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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花花公子


  那黑衣童子敢情并未發現身后有人跟蹤,一下竄上突岩,就朝亭后大石壁走去。
  任云秋本待叫住他逼問紅發老怪的住處?但現在看他奔上石崖來,這里又并無房舍,他來做什么呢?心念一動,立即停下腳步,朝身后兩人打了手勢,就迅速的隘入暗處。
  就在這一瞬工夫,那黑衣童子不知如何打開了石壁,露出一個一人來高的洞窟,閃身走了進去。
  任云秋回頭朝江翠煙悄聲問道:“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江翠煙道:“不知道,我從沒听人說過這里還有一個石窟,哦,對了,這石窟可能是光明殿了,我們很少看到師父,听說師父住在光明殿靜修,但整個觀里,卻并無一個叫光明殿的地方。”
  任云秋道:“好,你們就在這里等我,我進去看看,說不定紅發老怪就住在石窟里面。”
  葉菁菁道:“我和你一起進去。”
  “不!”任云秋道:“我們不知石窟內情形,還是我一個人進去,容易躲閃,你們耽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會出來的。”
  葉菁菁道:“那你小心些!”
  任云秋點頭道:“我會小心的。”說完,迅快的朝石窟中走去。
  石窟足有一人來高,象是一條甬道,极為平坦,足可容得兩人并肩而行,雖然沒有光線,卻也并不太黑,走了約有七、八丈遠近,便已走到盡頭,迎面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任云秋尚未走近,就已發現左右兩邊各有一道門戶,里面隱隱有光。
  這兩道門戶同樣有一人來高,左右相對。他走在右首,就毫不考慮的朝右首一道門中走了進去。
  這門內還是一條甬道,只是象半圓形一路朝左彎去,不過走了几十步路,前面就有一個月洞門的出口,燈光就是從門中射出。
  任云秋舉步跨出,只覺眼前大亮,那是一個約有十丈方廣的大石窟,略呈長方,對面也有一個圓洞門,敢情是方才左首那道門戶的出口了。
  如果自己站立之處是這長方形石窟的前端,再往里進去兩三丈遠,左有兩邊壁下,肅立著八名頭戴金盔,身穿金甲,手持金戈的全面漢子,挺胸凸肚,神情肅穆,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
  兩邊石壁中間,各有一個圓洞門,遙遙相對,正好在圓門左右,各站兩個金甲漢子,石窟上首,左右兩旁也各有一道門戶,那是長方形的門戶,足有一人來高。
  這原是跨出圓洞門時,目光一轉之間的事,等到任云秋發現八個金甲漢子,再要縮回身去已經來不及了。
  不用說:這八名金甲漢子是守護石窟的人,當自己看到他們時,他們自然也已看到自己,但他們對自己的走入,竟然視若無睹,毫不理會,依然象泥塑木雕一般,肅立不動。
  任云秋看得暗暗奇怪,心想:“莫非他們不是真人?”
  他藝高膽大,對方八人既然不加理會,他就舉步走了過去,堪堪行到右首圓洞門的時候,突听前面自己進來的走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任云秋不知進來的是什么人?急忙身形一閃,隱入右首圓洞門內。
  那急促的腳步聲,來得相當快速,任云秋剛閃入門內,此人已經進入石窟,只听一個冷峻的聲音問道:“前面石洞大開,可曾有什么人潛入?”
  任云秋穩住身形,側臉看去,那是一個身穿寬大黑袍,身形瘦高的紫臉人。他,正是副教主閔長庚,剛從前面接見了謝公愚,匆匆往石窟中走來,手上還拿著春申君的一封信,是來向教主稟報的。
  任云秋沒見過閔長庚,自然不知道他是誰了。
  閔長庚話聲出口,不見有人答話,他目睹那八個金甲漢子的神情,立時知道被人制住了穴道,口中嘿了一聲,就近朝一名金甲漢子舉手一揮,解開了他穴道,喝道:“快說,是什么人闖進來了?”
  那金甲漢子如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慌忙躬身道:“屬下參見副教主。”
  任云秋心頭一動,迅速忖道:“黑衣教有兩個副教主,一個是鳳姨,一個是閔長庚,那么此人就是閔長庚了。”
  閔長庚怒聲道:“本座問你可曾看到什么人闖進宮來?”
  那金甲漢子道:“啟稟副教主,剛才有一個穿黑衣的童子,從外走入……”
  閔長庚打斷他話頭,問道:“黑衣童子,有多大年紀?是怎樣一個人?”
  那金甲漢子道:“那童子不過十二三歲,生得又瘦又小,屬下問他是什么人?他笑著指指里面,說是應約來參加什么歡喜禪的,后來……屬下就不知道了……”
  閔長庚不知這黑衣童子是什么人?但如是應約來的,就不用制住八名金甲武士了,心念這一動,就揮揮手,吩咐道:“你們守著,不許出聲,待會如果那黑衣童子出來,只管用針筒對付,格殺勿論,本座先去見過教主再說。”
  說完,身形快若旋風,一連揮出七掌,解開另外七個金甲武士的穴道,急步朝左首圓洞門走了進去。
  門外有八名金甲武士守著,任云秋只好轉身往里行去,這月洞門里面,是一條寬闊的走道,兩邊壁上每隔一丈來遠,就有一盞白瓷燈,照得如同白晝,走道兩邊,有著十几間石室,每間石室,都有一扇黑漆木門,緊緊關閉著,通道上雖然燈火通明,但卻听不到一點人聲。
  任云秋心頭不禁有些緊張,走了一段路,忽見有首一間石室,木門似未關上,從室中透出一絲燈光,忍不住悄悄推開木門,跨了進去。
  這間石室,略呈方形,里首放一張雕花木床,錦繡帳被,床上扑臥著一個女子,雙肩聳動,似在低聲抽噎!
  任云秋跨入石室,鼻中就聞到一陣脂粉花香,心頭不覺一愣,這是女子的臥房,正待退出!
  哪知扑臥在床上的女子業已聞聲警覺,倏地一躍而起,口中低叱一聲:“什么人?”
  這下,兩人對了面,那是二九年華的少女,秀發如云,眉目如畫,此時臉頰上還挂著晶瑩淚珠,看去猶如梨花帶雨,楚楚動人,只是她身上只披了一件薄如輕紗,苗條款段,丰盈如雪,峰巒畢露,隱隱可見!
  這下直把任云秋看得俊臉通紅,那少女也因自己如此打扮,遇上了外人,羞得粉頰紅暈,口中只說了一個“你……”就再也說不下去。
  任云秋急忙說了句:“對不起……”要待回身退出。
  那少女忽然飛身而起,宛如一朵輕云,一下就搶到了門口,疾快的把木門掩上。
  任云秋惊异的道:“姑娘……”
  那少女轉過身來,用手指擱到唇上,輕噓了一聲,才低低的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會闖到這里來的?”
  任云秋道:“在下任云秋。”
  那少女听得臉上方自一喜,但忽然又變成了惊怖之色,說道:“你是江師妹的大哥,你快些走,這里万分危險……哦,你是怎么進來的?”
  任云秋道:“姑娘是江翠煙的師姐,在下是找紅發老怪來的,姑娘知他住在哪里么?”
  那少女臉上飛過切齒之色,一面惊怖的道:“老怪……不……不在這里,任少俠,你還是快些退出去的好,哦,你……能不能把長衫脫下來,我這樣子見不得人,你可以帶我离開這生不如死的地獄嗎?”
  她說到生不如死,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任云秋從她口气之中,已可以听出一個大概來了,這石窟可能是黑衣教藏嬌宣淫的密窟了。
  她是江翠煙的師姐,那就是黑衣教主的女弟子,這老淫魔……
  他心頭感到無比憤怒,急忙脫下身上長衫,一面低聲道:“江翠煙也來了,她就在外面,姑娘快穿上了,跟在下出去。”
  那少女感激的道:“多謝任少俠。”
  她知道時机急迫,接過長衫,穿到身上,因為任云秋的長衫太寬大了,她迅快的撕下一條床單,束在身上,低聲道:“快些走吧!”
  任云秋道:“姑娘請隨在下來。”
  輕輕推開房門,閃身而出,那少女神色慌張,緊跟在他身后,兩人一前一后,剛走到月洞門口。
  任云秋突覺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怀,耳中听那人低聲道:“拿去,快些走!”
  聲音入耳,那人已把一包東西塞到手上。
  試想任云秋一身功力,在江湖上已足可排名在一流高手之列,他几乎連對方人影都沒看到,就被撞了個滿怀,只覺對方塞過來的一包東西,入手甚沉,心頭方自一怔!
  只听那人催道:“再不快走,就來不及了。”人影一晃,業已不見。
  任云秋低頭看去,那人塞給自己的竟是綠色革囊,他因那人再三催促,也就顧不得多看,領著少女急步走出,門外金甲武士居然視若無睹,木立如故,并沒有阻攔,兩人匆匆往外奔出,堪堪掠出右首一座圓洞門!
  突听身后有人沉喝一聲:“在這里了!”
  另一個陰森聲音道:“你說的就是他么?”
  接著響起一個童子聲音尖笑道:“我是進來玩玩的,你們干嘛這么凶?”
  那少女听到陰森聲音,如遭電殛,惊怖的道:“任少俠快走,是師父追出來了。”
  任云秋藝高膽大,低聲道:“姑娘不用怕,你快走在前面,在下擋他一陣。”
  那少女果然急匆匆奔了出去,任云秋忍不住探首往里看去,只見大石窟上首站著兩個人,一個黑衣紫臉的正是剛才見過的副教主閔長庚,他上首一個也是紫面老者,身材高大,身穿一襲繡著一條金色團龍黑袍,敢情就是黑衣教教主了。
  下首就是那個瘦小黑衣童子,方才打開石門,自己跟在他身后進來的,此時兩手叉腰,站在兩人對面,敢情剛才和自己撞了滿怀,塞給自己革囊的也是他了。
  任云秋只是匆匆一瞥,耳中已響起一縷极細的聲音說道:“你還不快走,再遲我這條老命就會送在你手里了。”
  任云秋听他這么一說,心知黑衣童子可能是一位武林奇人,當下不敢多看,轉身往外掠去。
  等他掠出洞口,那少女已經躍上突岩,回身等著他。這時隱身在左首一片樹林中的葉菁菁、江翠煙看到任云秋和那少女一同掠下岩石,也立即迎了上來,雙方還沒開口。
  只听窟中響起一個童子的聲音尖笑道:“你們不用追,追也追不上我的。”
  四人听得一惊,這是說,有人追出來了,當下不約而同迅速掠入林中隱蔽身形。
  就在此時,只听“嗤”的一聲,一個小巧人影,從突岩上破空飛起,疾如流星,朝西首激射而去。
  同時,听到有人怒嘿一聲,另有兩道人影,相繼從突岩飛起,銜尾掠空追去。
  那少女一把拉住江翠煙的手,低低的叫了聲:“九師妹。”
  江翠煙吃惊的道:“你是八師姐……”
  任云秋忙道:“那位老前輩已把兩人引開了,我們快些走吧。”
  四人匆匆离開,好在這片花園,樹林茂盛,他們走得又极小心,自然不易被人發現。
  不,這花園是黑衣教的供奉堂,住的都是黑衣教敦請來的供奉,三山五岳黑道著名魔頭,因此園中除了每幢精舍,派有專供使喚伺候的使女之外,根本不用布置崗位巡邏的人,而這些供奉自恃身份,當然也不會在半夜三更,出來查看,這就便宜了潛入園來的任云秋等人,居然一路通行無阻。
  前面又有一座翠瓦翼然六角亭子矗立在路中央,這是整座山坡花園的中心,也是從山坡下來的必經之路,但如今亭中有人,一隊黑衣武士正在亭中休息。
  任云秋目光何等銳厲,自然老遠就看到了,方自足下一停,低聲道:“前面亭中埋伏有人!”
  話聲方出,只听遠處響起“咕咕,咕咕”的叫聲!
  江翠煙喜道:“那是漆……”
  任云秋急忙“噓”了一聲,江翠煙也及時警覺,倏然住口,腳下加緊,奔了過去。
  漆嘯天等人一同迎出亭子,漆嘯天看到任云秋手中提著一個革囊,低聲問道:“任少俠得手了么?”
  任云秋微微搖頭道:“沒有,沒人知道老怪住在哪里。”
  漆嘯天問道:“任少俠手中拿的是什么?”
  任云秋道:“這是方才有一位前輩塞給我的……”
  陸湘芬輕咦一聲,吃惊的道:“任少俠,你上當了,這是老怪物的刀囊,你快丟下了。”
  任云秋意外的道:“姑娘是說這革囊中裝的是紅發老怪的化血神刀?”
  “不會錯!”陸湘芬點頭道:“老怪物把化血飛刀視同至寶,這綠鯊革囊一直挂在身上,我不會看錯,你快把它棄了,最好埋在土中,他就找不到了。”
  江翠煙喜道:“那就對了,我們就為化血飛刀來的,任大哥,我們快些走了!”
  令狐宣道:“任少俠拿在手里,确實不便,你還是交給老朽吧。”
  任云秋依言遞了過去,問道:“你老……”
  令狐宣接過,笑道:“任少俠放心,老朽自有辦法。”
  他外號矮路神,個子不高,但肩膀特別闊,是以身上長衫,也特別寬大,說話之時,已撩起長衫下擺,把革囊挂到腰際,放下長衫,果然一點也看不出來。
  劉長濤穴道受制,眼看今晚武林盟來了這許多人,又偷了紅發老祖的化血神刀,心頭更是惊駭欲絕!
  几人眼看大功告成,又絲毫沒惊動什么人,正待离去。
  突听遠處傳來一聲厲嘯,那嘯聲十分惊人,划空而來,迅如閃電,瞬間已到了頭頂。
  不,疾風颯然,眾人面前已多了一個一頭紅發披肩,身穿一件半短不長黃衣的老者,面目獰厲雙目炯炯,朝眾人問道:“爾等可看到一個黑衣童子朝何處逃走?”
  他話聲洪亮,似在怒极!
  陸湘芬看到紅發老祖突然飛落,心頭大駭,急忙躲到了眾人背后。
  漆嘯天躬躬身道:“小的是巡山的,剛才确有一個黑衣童子,急匆匆的經過,好象朝西去的。”
  他不愧是老江湖,也根本不知道化血神刀就是黑衣童子偷來的,但對方既然詢問黑衣童子的去向,自然樂得把他支走了。
  紅發老怪口中沉哼一聲,突然雙腳一頓,一道人影破空飛起朝西追去。
  任云秋暗暗叫了聲:“糟糕,黑衣童子引著黑衣教主和閔長庚就是朝西去的,漆嘯天不明就理,無巧不巧隨口說出黑衣童子朝西去的,如今這老魔頭又赶了去,万一給他追上了,那黑衣童子就算武功再高,以一敵三,豈不要吃了大虧?但此時業已無法挽回了。”
  漆嘯天道:“咱們快走吧!”一面朝劉長濤道:“副總管,還要勞駕你送上一程,咱們這一路上,如若有人問話,就得由你出面答复了。”
  劉長濤道:“小的只能送諸位到花園門口為止……”
  “不行。”漆嘯天道:“你送咱們到三里外,我才能替你解開封閉的經穴,不然,你就等候逆血攻心吧!”
  劉長濤道:“好,好,小的就送諸位出去,只是總護法到時一定要解開小的經穴。”
  漆嘯天道:“老夫說出來的話,几時不算數?”
  “是、是。”劉長濤沒命的應“是”,果然就走在前面給大家帶路。
  花園中是沒有崗哨的,出了花園,就有巡山的人和分布在各處的明哨暗崗,但有副總管劉長濤領頭,他后面又有一組巡山的武士,自然沒人過問,迅快就出了黑衣教布防的三里范圍。
  劉長濤腳下一停,回身道:“總護法,三里到了,再過去,已經沒有崗哨了,你老開恩,可以給小的解開經穴,放小的回去了。”
  任云秋忽有所警,低喝一聲:“有人來了。”
  話聲甫出,大家耳中已听到憑空傳來一聲悠長的輕“嘶”,箭一般划空激射而來,嘶聲入耳,一道人影已經落到眾人面前,正是去而复回的紅發老怪,目光如炬,厲聲道:“你們看到黑衣童子朝西而去,老夫追出五十里,何以還沒看到?你們是不是跟老夫撒謊?”
  漆嘯天道:“小的确實看到一個黑衣童子朝西去的,并沒撒謊,你老不信可以問問這位劉副總管。”
  紅發老祖電炬般目光射到劉長濤的身上,問道:“你是劉副總管?”
  劉長濤嚇昏了,口中連連應著“是”。
  紅發老祖目光這一轉動,忽然落到陸湘芬的身上,問道:“她是誰?”
  陸湘芬听得面無人色,畏縮的躲到了任云秋的身后。
  紅發老祖忽然怪笑一聲道:“小寶貝,原來你想跟著他們逃走……”
  左臂格格作響,一條手臂突然暴長,五指如爪,朝陸湘芬抓來。
  任云秋看得大怒,大喝一聲,揮手一掌迎著他抓來的手爪拍去,他因老魔頭厲害,這一掌早已聚蓄了十成九陽神功。
  紅發老祖施展通臂玄功,伸手抓去,未曾防到巡山的武士居然會有人敢向他出手,等任云秋一掌擊出,他手爪被一團強勁的九陽真气撞上,發出蓬然一聲大震,上身不由自主的晃動了一下。
  這下也震得紅發老祖一條手臂隱隱發麻,目光一注,不覺朝任云秋桀桀怪笑道:“好小子,你居然會使九陽神功。”
  任云秋一掌出手,葉菁菁怕他吃虧,同時一閃身,和任云秋并肩站立。
  任云秋卓然而立,正聲道:“你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還欺侮一個后輩女子?”
  紅發老怪桀桀笑道:“好小子,你倒居然作起護花使者來了,告訴你,這女娃儿是你們教主要她伺候老夫的,她逃出來了,老夫要不要把她帶回去?”
  陸湘芬哭道:“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任云秋道:“陸姑娘放心,沒有人能強迫你回去。”
  紅發老祖目光掠過眾人,惊异的道:“難道你們不是黑衣教的人?”
  任云秋劍眉一挑,凜然道:“在下想不到你紅發老怪已經到了行將就木之年,還敢蹂躪女子,如此一個淫惡滔天的老怪,天理難容,今晚我要為世人誅此淫魔……”
  話聲未落,嗆然劍鳴,一道青虹耀目生輝,化作一道匹練,攔腰橫掃過去。
  葉菁菁站到他身邊,早已手按刀柄,凝神戒備,此時听到任大哥的口气,已知他要出手了,哪還遲疑,口中清叱一聲,新月刀同時出手,一鉤新月,射出滿野清輝,鉤形銀光朝紅發老祖頭頂飛去。
  這一下劍、鉤合璧,兩人都用了全力,聲勢之盛,當真有雷霆万鈞之勢,任你紅發老怪武功通天,遇上了兩件稀世名兵,劍气刀光,銳不可當。
  紅發老祖究竟是成名多年,看到兩人發出的刀劍光芒,已知是兩件利器,一時之間,只得長袖一抖,頓足后跳。
  但听一聲裂帛大響,他右手揮出的大袖,已被任云秋劍鋒削落,同時披肩紅發,也被葉菁菁新月刀划過削斷了一大片,洒落地上。
  紅發老祖退后一丈,不禁激起了凶心,厲笑道:“好小子,你們兩人一個跟九嶷老儿學了一手九疑劍法,一個跟邢無邪學了一招刀法,就敢在老夫面前賣弄,哈哈,就算九嶷老儿、刀魔女同來,也未必敢和老夫作對,老夫要是寬恕了你們兩個,傳出江湖,還當老夫怕了你們師傅呢!”
  正說之間,突听有人大聲叫道:“紅發老怪,你這狗娘養的老不死,本公子非和你拚了不可!”
  隨著叫聲,一道人影從大路上飛奔而來。
  紅發老祖沉喝道:“來的是什么人?”
  這不過眨眼間事,那人已經奔到近前,身形倏停,手中拿著一支閃閃發光的長劍,朝紅發老祖當胸刺到。
  紅發老祖身形一閃,避了開去,喝道:“你究是何人?”
  那人口中喝道:“本公子和你有三江四海之仇,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又是一劍刺了過去。
  現在任云秋等人都看清楚了,這人身穿花衫,正是花花公子溫如風,不知他和紅發老祖究有什么深仇大怨,居然劍發如風,形同拚命!
  紅發老祖一連避開他兩劍,喝問道:“老夫和你何怨何仇?”
  花花公子道:“老淫賊,你可知道本公子為什么要投身黑衣教的嗎?告訴你,那是几個月前本公子路過九江,遇見黑衣教門下八弟子陸姑娘,就一見鐘情,明知黑衣教不會成什么气候,還是心甘情愿的當一名護法,為的就是能和陸姑娘朝夕相見,你老賊竟然欺侮到本公子頭上來了,本公子縱然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也非和你拚個生死存亡不可……”
  他口齒清朗,在說話之時,一口气攻出了一十八劍之多,不但出手奇快,而且這一十八劍,便了一十八個門派不同的劍招,辛辣凌厲,急如星火,看去又宛然一气呵成,毫無雜湊之弊。
  這一十八劍精妙之處,是使人無處可以躲閃,因為它是各門各派的劍法挑湊而成,上一劍指東,下一劍就指西,再下一劍掃北,緊接著又掃南,反正劍光所至,正是你躲閃的地方,使你欲躲無處,欲封又措手不及,一時簡直逼得紅發老祖一個人團團亂轉,衣袖連揮,才勉強封開了對方的攻勢。
  這下當然也惹火了紅發老祖,怒笑一聲,喝道:“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衣袖揮處,呼呼兩記袖風直逼過去。
  花花公子溫如風不敢硬接,身形一旋,輕巧的避了開去。
  漆嘯天低聲道:“任少俠!咱們走吧!”
  劉長濤道:“漆老你還沒替小的解開穴道。”
  任云秋低聲道:“我看花花公子是有意相助,才和老怪纏斗的,我們不能棄他而去,這樣吧,謝大叔,漆老諸位請先走一步,小侄和葉菁菁留下來看看再走。”
  漆嘯天笑道:“咱們是接應你們兩個來的,任少俠以為漆某是怕事的人么?”
  謝公愚道:“不錯,要留就大伙一起留下來,斗斗紅發老怪也好。”
  這時但听紅發老祖怒哼一聲:“你躲得老夫兩記衣袖,老夫倒不信你躲得過老夫几袖?”
  喝聲中,只見他身形電旋,雙袖飛舞,一個人影,倏忽之間由濃而淡,但見一團灰影,象龍卷風一般飛卷,周圍兩丈方圓都可以感到罡風逼人,連呼吸都受到壓迫!
  花花公子已不似方才那么輕松,只見他神色凝重,腳踏八卦方位,手中長劍如挽似推,劍勢极緩,每劈出一劍,劍身不住的顫動,好象空气之間,有著巨大壓力,長劍無法承受一般。
  在場的都是武術名家,對紅發老祖這旋風般的身法,誰也說不出名堂來,就是花花公子這一套如挽如推的劍法,也從未听人說過,不禁看得目瞪口呆,誰也無法預估雙方胜負,但花花公子溫如風居然會有這般造詣,和名震武林的特號大魔頭紅發老祖打得不分胜負,也足以令人感到無比惊詫了。
  就在此時,突听紅發老祖沉喝道:“住手,你這套八卦神劍,是跟什么人學來的?”
  大家定晴看去,兩人不知何時停下手來,他們依然面對面站在方才位置上,和不曾動過手一樣。
  花花公子大笑道:“在下使的劍法,出于無師自通,你呢?這混元一气功又是跟誰學的?”
  紅發老祖怒哼一聲道:“据老夫所知,武林中會先天八卦神劍的只有一個人,你如是他門下,老夫看在你師尊面上,可以不与你計較……”
  花花公子大笑道:“盛情心領,在下早已說過,在下使的劍法,無師自通,你不用送這份人情,方才在下也領教過你的混元一气功了,在下至少沒輸給你吧?”
  紅發老祖目射凶光,厲聲喝道:“無知小輩,你以為老夫不敢殺你?”
  花花公子大笑道:“你化血神刀已被人家取走,在下倒想不出你還有殺我的利器?”
  紅發老祖目中金芒連閃,問道:“你怎知老夫化血神刀被人盜走的?”
  花花公子道:“你不是去追一個黑衣童子么,他若非取走你視如性命的化血神刀,你會到處亂轉,急得跳腳?”
  紅發老祖雙手五指箕張,獰笑道:“原來你小子和那黑衣小子是一党的?”
  花花公子笑道:“受人之托,替人把一個老淫魔攔下來,如此而已!”
  說到這里,忽然回頭咦道:“你們還沒有走?”
  這話,是對任云秋等人而說的了。
  任云秋現在證實了,花花公子是有意相助,替自己等人攔住紅發老祖的。
  但在紅發老祖和任云秋這邊都還不曾答話之際,突听有人沉聲接口道:“他們走不了,你也休想走得了了。”
  大家聞聲看去,只見五丈外,夜風之中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高大,身穿一襲金線絲繡團龍黑袍的紫面老者,另一個是身材瘦高的紫臉黑衣人。
  這兩人正是黑衣教主和副教主閔長庚。兩人這一站在一起,只要看他們同是一張紫臉,就可以想得到同樣不是本來面目了。
  劉長濤看到教主、副教主同時出現,心頭無比惊栗,戰戰兢兢的跑了過去,扑的跪到地上,哭喪著臉道:“教主、副教主在上,屬下是……是被漆總護法點了三陰絕脈,被逼著出來的……”
  黑衣教主沉嘿一聲道:“無用的東西!”大袖倏地拂起!
  劉長濤惊駭的尖叫道:“教主饒命……”
  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應袖飛起,宛如斷線風箏,一下飛摔出去三丈來遠,砰的一聲落到地上,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黑衣教主衣袖揮出,就目光一注,朝任云秋等人立身之處投來,冷冷的道:“漆嘯天也來了?人在哪里?”
  任云秋等人,此次分作數批上路,大家都經過易容改裝而來,全非本來面目,是以黑衣教主一下認不出漆嘯天來。
  漆嘯天應聲道:“漆某在此。”
  黑衣教主目光凝注,沉聲道:“漆嘯天,本教待你不薄,給以總護法重任,你不思盡忠職守,反而背叛本教,投向和本教作對的武林盟去。這也許人各有志,且不去說他,君子絕交,不出惡聲,你總擔任過本教總護法,今晚你卻率人侵入本教,江湖道上,首重忠義,你如此行徑,豈不令人齒冷?”
  漆嘯天抱抱拳,洪聲道:“教主責備的极是,不過漆某也有几句話要說,漆某是江湖人,講究待人以誠,不錯,漆某乃一介武夫,一向不求名、不求利,黑衣教畀予總護法重任,頗使漆某深感知遇之深,怎知教主猜忌成性,在漆某以至每一個江湖同道進入黑衣教時,都在身上暗下劇毒,這豈是待人之道?再說,武林聯盟并非江湖上的門派幫會,乃是天下武林各門各派深受黑衣教荼毒而聯合行動,一致反抗黑衣教的一個組合,漆某和許多迷途知返的護法,憬悟前非,參加武林聯盟,當然不能說是背叛黑衣教了。至于今晚,漆某是奉命接應謝庄主前來投書的,漆某和几位同道,在此地和謝庄主會合,此地离通天觀已在三里之外,黑衣教巡邏一向不出三里,焉得責漆某侵入黑衣教?漆某雖然离開黑衣教,但昔日總在黑衣教呆過,因此也想勸勸教主,倡教立宗應該為武林,為同道謀求福祉,造福人群,如果多行不義,總會有眾叛親离的一天,還請教主多多采納逆耳之言,幸甚幸甚。”
  黑衣教主仰首大聲道:“好,好,漆嘯天你倒教訓起本教主來了,今晚本教主若教你等生离此地,本教主就立時解散黑衣教,再也不用稱雄江湖了。”
  說到這里,回頭朝花花公子溫如風道:“溫如風。”
  花花公子依然神態瀟洒,拱拱手道:“教主也有話要和屬下說?”
  黑衣教主微哂道:“閣下究是何人,頂冒花花公子溫如風之名,加入本教,究竟有何圖謀?本教主希望你從實說來。”
  他此言一出,听得任云秋、漆嘯天、謝公愚等人心中暗暗納罕:“花花公子原來是有人冒名頂替的,此人不是花花公子,那會是誰呢?”
  花花公子哈哈一笑道:“教主這話就奇了,屬下不是溫如風,那屬下會是誰呢?教主莫非因為屬下方才和紅發老儿打了一架,就怀疑屬下是臥底來的了?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屬下只應朋友之請,要屬下在這里攔住紅發老儿,放過他要追的八、九個人,屬下事先并不知道他們是漆總護法一行,教主這也怪不得屬下。”
  黑衣教主沒開口,閔長庚冷冷的道:“本教對每一個自行前來投效的人,都得經過一番查證,花花公子溫如風在江湖上,還小有名气,本座日前接到江南總壇分壇的報告,溫如風如今正在金陵,因你冒名前來,意圖不明,正在暗中查勘,不料你果是武林盟派來臥底的,今晚行動,就可證實,狡辯又有何用?”
  “哈哈!”花花公子大笑道:“可惜閔副教主用錯了心机,你去江南查證,焉知本公子离去之后,不會有人假冒本公子之名,認假作真,又以真作假,把公子說成了冒名頂替之人,豈不可笑?”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閔長庚冷聲道:“本座覺得這話并沒有什么好笑。”
  黑衣教主道:“好!溫如風,你說今晚是應朋友之請,你倒說說看,你那朋友是誰?”
  花花公子道:“敝友姓蕭,是一位道長,只是他個子生得矮小,象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因此大家都叫他小道長,他今晚來找屬下,說是有一個朋友,借了一只綠皮袋,一直沒還給他,今晚是來討還那只綠皮袋的……”
  紅發老祖听得大怒,厲聲道:“那小道長呢,他偷了老夫一袋化血神刀,逃到哪里去了?”雙手箕張,作勢欲扑。
  花花公子后退了一步,說道:“你是不是借他一只綠皮袋,沒有還給他?”
  “胡說!”紅發老祖怒聲道:“老夫几時借過他什么綠皮袋?”
  花花公子聳聳肩,笑道:“那就不是你了……”
  紅發老祖又气又急,怒聲道:“是他盜走了老夫化血神刀。”
  花花公子道:“這個本公子就不知道了,再說這也不關我的事。”
  紅發老祖厲聲道:“小子,你再不說那小道長現在何處,老夫就把你撕了。”
  花花公子披披嘴,笑道:“你紅發老祖的一點花樣,本公子方才已經領教過了,也并不怎樣……”
  紅發老祖怒极,雙手揚起,厲笑道:“老夫……”
  他只說了兩個字,突听有人輕笑道:“那只綠皮袋原來不是我的,我已經把它扔了。”
  此人話說得不響,但紅發老祖耳朵何等敏銳,立即轉臉朝聲音來處看去,只見左首林下,正有一個黑衣童子探著頭朝外說話。那不是偷走自己革囊的黑衣童子,還有誰來了口中大吼一聲,頓腳如箭朝左首林下激射過去。
  那黑衣童子口中“嘩”了一聲,腦袋一縮,躲入了林中。
  紅發老祖去勢何等快速,黑衣童子腦袋堪堪縮入,他快若虹射也跟著穿林而入,但他堪堪射入,那黑衣童子業已輕腳輕手的從另一邊鑽了出來,一聲不作,拔腳就跑。
  這片樹林前面,顯然已經被黑衣教主帶來的人包圍起來了,此時黑衣童子拔腳飛跑,只跑出四、五丈遠,就被一簇黑衣武士攔住了去路。
  黑衣童子敢情急于脫身,不管前面有人攔路,依然往前沖上去。
  這一族黑衣武士少說也有十來個人,黑衣童子到了他們面前,晃如一縷輕煙,從他們身邊一閃而過,飛奔出去,這十來個黑衣武士直等黑衣童子掠出去已有三丈多遠才如夢初醒,大聲吆喝,紛紛追上去。
  這時射入樹林中的紅發老祖敢情發覺上當,口中發出連聲怒嘯,一道人影沖霄直上,沖出樹梢,再在空中雙臂一划,掉轉頭來朝逃出去數丈外的黑衣童子飛扑過去。兩條人影,一先一后,如流星追月,瞬息之間走得無影無蹤。
  這很明顯,是那黑衣童子有意把紅發老祖引開的了。
  閔長庚陰嘿一聲道:“溫如風,你說這黑衣童子就是你的朋友?”
  花花公子道:“沒錯,他自然是我的朋友了。”
  閔長庚道:“此人是何來歷?”
  溫如風道:“在下不知道。”
  閔長庚沉笑道:“他既是你的朋友,你何以不知道他的來歷?”
  溫如風大笑道:“朋友相交,貴在知心,何用問根究底?他叫我小友,我叫他小道長,這樣不是夠了么?”
  閔長庚目光森冷,陰笑一聲道:“今晚之事,你知道何以自處么?”
  溫如風道:“在下別的好處沒有,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小道長要在下攔住紅發老儿,放過他要追的八九個人,在下不是做到了么?”
  閔長庚道:“現在呢?”
  溫如風道:“紅發老儿既然不在了,這八、九位朋友,也可以走了,在下答應朋友的事,也盡了力了。”
  閔長庚道:“這是說你還是本教的護法了?”
  “對。”溫如風點著頭道:“溫某本來是本教的護法,教主并沒撤在下的職,在下也并未向本教辭職不干,自然還是本教的護法了。”
  “那好!”閔長庚一指漆嘯天等人,說道:“溫護法,你去把他們几個人擒下了,如果他們敢頑抗的話,可以格殺勿論。”
  “不成。”溫如風忽然搖著頭道:“閔副教主,這件事,溫某不能干,在下雖然不認識他們,他們可是在下朋友的朋友,方才小道長還托在下攔住紅發老儿,放過他們,現在怎可再把他們擒下?為人謀而不忠乎?在下怎可出爾反爾?”
  “哈哈!”閔長庚仰首大笑道:“本座早就知道你是臥底來的人了,那好,本座先把你拆了。”
  舉手向空一招,喝道:“來人,你們給本座把這個冒名頂替的假溫如風擒下來。”
  他喝聲甫出,突見人影飛閃,四個黑衣人快速絕倫沖了上來,一下把溫如風圍在中間。
  溫如風喝道:“且慢。”
  閔長庚冷聲道:“你還有什么話說?”
  那四個黑衣人看副教主和他說話,不覺站停下來。
  溫如風道:“閔副教主要他們出手,把溫某擒下,是把溫某當作敵人,還是本教護法?”
  閔長庚獰笑道:“你假冒溫如風來本教臥底,是護法要拿下,是敵人更要拿下。”
  溫如風搖搖頭道:“如此說來,溫某被情勢所迫,也只好出手了,不過在下一經出手,就會留不住手,万一如有殺傷,在下概不負責。”
  葉菁菁朝任云秋低聲道:“看他玩世不恭的樣子,絲毫沒把閔長庚放在眼里,手底下不弱呢!”
  任云秋道:“他方才和紅發老怪纏斗,劍法极為高明,只不知他究是什么人?”
  葉菁菁輕笑道:“他方才不是說了么,朋友相知,貴在知心,何用問根究底……”
  他們低聲說話之時,閔長庚左手一揮,喝道:“上!”
  四個黑衣人右手抬處,“鏘”的一聲同時掣出長劍,輕快如電,攻向溫如風。
  溫如風卻在他們掣出長劍之際,忽然“嗒”的一聲,反而把長劍返入鞘中,一面笑道:“這柄劍對付紅發老儿還差不多,若是要它來對付几個殺手,豈不辱沒了它,在下還是用扇吧!”
  說著果然又從腰間取下一柄白紙摺扇,豁的一聲打了開來。
  那四個黑衣人出手何等快速?溫如風還劍入鞘,又驟下腰間摺扇,再打開扇面,動手好象并不快,但其實你所看到的只是他交代清楚而已,手法卻是非常敏捷,等他打開摺扇,那四個黑衣人的長劍才堪堪刺到。
  溫如風身形輕旋,有手摺扇朝下一覆,就一下壓住了四人的長劍,朝他們抬目一笑道:“四位看清楚了,在下這把扇子,這一面是我托朋友去畫來的富貴牡丹,作為在下花花公子的標志,這張畫就足足花了十兩黃金才求到手,四位劍鋒不可把它刺坏了,至于后面這一面,乃是區區在下自己寫的字……”
  他說到這里,又把摺扇翻了過去,續道:“在下寫的字當然不值錢的,就是被四位劍鋒划破了也不要緊,好了,在下話已說明,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
  他方才用扇面壓住了四個殺手的長劍,四個殺手好象听著他說話,也沒收回劍,他翻過扇面來,卻极快的仍然壓在他們劍尖之上。四人仍未收劍,直等他把話說完,四個殺手才長劍一收,突地后退開去。
  這一段話,看來并沒什么奇怪,動手過招,等對方說完了再動手,也是极普通的事,但這些殺手,都是久經訓練,第一招已經把劍攻出,應該接二連三的展開快攻才對,哪會讓你壓住劍尖,耐著性子等著你說完了再動手?
  那是說四人在第一劍上,就被溫如風扇面壓住了劍尖收不回去,他翻過另一面的時候,又因為手法奇速,四人來不及抽回劍去,又被他壓住了,直等到他說完話,才收劍后躍的。
  這一情形,任云秋等人都若出來了,這四個殺手是閔長庚一手訓練出來的,他豈會看不出來了一張紫臉上。兩道深邃的目光都變了顏色,只是沒有開口。
  那四個殺手才一飄退,就急扑而上,四支長劍更是劍勢飄忽,展開了他們奇詭、辛辣的劍招,圍著溫如風急攻過去。
  花花公子溫如風一柄摺扇上,一面畫的果然是牡丹花,一面寫的是行書,只是一把普通白紙摺扇而已,但他卻用這把紙扇去抵擋四柄攻勢快速、寒芒如電的長劍,依然揮洒自如,腳下進退不過三步,周旋在四個殺手之間,飄逸如故,任對方四人把長劍攻勢發揮到凌厲盡致,依然連他半點衣角都沒刺上。
  他武功遠在四個殺手之上,這是第一招上,大家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他武功竟有如此之高,卻頗出閔長庚的意外。
  至于任云秋等人,根本沒有机會看到溫如風和四個殺手動手的情形,因為他們這時也正在和黑衣教的殺手動上手了。
  原來閔長庚指揮四個殺手向溫如風出手之后,哪還怠慢,左手向天一圈,又有十二道黑影飛躍而出,朝漆嘯天等人沖了過來。
  這十二個人,當然也是一身黑衣勁裝,不過和溫如風動手的四人,稍有不同,因為他們身上都佩著兩件兵刃,肩頭背著不帶劍穗的長劍,腰間還佩了一柄厚背扑刀,光看他們奔行而來的身法,就可看出他們身手的不凡了。
  葉菁菁手按刀柄,低聲道:“任大哥,我們迎上去。”
  謝公愚道:“葉始娘且慢出手。”
  葉菁菁道:“謝大叔的意思……”
  謝公愚道:“咱們只有九個人,他們來的雖然只有十二個人,但暗中不知還有多少人,咱們目前只能采取守勢,人手更不可分散,因此不如讓他們先出手。”
  漆嘯天低聲道:“謝庄主說得极是,咱們九人先該計議一下,分配好應敵工作,才不至亂了腳步,兄弟之意,由任少俠、葉姑娘主前鋒,兄弟和段兄擔任左翼,令狐兄和桂兄擔任右翼,謝庄主和兩位姑娘擔任后衛,待會如果對方人多,咱們突圍之時,仍須不亂陣腳,可由謝庄主斷后,才能使用弓箭,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謝公愚道:“咱們悉听漆老哥分配好了,時間無多,他們已經沖過來了,咱們就各就方位,准備應敵。”
  大家听了兩人的話,就迅速分散,各自守到自己負責的方位上去。
  這雖是一座簡單的方陣,但每一方向,都有兩個人負責,可以同上,也可以輪流休息,這是對付較強敵勢的陣法,攻守兼備,极為實用。
  九人中只有陸湘芬空著雙手,還沒有兵刃。
  就在九人布成陣勢之際,對方十二個黑衣殺手業已沖到面前,他們眼看任云秋等人布下了方陣,也立時分散開來,三個人一組,圍著方陣四面,准備發動攻勢。
  十二個人中為首一人右手扑刀一緊,口中發出“呀”的一聲吆喝,人影連閃,十二個人把刀同時扑攻而上,但听一陣急驟的金鐵交鳴,雙方刀劍已經交擊在一起!
  任云秋軟劍朝前划出,回頭道:“菁菁,你不用出手了,這三個人交給我打發就是。”
  葉菁菁道:“留一個給我,我要替陸姑娘去弄一柄劍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任云秋軟劍橫掃,青虹乍現,就听“嗒嗒”三聲輕響,沖上來的三人三把扑刀刀尖,立被削斷。
  對方三人驟不及防,但覺刀頭一輕,已被對方長劍削斷,不由得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躍退,葉菁菁身形一晃,乘他們躍退之時,跟著欺了上去。
  因為他們右手使刀,左手使劍,因此長劍都背在左肩頭上,葉菁菁一下欺到三人中最左邊的一人身邊,右手一探,五指剛朝他肩頭劍柄抓落,那人業已察覺,有手一揮,扑刀朝前劈出。
  好個葉菁菁五指一緊,身形突然朝空飛起,“鏘”的一聲,把他長劍抽了出來,身子早已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輕旋,倏地飛了回來,落到地上。
  那三人躍退之際,原是左手去撤劍的,撤出長劍,立即一退即上,右刀左劍,再次沖了上來,刀劍齊施,朝任云秋攻到。(左邊那人驟然失去了長劍,已無劍可使,但他右手扑刀只削去了一個刀頭,仍然可用,只是左手沒有劍使而已。
  這座方陣最弱的一環,乃是謝公愚等三人,因陸湘芬手中沒有兵刃,無法上場,只有謝公愚和江翠煙兩支長劍,力敵三個殺手。
  謝公愚長劍揮動,擋開兩把扑刀,江翠煙一支長劍雖然也把一個殺手的全力一刀給擋了開去,但已感到對方刀勢沉重,被震得后退半步。
  這時三人攻出一刀之后,立時后退,左手一探,撤出長劍,再次沖上,已是有刀左劍,猛攻而上。
  就在此時正好葉菁菁一閃而至,把奪來的長劍一下塞到陸湘芬手中,低喝一聲:“陸姑娘快把劍接去。”
  身形同時飄飛而起,新月刀一道銀虹,隨著划出。
  這一刀出手凌厲,但听“當當”兩聲,把欺近身來的兩把扑刀,齊中削斷,才身形一晃,回到正面崗位上去。
  陸湘芬手中有劍,葉菁菁飛身閃開,她正好及時閃上,那兩個殺手一下被葉菁菁削斷扑刀,心頭方自一惊,陸湘芬閃上去得又极快速,劍尖往前一送,刺入右首一個殺手的胸口,那人口中大叫一聲,往后倒下。
  圍攻方陣的十二名殺手,還是陸湘芬首開殺戒,這一來,他們這一環形攻勢立時改觀,對方攻勢的沉重壓力,也隨著消失。
  謝公愚一支長劍截住了一個刀劍并施的殺手,打得正在難分胜負,江翠煙、陸湘芬兩支長劍也截住了一個使劍的殺手,(他扑刀已被葉菁菁削斷,以兩敵一,尤其他們是師姐妹,同門學藝,自可心意相通,這一聯手,立把對方逼落了下風。
  左翼漆嘯天、殷長風迎戰三個殺手,對方三人刀劍并施,不但攻勢凌厲,而且左右兩件兵刃,居然使出不同的招式。
  照說,一個人心無二用,雙手在同一時間不可能使出兩种不同的手法,但這十二個殺手,就是因為神志被迷,才能心無所用,練成刀劍同施的武功,由此可見這十二個殺手自然是閔長庚手下的精銳勁派了。
  但漆嘯天曾是黑衣教的總護法,殷長風乃是昔年玄陰教的護法,兩人武功何等精湛?兩柄長劍使得盤空匝地,虎虎生風,對方三人縱有六件兵刃,也無法占得半點上風。
  右側令狐宣、桂大榮兩人,一個闊劍大開大闔,使得如長江大河,一個判官筆上下翻飛,筆影點點,象急風驟雨般飄洒,同樣把對方三人六件兵刃摒諸門外,對方攻勢雖然凶猛,卻也難以得逞。
  正面,云秋一支軟劍,使得青光繚繞周身,同時業己展開九轉分身法,身形連晃,一個人頃刻之間,已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而九,好象有九個人九把長劍和三個殺手拚斗。
  因此對方雖然兩手使著刀劍,還是被任云秋迷离人影,逼得進退失据,尤其他手中軟劍又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器,對方五件兵刃(其中一人的長劍被葉菁菁奪走),不敢再和他劍鋒交擊。
  雙方動手過招,要放開手攻敵,才能有殺敵致胜的希望,你如果縛手縛腳,如何還施展得開?三個殺手几乎已被任云秋逼落了下風。
  葉菁菁把奪來的長劍送給了陸湘芬,立即飄身回到正面的崗位上,口中叫道:“任大哥,要不要我幫忙?”
  任云秋長劍揮洒,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我己足可應付,不用幫忙了,但你也有一件事可做,這些人雙手使用刀劍:一個人等于兩個人,你去幫其他三面的人,出其不意,削斷他們几件刀劍才好。”
  葉菁菁道:“這個容易。”
  翩然飛起,一道新月銀鉤橫空飛划,口中喝道:“你們一個人使兩件兵刃,不嫌麻煩嗎?”
  聲隨人發,刀隨聲至,銀光過處,但听“嗆嗆”連響,左右兩側和后方三面八個黑衣殺手手中刀劍,銀光一閃,立時刀斷劍折,惊“啊”之聲,也接連的響起!
  原來這些殺手兵刃乍折之際,難免會惊得一愣,就在這一愣之際,方陣四面也同時出手反擊。
  最先是陸湘芬、江翠煙兩支長劍,一下刺入對方胸腹,接著謝公愚也抬手發出一簇梅花袖箭,直中咽喉,仰跌下去。這方陣北面,本是最弱的一環,如今卻最先消滅了敵人。
  接著左翼的漆嘯天使出了大手印,殷長風使出玄陰掌,把對面三個殺手震飛出去一丈開外。
  右翼矮路神令狐宣口中大喝一聲,闊劍橫掃,一招就把對手腰斬兩段,橫尸劍下,桂大榮判官筆也打中對手胸口,應手倒地。
  另一個眼看兩個同伴慘死,呆得一呆,就往后躍退,桂大榮哪還容他逃走?(他后退乃是習慣,并不是逃走)左手一抖,打出三支鐵筆,那殺手几乎沒有閃避,扑扑扑,三支鐵筆在他胸頭一閃而沒,一聲不作倒了下去。
  只有和任云秋動手的三個殺手(包括那領頭的人在內)手上兵刃未被削斷,仍和任云秋激戰未休。
  那領頭殺手眼看自己這一隊十二人,已經死去了九人,如何還是對方的敵手?突然嘬口發出一聲嘹亮的口哨,右手扑刀虛晃一招,急急往后退去。他兩個同伴听到他的口哨,也同時迅快向左有躍開,往后疾退。
  任云秋長笑一聲道:“在下就是不取爾等性命,也總該把你們留下吧?”
  身形閃動,人如一縷輕煙朝三人身邊欺去,左手施展截經手法,眨眼之間就把三人一齊制住。
  十二名殺手,不過頓飯工夫,九個死亡,三個被制,方才刀劍發出的耀目寒芒,逼人威勢,一齊消失,依然恢复了田野間黝黑的原夜。
  不,他們戰爭停止了,但离開他們兩丈左右另有五個人,卻還在纏戰不休,那是花花公子溫如風和四個使劍的黑衣殺手。
  他們此刻已經打了二三百招,溫如風一柄白紙摺扇忽卷忽翻,忽圈忽覆,使得輕盈瀟洒,漂亮已极。和他動手的四名殺手,劍法奇詭,身法飄忽,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了,但在溫如風的一柄紙扇之下,簡直還手無力,疲于奔命。
  此時的溫如風一眼看到任云秋這邊十二個黑衣殺手已經完全解決,不覺清朗的笑道:“四位看看,人家躺的躺下,站著站著不動了,你們還使什么勁?依在下相勸,你們也停下來歇息一會吧!”
  說話之時,手中摺扇“刷”的一聲收起,身形一個飛旋,扇頭連點,一下就制住了四人穴道,他腳步輕松的從四人圈中走了出來,拱拱手,正待開口,哪知目光一掠,方才站在不遠處的黑衣教主和副教主閔長庚,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离去,不覺咦道:“教主和副教主哪里去了呢?”
  突听一個蒼老聲音喝道:“無知小輩死在眼前,還如此得意忘形?”
  溫如風目光掄動,不見有人,忍不住笑道:“閣下口气极大,應該是前輩高人,但家師告訴過在下,目今在江湖走動的,大都是他老人家的后輩晚生了,叫在下不可辱沒了自己的輩份,家師說:最多,你只能稱人家一聲老哥,不可自稱晚輩,因為在下一旦自稱晚輩,就會把家師也拉下一輩來了,這個万万不可,因此,你老哥方才這句罵在下無知小輩四個字,最好收回去,因為在下和你老哥既是輩份相等,你可以罵在下無知小輩,在下自然也可以罵你無知小輩了。”
  那蒼老聲音原是自恃身份,這無知小輩已成為他的口頭禪,算不得是罵人,但溫如風回敬他的這句無知小輩,卻把他激得勃然大怒,嘶的一聲,一道人影,飛落溫如風身前,沉聲道:“你師父是誰,膽敢對老夫如此說話?”
  飛落溫如風身前的是一個白發白髯的老者,這人個子不高,身形微駝,臉如鳩形,一頭白發披在腦后,一把稀疏的白髯,也只有疏疏落落几莖,但他一雙手卻特別長,雙目炯炯逼人。
  溫如風大笑道:“閣下師父是誰,對人如此老气橫秋?”
  白發老人雙目閃著兩道熠熠厲芒,哼道:“好狂妄的口气,就憑你這句話,就該殺了。”
  “哈哈!”溫如風仰首敞笑道:“在下今年剛屆而立,閣下已是衰朽殘年,該死的應該不是在下吧?”
  白發老人兩只特長的手臂划動著,突然逼上一步,嗔目道:“你說什么?”
  溫如風毫不退讓,清朗的道:“老而不死謂之賊,我哪里說錯了?”
  白發老人怒吼聲中,右手一揮朝溫如風當胸抓去。
  溫如風卻雙眉一豎,喝道:“好歹毒的白骨九陰爪!”
  豁的一聲,打開了摺扇,擋在前胸,迅速往前推出。但听“啪”的一聲,敢情那白發老人的手爪抓在白紙扇面上,兩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白發老人一張鳩臉似有不信之色!點著頭沉聲道:“瞧不出你果然有些門道。”
  溫如風白紙摺扇毫無損傷,在胸前扇了兩扇,冷然道:“龍大海,在下念你已有多年不出,才扇下留情,你若再要仗著九陰爪為惡,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龍大海這三個字,听得漆嘯天等几個老江湖不覺心頭一愣,他們想不到這白發老人會是昔年和桑老妖齊名的凶人白發猴王龍大海,据說他爪下從無活口,但方才這一爪,卻連花花公子溫如風一柄白紙扇面都沒抓破!
  各人心中不禁對這位花花公子深感莫測高深,大家都有同樣的想法,眼前這個花花公子溫如風,絕不是花花公子溫如風,只不知此人究竟是誰?
  葉菁菁低聲問道:“任大哥,龍大海是什么人?”
  任云秋搖著頭道:“不知道。”
  只听龍大海(白發老人)沉笑一聲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話聲甫落,雙手已然凌空抓出。
  這回他是怒极而發,雙臂划動,十根手指有如十道灰影,上下飛舞,朝溫如風全身沒頭沒腦的抓落,急驟如雨!
  任云秋心中咦了一聲道:“他手上好象有五根尺許長的細小兵器!”
  殷長風道:“那不是兵刃,大概是他平日卷著的指甲了。”
  江翠煙道:“指甲也可以當兵刃嗎?”
  殷長風道:“此人昔年以白骨九陰爪馳名江湖,在他爪下,從無活口,死在他爪下的人,身上都有五個血窟窿,深達數寸,因為他指甲上蘊集尸毒,別說被他抓上,只要被他指甲划破皮肉,就難僥免,昔年已是如此,這多年不出,他留長指甲,當作兵刃,自然极有可能了。”
  任云秋听他說著,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如此歹毒,待會溫如風如果不敵,自己就仗劍上去,斗他一斗,至少也要把他長逾一尺的毒指甲削斷了。”
  溫如風口中說得輕松,但對方十道指影象驟雨般襲到,他神情也相當慎重,手中摺扇翻覆扇動,左手化掌,同時也時划時拂,嚴守門戶,一個人也隨著扇掌游走。
  兩人身形飄忽,愈打愈快,龍大海十根尺許長的指甲,划空生嘯,銳利如劍,但溫如風一個人就象風飄柳絮,忽東忽西,忽進忽退,身法詭奇已呼,始終沾不到他一點衣角!
  這邊任云秋等人看得摒息凝神,目為之眩!
  謝公愚道:“漆老哥諸位是否看得出這位花花公子的武功路數來么?”
  漆嘯天道:“此人身法之奇,江湖上所僅見,兄弟慚愧,也說不出來。”
  桂大榮擅長點穴,平素以身法快捷自許,但看了一會,也點著頭道:“漆老哥說得是,兄弟生平也見識過不少怪异身法,象這位花花公子奇奧的身法,确是第一次看到。”
  殷長風沉吟道:“武林中精擅這等神妙身法的,只有一個人……”
  他話聲未落,突听溫如風的聲音說道:“龍大海,你還不收手,真要本公子出手么?”
  龍大海一向自視甚高,此次應黑衣教敦聘,視若上賓,今日第一次出手,就遇上了后生小子的花花公子,竟然久戰不下,已使他面上無光,心頭急怒交迸,此刻再經溫如風這么一喝,除非他自認栽了,從此絕跡江湖,否則他多年盛名,豈不盡付東流?心頭盛怒之下,厲笑道:“好小子,老夫今晚不活劈了你,就不叫白發猴壬……”
  雙爪突然一緊,口發長嘯,身形緊接著騰扑起落,十道銳利指甲,宛如十把長劍,錯落攻到。
  這回他拚了老命,攻勢愈見凌厲,但見一片灰影,漫天飛洒,縱橫交織,几乎把一丈方圓籠罩在他十道尖風之下,大有非把溫如風身上戮下十個對穿的血窟窿,絕不罷手之意。
  溫如風右扇左掌,在他急扑猛戮之下,已經有些封架不住,斥道:“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嘿嘿!”龍大海厲笑道:“小子,你死在眼前,還敢口發狂言?”
  兩人互相叱喝,好象他們都將很快得手了,但在觀戰的群雄之中,還是看出花花公子頗有屈居下風之實。
  漆嘯天悄聲道:“殷兄、令狐兄,咱們三人使的都是劍,待會溫如風如有不支,咱們三人上去,大概可以把龍大海接得下來了。”
  任云秋道:“漆老,方才在下已和葉姑娘約好了,這姓龍的有咱們兩人就足夠對付了。”
  這邊話聲未落,戰場上已經有了极大的變化,眾人耳中但听“錚”然輕響,那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錚聲入耳!但見兩人之間白光一閃,快得就象打閃一般,白光一閃而沒,就有人發出一聲悶哼,兩條人影隨著一分!
  這一段話,當真快到無以复加,大家根本沒看清那一閃而沒的白光是什么?也沒看清兩人中是誰負了傷?但由那聲悶哼听來,必然有人負了重傷,而且還傷得不輕!
  直到人影倏分,大家看清花花公子溫如風依然摺扇當胸輕扇,狀极悠閒。
  站在他對面的白發猴王龍大海白發飛揚,一張臉上兩顆精光熠熠的眼珠,几乎快要凸出來了,微駝的上身,气得不住的顫抖,神態獰厲,但一望而知那是色厲內荏,望著溫如風半晌作不得聲,最后才迸出:“你……是……”
  溫如風沒待他說下去,微哂道:“在下只削斷你十根指甲,那是念你息養多年,未曾為惡,已經手下留情,我勸你還是回山去的好,良言盡此,為友為敵,悉听尊便。”
  口气冷峻已极!
  龍大海還沒開口,只听有人接口笑道:“龍老,胜負兵家常事,何用放在心上?咱們江湖上人,講究放了債要得收回,龍老還怕今晚這筆帳會倒不成?”
  隨著話聲,副教主閔長庚已從黑暗中飄然行來,朝溫如風抱拳道:“這位大俠身手非凡,易容而來,敝教一直招待不周,怠慢了俠駕,直到今晚,才知尊駕竟是武林盟派來的高人,方才陳盟主既已下了戰書,三月十五,為期非遙,咱們就在九仙陽候教了。”
  說完,不待溫如風開口,恭聲道:“龍老供奉請回敝教,再作計議。”
  龍大海忽然抬頭,目芒飛射,厲笑一聲道:“好,你既然易容而來,老夫就姑且把你當作溫如風,今晚削斷老夫十根指甲,咱們就在三月十五九仙陽會上再見。”
  一面朝閔長庚一抱拳道:“煩請閔副教主覆上教主,老夫三月十五日,自會准時赶到,老夫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雙腳一頓,身化長虹,划空射去。
  閔長庚一揮手,四周暗影中人影移動,不下百人之多,迅速的退去。敢情閔長庚看出今晚討不了好,才下令把人手撤去,否則這場廝殺,應是十分慘烈的了。
  謝公愚急忙趨上几步,朝溫如風抱抱拳道:“今晚承這位仁兄相助,在下等人無任感激。”
  溫如風還禮道:“不敢,在下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謝公愚道:“不知仁兄是受哪一位大俠之托,可以見示么?”
  溫如風微微一笑道:“此人諸位方才已經見過了,就是引走紅發老怪的小道長了。”
  謝公愚心想:“他說的就是那個黑衣童子了,但自己仍然不知小道長是什么人。”一面含笑道:“仁兄想來并非溫公子了,不知如何稱呼?”
  溫如風笑了笑道:“方才閔長庚說得不錯,溫如風此刻正在江南,在下并不是真的溫如風,不過在下身份目前還不宜泄露,那龍大海雖已猜到一些,也無法證實,因此在三月十五日九仙陽會前,諸位就把在下當作溫如風好了。”
  他還是不肯說。
  謝公愚含笑點頭道:“仁兄既然這樣說了,在下等人恭敬不如從命,目前雖离九仙陽會期已是不遠,還請溫兄同去岳麓山白云觀盤桓几日,不知意下如何?”
  溫如風點頭道:“在下久聞春申君陳大俠盛名,正欲趨階謁見,能得追隨諸位,固所愿也。”
  謝公愚听得大喜過望,自己等人此行不但取到了紅發老怪的化血神刀,還多了一位武功高不可測的同道助拳,當下朝溫如風笑道:“在下等人為了路上方便,多系易容而來,此刻均非本來面目,還要溫兄見諒。”
  溫如風笑道:“在下早已知道諸位身份,謝庄主不用一一介紹了。”
  一面回身朝任云秋笑道:“在下師門和任少俠尊師,頗有淵源,任少俠不認識在下,在下卻早就知道任少俠了。”
  任云秋喜道:“溫兄尊師不知是哪一位前輩?”
  溫如風含笑道:“在下喬裝溫如風,原是為了不使黑衣教起疑,但方才謝庄主見詢,在下依然諱莫如深,并不是在下身份不便使人知道,在下也只是一個江湖武人而已,何用故作神秘,主要是在下師門暫時不便公開,此次九仙陽之會,是百年來正邪雙方最大的一次總結了,如果在下師門一旦傳揚出去,就會有許多窮凶极惡的邪派魔頭听到風聲,心存顧忌,也可能裹足不前,這些人久蟄思動,終為江湖之患,不如讓他們臭味相投,聚到一起,一鼓殲滅,可以永絕后患,任兄見詢,在下目前也只好來個恕不奉告了。”
  任云秋心中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气,要把邪教的魔頭聚而殲之!”
  但對方這番話,也正深合自己之意,不覺大笑道:“溫兄豪气干云,兄弟好生佩服。”
  溫如風道:“我說過我和任少俠師門淵源頗深,大家都是自己人,今后就不許再說客套話了。”
  任云秋道:“溫兄說得极是,既是自己人,溫兄這任少俠的稱呼,就見外了,依兄弟之見,我暫時稱你溫兄,你就叫我任兄弟好了。”
  溫如風笑道:“好,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
  葉菁菁道:“任大哥叫你溫兄,我就叫你溫大哥了。”
  江翠煙忙道:“我也叫你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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