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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刀劍爭輝


  邱榮道:“沒錯,正是邱某的師弟隗大興。”
  黃衣少女冷冷一哼道:“那是他自己該死。”
  邱榮道:“不是姑娘殺死他的么?”
  黃衣少女道:“是我殺死的。”
  邱榮洪笑道:“姑娘不是說他自己該死么?”
  “不錯。”黃衣少女道:“我從春華山庄出來,他就赶了上來,問我可是從春申君那里得了一柄新月寶刀?我說的話和跟你說的一樣,只要接得住我三刀,我就可以把新月鉤給他。”
  邱榮道:“他接不下姑娘三招么?”
  黃衣少女道:“他第二招就沒接得住。”
  邱榮道:“那是他死在姑娘第二招上的了?”
  “不是,”黃衣少女道:“他接不住我第二招,就含愧而去。”
  邱榮道:“姑娘追上去給了他一刀?”
  黃衣少女披披嘴道:“我要殺他,第二招上他就沒有命了,何用追殺?那是我走了一段路,在小山腳一棵大樹下坐下來休息,他又跟了上來,跟我說:我第二招刀法他想到破解招法,敗得不服,要我站起來和他再比一招,哪知他乘我站起來的時候,左手一把石灰朝我眼睛撒來,右手同時一刀砍到我腰際,我不敢睜眼,就揮刀橫掃削過去,等我睜開眼來,他已經送了命,這能怪我么?”
  邱榮點了點頭道:“如果真如姑娘所說,他确實該死,但當時只有隗大興和姑娘二人,死無對證,邱某和魄大興同門數十年,他死在姑娘刀下,邱某不能不管,因此不論他是如何致死的,邱某仍然要向姑娘領教了。”
  黃衣少女道:“好,我仍是一句老話,你接得下姑娘三招,可以把這柄新月鉤取走。”
  邱榮大笑一聲道:“邱某是替我數十年的同門師弟報仇,不是為姑娘手上一柄寶刀而來,姑娘不用刀下留情,更不用三招為限,邱某敗在姑娘刀下,這筆血帳也就一筆勾銷,若是死在姑娘刀下,也死而無怨,從此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向姑娘尋仇。”
  黃衣少女道:“好,你可以發招了。”
  她連新月鉤都沒有出鞘。
  邱榮巨目一睜,手按九環金刀,說道:“姑娘還沒有出鞘。”
  黃衣少女對他生性耿直似乎稍稍有了好感,口气也不像先前那么冷漠了,點點頭道:“好吧!”
  玉手輕抬,但听龍吟般清“嗆”,她手上已經多了一把清瑩有如秋水的新月般銀刀,美眸抬處,說道:“現在你可以發招了。”
  邱榮暗暗叫了聲:“好刀?”
  手中九環金刀一振,九個金環發出一陣震懾人心的“啷啷”大響,依然按刀不動,說道:“姑娘可知邱某的外號就叫九環金刀嗎?”
  黃衣少女道:“這和發招有關嗎?”
  “有!”邱榮道:“江湖朋友給邱某起這個外號,是另有用意的,因為邱某的姓名之上,冠上九環金刀四字,是要大家注意邱某金刀上有九個環。”
  黃衣少女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注意金刀九環了。”
  “不錯。”邱榮道:“敝師弟乘你不備,施用石灰,自然是居心不正,但邱某使的是九環金刀,動手過招之時,刀上九環可以隨時出手,刀環同使,是邱某所慣用,姑娘可得小心!”
  黃衣少女點點頭道:“我會小心的。”
  “好!”邱榮洪笑一聲道:“姑娘那就接招了!”
  喝聲中,就虎的跨上一步,九環金刀朝前推出,只此一步,他一個高大的身材,好像更高大了,大有雄視天下之概,隨著但見一道耀目金虹,宛如奔雷閃電,劈攻而出,气勢凌厲,重逾山岳!
  這一刀看得春申君等人莫不暗暗喝彩,叫了聲:“好刀法!”
  黃衣少女好像不敢和他硬接,在邱榮逼上一步的同時,左腳橫跨了一步。
  邱榮跨上的一步,气勢如虎,刀光如虹,有八面威風的气概,使人覺得他這一刀既不能硬接,又無法躲閃,但等到黃衣少女這一步從橫里跨出,大家對先前的看法,隨著登時改觀了!
  在場之人,無一不是當今高手,先前想不到的,現在都看出來了,因為她這一橫跨,正是跨到了邱榮劈出金刀的死角上,刀勢盡管猛烈無匹,就是劈不到這一死角。
  這好像天上雖然刮著大風,但你正好躲在牆角邊,有牆替你擋了風,根本吹不到你身上一樣。
  黃衣少女在橫跨一步之時,自然也使了刀,她這一招也和新月一般,刀光是彎的,划著弧形,從邱榮的刀光空隙間乘虛而入。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在這時候才發現她攻入之處,正是邱榮刀法上留下的破綻之處,而且這一刀好像正該從此處攻入,除了這一處破綻,別無可攻之處了。
  本來任何一個武功卓越的人,使出來的任何一招攻敵招法,沒有不帶破綻的,但你若是要在他發招之后,去找破綻,人家刀發如風,哪里會呆著待你,等你找到破綻,豈不是早已身首异處了?
  所以要在雙方對敵之時,再找人家破綻,是万万來不及的。動手過招,最重要的就是臨場經驗,對方招式要發未發之前,你就要判斷敵方下一招的路數,你如何去破解,若是以快打快,雙方出手奇快之際,那就只有見招拆招,哪有工夫去研究對方破綻在哪里?
  黃衣少女這一步(橫跨的一步),就先站穩了不敗之地(刀勢夠不到她),等她這一刀出手,乘隙而入,招式之奇,几乎沒有一個人想得到,但她又使得那么從容瀟洒,好像只是隨手揮出來的一般!
  僅此一刀,就看得所有在場之人,莫不聳然動容,惊歎不止,也暗暗替邱榮耽起心來!
  好個邱榮,果然不愧是使刀的大行家,黃衣少女橫跨一步,他已警覺她跨出之處,正是自己刀勢所不及的死角,趁著刀招未老,身形突然急轉過來,直劈的刀光隨著帶轉,這一拖刀,登時由直劈改成了橫掃。
  這一來,黃衣少女從他破綻處進招,乘隙而入的彎刀豈非空落了嗎?
  不,她身形也隨著轉動,只是把刀勢往下沉了些,還是乘隙攻入,因為她刀是鉤形的,這一沉,正好又是邱榮橫劈一刀的破綻之處,也正因為新月鉤下沉,正好迎著橫劈的九環金刀鉤去。
  這本是招術中的“鎖”法,藉以鎖拿對方兵刃,但她新月鉤是削鐵如泥的寶刀,若是給她“鎖”住,也就把九環金刀削斷了。
  邱榮自然不會計她“鎖”著的,腳下迅疾后退,一退就騰出了空間,自然也使對方的刀勢落空,他也在這一退之際,口中暴喝一聲,使了一招惊濤拍岸,金芒暴漲,飛卷而出。
  這一刀刀光席卷,几乎擴及數尺,一陣“啷啷”金環之聲,就像濤聲般盈耳,威力之強,气勢凌厲已极!
  黃衣少女在他疾退之時,身形輕閃,刀式末變,似是乘退追擊,但她身法旋飛如電,邱榮的刀勢堪堪推出,她已從他正面,一旋而到了他右側,妙在刀招未變,一彎新月般的刀光已削到邱榮的右肩!
  邱榮大吃一惊,迫得他不得不行奇蹈險,回刀以求自保,急忙身形一矮,卸肩蹲下,朝前劈出金刀,用刀背往后斜磕黃衣少女的刀背,人卻乘机向左滑出。
  但新月鉤是彎形的,黃衣少女刀勢輕轉,但听“當”的一聲,黃衣少女鉤尖划過,削斷了九環金刀上的一枚金環。
  這時邱榮已經向左閃出數尺,她也并未追擊,只淡淡的道:“這是第一招。”
  她才第一招,邱榮卻已經連使了三招,還被人家削去刀上一枚金環!
  這真把九環金刀邱榮一張本來是紅臉的臉上,脹紅得色如豬肝,洪笑一聲道:“姑娘刀招果然神奇,但邱榮先前說過,這是給我死去的同門師弟報仇,不同于一般比試,姑娘不用再數几招了。”
  黃衣少女道:“你可以不算,我卻非算不可。”
  邱榮停刀不發,面有怒容,嘿嘿笑道:“這是姑娘目空四海,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了,以為天下武林同道,沒有一個人走得出你三招了?”
  “我不是瞧不起人。”
  黃衣少女道:“因為這是我師父交代的,若是有人在我刀下走出了三招,我就不用回去見她老人家了……”
  邱榮愕然道:“令師這話是什么意思?”
  黃衣少女道:“我師又是天下第一刀,她老人家的門下若是給人家接住了三招,就證明我學藝不精,哪有臉面再去見她老人家,自然得橫刀自絕,以謝她老人家了。”
  “哈哈!”邱榮仰首洪笑道:“天下居然會有這樣的師父,邱某真還是第一次听到。”
  黃衣少女怒聲道:“我師父這話說得對,你笑什么?”
  邱榮笑道:“難道姑娘令師一生都沒有被人家走出過三刀么?”
  黃衣少女正容道:“我師父既是天下第一刀,自然沒有人能走得出三招了。”
  “那好。”邱榮道:“咱們不用再打了。”
  黃衣少女望著他問道:“你不是說要替師弟報仇么?”
  邱榮道:“不錯,但這仇邱某不報了。”
  黃衣少女道:“為什么呢?”
  邱榮道:“因為邱某想去會會令師,看我九環金刀是不是會在三招之內,死在令師刀下,若是僥幸不死,那就是走出三招了,令師這天下第一刀五個字,就該自動取消了。”
  黃衣少女臉色一沉,冷冷的道:“你在我刀下,都走不出三招,還想跟我師父去較量么?”
  邱榮以刀成名,一向自視甚高,此時給黃衣少女這一喝,心頭怒惱已极,洪喝一聲道:“邱某那就先試你的三招再說。”揮刀朝她攻去。
  他方才已經試出黃衣少女甚是奇詭,因此在這一刀上,特別注意,几乎凝注了畢生之力,刀光耀目,銳不可當。
  同時因他刀上內力迸發,刀背上八枚金環受到內力的鼓動,也化作八圈金芒,像流星般激射而出。
  邱榮是因黃衣少女出言不遜,動了真怒,才全力一擊,你說我走不出你三招,我要你在我刀下,走不出兩招!
  黃衣少女身形輕旋,不避不讓,手中新月鉤直劈而出。
  他這一刀,驟看之一,似乎是兩敗俱傷的拼命打法,但實則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先說她身形輕旋,八枚金環正好呼嘯著從她身側掠過(邱榮刀上九枚金環,先前已被她削毀了一枚,此時發出的只有八枚金環,在位置上說,就空出了一枚金環的缺口,她這一輕旋,正好從缺口旋入),尤其這一刀竟然后發先至,快得异乎尋常,邱榮攻出一刀,還沒攻到,她一道鉤形銀光已經到了邱榮的腦門。
  邱榮大駭之下,顧不得傷人,急忙向左竄出。
  黃衣少女刀光一閃,刀勢閃電直落,此時邱榮雖已閃出,但閃出的還只是上身,左腳仍是箭步未收,她刀勢落處,他一條左腿至少有半條被刀鋒削斷。
  這簡直已經成了定局!但就在此時,人影一閃,只听“當”的一聲,任云秋從旁閃入,長劍一下拍在黃衣少女的刀面上,把她新月鉤震開了寸尺光景。
  邱榮先前還不知道他閃出慢了半步,一條左腿几乎被新月鉤削斷,耳中听到這聲金鐵交鳴,才知自己不論刀招、身法,都比黃衣少女要慢上半步,高手過招,這相差半步,就是致命傷了,心中暗暗叫了聲:“慚愧。”
  黃衣少女的刀勢被任云秋震開,她自然也和任云秋對了面,她目光一凝,冷冷的道:“你要和我動手,也該等我先擊敗了姓邱的再出手。”
  任云秋抱抱拳笑道:“在下确實冒昧,但若是在下不出手,邱老左腿豈非斷送在姑娘刀下了?”
  黃衣少女道:“我只取他一條腳,不傷他性命,已經是夠客气了。”
  任云秋道:“姑娘何其殘忍?動手過招,點到為止,豈可出手傷人?”
  黃衣少女道:“這是我師父說的,要和你動手的人,你不傷他,他必傷你,就是你胜了他,以后也會糾纏不休,所以凡是要和你動手的人,你不用對他客气,不死也得讓他殘廢,才能永絕后患。”
  任云秋听得一呆,想想她師父這話,也不無道理,江湖上往往為了一掌、一劍之仇,惹出許多麻煩來,一面依然含笑道:“這是令師偏激之言……”
  黃衣少女忽然粉臉一沉,怒聲道:“你敢批評我師父,好,你大概也想和我動手了?”
  任云秋确實也有些見獵心喜,尤其她一再的說沒人走得出她的三招,他自然更非試試不可,這就抱抱拳道:“姑娘刀法神妙,在下确實想試試。”
  黃衣少女哼了一聲道:“那好,你可以出手了。”
  任云秋長劍一舉,正待出手,忽然又收了回去,搖搖頭道:“在下不想和姑娘比了。”
  黃衣少女道:“為什么?”
  任云秋道:“因為……”
  他只說了兩個字,就沒再說下去。
  黃衣少女不耐道:“你說話怎么婆婆媽媽的,因為什么呢?”
  任云秋道:“因為方才听姑娘說過,如果有人在姑娘手下,走出三招,姑娘就橫刀自絕,在下是以不想和姑娘比了。”
  黃衣少女睜大雙目,說道:“你能接得下我三招?”
  她不相信任云秋會接得下她三招。
  任云秋笑道:“在下沒和姑娘動手,怎么知道接得下接不下姑娘三招呢?”
  黃衣少女披披嘴道:“你這是說我沒和你動過手,怎么知道你接不了!”
  她本是十分冷傲的人,但這一披嘴,就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嬌態。她本是生得很美,就因為太冷傲了,使她美得冷冰冰的,這回她披嘴的神態,卻使人有寒冰解凍之感!
  任云秋笑嘻嘻的道:“不敢,在下可沒說過這句話。”
  黃衣少女道:“你心里一定是這樣說了。”
  任云秋笑道:“在下心里在說,姑娘如何會知道的呢?”
  黃衣少女忽然粉臉一紅,說道:“難道我會看不出來?”
  任云秋望著她一笑,說道:“那么姑娘知道在下現在心里想什么呢?”
  黃衣少女笑容一斂,說道:“我不知道。”
  “哈哈!”任云秋朗笑一聲道:“在下心里在想,最好在下接得下姑娘三招,而姑娘又不橫刀自絕。”
  黃衣少女哼道:“你接下來再說不遲。”
  “有姑娘這句話就好!”任云秋欣然道:“姑娘答應了。”
  黃衣少女柳眉一挑,說道:“你話說得太多了,快發劍吧!”
  任云秋點頭道:“好,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姑娘小心了。”唰的一劍,斜刺過去。他見識過方才她和邱榮動手的刀招,也听說過沈仝、謝公愚、青松道人都沒接得下她三招,可見她刀法是如何神奇了,因此倒也不敢大意,但第一招上,他也不好就使出殺手來,是以只使了一記斗柄斜指,使的是一記虛招,并未真正的攻敵。
  黃衣少女一見劍勢發動,哪管你虛招實招?身形輕旋,抬手之間,新月鉤一道青虹直射過來。
  任云秋口中暗暗喝了聲:“好快的刀法!”
  他這招斗柄斜指,原是虛招,一見對方刀勢直劈,和方才跟邱榮交手時的第一招完全一樣,對方刀法說穿了并無奇特,只是比別人快而已!
  任云秋早就注意著她,因此她刀勢甫發,他已經身形一晃,使出九轉分身法,一下閃到了黃衣少女左側,身法之快,不在她發刀快速之下,等黃衣少女刀光劈到,明明站在對面的任云秋忽然沒了影子。
  好個黃衣少女對面敵人忽然不見,她听風辨位,身形一個輕旋,刀勢帶轉,橫掃過去。
  哪知任云秋的九轉分身法,快速如電,所謂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等你听風辨位,听出他在左,他卻早已到了你的右首。
  黃衣少女刀勢甫轉,又听到風聲在右,急忙又是一個輕旋,轉了過去,等她轉到右首,任云秋當然又早已閃了出去,依然沒見人影。
  任云秋展開身法,身形飄忽如風,黃衣少女的身法,不是飄忽,而是輕旋。
  她一連几個輕旋,刀招卻依然只是那一招,并未變招,就因為她輕旋得极快,那一道青瑩瑩的刀光,就像匹練一般,隨著她旋轉,看去就像一圈青虹,把一丈方圓都圍了起來!
  不,一道匹練似的刀光,像是銜尾疾追,一直跟在任云秋的身后。
  這段話,說來已經花了不少筆墨,實則僅是眨眼的工夫而已!任云秋施展身法,當然也要發劍,他先前只是想試試黃衣少女的輕旋和自己九轉分身法到底是誰的身法快?
  現在他在連使身法之余,已經有了結論,自己九轉身法使到最快的時候(也就是練到最精湛的時候),可以幻化出九個人影,使敵人虛實莫辨。黃衣少女的轉旋,也以快速為主,那只是在輕旋之中,發揮刀招的變化(因為她的目的是不讓敵人走出三招,因此她這一招刀法,招式不變,而以輕旋的身法,來發揮這一招的刀勢),自己和她的身法,目的不同,用途就也迥异,但如論速度,那么自己的九轉身法,似乎比她輕旋要略快半籌。
  他在身形閃動之際,口中大笑道:“姑娘還不變招么?”
  黃衣少女怒聲道:“你自己怎么也不發劍呢?”
  “好!”任云秋道:“在下那就發第二招了。”
  話聲出口,但見他身形瓢忽之際,忽然間劍尖向空划出了九個圓圈。這一招,正是他們師門九疑劍法的天有九疑,銀圈冉冉,飄浮不定,使人虛實難分。
  其實他第一招斗柄斜指只是一記虛招,這一招,才是真正的第一招。
  黃衣少女只覺九圈劍光,朝自己頭頂飄浮過來,急忙皓腕一抬,使的還是第一招,只是把隨身周轉的一圈青虹提高到朝上圈去。
  她刀光一圈,任云秋划出來的九個銀圈,立時被她一掃而空,哪知她一個輕旋,刀光掃過,先前九個銀圈又冉冉而來!
  黃衣少女吃了一惊,她還是身形輕旋,刀光向空掃去,九個銀圈朝頭上冉冉飛來。
  黃衣少女又惊又恐,嬌聲道:“你這人怎么搞的?”
  旋身之際,刀光又朝九個銀圈掃去。
  “哈哈!”任云秋大笑道:“在下已是第二招了,姑娘怎么老是使第一招呢?”
  話聲未落,但听“當”的一聲,前面八個銀圈被刀掃滅,但第九個銀圈,卻刀劍交擊,響起一聲清脆的龍吟。
  任云秋知道她手中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自己手上卻只是一把普通青鋼長劍,因此只能用劍脊去拍她刀面。
  這聲金鐵交鳴,因為刀劍擊上了,震得兩人各自斜退了一步。
  九環金刀邱榮在黃衣少女第二招上,差點被刀光刖斷左足,心間雖然惊駭,但他以刀成名,對黃衣少女刀法除了比自己快速,依然很難服气,是以一直站在任云秋身后觀戰。
  此時眼看兩人交手了一會工夫,依然還是第一招。他對任云秋的劍法,本來就心悅誠服,但也沒想到他竟有這般高深,也深感惊异不止,暗想:“自己听說武當掌教紫陽道長被武林中公認為使劍第一高手,据說一劍也只能划出九個圈來!這位任老弟輕輕年紀,居然也一劍划出九圈,難道他的劍術,也有紫陽道長的功力了?”
  他不知紫陽道長划出九個銀圈,可以同時擊向九個敵人,任云秋划出來的九個圓圈,只是九疑劍法中的招數。也就是說紫陽道長一劍九圈是實劍,“九疑劍法”是虛劍,以疑取胜,其中差別,就在“虛”“實”不同,用法也就各异了。
  春申君、青松道人和沈仝等人都是使劍的高手,但他們的想法,卻和邱榮一樣,每人臉上,都流露出惊异之色!
  黃衣少女被任云秋一劍震退,她一張春花般臉上,也微有惊容,一雙亮晶晶的美眸,凝視了他一眼,覺得他才是真正自己的勁敵,當著副教主(鳳簫女),她自然不肯罷休,口中冷笑一聲,身形隨著一個急旋,直欺而上,但見青光連閃,一片繽紛刀影,少說也有十二、三道長短參差的刀光,直向任云秋當面罩來!
  這才是她真正的第二招,方才和邱榮動手,她那直劈的一刀,還是第一招的變化而已!
  任云秋身形閃動,有如逆水游魚,乘隙而入,從長短參差的刀影空隙側身閃入,回手發劍,但見在參差刀光之中,閃起劍光,人影飄忽,劍光就像銀蛇般亂閃,同時也一連響起了十几聲刀劍的鳴聲。
  黃衣少女在這一招中,連發了一十二刀,任云秋在刀光中游走,也還了她一十二劍。
  這一陣連珠般的金鐵交鳴聲中,兩條人影又倏然分開,刀光劍影也隨著隱去。
  大家因黃衣少女手中新月鉤是一柄寶刀,這一十二記刀劍交擊下來,任云秋的一柄青鋼劍,不被削成寸寸廢鐵才怪?劍削斷倒也無所謂,但劍斷了,人自然也會受傷,大家關心的是人,金聲入耳,大家急忙舉目看去,只見黃衣少女和任云秋各自退后了兩步,黃衣少女手上新月鉤青瑩如故,當然不會被劍削斷。
  站在黃衣少女對面的任云秋手抱長劍,面含微笑,一支青鋼劍居然也絲毫無損!
  難怪他面含微笑,因為黃衣少女的第二招,他從容接下了。
  接下她第二招并不難,難在以一支普通青鋼劍,和一柄寶刀接連交擊了一十二記,仍能絲毫無損!
  這不是說明了黃衣少女發出來的刀招縱然速度极快,任云秋發的一十二劍,比她更快,因為任云秋不是僅僅接住她的刀招而已,他必須每劍都以劍脊去拍刀面,不便兩刃相交。
  這一點不但目力要好,而且要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能接得下來。群雄看到這里,不覺紛紛鼓起掌來!
  黃衣少女看到任云秋連接了自己十二刀,長劍絲毫無損,芳心深處,也不禁對他暗暗欽佩,但听到大家這一鼓掌,她紅勻的粉靨不覺又沉了下來,輕哼一聲,忖道:“你們給他鼓掌,難道是我輸了?”
  目光隨著一寒,冷冷的道:“還有第三招呢?”
  她不待任云秋開口,一個人倏地离地飛起,右手左右揮舞,朝任云秋當頭扑來。
  照說,縱身飛起,揮刀扑來,來勢應該极快,但因她縱身离地飛起之時,就揮舞著銀刀,可是刀勢鼓風的關系,一個人冉冉而來,來勢并不太快。
  就因為來勢不快之故,她這一陣凌空舞刀,竟然幻起了一排七道光,每道都有丈許來長,天矯如青龍扑珠,齊向任云秋射來,這一剎那,他左右前后,全在七道刀光的籠罩之中。
  任云秋大笑一聲道:“這就是姑娘的第三招了么?”
  手中劍向空一振,手臂連揮,眨眼之間,他也揮起了一道道的劍光,出手快速如電,一下就划起了九道劍光,每一道劍光都迎向一道刀光。
  但黃衣少女的刀光只有七道,任云秋的劍光卻有九道,除了七道劍光迎住七道刀光,卻“嘶”的一聲,光芒暴長,有如匹練橫飛,朝冉冉飛來的黃衣少女虹射過去。
  就在這兩道劍光射到黃衣少女身前的同時,另外七道劍光也和七道刀光接触上了,但听一陣急驟的刀劍交擊,響起了一連七聲“擋擋”金鐵擊撞之聲。
  響到第七聲“當”的時候,任云秋口中發出一聲惊啊,雙足一點,一個人像行云流水般往后退出七、八尺之外。
  他人已往后退去,射向黃衣少女的兩道劍光自然也隨著倏然減去,并未傷到黃衣少女絲毫。
  任云秋退出八尺以外,低頭看去,自己一柄長劍的劍頭上,已被削斷了三寸長一截,這是在第七聲刀劍交擊中被削斷的。
  任云秋一張俊臉之上微有笑容,拱拱手道:“姑娘刀法神妙,在下長劍被你削斷,那就是在下敗了。”
  黃衣少女已經發出七道劍光,再也沒有刀招可以封解任云秋另外兩道虹射過去的劍光,被逼落到地上,這兩道劍光雖然沒有傷著她分毫,但對她心理上的威脅卻十分嚴重,她只有七道刀光,人家卻有九道。
  這時听了任云秋的話,她嬌美如花、清麗如秋月的粉臉,驀地飛起兩片紅云,睜大一雙黑白分明清澈大眼,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后才幽幽的道:“敗的是我。”
  不說他有九道劍光,她只有七道。就是拿七道劍光和七道刀光來說,她手中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他的手上只有一柄普通的青鋼劍,要削斷他的長劍,應該在第一聲“當”就削斷了,但他接了前面六記,直到第七聲才把長劍削斷,這不是很明白,第七刀上,是他故意讓她削斷的嗎?
  如果仍和前面六刀一樣,第七刀自然也削不斷他的長劍了。
  他為什么要在第七刀讓自己削斷他的長劍呢?那是自己說過,有人接住她三招,她就無顏去見師父了。
  那么他為什么不在第一刀就讓她削斷長劍,而要在第七刀才故意讓自己削斷呢?那就是他暗示自己,他原可以接下她第三招七記刀招的。
  別說在第七刀才削斷他長劍,就是第一刀上就削斷他的長劍,也算不得是自己胜了,因為自己手上是一柄寶刀,如果手上不是新月鉤,他豈不是全數可以接下了么?”
  不,他還有兩道劍光也可以胜過自己。
  他是故意讓自己的,他為什么故意讓自己呢?她心頭上一陣感激的羞意,粉臉自然也驀地紅了起來。
  任云秋把削斷了劍尖的長劍回入鞘中,含笑抱抱拳道:“不,真的是姑娘蠃了在下,因為姑娘的一招七道刀光,全是實質的,在下九道劍光,僅系幻影而已,能接住姑娘前面六刀,只是在下劍發得快,勉強接下了,第七刀就是始娘不削斷在下長劍,在下也接不住了,不信姑娘請看,你削斷的只是在下長劍的尖三寸,那是在下自知不敵,已經在往后退下,如果沒有后退,硬接姑娘的第七刀,削斷之處應該是長劍的中央才對。
  他說話之時,一雙清朗的俊目,自然要望著姑娘。
  黃衣少女要听他說話,——雙盈盈秋波自然也要看著他,她覺得他這一番話,完全是為自己說的,不讓自己在副教主面前,在敵我雙方許多人面前失去了面子,自己失了面子,豈非連師父也沒有面子么?
  她看著听著,心頭小鹿卻不由自主的跳了,她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讓他說下去,紅著臉,收起新月鉤,默默的往后退去,心里還在記著:“他叫任云秋。”
  任云秋這番話,只有黃衣少女心里知道,是他臨時編出來的。為的是替她保全顏面,至于雙方的人,卻都相信他說的不假。
  因為他的九道劍光,果系幻影,不然,朝黃衣少女虹射的兩道劍光,怎會絲毫沒有傷到黃衣少女,就倏然隱滅,沒了下文?
  因為武林中各門各派的劍法,如果一劍刺出兩道劍光,就有一虛一實,兩道以上,那就全是幻影了,所以他說九道劍光僅系幻影,大家自然深信不疑。
  黃衣少女退下去了,任云秋也退了下來。
  鳳簫女朝黃衣少女笑了笑,低聲道:“任云秋是個好孩子,不但武功好,人品也好,真是武林后起之秀!”
  這話听到黃衣少女的耳里,粉臉更紅,低著頭不敢作聲,心中暗道:“原來副教主已經看出來了!”
  鳳簫女朝春申君抱抱拳道:“陳庄主,今晚咱們就到此為止,告辭了。”
  春申君望著她連連拱手道:“鳳副教主好走,恕陳某不送。”
  四目相投,春申君眼中流露依依之情,如果只有他們兩人的話,他真會送她,而且會一程又一程送下去,他雖是四十出頭的人,但多情是天生的,多情也是美德,并不是少年人的專利。
  鳳簫女自然可以從他眼中看出他的心意,嫣然一笑道:“后會有期,我走啦!”
  她跨上軟轎,一名使女放下了轎帘,軟轎由十六盞紅燈簇押著离去。
  “后會有期”春申君心里重复的念著這四個字。
  邱榮走到任云秋身邊,拱拱手道:“任少俠,今晚幸虧你出手,救了邱某,不然我不死也傷在她刀招之下。”
  任云秋笑道:“邱老好說,在下不是沒接下她三招么?”
  邱榮洪笑一聲道:“任少俠是敗在她寶刀之下,如果她手中不是一柄寶刀,她的第三招不是接下來了么?”
  任云秋笑了笑道:“邱老這話是站在咱們這邊說的,行走江湖,如果在路上遇上仇家動起手來,而仇家手中又是一把寶刀室劍,難道叫對方換了兵刃再動手么?所以兵刃鋒利,雖和他武功無關,但胜負之分,卻不能因對方手中是一柄寶刃而予以否定,你若是死在他寶劍之下,難道還能說不算數么?”
  邱榮大笑道:“有道理,哈哈,看來咱們在江湖行走的人,都得去找一柄寶刀、寶劍才行。”
  正說之間,玄通道人已經急步行了過來,朝青松道人行了一禮,說道:“啟稟師叔,掌門人請師叔邀請陳庄主、沈庄主、謝庄主、金庄主、陳庄主、任少俠、邱大俠等入內奉茶。”
  青松道人朝春申君抬抬手道:“陳庄主請。”
  春申君、任云秋、江翠煙、邱榮几人回到南岳廟門首,青云道長已在門口相迎,稽首道:“今晚若無陳庄主、任少俠和諸位庄主仗義援手,敝派數百年基業只怕已淪入黑衣教騰爪之下了,這份大德,貧道不敢言謝,敝派只有銘記諸心而已!”
  春申君連忙還禮道:“道長言重,陳某等人和黑衣教為敵,也只是為了自救,江湖同道,只有聯合越來,才能免淪入黑衣教魔掌。”
  青松道人趨前一步,稽首道:“小弟見過掌門人,不知掌門人傷勢可曾痊好了?”
  青云道長頷首道:“愚兄經過一陣調息,已經好得多了。”
  已經好得多了,那是還沒有完全复原了。
  青松道人听得暗暗吃惊,心想:“掌門人一身修為,在九大門派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那晏天机練的是什么掌法,竟有這般厲害!”
  青云道長似是不愿多說,只是連連抬手道:“陳庄主諸位請。”
  春申君還待謙讓,青松道人含笑道:“陳庄主諸位遠來是客,理應先請,不可客气!”
  于是由春申君為首的一行人由青云道長、青松道人陪同,進入大門,穿過天井,再由左側長廊,一直來至第三進掌門人接待貴賓的大客廳,分賓主落坐。
  兩名道人送上香茗。
  青云道長再次站起身來,朝春申君稽首道:“今晚若非陳庄主洞查先机,要任少俠前來通知貧道,敝派早已被不肖叛徒出賣了,今晚若非陳庄主和各庄主率眾助拳,敝派和賊党眾寡懸殊,也勢非死傷累累不可,貧道對陳庄主和諸位庄主,任少俠,實在衷心感戴,不可言喻……”
  春申君道:“江湖同道,互助合作,也是應該的事,陳某等人,都是受黑衣教之害,團結才有力量,敵勢再強,也并不足畏,這是互助合作,道長不可再提感激二字了。”“陳庄主這么說了,貧道自當從命。”
  青云道長輕輕歎了口气道:“貧道真想不到黑衣教的聲勢,竟有如此壯大,网羅了這許多高手,尤其那副教主晏天机,此人來歷可疑,只怕不是他本來的姓名……”
  青松道人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掌門人莫非已看出他的端倪來了?”
  青云道長頷首道:“他最后和貧道對的几掌,使出來的玄冰掌,貧道使的是离火掌,這兩种掌力,如冰炭不相容,以對方和貧道的功力,几乎相等,這一交上手,兩人非落個兩敗俱傷不可,但在咱們發出的掌力尚未交擊之前。他左手居然使出佛門神功來……”
  青松道人吃惊道:“掌門人莫非傷在他佛門神功之下的?”
  “不錯!”青云道長徐徐說道:“貧道當時只當他左手擊來的一掌,只是普通掌力,并不在意,哪知他施展的竟會是般若掌……”
  “般若掌!”青松道人听得大吃一惊,說道:“莫非他會是……”
  他底下的話,忽然停住,沒有再說出口來,但大家都想得到他要說的話是:“莫非他是少林寺的長老?”
  少林寺長老,當然不可能去擔任黑衣教副教主,這話自然不能說出來了。
  “般若掌”,正式的名稱是“般若禪掌”,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第三。
  因為練這种掌功,必須以禪功為基礎,沒有數十年勤修苦練,無法練得成。因此少林寺規定,只有當了長老,才能練習。
  這是少林寺的上乘功力,寺中長老練成般若禪掌的人,為數也并不多,這樣高深的武學,也自然不會流傳出來。
  難怪青云道長會被他震傷內腑了。
  春申君修眉微攏,說道:“道長這話不錯,黑衣教主門下弟子都戴了面具,晏天机只怕也不是他的本來面目了。”
  金贊廷道:“江姑娘,你是黑衣教主門下,知不知道晏天机是什么人?”
  江翠煙粉臉一紅,說道:“小女子名義上雖是教主門下,實則從小由一個姓姬的嬤嬤帶大,武功則分別由几個師傅傳授,平日也不和教中的人有什么接触,除了有事被派出來,也很少外出,這次小女子和兩個師姐,一起奉派撥歸晏副教主指揮,而且教中規矩森嚴,不是你份內之事,你不知道的,不准詢問,就是你問了,別人也不會說的,小女子并不知道晏天机的來歷。”
  春申君點點頭道:“黑衣教倡亂江湖,如若馭下不嚴峻,教規不森嚴,他包藏的禍心,豈不外泄了?”
  青云道長抬目道:“師弟,你如何會被黑衣教脅迫的?”
  青松道人臉上一紅,急忙欠身道:“小弟無能,今晚差點做下了叛派罪人,還沒向學門人稟報請罪。小弟是正月初三,去春華山庄作客,歸途被人在飲食中下迷,遭韓自元劫持,被迫服下了迷失心神的藥物,他命小弟回觀,率同觀中弟子,到南岳廟右側听候使命,差幸方才任少俠假扮章一虎,賜予解藥,神智才恢复清明。”
  春申君道:“黑衣教网羅江湖人,為了怕你叛變,都要服下迷失神智的藥丸,在下和沈兄、金兄、謝兄等人,當日也都被逼服下此种迷失心神之藥,幸虧云秋身邊攜有解迷丹藥,才不致迷失了神智,做他們的傀儡。”
  “善哉!善哉!”青云道長頷首道:“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陳庄主几位若是被他們迷失神智,敝教今晚就已落入他們的魔掌了。”
  沈仝道:“在下覺得黑衣教今晚雖鎩羽而去,但他們真正的實力,并未受到嚴重損傷,只怕對貴派未必死心,必然會卷土重來,因為黑衣教网羅江湖高手,崛起江湖雖然為時不久,卻已有如此壯大的聲勢,他們今晚侵犯衡山,就可乘勢滅武當,下少林,由南而北,橫掃武林,但他們做夢也沒料到會在衡山鬧得全軍盡墨,他們既然有志江湖,對今晚的折辱,自非報复不可,而且不來則已,再來必然會傾全力,非拿下衡山不可,否則他們就別想再在江湖出頭了,因此咱們也必須針對對方,早作安排,才能不為賊人所乘。”
  青云道長點點頭道:“沈庄主此話极是,黑衣教崛起江湖,第一仗就出師不利,除非他們不想稱雄江湖,否則受了今晚這一打擊,敝派已成了他們橫掃江湖的絆腳石,他們自然要盡傾全力,非把我衡山派消滅不可。貧道認為黑衣教既已正面和敝派為敵,敝派也只有發出武林帖,揭發匪教陰謀,要各大門派主持正義,聯合討賊,才能和黑衣教抗衡。”
  謝公愚道:“道長這法子不錯,由貴派傳出武林帖,各大門派自非響應不可。”
  金贊廷道:“不是在下口快,各大門派近二十年來,在江湖上的聲譽,已經一落千丈,原因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有誰肯站出來替江湖排難解紛?遇事存觀望之心,有門戶之見,黑衣教這把野火不放到他們門前,要想他們聯手合作,只怕不是易事。”
  春申君含笑道:“金兄說的,也許是實情,但如今黑衣教已經露出了猙猙面目,陰謀顛覆的,豈僅僅是衡山一派?大家如果再不團結一致,各大門派總會被他們分別擊破,兄弟認為青云道長望重武林,由衡山派發出武林帖,各大門派自會前來聚會,共同為武林消除邪惡,正是武林同道應該共同肩負的事。”
  陳康和道:“春華兄言之有理,各大門派目前雖是一盤散沙,但實力還是有的,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大家自會群起響應。黑衣教聲勢縱然壯大,也不足和各大門派相提并論,當年任盟主在日,各大門派不是都能團結一致么?”
  謝公愚道:“就是因為任盟主不在了,才會讓黑衣教崛起江湖,才有這樣猖獗的气焰!”
  剛說到這里,玄通進來朝青云道長行了一禮,說道:“啟稟掌門人,宵夜已經准備好了,掌門人可以請諸位庄主入席了。”
  青云道長微微頷首,一面站起身道:“諸位庄主,時間不早了,大家累了大半夜,想必腹中已經餓了,貧道要廚下准備了几式素點,諸位去隨便用些,就該休息了。”
  素筵擺在靜室右首一間廂房之中,菜肴雖是素的,卻做得十分精致,但卻有兩大壺酒,由青云道長和青松道人執壺作陪。
  這是慶功宴,大家公推春申君坐了首席,其次是沈仝、謝公愚、陳康和、邱榮、任云秋和江翠煙。
  邱榮請任云秋要坐在他上面,任云秋一再謙讓,不肯就席。
  春申君道:“邱兄,云秋還是孩子,論年齡你比他長了几十歲,不用和云秋客气了。”
  邱榮道:“陳庄主,江湖上但論藝技,不論年齡,兄弟對任少俠佩服到五体投地,這一席,任少俠非上坐不可。”
  任云秋道:“邱老這話,在下不敢當,邱老如果不棄,在下就認你作老哥哥,不知邱老意下如何?”
  邱榮听得雙眼圓睜,喜道:“任少俠要和邱某結為兄弟?”
  任云秋道:“邱老名滿江湖,豪气干云,正是在下最欽佩的人,所以想和邱老結個忘年兄弟,邱老同不同意?”
  春申君坐在上首,看得暗暗點頭。
  “哈哈!”邱榮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握住了任云秋的手,握得緊緊的,一面大笑道:“同意、同意,任少俠不棄,咱們這兄弟是結定了,陳庄主,兩位道長,諸位庄主給咱們作個證,邱榮痴長你几歲,就不客气叫你任兄弟了。”
  任云秋連忙朝邱榮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小弟任云秋給你老哥哥見禮。”
  邱榮喜形于色,大笑道:“邱某有你這樣一個小兄弟,當真高興极了。”
  大家也紛紛給邱榮、任云秋道賀。
  任云秋含笑抬抬手道:“老哥哥,現在你總該坐在小弟的上首了?”
  “原來你是要我坐這個位子!”邱榮哈哈一笑,點頭道:“該、該,老哥哥這回不和你客气了。”
  大家落坐之后,青云道長手執銀壺,先給春申君面前斟滿了酒,然后依次斟酒、舉杯道:“貧道代表衡山派,謹以水酒一杯,奉酬陳庄主諸位高誼,敬諸位一杯。”
  說完,一口喝干了。
  春申君等人一齊站起來,和他對干了一杯。
  青云又執銀壺,走到邱榮、任云秋二人身邊,給兩人面前斟了酒,說道:“貧道這杯酒,祝賀邱老施主,任少施主在破敵之后,義結金蘭,這意義十分重大,貧道無以為敬,先干為敬。”
  說完又舉杯一飲而盡。
  邱榮、任云秋也一起干了。
  接著大家回敬青云道長,又紛紛向邱榮、任云秋兩人敬酒。
  沈仝舉杯道:“這位姑娘棄暗投明,出污泥而不染,可說是一位女中豪杰,大家都應該敬她一杯,江姑娘,沈某先敬你一杯。”
  江翠煙雙頰飛紅,站起身道:“小女子不會喝酒。”
  沈仝道:“那就少喝一點好了。”
  大家接著也紛紛致賀。
  這一席酒,大家吃得賓主盡歡,接著由兩名道人送上一鍋稀飯,和几式素點,這一鬧差不多快近五更天了。
  青云道長早已命玄通替大家安排好靜室,席散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青云道長親自寫了几封給各大門派掌門人的信,并由衡山派出面向江湖同道,傳出了武林帖,定五月初五日在衡山集合。
  中午,是衡山派正式公宴春申君等五位庄主。素齋設在第二進大殿上,一共是品字形三席,正中間一席,是春申君陳春華、游龍沈仝、謝公愚、金贊廷、陳康和,由青云道長、青松道人作陪。
  左首第二席是邱榮、任云秋、江翠煙、陳少華、謝雨亭、陳福,由衡山派首徒大弟子玄通作陪。右首一席,卻不曾坐人。
  左右兩廊各有六席,分坐春華山庄、躍龍庄、弓箭塘、羅漢庄四庄庄丁。
  酒過三巡,青云道長由玄通陪同,親自至兩廊席上,向四庄庄丁敬酒,并致慰勞和感謝之意。
  四庄庄丁听說衡山派掌門人親自前來敬酒,紛紛起立,和青云道長干杯。
  等青云道長回到中間席上,玄慧率領十名持劍道人押著昨晚拿下的黑衣教矮路神令狐宣和湘西七怪老二祁辛、老四沙友德、老五來得順、老六尚在周等五人,這五人各自被反剪雙手,由兩名衡山派弟子押著一個,來至席前。
  玄慧朝青云道長躬身道:“啟稟掌門人,黑衣教五個護法,押到了。”
  青云道長站起身,走到矮路神令狐宣等五人面前,伸出一只修長右手,五指朝每人身上輕輕一拂,五人身上捆著比拇指還粗的麻繩,立即寸寸斷落。
  青云道長朝他們打了個稽首,說道:“諸位和黑衣教,向敝派尋釁,既是敵人,敝派不得不將諸位拿下,但昨晚一戰,黑衣教來犯敵眾,全軍盡墨,鎩羽而去,敝教留下諸位,情非得已,現在爭戰既告結束,諸位自然也沒留在敝教的必要了。”
  說到這里,右手一抬,接著道:“敝派略備水酒素齋,聊表歉意,諸位今后和敝派為友為敵,悉憑諸位去決定,和這席素齋無關,現在諸位入席,用過酒菜,諸位即可离去了。”
  原來右首那一席,是給他們准備的。
  矮路神令狐宣目光朝兩張席上掃了一眼,面有愧色,拱拱手道:“道長賜齋,兄弟謝了,兄弟既然敗在貴派手下,敗軍之將不言勇,今后自當絕跡武林,不再在江湖走動,失陪了。”轉身往殿外就走。
  祁辛冷笑一聲道:“咱們既然栽在衡山派手下,要殺要剮,已悉听尊便,用不著假惺惺,咱們就算餓死,也不會吃你衡山派的酒菜,你今日放了咱們,他日咱們還是會找上衡山派來的。”
  青松道人淡淡一笑道:“貧道方才已經說過,諸位离開衡山之后,是友是敵,悉憑諸位決定,黑衣教只是鎩羽而去,并未覆滅,當然還會向衡山派尋釁,諸位是黑衣教護法,自然也會隨同黑衣教再來,衡山派不在乎黑衣教再來尋釁,也不在乎諸位再上衡山,這席素齋,只因時已當午,既然到了衡山,敝派自是要稍盡地主之誼……”
  “不必!”祁辛沉哼一聲,回頭道:“老四、老五、老六,咱們走。”
  邱榮怒聲道:“好個不識抬舉的人。”
  祁辛怒目道:“姓邱的,你少狗仗人勢,咱還沒把你九環刀放在眼里。”
  邱榮虎的站起身喝道:“姓祁的,邱某用不著你放在眼里,你們四個要不要試試我九環金刀鋒不鋒利?”
  青松道人忙道:“邱施主息怒,敝掌門人既然當眾釋放了他們,邱施主若是出手,人家還以為咱們事先串通好了不讓他們离開南岳廟的呢!”
  這話雖是勸說,也無异是警告祁辛,你說沒把九環金刀放在眼里,真要和邱榮動手,你們四人一個也別想活著下山。邱榮雙目精光熠,洪喝道:“你們給我滾!”
  祁辛冷冷一笑,帶著三位兄弟,大步朝觀外行去。
  青云道長稽首道:“四位施主恕貧道不送了。”
  玄慧跟著走出大殿,大聲道:“掌門人有諭,讓祁施主四位离去,本門弟子,不得為難。”
  這話听得祁辛四人心頭暗暗怒惱,憑湘西四怪,你衡山派的門人弟子還能難為得了咱們嗎?
  祁辛一路只是嘿嘿冷笑,迅快的走出南岳廟,揚長而去。
  邱榮道:“這四個殺坯,在湘西無惡不作,掌門道長不該放他們回去的。”
  春申君笑道:“不放他們,也不能殺了他們,難道要衡山派養他們一輩子嗎?”
  邱榮道:“要放,也該廢了他們武功,才不致在江湖無惡。”
  春申君微微一笑道:“湘西四怪,不過跳梁小鬼,他們离開這里,還會去投靠黑衣教,那只是讓他們多活几天而已!”
  金贊廷大聲道:“春華兄說得對极,這些跳梁小鬼,讓他們多活几天,又有何妨?”
  說罷,舉起酒杯,一口喝干。
  席散之后,春申君因青云道長發出武林帖,時間定在端午,相距還有三個多月,打算各自回庄。
  沈仝搖頭道:“春華兄,兄弟認為咱們此次能夠擊敗黑衣教,全在團結二字,如果咱們各自回去,便分散了實力,正好予黑衣教可乘之机,來個各個擊破,因此兄弟倒有一個构想,就是把咱們四庄人手集中一處,仍請邱老哥擔任總指揮,在黑衣教沒有被扑滅之前,不可分散力量。”
  謝公愚道:“沈兄說得极是,咱們找一處适中的地點,大家都搬到一起,既可防黑衣教偷襲,也可集中力量,這倒是好辦法。”
  金贊廷道:“咱們干脆請春華兄擔任盟主,挑明了和黑衣教干。”
  春申君笑道:“沈兄集中力量的建議,倒是不錯,黑衣教把咱們几個人恨之入骨,分散了确是不好,但盟主二字,兄弟如何敢當?”
  金贊廷道:“咱們就叫反黑衣教武林同盟,凡是江湖受到黑衣教迫害的人,咱們都歡迎他入夥,春華兄不當盟主,還有誰當盟主?”
  春申君笑道:“金兄這話可不能說出去,黑衣教無孔不入,他們一听到這消息,立刻就會派人前來臥底,到時候咱們里面一旦有了內奸,就不攻自破了。”
  金贊廷道:“兄弟認為憑咱們這點力量,對付黑衣教,猶嫌不足,只有聯合江湖同道,才有力量。”
  春申君道:“這個不用金兄操心,青云道長已經發了武林帖,江湖同道自會准時赶來,咱們只要保持力量,到時与會就是了。”
  謝公愚道:“咱們找一個适當的地點,倒是不易,最好能在咱們四個庄的中間,那么任何一庄,遭受攻擊,立可馳援……”
  沈仝道:“咱們四庄的人,都要搬在一起才行,否則黑衣教分作四撥人馬,在一晚之間,分襲四庄,你要邱老哥如何指揮?”
  春申君吟道:“目前能住得下咱們這四撥人馬的地方,已經不容易找了,如果再要把四庄的人全搬到一起來,哪有那么大的地方,能容納得下咱們四庄的人?”
  只听青松道人含笑走入,接口道:“陳庄主這問題容易解決,貧道剛才稟明掌門人,敝觀弟子,在端午大會之前,決定暫時留下來,不回白云觀去,敝觀房屋不就空出來了么?而且敝觀又是四庄的中間,春華山庄在東,羅漢庄在北,弓箭塘在西,躍龍庄在東南,豈不正是最适中的地點么?”
  春申君道:“貴觀地方夠大,地點也适中,只是咱們四庄人都搬了去,豈不太打扰了?”
  青松道人大笑道:“敝觀能請到陳庄主几位去住,不但蓬畢生輝,而且還是對抗黑衣教的主力,將來留下一段武林掌故,說不定會吸引成千上万的游客,去瞻仰白云觀,敝觀不是可以名聞四海了?”
  這話昕得大家都不禁大笑起來。
  事情就這樣決定,由春申君為首的四庄庄丁,統歸邱榮指揮,集中住到岳麓山白云觀去,四庄的老弱婦孺,也暫時搬到白云觀去,以免遭黑衣教的毒手。
  當天,大家就和青云道長作別。
  春申君想起祁連雙凶,差幸被邋遢和尚翻著筋斗帶走了,否則這兩個大魔頭,只怕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呢!
  這就和游龍沈仝等人商量,順道去祝融寺拜訪邋遢和尚。沈仝等人因庄丁有邱榮統率,不用自己操心,就有空余的時間,大家都贊成去拜訪這位游戲風塵的高人。
  當下一行人由春申君為首,來至祝融廟,剛跨進大門,一名知客僧看到春申君,慌忙趨了上來,合十道:“陳庄主几位請到里面奉茶。”
  春申君道:“在下几人,特地來看能通大師父的,想請師父替在下等人引路……”
  那知客僧道:“能通大師父,敝廟……沒有這個人。”
  春申君含笑道:“能通大師父就是邋遢和尚。”
  “哦!哦!”知客僧連連合十道:“陳庄主原來要見小老師父,這個……”
  他臉有為難神色,陪笑著說道:“陳庄主原諒,你們要見方丈,小僧可以進去通報,只有這位小老師父,方丈有諭,嚴禁外人訪問……”
  春申君道:“那么在下等人要如何才能看得著他呢?”
  那知客僧人道:“除非方丈答應了,小僧建議几位,不如先去見見方丈再說。”
  春申君點點頭道:“也好。”
  那知客僧欣然道:“陳庄主几位請隨小僧來。”
  春申君等人隨著他直入后進方丈室,知客僧走近階前,躬身道:“啟稟方丈,春華山庄陳庄主等前來拜會方丈。”
  無塵口中啊了一聲,慌忙迎了出來,雙手合十道:“陳庄主几位光臨,貧僧有失遠迎快請里面坐。”
  春申君等人進入方丈室,分賓主落坐,一名小沙彌送上香茗。
  無塵含笑道:“貧衲听說諸位庄主昨晚協助衡山派,擊退來犯黑衣教,使衡山得免于難,諸位庄主見義勇為,真是功德無量。”
  春申君拱拱手道:“老師父好說,在下等人不過是身受其害,同心協力抗拒邪惡,昨晚若是沒有貴廟能通大師賜助,只怕全軍盡墨的該是咱們了,陳某等人是特地拜訪能通大師父來的,借以鳴謝賜助之德。”
  無塵合十道:“陳庄主言重,敝師叔昨晚出去,至今未回,諸位只怕空勞往返了。”
  春申君一怔,失聲道:“能通大師尚未回來?他昨晚是和祁連雙凶……”
  無塵看他神色著急,不覺含笑道:“陳庄主只管放心,敝師叔精通佛法,決無凶險。”
  春申君點頭:“如此就好,在下等人原是專程向能通大師致謝來的,他既然不在,在下等人那就不打扰方丈清修了。”
  無塵連連合十道:“陳庄主几位難得遠來,怎不多坐一會。”
  春申君等人已經站起身就向無塵告辭。
  無塵一直送到大門口,才合掌道:“陳庄主几位好走,恕貧僧不送了。”
  一行人出了祝融廟,走沒多遠,只見迎面有一個老者策杖行來,朝春申君等人打量了一眼,忽然腳下一停,拱拱手道:“老漢借問一聲,諸位之中,可有一位陳庄主嗎?”
  這老者老態龍鐘,雙目神光散漫,看去已有七十開外,不像是會武之人。春申君走在前面,就拱手答禮道:“咱們一行人中,有兩個姓陳的,不知老丈要找的是那一個?”
  那老道:“這個老漢也弄不大清楚,那位姑娘也沒說。”
  春申君道:“不知老丈找姓陳的有什么事?”
  那老者道:“方才有一位姑娘家身患重病,托老漢在祝融廟外等一個陳庄主,只要我到陳庄主,她就有救了,她還說陳庄主一行,有六七個人,老漢看你們諸位有些相像,故而動問一聲。”
  “有一位姑娘身患重病?”春申君沉吟道:“這會是誰呢?”
  陳康和問道:“老丈那位姑娘現在哪里呢?”
  那老者道:“就在寒含之中,正由老伴照料著她。”
  他不會武功,口中所說的重症,可能是負了重傷。
  沈仝道:“那就請老丈帶路,咱們去看看她。”
  那老者望望眾人,說道:“只不知諸位是不是那位姑娘要找的人?”春申君道:“咱們去看了就會知道,在下和這位都姓陳。”
  那老者點點頭,朝大家又打量一眼,才道:“你們一共有七個人,好像是不會錯了,那么諸位就請隨老漢來吧!”說完,策杖朝一條小徑行去。
  眾人跟在他身后而行,但因對方是個不會武功的老人,策杖徐行,自然走得很慢,大家只好一步步的走著。
  不多一會,已到了一處樹林濃密的山坳間,林間有兩間木屋,屋前有一片不很大的晒場,一望而知是一家山居農家。
  那老者走近屋去,伸手指指木屋,說道:“這就是寒舍了,諸位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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