用石子打他們眼睛,打瞎了活該。”
  這位老人,一開口嘮叨不停。
  就在他話聲方落,突然一陣听得蹄聲,遙遙的傳了過來!
  孫老頭低聲道:“來了,來了,你快出去吧!”
  許棠華無暇多說,飛快的閃身而了。
  孫老頭招招手道:“咱們也該出去了。”
  說完,急匆匆的朝外就走。尹翔、岳小龍、凌杏仙三人。緊隨身后,走出茅舍。
  孫老頭回身道,“青哥儿,別忘了掩上木門。”
  小青子應道:“孫老爹放心,我理會得。”
  接著就輕輕掩上了木門。
  孫老頭低聲道:“咱們還是到池塘上去,那邊比較隱秘些。”
  話聲一落,急匆匆領著三人穿越小徑,朝池塘走去。
  凌杏仙道:“老丈,咱們不是要幫著攔擊賊人么?池塘那邊,距离大遠了。”
  孫老頭邊走邊道:“方才老朽和許老大說的話,全都作不得數,今晚你們千万不能出手。”
  這話听的三人齊齊一怔!
  凌杏仙忍不住道:“老丈這是什么意思?”
  孫老頭道:“三位是老朽的朋友,听老朽的話,准沒有錯。”
  岳小龍道:“老丈是說,就是賊人闖進園來,在下二人也不要出手么?”
  這几句話的工夫,已經到了池塘邊上。
  孫老頭拍拍大石,坐了上來,說道:“這里四面都是柳樹,咱們站著就看的清人家,人家可看不到咱們,真是最好的地方,三位只管作壁上觀,要是看的累了,就不妨坐下來歇息。”
  尹翔始終留心著孫老頭,看他走路,确實不像是個會武的人,他除了說話嘮叨,行動古怪,實在使人測不透他究竟葫蘆里賣什么藥?但心中卻堅信他必有所指,是以一直沒有開口。
  急驟的蹄聲,漸漸接近,空山人靜,听來份外清晰,但黑夜之中山林間一片灰暗,距离較遠,就無法看的清楚。
  岳小龍低聲道:“這一批人馬,至少也有一、二十騎以上。”
  凌杏仙問:“龍哥哥,你看到了么?”
  岳小龍道:“還看不清。”
  凌杏仙道:“咱們到樹上去。”
  話聲一落,雙足一點,縱身躍起,探手抓住一枝柳條,輕巧的翻上樹椏,隱入柳條之中,一面低聲叫道:“龍哥哥,‘快上來嘛!”
  岳小龍因尹翔站在池塘沒動,不好意思跟著上去,抬頭道:“我站著就好。”
  凌杏仙急道:“龍哥哥,快來瞧,他們穿的都是白衣!”
  岳小龍听她這么一說,忍不住跟著縱上樹去,凝足目力,朝山下望去,只見十几匹快馬,疾馳而來!
  此刻距离篱前,還有十丈之外,但已可看到馬上人果然穿的都是白衣,不覺低聲道:“來的那是白衣堂的人了!”
  話聲未落,但听又是一陣急驟的蹄聲,接尾而來,那見一簇黑幢幢的人馬,為數也約十余之多!
  凌杏仙道:“后面是黑衣堂的人。”
  岳小龍道:“今晚他們人數來的不少。”
  凌杏仙低笑道:“敵我兩方,人數差不多呢?”
  岳小龍道:“人數差不多,只怕村子里的人,就要吃虧。”
  凌杏仙附著岳小龍耳朵,悄聲說道:“龍哥哥,待會要是村子里的人吃了虧,咱們真的不出手么?”
  岳小龍道:“咱們看看情形再說。”
  那兩撥人馬,在距离篱門尚有四五丈處,便停了下來,大家紛紛下馬。
  岳小龍、凌杏仙居高臨下,距离一近,已可看的清楚,前面一共是十二個白衣佩劍武士。簇擁著一位頭戴月白綸布,身穿白羅長衫手執骨扇的書生,這人正是銅沙島白衣堂主年秉文。
  白衣堂主才一站定,后面黑衣武士隊中,忽然急步走出三人,朝他身前趨前。這三人不用看他們面貌,就可認得出來,那是黑衣堂的副堂主陰陽手馬飛虹、和黑衣秀才陸寒生黑衣判官田布衣。
  凌杏仙看的一怔,悄聲道:“他們來了這許多高手!”
  岳小龍道:“看情形,好像他們還不相信諸葛先生真的死了,才會有許多人赶來。”
  凌杏仙道:“他們為什么要放不過諸葛先生呢?”
  岳小龍道:“大概諸葛先生對用藥一道,定然极負盛名,他們要他去配制什么藥物。”
  凌杏仙道:“那一定是害人的藥了,諸葛先生才宁愿毒死,也不肯去……”
  只見白衣堂主年秉文徐聲說道:“本座來了,田總管叫他前來見我。”
  他雖是徐聲說來,但夜晚之間,万籟俱寂,听來甚是清晰!
  田布衣躬身應“是”,面向篱門,大聲喝道:“朱衣門白衣堂主駕到,朋友何用躲躲藏藏?還要講么?”
  話聲才落,但聞一聲長笑,許棠華手提長劍,一閃而出,朗聲道:“在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白衣堂主年秉文拱拱手道:“兄弟年秉文,原是奉教主之命,恭迎諸葛先生來的……”
  許棠華沒待他說完,冷聲道:“諸葛先生已經死了。”
  年秉文毫不動气,依然含笑道:“兄弟已听田總管報告,听說諸葛先生是中毒而死,但据兄弟所知,諸葛先生精通藥理,乃是當代第一位藥性專家,那會輕易中毒而亡?”
  此人當真像一位文弱書生,說話溫文有禮。
  許棠華怒聲道:“你們毒死諸葛先生,這姓田的不是親眼目睹,還伸手摸了尸体,難道會是假死不成?”
  田布衣道:“在白衣堂主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許棠華仰天大笑道:“對你們這些人說話,許某已經是太客气了。”
  馬飛虹陰惻惻笑道:“閣下大概活的不耐煩了!”
  左手緩緩舉起,正待拂出!
  白衣堂主徐徐道:“馬副堂主住手。”
  馬飛虹連忙口中應“是”垂下手去。
  白衣堂主接著又道:“這兩村之人,身受諸葛先生大恩,听到他中毒身死,自然要群情激奮。這也怪不得他們。”
  馬飛虹、田布衣又應了一聲“是”。
  白衣堂主轉臉朝許棠華略一抱拳,說道:“兄弟原是奉命迎迓諸葛先生而來,不想先生已歸道山,兄弟意欲代表教主,在靈前拜奠一番,以表仰慕之忱,也可以藉此一瞻先生遺容,兄台當不介意吧?”
  他說來溫文有禮,使人明知他沒安好心,卻也不好峻拒。
  許棠華站在對面,心中暗暗警惕:“此人口蜜腹劍,看來不好對付。”心念轉動,依然凝立不動,冷冷說道:“諸葛先生已經入殮,拜奠不必,瞻仰遺容,更辦不到。”
  白衣堂主道:“兄弟路上听到噩耗,特來吊喪,兄台總不能拒人于園門之外?”
  許棠華冷笑道:“閣下來意,真為吊喪么?”
  白衣堂主道:“兄弟方才已經說過了,原是奉命迎迓諸葛先生來的,路上听到噩耗,才代表教主前來拜奠,別無他意。”
  許棠華道:“方才姓田的朋友已經看過諸葛先生遺体,也已在靈前拜奠過了、貴島主心意已到,朋友別無他意那就請回吧。”
  白衣堂主道:“不然,田總管是諸葛先生約他今日听他回信來的,只能算是赴約,兄弟才是代表教主前來吊喪。”
  許棠華道:“不管你們誰來,今晚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白衣堂主目射稷威,望了許棠華一眼,精芒緩緩斂去,依然和聲道:“兄台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兄弟代表教主前來吊喪,禮不可廢,兄台縱然不允,兄弟也非進去不可的。”
  許棠華冷哼道:“說了半天,這句話才是閣下真正的來意了。”
  白衣堂主頷首道:“本來就是如此,兄弟正是吊喪來的,”話聲一落,回頭吩咐道:“田總管,香燭紙錢准備好了么?”
  田布衣忙道:“屬下已經准備好了。”
  白衣堂主點頭道:“好,馬副堂主陸總管、田總管隨本座進去,徐總管可留在園外,不准他們惊扰諸葛先生故廬。”
  一名白衣領隊,躬身應“是”。
  白衣堂主話聲說完,緩步朝園門走來!
  凌杏仙看到這里,忍不住冷笑道:“這姓年的气派真還不小!”
  岳小龍道:“快別作聲……”
  話聲未落,突听許棠華大喝一聲道,“站住!”
  白衣堂主年秉文抬目道,“話已說明,兄台還有什么見教?”
  許棠華突然嘬口長嘯,靜夜之中,但听那嘯聲蒼勁嘹亮,遠近山巒,回響不絕!
  岳小龍心中暗道:“就憑這聲長嘯,可見他一身內力,已是不凡!”
  就在他嘯聲甫落,但見黑影掠動,篱園四周,登時躍出三十几名手下執鋤頭、鐵耙、獵叉、扁擔的庄稼漢子!一個個虯筋凸露,身手矮捷,這陣仗倒也十分壯觀!
  白衣堂主連瞧也沒他們一眼,只朝許棠華微微一笑,哦道:“原來兄台早已埋伏好了人手了,但兄弟吊喪而來,兄台似乎用不著搬出這大的陣仗。”
  許棠華手中長劍一攏,嗔目喝道:“閣下率眾而來,咱們多言無益,這是前后兩村弟兄,大家為了保護諸葛先生靈柩,不容任何入侵犯,要進入園門,除非先把咱們殺了。”
  白衣堂主道:“為了阻止兄弟吊喪,硬要賠上三十几條性命這是何苦?”
  他說來輕描淡寫,似是這三十几個人已經死了一般!
  許棠華怒喝道:“閣下若要硬闖,咱們就得見見真章。”
  白衣堂主似是對他的喝聲,毫不在意,回頭朝馬飛虹三人說道:“禮不可廢,你們隨本座進去,這里讓徐總管料理好了。”
  隨著話聲,施然舉步朝園門行來。
  馬飛虹躬身道:“年堂主說的极是。”
  率著陸寒生、田布衣兩人,緊隨他身后而行。
  許棠華大喝一聲,道:“誰敢過來?”
  長劍一揮,朝白衣堂主迎面劈去?
  但見白影一閃,那身穿白衣的徐總管從白衣堂主身邊掠過,舉手一劍,架開許棠華劍勢,說道:“朋友自有兄弟奉陪。”
  不容許棠華還手,刷刷刷一連三劍,急刺而出,劍芒飛洒,出手甚是凌厲!
  許堂華要待阻攔白衣堂主,但覺眼前劍勢如電,已然襲到身上,不得不舉劍封架。
  徐總管奉命阻擋許棠華,手腕連振,狠招迭出,极盡撩撥之能事。
  許棠華分身乏術,尤其對方一輪急攻,又狠又快,劍發如風,火辣凌厲,那里還敢絲毫分心,只好展開劍勢,力求主攻。
  兩人越打越快,許棠華劍法极穩,使得毫無破綻,那徐總管劍走偏鋒,狠毒詭异,功力老辣,眨眼之間,已對拆了二十余招,竟然誰也無法胜得了誰?
  篱前三十几名庄稼漢,早就躍躍欲試,一見許棠華出手,大家喊吶一聲,鋤、鏟同舉,紛紛圍了上去。站在對面的白衣武士和黑衣武士同時白刃出鞘,縱身扑上。雙方人數差不多,這一短兵相接,立時在園外捉對廝殺起來。
  白衣堂主年秉文對他們這場廝殺,渾如不見,依然步履從容,白衣飄忽,緩緩朝篱門行來。
  其中兩名庄稼漢,和他距离較近,眼看他走近篱前,一聲不作,一個舉起扁擔,攔腰掃去,另一個挺手中鋼叉,當胸扎到!
  這兩名村人,身手原也极快,那知扁擔、鋼叉距离他身前還有數尺來遠,白衣堂主連手也沒動。突然呼呼兩聲,兵刃無故脫手,兩個人也跟著被震飛出去。
  白衣堂主步履安祥,一派文弱書生模樣!跟在他身后的陰陽手馬飛虹、陸寒生、田布衣知道這位主儿比班堂主還難伺候,只好耐著性子,跟了他緩步徐行。
  此刻已然跨進篱門,一步三搖,朝茅舍行來!
  岳小龍、凌杏仙隱身聊樹之上,眼看雙方已在園前展開激烈搏斗,許棠華被一個白衣入絆住身子,對方白衣堂主和馬飛虹等三人,已然毫無阻攔,大搖大擺的魚貫走進園來!
  凌杏仙那還忍耐得住,躍下樹,急急說道:“龍哥哥,我們快去。”
  岳小龍也已看出情勢不對,.跟著飛身落地。
  尹翔急忙攔道:“大妹子,且慢!”
  凌杏仙急道:“尹大哥,你沒瞧列白衣堂主他們已經進來了……”
  岳小龍突然咦道:“孫老丈呢?”
  尹翔聞聲一耳,急忙回過頭去,方才明明坐在他塘大石上的孫老頭,這時那還有影子?
  凌杏仙道:“尹大哥,你沒看到他到那里去了?”
  尹翔心中業已有數,自己和他相距不過數尺,憑自己的耳目,方才縱然注意了園外雙方的動靜,但只要孫老頭身子一動,自己也立可察覺,別說他站起身悄悄的走開了!不覺想起孫老頭的話來:“方才老朽和許老大哥說的話,全部作不得數,今晚你們千万不能出手。”又說:“你們到時候,自會知道。”
  心中正在想著,凌杏仙已經不耐,催道:“他大概躲起來了,我們還不快走?”
  又想到方才孫老頭也确實說過:“許老大,不用管我……這里到處都是草堆,隨便躲一躲就好。”尹翔笑道:“大妹子,這里不用咱們多管閒事了。”
  凌杏仙怔道:“為什么?”
  尹翔道:“你只管跳上樹去,看熱鬧就是了。”
  岳小龍立時會意過來,說道:“杏仙,你怎么忘了?孫老頭方才不是說過,今晚用不著我們出手。”
  他們說話之時,白衣堂主年秉文已然背負雙手,安祥的走到茅屋前面,停了下來。跟在他背后的馬飛虹和陸、田二人也一齊停住。
  白衣堂主目光微落,但見兩扇木門,緊緊閉著,除了園外兵刃擊撞之聲,四周靜寂如死听不到一絲聲音,屋內似是沒人看守,這就側臉叫道:“田總管。”
  田布衣赶忙趨前一步,道:“屬下在。”
  白衣堂主吩咐道:“你上去打開木門,點起蜡燭,本座要親自去瞧瞧。”
  田布衣應了聲“是”,他手上原捧著一份香燭冥銀,當先走上几步,到得門口,堪堪伸出左手,還沒去推,兩扇木門突然緩緩開啟,一陣冷風,迎面吹了出來!
  田布衣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噤,心下暗暗忖道:“這陣風陰慘慘的,來的好不古怪?當真有些鬼气!”
  他外號“黑衣判官”,平日殺人不怕血腥气,這回全身卻起了雞皮疙瘩,但他身為黑衣堂總管,豈能怕鬼?吸了口气,緩步跨進屋去。
  白衣堂主站在門外,等了半晌,屋中依然一片漆黑,不見點起蜡燭,田布衣進去之后,有如石沉大海,既無聲息,也沒動靜!
  遠望進去,屋中黑沉沉的,隱約可以看到當中停放著一口棺木,除此之外,就看不到什么?幽暗、死寂,陰森森的當真有些鬼气!
  白衣堂主一張清俊的面貌,漸漸寒了下來!
  馬飛虹站在他身后,也已看出事有蹊蹺,忙道:“陸總管,你進去瞧瞧,田總管是不是出了岔子?”
  陸寒生躬身道:“屬下遵命。”
  黑衣秀才久經大敵,那會看不出來,這間靈堂地方不大,但卻凶橫隱伏,不然憑黑衣判官田布衣的武功。怎會一進去,就著了人家的道,連聲音都听不到一點?他右手從袖中取出鐵骨摺扇,左手當胸,功凝百穴,目注靈堂緩緩走了進去。
  這回,白衣堂主年秉文、陰陽手馬飛虹也都凝足目力,注視著陸寒生后形,但見他進入屋中之后,立即停住身形,似在打量著四周動靜,忽然舉步朝左側走了過去。
  這一進去,又沒有了聲息,就是連輕微的哼聲都沒有听到,就沒了影子,這和田布衣的情形,如出一轍!
  夜風吹來,茅舍前的草木,響起了一片蕭蕭之響,靈堂、桐棺,更增加了陰森鬼气,更顯得夜的恐怖!
  陰陽手馬飛虹馬臉拉得更長,雙眉緊攏說道:“怪事,田總管、陸總管進去了,怎會沒有半點聲音?年堂主在此稍待,兄弟進去看看。”
  白衣堂主神色凝重,目注靈堂,徐徐說道:“馬兄須得小心!”
  馬飛虹道:“兄弟理會得。”
  他一身功力,在武林中算得上頂尖高手,此刻又有田。陸二人前車之鑒,自然更不敢大意。雙掌隱籠袖中,早已凝足了十成功力,緩步朝前行去。
  白衣堂主年秉文站在屋前,也不覺凝神戒備,望著馬飛虹背影。
  只見他跨進靈堂,腳下一停,轉臉朝左側望去,突然身發如電,扑了過去!
  白衣堂主心中暗暗忖道:方才陸總管也是向左側凝視了一回,走步過去,莫非……念頭還未轉完,突听屋中響起一聲悶哼,那正是馬飛虹的聲音!
  白衣堂主心頭一震,正待朝屋中掠去,瞥見一團黑影,呼的一聲,朝外飛出!
  那自然是陰陽手馬飛虹,只見他身在半空,連翻了兩個筋斗,卸去沖力,施展千斤墜身法,飄落地上。站定了身子,長長舒了口气,連聲說道:“厲害!厲害!”
  白衣堂主皺皺眉道:“馬兄遇上了什么人?”
  陰陽手馬飛虹定了定神,似在回憶方才的經過,但過了半晌,卻仍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白衣堂主臉色微沉,說道:“馬兄你怎么了?”
  馬飛虹干咳了兩聲,道:“兄弟實在想不到,唉,實在想不到江湖上會有這等高人?”
  白衣堂主問道:“馬兄遇上的,究竟何等高人?”
  馬飛虹搖搖頭,苦笑道:“兄……兄弟根本連人影都沒看到。”
  這話出自陰陽手馬飛虹之口,當真難以令人置信,白衣堂主心頭暗暗震惊,沉靜的道:“馬兄再仔細想想,你連人影都沒看到,怎會著了對方的道?”
  馬飛虹歎了口气道:“兄弟在江湖上闖了四十多年,什么陣仗都見識過,但從沒有像今晚這樣,栽了筋斗,竟然連對方鬼影子都沒看到……”
  白衣堂主不耐煩道:“本座是問馬兄經過情形如何?馬兄盡說些不相干的話作甚?”
  馬飛虹看出白衣堂主神色不對,連應了兩聲是,才道:“兄弟跨進靈堂之際,就覺有一股冷風,迎面吹來,如若兄弟判斷不錯,這股冷風,應是練有‘玄冰掌’類功夫的人所發。當兄弟凝目望去,靈堂地方不大,除了當中停放的一口棺木之外,并未見半點人影。”
  白衣堂主道,“馬兄方才朝左首扑去,那是看到了什么?”
  馬飛虹道:“是,是,兄弟這一打量,發現田總管和陸總管兩人,并排躺在左壁地上……”
  白衣堂主道:“是死是活?”
  馬飛虹道:“兄弟沒看清楚,但當時有他們兩人前車之鑒,進入靈堂沒有什么半點聲音,就被人制住,兄弟自然十分注意。在兄弟扑起之前,靈堂內可以說決沒有第二個人,但就在兄弟掠到他們兩人跟前,足尖堪堪落地,就陡覺身后有异……”
  白衣堂主沒待他說完,就截著問道:“如何有异?”
  馬飛虹道:“似有一股冷風,吹到兄弟腦后。”
  白衣堂主道:“馬兄可曾回過頭去瞧瞧。”
  馬飛虹道:“唉,這變化來的實在太快了,等到兄弟惊覺,脖子已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扼住,沒待兄弟出聲,那人疾快的轉了個身,飛起一腳,把兄弟踢了出來。”
  白衣堂主道:“馬兄運气試試,可曾負傷?”
  馬飛虹道:“兄弟已經試過了,并未負傷。”
  白衣堂主頷首道:“很好,馬兄守在這里,本座倒要親自去瞧瞧,沖著本座來的,究竟是何方高人?”
  馬飛虹道:“兄弟陪堂主進去。”
  白衣堂主白骨扇一攏,冷聲道:“不用了。”
  三字出口,人已大步朝茅屋走去,到得門口,忽然停步,雙拳一抱,朗朗說道:“兄弟年秉文,不知何方高人,隱身屋內,能否請出一見?”
  他不論對誰,都要先禮后兵,保持君子風度,他是三十年前,江湖上出了名的“君子扇”!
  其實他一身“白骨神功”和手上一柄白骨扇都是旁門功夫,一經出手,就毒辣無比,少有活口。
  話聲出口,足足等了半盞茶的時光,茅屋中,靜悄悄的,依然不見有人答應。
  白衣堂主神色如常,目光一抬,朗笑道:“閣下既然不肯現身相見,兄弟只好登門就教了。”
  正待舉步往里走去,突听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不敢勞駕。”
  聲音人耳,瞥見一條瘦小黑影,朝門外沖了出來!
  那黑影來勢奇快,直向白衣堂主身前撞到!
  照說白衣堂主年秉文早有准備,就是毫無防備,像他這樣武功造詣的人,也足可閃避得開。但怪就怪在這里,白衣堂主明明看到對方朝自己身上撞來,就是避讓不開,甚至聯想舉手封格一下,都嫌不及!但听“砰”的一聲,兩個不折不扣的撞了個滿怀。
  人影一撞即分,白衣堂主那還拿得住椿?腳下踉蹌,登登的直退了七八步,他功力雖厚,還是被震的血气翻騰,喉頭發甜,一張清俊的臉上,登時煞白,雙目微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運功調息。
  那瘦小黑影呢?當真說的上來去如電,不,好像他身后有線拉著一般,一撞之后,又朝屋中倒飛了回去。
  陰陽手馬飛虹睜著雙目,几乎連人影都沒看清,心下不覺大凜,暗暗忖道:“看來年堂主似乎傷的不輕!”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突然那茅屋中又有兩條黑影挾著勁急風聲,飛射而出,分向白衣堂主,馬飛虹兩人凌空扑撞而來!
  白衣堂主雖在瞑目調息,但他久經大敵,聞聲辨位,這回不待對方撞上,身形一動,飄然移開數尺!
  馬飛虹凜駭之下,猛地一個“摘星步”疾快無倫的橫閃而出。
  這一下,總算兩人見机的快沒被對方撞上!
  那兩條黑影敢情用力太猛,收勢不住,直飛出去一丈開外,“蓬”“蓬”兩聲,摔在草地之上!
  白衣堂主听出聲音有异,不覺緩緩睜開眼來,只見那兩人摔倒之后,就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是昏死過去!心頭不覺大疑,凝目瞧去,那兩人身穿黑色長衫,不是黑衣堂左右總管陸寒生、田布衣還有誰來?
  白衣堂主回頭朝馬飛虹道:“馬兄過去瞧瞧,他們是傷是死?”
  馬飛虹這一瞬之間,也已看出屋中飛出來的是陸、田二人,慌忙答應了一聲,舉步走到兩人身邊,蹲下身去,仔細察看了一陣,突然出手連拍兩人几處穴道。
  只听兩人吁了口气,同時挺身坐起,目光轉動,看到自己坐在草叢之間,似是大感惊駭,慌忙站了起來。
  陸寒生望望馬飛虹,說道:“副座……”
  白衣堂主适時也緩步走來,問道:“兩位快試試,可曾受傷?”
  陸寒生躬身道:“屬下已經運气試過了,傷的不重。”
  白衣堂主道:“好,咱們走吧!”
  話聲一落,當先朝外行去。
  馬飛虹、陸寒生、田布衣三人,像斗敗了的公雞,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只想早些离開這鬼地方。
  園外還在繼續激戰,雙方都有人負傷。
  許棠華和白衣徐總管,不多已打了將近千招,有一段時間,許棠華在對方几輪猛攻之下,已有防不胜防,顧此失披之勢。就在他漸落下風之際,徐堂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石子,一回打上后心,一回擊中脖子,再不就是打在他肩頭、腿彎上。這些石子,縱然傷不了徐總管,但騷扰已是有余,何況這暗器襲擊的人,似是有意避開他身上穴道,但手上可著實不輕,徐總管縱有一身內功,也被打的身上隱隱作痛。這么一來,許棠華才轉危為安,略略占了些优勢。
  那徐總管久戰許棠華不下,不禁激起了剽悍之性,全力朝許堂華搶攻;但只要你略占上風,石子就跟著打到,而且出手也跟著加重,迫得你非落下風不可。
  村中壯漢和對方武士差不多也正好一對,但只要村人中有誰一落下風,石子就跟著打了過去。
  這出手可就不客气,石子不是打上耳朵,就是打中鼻子,直打得許多白衣武士、黑衣武士頭破血流,還不知道石子是那里來的?
  說起這打石子的人,正是小青子,他躲在一棵大樹上,居高臨下,看的清楚,雙手扣著石子,彈無虛發。有他暗中相助,自己這邊的人,才算沒吃上大虧。
  白衣堂主退出篱門,眼看雙方還在打個不休,尤其自己手下的徐總管,竟然連棠華都胜不了,心中暗罵了句:“無用的東西。”一面沉聲喝道:“馬宛叫他們住手,跟本座回去。”
  馬飛虹躬身領命,大喝一聲:“大家住手。”
  雙方激戰的人听到喝聲,果然一齊停下來。
  馬飛虹向空中揮了揮手,這是撤退的暗號,黑白武士立即向后躍退,紛紛上馬簇擁著白衣堂主而去。
  許棠華還不知他們因何匆匆退走,方自怔神問,耳中忽然听到一絲极細的聲音,說道:“讓他們去吧,窮寇莫追。”
  許棠華雖不知說話的是誰,但根据方才和徐總管動手的情形,分明有高人在暗中相助,他連忙高聲喝道:“村中弟兄听了,讓他們去吧!”
  一場凶狠的戰爭,至此已告結束,隱身柳樹上的岳小龍、凌杏仙相偕飄落地上。
  凌杏仙唔的笑出聲來,朝站在大石上的尹翔說道:“尹大哥,你說對了,今晚真不用咱們出手,唔,這姓孫的老頭也太气人了,他明明有著一身大本領,干么要裝模作樣,戲耍咱們?”
  話聲方落,忽听身后草叢中傳來一陣沙沙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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