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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現在已經五更天了,東方漸漸透現魚白!
  觀音閣前進大殿左首客廳上,端坐著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
  他計算著總護法和百變道人進入西庄,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了,竟會沒有消息!
  難道西庄會是虎口,進去的人全被老虎吞了?
  天色已經大亮,兩撥人依然沒有回來,連消息也沒有一點。
  通天教主隗通天漸感不耐,這時虎的站起身來,沉聲道:“走,大家跟我到西庄去。”
  現在已經是大白天了,晨曦初升,大地上升起一片光明!
  西庄,依然十分安靜,大門緊閉,但門前站著的兩名庄丁,好像無所事事,有時還走來走去的,顯得無聊!
  這一切,那么安詳,那么宁靜,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通天教主隗通天坐在白玉輦車上,看得也暗暗感到惊异,憑師叔雪山金甲神聞人博率領的武林聯盟護法堂高手,加上大道教主百變道人率領的大道教高手,要把西庄夷為平地,也易如翻掌,怎么西庄會安然無恙,兩撥高手卻沓無音訊?
  照這情形看來,西庄有高人主持,專門和雪山派作對了!
  隗通天越想越怒,兩道濃眉微微一攏,正待出聲,瞥見西庄中間兩扇大門徐徐開啟,從里面走出一行人來。
  為首的正是西庄院主擎天手金贊臣,接著是自流井金長生、劍門山白云生、歸云庄歸耕云、大涼劍派封清風、成都青羊宮景云子、九頂山八角廟張述古等六位護法。
  另外還有兩人,一個是同字臉,年約五旬的老者,一個則是身材苗條的青衣姑娘,他們卻是四川唐門掌門人唐承祖,和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唐輕云。
  唐承祖是了天仁向大道教主查詢之后留下來的,他被溫如春迷失心神,撥給大道教擔任護法的,現在有溫九姑在這里,很快就給他解除迷藥,清醒過來。
  唐輕云得到消息,迅快從地室奔出,父女重逢,如同隔世,不在話下。
  金贊臣目光一掄,拱拱手道:“隗掌門人果然大駕蒞止,在下和諸位道兄已經恭候多時了。”
  隗通天冷然道:“金院主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金贊臣道:“武林聯盟總護法和大道教主等人都已皤然醒悟,不再為虎作倀,受人利用,隗掌門人自然只好親自出馬了。”
  隗通天怒喝道:“你說什么?”
  突听東首響起一個嬌柔的女子聲音接口道:“金院主說的還不夠明白嗎?”
  隨著話聲,東首一片樹林間,出現了一頂白色的軟轎,由四名灰衣大腳婆子抬著走出,接著又是一頂白色軟轎,后面則是二十四名一色青綢勁裝,背插雙劍的苗條少女。
  這一行人才一出現,頓時香風縹緲,令人眼花繚亂!
  她們正是巫山神女宮宮主秦楚云、師妹白素素、護轎四煞和二十四名宮女,天下武林中最美麗的隊伍。
  這時西首也同時出現了一行人,那是由巢湖蒙叟為首的長江盟的人,計有荊門山主季傅賢、潛龍于千里、排教總舵主羅長發、笑面屠夫束大成、陰世秀才文中秀、黑手神赫連天等人。
  隗通天巨目朝左右一掄,仰首向天發出一聲裂帛的大笑。
  金贊臣冷然道:“隗掌門人何事大笑?”
  隗通天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嘿然道:“就是你們這些人,也配和我作對?”
  “難道還不夠嗎?”
  聲音從輦車后面傳來,但隗通天听得出來,這句話說得不響,卻鏗鏘有力,內勁十分雄厚,顯然是一位一流高手,一時想不出此人是誰,不覺轉身望去。
  這一陣工夫,原來在輦車后面五丈遠處,乞經一排站了十几個人!從右邊算起,那是溫九姑、紅几、桂花庵主和她六名女徒。然后是丁天仁、金少泉、白少云、王小七、金蘭、易云英。葉青青、宓無雙、紀效祖,和崆峒五矮,苦竹二女,兩組人合在一起。
  丁天仁已經恢复了本來面貌,稍稍站在眾人前面,說話的就是他。
  隗通天只覺這少年十分面熟,好像在那里見過?正在思索之際!
  鄧榮喝道:“宓無雙,你是武林聯盟門下,還不過來?”
  原來所謂“盟主門下”,都是由他一手調教的。
  宓無雙雙手抱拳,說道:“回總監,弟子早已脫离武林聯盟。”
  鄧榮怒聲道:“好個賤婢,你敢欺師滅祖,背叛本盟?”
  宓無雙怒聲道:“總監這話就不對了,弟子是武林聯盟‘盟主門下’,但盟主是誰,大家都沒見面,由你總監督促練武之外,既沒有師,更沒有祖,武林聯盟其實只是倡亂武林的野心份子而已。
  我既已認清了武林聯盟的面目,故而要脫离武林聯盟,既已脫离,那就不是武林聯盟的人,也就按不上什么背叛罪名了。”
  鄧榮听得怒极,大喝一聲:“我劈了你這賤婢!”
  揮手一掌,凌空朝宓無雙迎面劈去!
  他這一掌在盛怒之下出手,使的乃是雪山派的“寒冰掌”,因而掌勢甫揚,一道令人窒息的奇寒掌風,就如惊濤拍岸,涌撞過去。
  丁天仁心頭一惊,匆忙之間,正待發掌,突听耳邊有人細聲說道:“他使的是寒冰掌,正面接不得,你不是學會了老哥哥的劍掌嗎,不會從橫里給它一掌,不就把他掌力攔腰切了嗎?”
  聲音入耳,丁天仁那還待慢,赶緊揚手發掌,朝鄧榮中間橫截過去。
  鄧榮是雪山派的第二高手,這一記“寒冰掌”掌風勁直,粗壯得足有七八尺寬闊,宛如一道風龍,這時經丁天仁一記“劍掌”,攔腰截斷。
  前面一段掌風,因為后繼無力,立時消散于無形,后面一段掌風撞上橫亙的劍掌,宛如一道無形气牆,一下截住去路,奇寒气流,只好向兩旁宣泄而出!
  鄧榮發覺不對,要待收掌,已是不及,心頭驀然一惊,目光一下朝丁天仁投去,只覺這年輕人极為眼熟,好像在那里見過,口中嘿然道:“鄧某教訓叛徒,爾是何人,膽敢出手阻撓?”
  丁天仁淡淡一笑道:“叛徒?宓姑娘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她既非雪山派門下,沒師沒祖,那來的欺師滅祖?”
  “她是參加過武林聯盟,但看出武林聯盟只是少數几個妄想征服武林的野心份子的組合,她不想參加了總可以吧……”
  “小子找死!”鄧榮嗔目大喝一聲,揮手一掌直劈而出。
  丁天仁少年气盛,朗笑一聲:“好!”同樣右掌一豎,迎著劈出。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石破衣的聲音“嗨”了一聲道:“寒冰掌只能橫截,不能和他直劈。”
  聲音入耳,但覺自己身子被一股無形大力托起,向左移開八尺光景。
  但他劈出去的一記“劍掌”,一道劍气森森的無形掌風,卻已和“寒冰掌”掌風接触上了!
  “劍掌”,原是“無形劍气”,這時但听半空中響起一聲細長的“嗤嗤”聲,宛如裁紙一般,把鄧榮一道堅實勁直的“寒冰掌”風力,從中剖開,勢如破竹般一路切入,直剖過去。
  鄧榮自從練成“寒冰掌”以來,從來也沒遇上這樣的怪事,對方一記掌風,竟然會把自己的掌力從中剖開。
  方自一怔之際,耳中已響起大師兄的聲音:“這是劍气,還不向旁閃出?”
  一時無暇多看,急忙一個飛旋,向左閃了出去。
  隗通天目光如電,沉喝道:“小友叫什么名字,是那一門派的人?”
  丁天仁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峨嵋門下丁天仁,咱們在伏虎寺見過,隗掌門是否記得?”
  “哈哈,對了!”隗通天臉現郁怒,沉聲道:“因為峨嵋封山,所以你處處和本盟作對,就算你真是丁天行的兄弟,今天也一樣饒你不得!”
  他坐在白玉輦車之上,安然不動,只是抬了下右手,大袖朝前拂出。
  就在他大袖拂起的同時,微風不惊,丁天仁的身前已經多了兩人。
  這兩個人如何來的,廣場四周有這許多高手,沒有一個看清楚了,連隗通天、丁天仁也沒看清楚,只覺眼前一花,兩個人就并肩擋在丁天仁身前了。
  隗通天右手大袖一揮,使出來的一記“寒极神功”,也被兩個人這一擋,全擋住了。
  隗通天心頭猛然一惊,雪山派三百年來只有自己練成唯一的“寒极神功”,不見兩人有任何動作。
  只是拿身子一擋,就像屏風一般,把含蘊了六七成的“寒极神功”的一記袖風給全擋住了,這兩人一身功力,豈非已入化境?
  這以身擋住隗通天“寒极神功”的兩人,正是先前攔著白玉輦車,自稱是“空城計里面兩個小卒”的兩個灰衣老頭。
  他們連“寒极神功”都傷不了,那么方才一記流云飛袖自然更傷不了他們了。
  隗通天目注二人,冷然道:“二位究是何人,是來向雪山派尋釁的了?”
  他是雪山派掌門人,和他作對,自然也就是和雪山派作對了。
  兩個灰衣老頭依然脅下挾著掃帚,雙手籠在衣袖里,聳肩縮頭,一副猥瑣模樣,那像什么武林高人?
  左首一個突然嘻嘻的回頭看了丁天仁一眼,說道:“他是我小老儿的小兄弟,也是小老儿的半個徒弟,你是雪山派三百年來唯一練成寒极神功的人。
  被你袖風吹過,就會把人連五髒六腑都冰凍了,你向我小老儿半個徒弟兼小兄弟下手,小老儿那得不管?”
  從他口气听來,他該是醉翁歐陽休了,即是丁天仁的老哥哥,又傳了丁天仁“劍掌”,半個徒儿也說得過去,只是他臉上敢情易了容,是以笑起來都有些不自然,也沒人認出來。
  其實醉翁歐陽休,又稱磨劍老人,又叫老酒鬼,時以化身出現,江湖上又有几個人真正見過他?
  站在右首的灰衣老頭在左首老頭話聲甫落,就搶著道:“咱們并沒有找雪山派挑釁來的,相反的,咱們還是雪山派的朋友。
  當年小槐在世的時候,小老儿就去過兩次冰官,吃過他冰糖炖的雪參雪蓮羹,咱們可以說是老朋友了。”
  “他口中的小槐”,正是隗通天的父親隗槐林,上一代的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听得疑信參半,只是目光盯注著他,沒有作聲。
  右首灰衣老頭又道:“其實小老儿也并不是一定要幫姓丁的娃儿,因為他大哥有事去漠北,臨走前拜托小老儿照顧他小兄弟。
  小老儿既是受人之托,就該忠人之事,就這樣也認他作了小兄弟,既然認他作了小兄弟,他的事也就是小老儿的事了。
  你用‘寒极神功’打他,不是和打小老儿一樣嗎?所以小老儿只好挺身而出,替他擋上一擋了。”
  丁天仁自然知道右首一個就是石破衣,心中暗道:“听他口气,是自己大哥托他照顧自己的,自己大哥?哦,他說的一定是大哥丁天行了。”
  “哈哈!”一聲味亮長笑,像是從天外飛過,一道人影隨著笑聲,從天際上划空飛來,瀉落在兩個灰衣老頭前面。
  那是一個青衫飄逸的中年人士,手持摺扇,朝醉翁歐陽休、石破衣兩人拱拱手道:“二位老哥請了,在下這個小兄弟多蒙二位照顧,兄弟至為感激,但我丁某的兄弟,如果連雪山派的‘寒极神功’都接不下來,丁某也不用在江湖行走了。”
  說到這里,朝丁天仁招招手道:“小兄弟,你放大膽子,只管去接隗掌門人一記‘寒极神功’,看看我小兄弟是不是接得下來?”
  丁天仁看到青衫文士,那不是大哥丁天行還有誰來,急忙迎上去,恭敬的叫了聲:“大哥。”
  隗通天一記袖風,(寒极神功)被兩個灰衣老頭用身子擋住,心頭已經大感不安,今日之局,有這兩個老家伙攪局,只怕己方已很難有胜算了。
  如今又看到自空而下的青衫文士,竟然會是四十年前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大魔頭天煞星丁天行。
  他竟然會是峨嵋派門下姓丁的小子的大哥,(他們當然是堂兄弟無疑)這一來,今天鐵定非失敗不可!
  隗通天老奸巨猾,心念一動,坐在白玉輦車上的人,忽然站了起來,朝了天行拱拱手道:“隗通天久聞丁大俠盛名,今日得能瞻荊,隗某深感榮幸,隗某并不知道丁少俠乃是丁大俠的兄弟,致多有冒犯,還請丁大俠諒察,今日之事,既有丁大俠蒞止,還有什么好爭的?雪山派承認失敗,容隗某告退。”
  他打了退堂鼓。
  丁天行又是一聲敞笑道:“哈哈,隗掌門人且慢。”
  隗通天色厲內荏的望著丁天行道:“丁大俠還有什么指教?”
  丁天行一指丁天仁,說道:“丁某方才說過,要小兄弟接你隗掌門人一記寒极神功,隗掌門人和方才一樣,仍以大袖使出,毋須客气。”
  隗通天早已听說過天煞星言出必踐,自己推也沒用,但“寒极神功”非同小可,万一傷了他的小兄弟,他豈肯甘休,一時面有難色,說道:“現在兄弟已知丁少俠乃是丁大俠的令弟,万一……万一……”
  他說了兩個“万一”,就不好往下再說。
  丁天行微笑道:“丁某說過,隗掌門人仍和方才一佯,寒极神功從大袖使出,我小兄弟自可接得下來,你毋須顧慮。”
  一面朝丁天仁以“傳音入密”說道:“小兄弟,你以紫虹劍使出鴻檬一劍,即可接得下來。”
  丁天仁躬身道:“小弟遵命。”
  隨即從身邊取出紫虹劍來,抱劍當胸,正身而立,抬目道:“隗掌門人請賜招了。”
  隗通天真不敢相信一個一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僅憑天煞星昔年成名兵刃紫虹劍,就能接得雪山派做視天下的“寒极神功。”
  但自己說在前頭,這是你要兄弟試的,万一出了岔子,以天煞星的盛名,當著天下英雄,也決不好和自己翻臉成仇,想到這里,又緩緩在輦車上坐下,說道:“小兄弟,你小心了。”
  丁天仁因大哥說過自己一定可以接得下來,膽气一壯,說道:“隗掌門人只管請出手好了。”
  隗通天當著兩個不知來歷,武功奇高的灰衣老頭和武林中聞名喪膽的天煞星,真還不敢出手,此時只好硬著頭皮,點頭道:“老夫那就出手了。”
  他依然不敢十分使勁,大袖抬處,緩緩朝前拂出,這一記衣袖他只使了三四成力道。
  但縱然只使T四成力道,“寒极神功”豈同小可,它比起“寒冰掌”來,何止倍蓰,大袖才一拂起,一道奇寒澈骨的寒風,朝前涌出,人畜草木,遇上了莫不立時冰凍起來,當真有天冰地凍之感。
  方才他大袖揮起,立時被醉翁和石破衣擋住,丁天仁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這回沒有人替他擋住,一道奇寒袖風,就直逼過來,几乎令人窒息。
  丁天仁不敢怠慢,手中紫虹劍起處,劍尖左右一擺,這一動作十分簡單,但這一擺之間,立時漾起一片紫色光華,像扇面般展開,一下就把“寒极神功”一道寒流擋在數尺之外了。
  要知這一記“鴻檬一劍”,招式不繁,劍尖左右擺動之后,緊接著就是朝前筆直的刺出。
  他和隗通天的白玉輦車,相距足有六七遲遠近,就在此時,但听一聲极其輕微的嗤然輕響,宛如一支燒紅了的利器,刺入水中一般,嗤聲從丁天仁劍上發出,直向白玉輦車響了過去。
  及時也響起丁天行的一聲朗笑道:“小兄弟可以住手了。”
  丁天仁只知道依樣葫蘆的使劍,聞言急忙收住劍勢。
  隗通天坐在車上的人几乎給怔住了,他雖然只使了三四成力道,但一縷紫芒刺入寒流之中快若閃電,自己右手大袖一下被刺穿了一個小孔,天下竟然會有如此厲害的劍法。
  一時不禁喀然若喪,望著丁天仁道:“小兄弟不愧是丁大俠的令弟,只此一劍,已可天下無敵,隗某甘拜下風……”
  接著又一面喝道:“咱們走!”
  金蘭、易云英、葉青青、宋青雯、宓無雙、紅儿等一干女將,听說丁大哥贏了,大家都興高采烈的几乎叫出聲來。
  就在此時,只听遠處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隗掌門人請留步,咱們還有一段梁子未了呢!”
  這人只是隨口說來,聲音不響,但卻從遠處傳來,清晰如同對面說話一般,足見此人內力如何精純了。
  易云英听得心頭一喜,悄聲道:“丁大哥,是義父!”
  她義父正是丁天仁的師叔易秩然了。
  隗通天暗暗攢了下眉,僅憑此人這句千里傳音,一身功力絕不在自己之下,今天,怎么會有這么多高手,好像約齊了來的一般!
  心中想著,不覺抬目朝前看去。(本來他白玉輦車由觀音閣朝西庄而來,是由南向北,后來了天仁等人,在他車后出現,以“劍掌”劈開鄧榮“寒冰掌”,輦車已經轉了過來,現在是面向正南了)
  只見一個清瘦的青袍老者緩步行來,緩步是說他行走時神態從容,緩步當車,實則走得相當快速,從他話聲傳來,一個人影還又遠又小,模糊不清,不過瞬間工夫,他已經到了离輦車前面兩丈光景。
  現在大家都可以看清楚了,這人臉型清瘦,兩鬢花白,頦下留著一把蒼須,看去不過五十左右,面含微笑,是個十分平易近人的人。
  他果然是丁天仁的師叔,易云英的義父易秩然!
  易秩然只朝兩人含笑點了下頭,隨即目光就朝隗通天投去,抱抱拳道:“隗掌門人請了。”
  隗通天并不認識易秩然,只是因為了天仁叫他“師叔”,倒也不敢小覷他,那是因為兩個穿灰色道袍的老頭、只是丁天仁的“老哥哥”,連天字第一號大魔頭天煞星丁天行,也只是丁天仁的“大哥”。
  如今這個青袍老者,卻是丁天仁的“師叔”,武功自然也不會低到那里去了!他心頭暗暗憤怒,這姓丁的小畜生,實在可惡,這些人看來都是姓丁的小畜生約來的;但心頭盡管憤怒,臉上卻絲毫不露。
  立即拱手還禮,緩緩說道:“尊駕如何稱呼,隗某似從未見過道兄,不知和敝派有什么梁子,還請道兄見告。”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真是非常客气之至!
  “哈哈!”易秩然朗笑一聲,徐徐說道:“隗掌門人當然沒見過在下,但在下乃是貴派三十年來一直在通緝之人,隗掌門人不會沒有印象吧?”
  鄧榮道:“掌門人,他是易秩然。”
  易秩然道:“不錯,鄧總監說對了,貴派為了一句傳言,就認定易某得了達摩祖師遺留的碑文,非攘奪過去不可,不但追殺了我三十年。
  最后還大興干戈,找上伏虎寺,逼迫峨嵋派封山,這一段梁子全由易某而起,我能不找貴派了結舊案嗎?”
  隗通天听說他是易秩然,心頭大石終于放了下來,沉哼道:“你要如何了結?”
  易秩然道:“江湖武林,胜者為強,在下想和隗掌門人討教几招,以決胜負。”
  隗通天道:“胜了如何?敗了又如何呢?”
  易秩然道:“隗掌門人胜了,易某任憑處置,如果易某僥幸獲胜,封山的就不是峨嵋派,應該是雪山派了。”
  “哈哈,憑你能胜得了隗某嗎?”
  隗通天接著頷首道:“好,老夫接受了。”
  鄧榮道:“掌門人何用親自出手,由小弟試他几招就好。”
  丁天仁也迅快的閃出,說道:“易師叔,他們既由姓鄧的出場,自然該由弟子接著了。”
  易秩然一擺手道:“峨嵋封山之事,全由師叔而起,自該由師叔一力承擔,你不用管。”
  目光一抬,朝鄧榮道:“鄧總監大概要試試易某是否有資格和貴派掌門人叫陣,那就只管出手好了。”
  “鄧某正是此意!”
  鄧榮深沉一笑道:“姓易的,你接著了!”
  話聲出口,右掌一豎,朝前劈來,出手第一掌就使出了“寒冰掌”。
  要知“寒冰掌”雖然沒有“寒极掌”厲害,(寒极掌須練成寒极神功,才能貫注真气到掌上,雪山派三百年來練成寒极神功的只有隗通天一人,因此才使他有統治武林的野心)但寒冰掌寒冰之气,武林中只有練有“三陽神功”的人才能化解,一般人縱然內力精純,也無法抵御。
  易秩然倒也不敢輕視,雙手合掌當胸,凝立不動。
  丁天仁看得心頭大急,右手徐徐舉起,正待使出“劍掌”,從橫里截擊,突听大哥丁天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小兄弟,令師叔從西天竺回來,似已練成佛門某种神功,你不可出手。”
  就在話聲入耳之際,也是鄧榮“寒冰掌”風涌到易秩然身前的一霎那間,只听易秩然笑道:“寒冰掌也不過如此,鄧總監還不是易某的對手,去吧!”
  合掌當胸的雙手突然朝前推出。
  這一推不見絲毫風聲,但站在對面的鄧榮卻一聲不作,一個人應掌飛起,一下跌出去兩丈多遠,經過一陣喘息,才緩緩站起身來,厲聲道:“姓易的,你……”
  易秩然依然雙手合掌當胸,平靜的道:“你屢次率眾騷扰伏虎寺,易某不想和貴派結怨太深,因此只封閉了你三條陰經,如果你還有二十年可活,只要勤加修持,到時自可解開。”
  這話是說,你如果活不到二十年,那就休想解開了。
  隗通天想不到對方一招之間,就破解了師弟的“寒冰掌”,還被封閉了三條陰脈,自己竟會看不出他出手的路數,但師弟既已敗陣,就該自己出來了。
  一念及此,不覺沉哼一聲道:“尊駕有備而來,哈哈,咱們那就不用多說了”。
  他本來端坐在白玉輦車之上,話聲出口,突然站了起來,雙手一抖,從大袖中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猛地由上而下,朝易秩然拍來。
  這一記因鄧榮前車之鑒,自然要全力施為,把“寒极神功”貫注雙掌發出,目的自然是全力一搏,一招克敵。
  易秩然遠走西域,訪求梵文,但敢情只學了一個招式,他依然雙手合掌當胸,凝立不動,直等一股不可抗拒的极寒极冷的气流涌到身前三尺光景,合掌的雙掌一放,朝前推了出去!
  方才他和鄧榮對掌之時,一下推了出去,极其輕松,這回可不同了,他推出的雙手,好像推上千斤巨石,竟然再也推不出去,一片奇寒奇冷的气流,雖被他擋住,但推出去的雙手不期而然起了輕微的顫抖!
  愧通天站在白玉輦車之上,雙手同樣遙遙作勢,也有輕微顫抖之感。
  雙方居然相持不下,易云英悄悄走上,來至丁天仁身邊,擔心的道:“丁大哥,干爹他……你看怎么辦……哦!”
  話未說完,只听耳邊響起醉翁的聲音,晦了一聲道:“小妹子,你真是的,老哥哥不是教你一記指法嗎,給他一記,不就結了!”
  她“啊”了一聲,不待丁天仁回答,身形輕轉,一下閃了出去。
  丁天仁急急問道:“你做什么?”
  耳邊響起醉翁的聲音道:“有老哥哥在,你不用擔心”。
  卻說易云英閃身而出,右手捏了個劍訣,在胸前划起一個圓圈,就在此時,突覺一股大力,從身后肩頭傳來,一下貫注到指尖,不用自己著力,就點了出去,心知是醉翁老哥哥暗中幫助自己,心里自然十分感激。
  “混元一气指”有醉翁暗中輸入大力,自然一擊奏功,只見隗通天站著的人身軀忽然一震!
  他和易秩然正在全力拼搏,這身軀一震,內力几乎被擊散了十之三四,此消彼長,易秩然雙手一下朝前推出,隗通天站著的人一下朝輦車坐了下去。
  顯然是易秩然胜利了,但他也贏得不輕松,緩緩的吸了口气,才算平息下來。
  隗通天一再失利,一張臉上不知是郁怒,還是愧憤,總之是气白了臉,緩緩說道:“易秩然,隗某既然已落敗,雪山派從今日起,宣布封山三十年。”說完,大袖一揮,喝道:“回山。”
  一行人擁著白玉輦車像旋風一般飛馳而去。
  丁天仁、易云英雙雙搶出,掠到易秩然身邊。丁天仁道:“恭喜師叔,一擊奏功,峨嵋派從此不用再封山了。”
  易秩然笑道:“隗通天寒极掌果然厲害,連愚叔的達摩神功還嫌稍遜一籌,不是你暗中出手,愚叔只怕敵不住他呢?”
  丁天仁道:“小侄沒有出手。”
  易云英搶著道:“是女儿給他一指。”
  易秩然奇道:“是你……”
  易云英喜孜孜的道:“事情是這樣,女儿是奉醉老哥哥之命出手的,給了他一記混元一气指。”
  這時西庄正面的金贊臣等人和東首的神女宮主秦楚云,西首的長江幫一干人一起迎了過來。
  金贊臣朝丁天仁、醉翁歐陽休、石破衣三人連連拱手道:“今天幸蒙丁大俠、歐陽老前輩、石老哥三位連袂現身,最難得的還是易老哥一掌擊敗隗通天,迫使雪山派封山,挽救江湖一場浩劫,大家請到庄里奉茶。”
  玉辟邪的故事寫到這里,正該結束了。余下的只是男女主角的情愛糾紛,那就任由他們去自由發展了。
  這個故事中,最幸運的要算王紹三和紀效祖了,他們一直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成為了天仁最得力的助手,最后丁天仁才給他們解藥,神志恢复清明。
  王紹三道:“我還是叫王小七的好,二叔,你老也永遠是我二叔。”
  他口中的“二叔”,正是化名王老三的石破衣。
  石破衣到底是誰?大家誰也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歷,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反正他是一位前輩奇人無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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