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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土地開口


  靜玄道人躬身朝天寄子低聲說道:“師叔,那青衫少年就是大師伯門下的韋宗方。”
  胜字旗孟堅和皺皺濃眉,心想:“這姓韋的原來是万劍會的人,難怪丁老弟會落在他們手里。”
  辣手云英張曼姑娘不管這些,她一雙俏目只是盯著跟在韋宗方身后的綠衣少女身上,直是打量!
  綠衣少女太美了,使她感到不自在,也放不下心。
  正當廳上諸人瞧到韋宗方的出現,紛紛猜測之際,這謎立時解開了!
  只見青穗總管慕容修微微抬手,含笑說道:“韋少俠、束姑娘、請到來賓席坐。”
  原來他們是來賓,大家心頭暗暗“哦”了一聲。但張曼姑娘的臉色可變了,他們果然是一路的,她嬌軀起了一陣顫動,几乎站立不住!
  韋宗方、束小蕙雙雙走了下來。
  韋宗方和胜字旗孟堅和、靜玄道人等人、拱手為禮,剛打了個招呼,圓洞中已經陸續有人走出。
  這時慕容修、秦大成兩人,已在上首分左右站定。接著緩步走出四名宮裝女子,風目蛾眉,冷艷逼人,腰間一式懸著淡黃劍穗的長劍。
  万劍會雖然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但万劍會以青、紅、白、黑四色穗分等,只有會主一人的劍是金黃色的,江湖上誰都知道。
  如今這四個宮裝女子,一式淡黃劍穗,不禁使在座之人,齊齊一楞!
  沙夭佑瞧得暗暗嘀咕:“万劍會主這四名侍姬,居然個個年輕貌美!”
  當然大殿上也只有他知道,她們是万劍會主的駕前四侍。
  四名官裝女子,走到中間那把高背太師椅后面,便一字排開,垂手肅立。
  這時又從圓洞門中出現了一個淡金臉的錦袍漢子,只見他龍行虎步,大模大樣的朝中間走來!
  這錦袍漢子年約三十四五,生得劍眉風目,英俊瀟洒,只要看他腰間懸著一柄金黃色劍穗的長劍,已可知道此人就是万劍會主了!
  這下可把殿上所有的人,全都瞧得一怔,誰也沒想到名震武林的万劍會主,竟有這般年輕!
  韋宗方走近左首一排來賓席,在胜字旗孟堅和下首坐下。
  來賓席共分左右兩排,左首八把交椅上,坐著的是武當天寄子,少林十住大師和胜字旗孟堅和等三位。
  右首八把交椅上,坐的是沙天佑、藍君壁兩人。
  藍君壁瞧到束小蕙跟著韋宗方身后走來,連忙叫道,“表妹。”
  “嗯!”束小蕙神情落漠,回頭應了他一聲,卻在韋宗方身傍位于上坐了下來。
  藍君壁一張俊臉,剎那之間由紅變白,由慘白變得鐵青,雙目盡赤,直冒妒火!
  束小蕙坐下之后,也沒再望他一眼,此刻正當万劍會主出場,殿上的人自然也不會去注意到他的臉色。有,那是一直盯著韋宗方的辣手云英張曼姑娘,只有她瞧出端倪來了!
  万劍會主一直走到中間那把高背黃披的太師椅前面,才行站定。
  青穗總管慕容修、黑穗總管秦大成也跟著各自站到左右兩側兩把紅披交椅前。
  看情形,這兩把紅披交椅,就是為這兩位總管所設!
  万劍會當真自大得很,沒把天下武林放在眼里了,不然那有主人高高上坐,來賓反而屈居下首之理?
  青穗總管慕容修雙手抱拳,向大家拱了拱,朗聲道:“諸位來賓,敝會會主久仰高賢,無緣識荊,今日正好諸位蒞臨泌姆山,特地奉邀諸位來此一敘,兄弟現在先替諸位介紹。”
  說到這里,左手一擺,面向万劍會主續道:“這位是武當三子天寄子道長、這位是少林羅漢堂住持十住大師、這位是上饒安遠鏢局胜字旗孟堅和孟大俠,這兩位劍主已經認識,一位是江南鐵筆幫代理幫主韋宗方韋大俠,一位是南海門的束姑娘……”
  韋宗方听他一口叫出自己代理鐵筆幫幫主,心頭不禁怔得一怔,暗想:“自己答應暫代幫主,他如何會知道的?”
  殿上群賢畢集,听慕容修介紹到韋宗方、束小蕙兩人,也不禁同時一怔,尤其這位綠衣姑娘,大家都不知道她的來歷,原來是南海來的!
  只見慕容修右手一擺,繼續說道:“這位是毒沙峽四毒天王黑煞君沙天佑沙道長,這位是云南藍君壁藍大俠。”
  左右兩排來賓,這時全部站了起來。
  万劍會主臉含微笑,清澈目光,隨著緩緩朝眾人面上掠過,雙手抱拳,連連說道:“久仰,久仰,諸位請坐……”
  話聲未落,只听殿外傳來一聲宏亮敞笑:“哈哈,兄弟到得還算時候……”
  大家急忙回頭瞧去,只見隨著笑聲,走進兩個人來!前面一個是濃眉大眼,紫膛臉的漢子,頭上戴著紅珊瑚頂瓜皮帽,身穿團花天青緞長袍,足登粉靴,既像商賈人打扮,也帶些紳士模樣,一邊說話,一邊朝殿上連連拱手。
  此人身后跟著一個一身玄色衣裙的女子,臉上罩一層薄薄黑紗,身材苗條,從她蒙面黑紗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張秀麗的瓜子臉,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一男一女,突如其來、除了韋宗方,大家誰都沒有見過。
  青穗總管慕容修微微一怔,拱手笑道:“兩位光臨,慕容修深感失迎,不知……”
  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
  站在右首的黑穗總管秦大成千咳一聲,接道:“諸位想是沒見過甘大俠,這位就是名滿天下,最近在江湖上出現的天殺門下甘大俠甘瘤子……”
  好說,名滿天下,捧得好,但底下的“最近在江湖出現”,卻不無輕視之意。敢情他認識的,只是甘瘤子,對那位玄衣女子也說不出來!
  天殺門這三個字,無疑是個焦雷,听得在座之人,心頭又是暗暗一震!看來今日此會,雖是万劍會主臨時邀約;但來的當真個個都是大有來歷的人!不是嗎?除了少林、武當之外,南海門、毒沙峽、云南藍家、天殺門,全到場了!
  大殿上靜得墜針可聞,大家還是站著沒有坐下。
  万劍會主拱手一笑,道:“歡迎,歡迎,甘兄駕臨,使得今日之會增光不少,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
  甘瘤子洪聲笑道:“會主好說,這是二師妹柳凌波,”
  万劍會主拱拱手道:“原來是柳姑娘,兄弟失敬,只是兄弟有一不情之請,既蒙柳姑娘勞趾寵臨,能否除下面紗,讓与會來賓,一瞻玉容?”
  他舉止溫文,說來极為婉轉。
  胜字旗孟堅和、靜玄道人等人,曾在安遠鏢局目睹天殺門下一位黑衣蒙面女子,手托銀盤,遙擲飛刀,想來就是此女,自然也想看看她的真面目。
  玄衣羅剎柳凌波冷冷一笑,道:“會主自己呢?何不也讓与會來賓,一睹丰采?”
  原來万劍會主也不是真面目,這倒真是一語惊人!
  万劍會主不期而然的伸手摸摸臉頰,清聲朗笑道:“抱歉,兄弟天生如此,面對高人,怎敢有假,哈哈,姑娘既然不愿除下面紗,那就算了!”一面又向大家連連拱手道:“諸位來賓,快請坐下,兄弟奉邀諸位,正有一事,要向大家奉陳。”
  話聲一落,當先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慕容修,秦大成也自落坐,大家相繼坐下,甘瘤子師兄妹在藍君壁下首的空位上坐下。
  甘瘤子目光一抬,朝韋宗方微笑點頭,然后又道:“甘某也有一不情之請。”
  万劍會主道:“甘兄請說。”
  甘瘤子道:“甘某三師妹,方才曾由寶山死門入內,想是冒犯了會主,甘某深致歉意……”
  万劍會主面露詫异問道:“甘兄令師妹是誰?”
  韋宗方臉上一紅,正想開口!
  甘瘤子道:“她叫陸綺……”
  万劍會主輕哦一聲,目光溜過韋宗方,笑道:“方才韋兄也曾問及,兄弟查訊秦總管,進入死門的諸位,已經全在殿上,只是令師妹芳蹤,始終不見,据秦總管推測,可能已經退出去了。”
  黑穗總管秦大成連忙站起道:“正是如此,兄弟命人找遍敝處所有通路,并無陸姑娘芳蹤,想來已由原路退出去了。”
  玄衣羅剎柳凌波冷哼一聲道:“這話有誰能相信?”
  秦大成拱手道:“兄弟說的,全是實情,甘大俠兩位要是不信,兄弟也莫可如何?”
  玄衣羅剎冷冷的道:“秦大成,你少在姑娘面前耍什么花樣,上次韋少俠傳下修羅律令,你尚且敢叫人假冒丁之江,這回又把三師妹怎樣了?告訴你,得罪天殺門,姑娘就叫你橫尸當場,你信不信?”
  語气咄咄逼人!
  搜魂鬼手秦大成臉色微微一變,但依然忍了下去,道:“柳姑娘,這是誤會……”
  玄衣羅剎截著他的話頭,哼道:“泌姆山前前后后,都有你手下黑穗劍士的暗椿,三師妹要是退出去了,你會不知道?”
  這話可把秦大成問住了。
  她說得不錯,泌姆山方圓十里,都在自己手下黑穗劍士監視之下,自己并沒听到報告,有人從死門逃了出去;但整座山腹,找不到陸綺的影子,也确是事實。
  万劍會主皺皺眉,道:“柳姑娘歇怒,秦總管說的确是實情,兄弟也在奇怪……”
  話聲未落,突然有人接口道:“這有什么奇怪?老夫看看時光還早,帶她游歷全洞,只怪你手下都是些瞎了眼的蠢材……”
  這是個蒼老聲音!
  大家全听清楚了,話聲竟然是從神龕中坐著的土地公口中發出來的!
  万劍會主听得一怔!青穗總管,黑穗總管也給怔住了!
  這座土地公神像,可不是真正的土地公,是手創万劍會的第一代劍主!
  神像是鐵鑄的,自然不會說話?那是有什么高人隱身龕中?也不是,話聲明明從神像口中說出來的!
  万劍會主陡然想起方才韋宗方、束小蕙進入自己密室之時,也曾听到過有人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自己吩咐駕前四侍搜索的結果,連一點影子也沒有。由此看來,确有一位絕頂高人,隱身暗處無疑!心念一動,立即拱拱手道:“尊駕是誰,何不請出一見?”
  那蒼老聲音笑道:“你知道老夫現在何處?哈哈,你們一個也不知道?喂,女娃儿,你也來說上几句!”
  一點沒錯,聲音确是從神像口中說出來的!
  神像口中,傳出“咕”的一聲輕笑,接著一個少女聲音說道:“甘師哥、二師姐,你們沒看到我,我可看到你們了呢,真好玩!”
  是陸綺的聲音,一點沒錯!
  韋宗方听到陸綺的聲音,總算放下了心,甘瘤子、玄衣羅剎,面上也有了笑容,万劍會主和兩位總管卻是凜然變色!這分明另有机關,但這机關,万劍會的人,竟然一無所知!
  蒼老聲音又道:“喂,女娃儿,咱們可以出去了。”
  陸綺的聲音道:“等一等,我再看看!”
  蒼老聲音“咄”道:“多看還不是一樣,你不走,老夫可要走了!”
  殿上靜靜的,只是听著神像口中,老少兩人在說話。
  就在他們話聲方落,只听一陣囊囊履聲,已由甬道中傳了出來!這時圓洞口的黃綾,早已放了下來,是以大家只聞其聲,看不出里面。
  囊囊履聲,及門而止,只听蒼老聲音喝道:“丫頭,還不替老夫打起布幔?”
  這是舉手之勞,他居然搭著架子!
  兩名紅衣待女只好替他打起黃綾,這下大家都看到了!那是一個寬袍大袖矮胖老人,臉露笑容,緩步走了出來,他身后跟著的正是陸綺!
  韋宗方一眼瞧到矮胖老人不由暗暗哦了一聲:“原來又是他!”
  万劍會主霍然起立,抱拳道:“尊駕何方高人?在下失敬之至。”
  矮胖老人笑嘻嘻的道:“你不認識老夫,不妨回去問問你家大人。”
  青穗總管慕容修劍眉一剔,朗笑道,“尊駕好狂的口气?”
  矮胖老人道:“這也算狂?”
  陸綺眨眨眼睛,道:“老伯怕,咱們不是要釣魚么?”
  矮胖老人連連點頭道:“不錯,咱們約好了來鈞魚的,自然要釣!”
  大家听得奇怪,釣魚,這里釣什么魚?
  矮胖老人話聲一落,從怀中取出一根七八尺長的細竹竿,一節一節接了起來,又從怀中摸出一圈絲線,隨手按上釣竿頂端。
  說實在毆上所有的人,包括少林、武當、南海、天殺門、毒沙峽,以及万劍會,沒有一個人知道矮胖老人的來歷;但在座的全是江湖上人,自然看得出矮胖老人接著的釣竿,可能就是他的武器!
  青穗總管慕容修冷冷說道:“尊駕雅興不淺!”
  矮胖老人朝他嘻的笑道:“你看出老夫興致很好?”
  慕容修何等人物,早已瞧出此人來意不善,冷冷一笑,道:“尊駕要釣魚,該到外面去釣。”
  矮胖老人道:“不,老夫今天興致很好,就在這里釣,也是一樣。”
  慕容修劍眉一軒,道:“明人眼里……”
  矮胖老人沒待他說完,笑嘻嘻搖頭道:“沒什么明人,嘻嘻,你當老夫要釣的是誰?老夫和女娃儿早已商量好了,第一個要釣的,就是慕容修,你可叫慕容修?,’
  慕容修敞笑道:“在下就是……”
  矮胖老人點點頭道:“那很好/
  話聲出口,右手釣竿忽然一揚,竿上絲線,帶著一枚魚鉤,“嘶”的一聲,朝慕容修丟來!
  他手法完全和漁翁一樣,絲毫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但奇特的事情,畢竟出現了!万劍會青穗總管抱劍書生慕容修何等身手,但卻居然會躲閃不開,魚鉤不知如何,一下就鉤上了他的后領,一個人憑空被人家釣了起來!
  矮胖老人回頭笑道:“老夫不是說過,這小子該丟出老遠?”
  釣竿一揮,慕容修一個身子,“呼”的一聲,憑空向毆外飛去!
  這可連陸綺也大吃一惊,她親眼看到過慕容修的武功,當今武林已是罕有對手,居然真會被他一下釣起,丟了出去,而且會半點掙扎都沒有!
  矮胖老人連瞧也沒瞧,邁起大步,一屁股朝慕容修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抱劍書生慕容修确實不愧是万劍會的青穗總管,武功奇高,雖然一時被制,丟出去三丈開外。但身子還沒落到地上,雙臂懸空一划,身形斜落,嗆然一聲,長劍出鞘,腳尖迅速一點,口中一聲大笑,身化一道青虹,閃電朝矮胖老人當頭射落!
  矮胖老人揮揮手,叱道:“老夫坐了,那有你小子坐的地方?退開去/
  說也奇怪?慕容修劍先人后,這一擊,何等凌厲,但矮胖老人這輕輕揮了揮手,耀眼劍光,竟然好像撞上了一堵無形气牆,倏然落到一丈開外,再也沖不過來!
  這下直把在場之人,全都瞧得凜駭無比,“這老人原來練成了無形罡气!”
  矮胖老人回頭朝陸綺笑了笑道:“可以了吧/
  陸綺舉手伸出一個小指,勾了勾道:“老伯怕,還有一尾小魚呢?”
  矮胖老人哈道:“不錯,不錯,果然還有一尾小魚,老夫坐下來了,你是老夫的徒弟,也該有個坐位,老夫把那尾小魚釣起來,你也去坐著!”
  大家不知他們說的小魚是誰?但大家心里明白,矮胖老人又要出手!
  陸綺急道:“誰是你徒弟?”
  矮胖老人笑笑道:“現在還不是,等老夫釣了小魚就是了。”抬頭朝黑穗總管秦大成道:“喂,老夫說的小魚,就是你這小子,愿者上鉤!”
  搜魂鬼手秦大成已經五十多了,還被他叫做小子,還要把他當做小魚釣是可忍孰不可忍,口中怒嘿一聲,手上旱煙管一緊,霍地站起身來!
  這當真是愿者上鉤,他這一站起,好像真是自己湊上去的一般,大家連看也沒看清楚,只見他站起的身子,就筆直朝上被鉤絲提了起來。
  這也許是太快了,搜魂鬼手秦大成直被提到半空,才怒吼一聲,雙腳一翻,身子一個斜斗,朝上翻起,右手旱煙管迅疾向又細又亮的鈞絲上敲去!
  只听“繃”的一聲弦響,被拉得筆直的釣絲,只輕輕彈動了一下,那想掙得斷它,釣絲彈動,秦大成一個身子,就在空中蕩漾,真像一尾上了釣的小魚,在潑刺刺掙扎。
  矮胖老人微微一笑道:“小魚儿,夠了,夠了,你可以下來了!”說到這里回頭朝陸綺道:“女娃儿,你坐到他位子上去,這兩把椅子請咱們師徒坐,已經委屈了呢!”
  高舉著的釣竿輕輕一抖,釣著秦大成后領的魚釣一松,秦大成平空摔了下來!
  陸綺答應一聲,笑孜孜的朝師哥甘瘤子,師姊柳凌波扮了個鬼臉,轉過臉去,沖著束小蕙披披嘴,走到秦大成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黑穗總管秦大成被他當著眾人如此戲侮,一張老臉色若豬肝,雙目盡赤,厲吼一聲,縱身扑起,旱煙管划出一片玄影,朝矮胖老人急襲而至!
  矮胖老人踞坐在左側一把太師椅上,把秦大成當小魚般釣了起來的同時,抱劍書生慕容修連續發劍搶攻,并沒停過,只是大家注意到秦大成,就沒人注意到他。
  慕容修俊臉通紅,這一陣工夫,已經連續攻出了十余劍之多,但他每發一劍,都被矮胖老人虛抬左手發出的無形罡气攔住,兀自無法逼進,當然秦大成的搶攻急扑,也同樣被矮胖老人攔在右側,沖不到他身邊。
  万劍會這兩位總管,在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頂尖高手,此刻兩人左右夾攻,依然被人家阻在五尺之外,無法欺近,直瞧得在場群雄,莫不凜駭不止!
  矮胖老人盡管踞坐在椅上,臉上雖然還挂著笑,但在兩大高手夾攻之下,其實也并不輕松!只要看他左手虛空一抬,逼退了左側的慕容修,但右側的秦大成就乘机逼進,等他的右手再抬,逼退秦大成,左側的慕容修也同樣乘机逼進,左右兩人,都已動了殺机,也同樣拼上了命,兩人一言下發,一柄長劍和一支旱煙管,猶如風雷交擊,進進退退,各出絕招。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慕容修的被丟出去和秦大成被釣起來,前后也不過僅是盞茶光景之事。
  矮胖老人忽然呵呵一笑,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你們兩個后生怎么搞的,再不住手,真要惹我老夫生气,可沒這般便宜了!”
  這倒不假,在場眾人誰都瞧得出來,矮胖老人并沒真的動手,否則慕容修、秦大成兩人那能是他的對手?
  万劍會主身后四名宮裝女子,早已一手按著劍柄,凝神戒備。
  万劍會主巍然坐在中間,自始至終,既沒出聲阻攔,也沒任何表示,一張淡金臉上,誰也瞧不出他的神色,但他一雙清澈有光的眼神,只是一瞬不瞬的緊盯著矮胖老人,似乎正在思索著什么?
  矮胖老人喝聲出口,慕容修和秦大成自然誰也不肯停手,适時万劍會主也開口了,只听他淡淡輕喝了聲:“兩位總管請住手!”
  抱劍書生慕容修、搜魂鬼手秦大成听到劍主的喝聲,立時收式后退。
  矮胖老人聳聳肩,依然大模大樣的坐了下去。
  万劍會主卻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朝矮胖老人恭恭敬敬作了個揖道:“老前輩法駕蒞臨,請恕晚輩不知不罪!”
  矮胖老人踞坐不動,迷著細長雙目,嘻的笑道:“小娃儿,你想起老夫是誰來了?”
  當今之世把万劍會主稱做小娃儿的,只怕已是絕無僅有!不,他把慕容修、秦大成都視若后生小輩,稱万劍會主小娃儿,那也并不稀奇了!
  万劍會主果然絲毫不以為忤,恭敬的答道:“晚輩雖然想到一位前輩,只是不知對也不對?”
  矮胖老人點點頭,摸著山羊胡子,笑道:“你不妨說出來听听,哈,只怕在座之人,沒一個人會知道老夫是誰了?”
  他這話說得一點沒惜!少林十住大師、武當天寄子不識其人,就是連昔年號稱四毒天王的黑煞星沙天佑,和見多識廣的甘瘤子都說不出他的來歷,逞論其他的人?
  青穗總管慕容修、黑穗總管秦大成眼看劍主對他執禮甚恭,不覺飛快的互望了一眼,深感惊奇!
  只見万劍會主躬身道:“晚輩如果猜想不錯,老前輩當是昔年天字堂八大供奉之一。”
  天字堂八大供奉,外人知道的雖是不多;但听到万劍會的人耳中,不覺全都凜然震惊。
  天字堂八大供奉,就是當年万劍會全盛時代的八大護法!
  當今少林方丈的大師怕一燈大師,和手創鐵筆幫的鐵筆定乾坤陶百里,都是當年万劍會八大護法之一,如論年歲,少說也在百齡以上。
  矮胖老人突然呵呵大笑,道:“小娃儿,算你有點眼光,哈哈,其實要不是老夫釣了兩尾小魚,老夫的天山鐵竹九節釣竿,被你認了出來,誰還想得到天池釣叟居然還老而不死?”
  “天池釣叟”他自己報出名號來,在座之人,還是沒有听說過;但大家已可猜測得到,此老准和天山派有關,而且還是万劍會前一輩的人物!
  天池釣叟目光一轉,朝慕容修、秦大成列嘴笑道:“怎么樣,老夫師徒占你們兩個位于坐坐,不算冤枉吧?八十年前,老夫堂而皇之坐在太師椅上的時候,你們還沒投胎呢!”
  慕容修、秦大成既知對方來歷,不由地一齊躬身道:“屬下該死,不知是老護法的法駕,請老護法恕罪。”
  天池釣臾笑嘻嘻的道:“沒你們的事,老夫只是說著玩的。”一面回過頭去,朝万劍會主道:“言歸正傳,你娃儿召了他們這些人來,有事請說,老夫坐坐就走。”
  万劍會主依然恭恭敬敬的站著,說道:“今日之會,晚輩原有一件重大之事,要向与會來賓宣布,老前輩年高德劭,适時蒞臨,那是再好不過,因此晚輩之意,擬請由老前輩主持,以昭鄭重。”
  万劍會主果然有一件重大之事,要當眾宣布!
  天池釣叟連連搖搖手道:“不成,老夫除了釣釣魚,早已不問江湖之事,如今連魚都懶得釣了,只想找個人,把釣竿一起送走,還管什么事儿,你只管說你的正經,就當老犬沒在這里好了。”
  万劍會主躬身道:“老前輩既然如此吩咐,晚輩恭敬不如從命。”說到這里,回頭道:“你們把東西取來。”
  他身后一名宮裝侍女,立即捧上一只錦盒,放到万劍會主面前几上。与會群雄不知那錦盒,放的究系何物,大家目光不期而然的全朝錦盒投去。
  万劍會主抬頭卓立,朝群雄抱抱拳,說道:“諸位來賓,駕臨泌姆山,毋庸諱言,當系風聞江湖傳言,鏤文犀已為敝會所得,才赶來此地……”
  陸綺沒待他說下去,起身道:“這話不對,這是事實,不是風聞,鏤文犀明明是你手下人喬裝丁之江從韋大哥手上奪去的。”
  万劍會主道:“陸女俠請听在下說完了再說不遲。”一面接著說道:“在下并不諱言,鏤文犀是敝會志在必得之物,此次為了鏤文犀,敝會容有得罪韋大俠之處,在下敬向韋大俠深致歉意……”
  陸綺朝韋宗方狠狠的盯了一眼,披嘴哼道:“說得好听,差點沒把人害死,光致歉有什么用?”
  万劍會主并沒理她,續道:“敝會追查鏤文犀下落,已非一日,鏤文犀既在江湖上出現,秦總管自然要全力以赴,至于秦總管如何得來的,在下今日赶到此地,才听秦總管報告,在下向韋大俠要致歉的也在于此。”
  那青穗總管慕容修,黑穗總管秦大成兩個坐位,被天池釣叟和陸綺坐了,兩人已經退到万劍會主兩側。
  秦大成听會主一再提起自己,臉上大有得意之色。
  只听万劍會主又道:“秦總管在三天以前,派人護送鏤文犀,回轉敝會,敝會劍門山附近,就發現有不少高人,在暗中窺伺。消息之快,几乎轟傳江湖,其中自然是敝會對頭,派人四出宣揚所致,這就是方才說的,諸位當系風聞江湖傳言而來,風聞和傳言,是指此而言。在下接到秦總管送來的鏤文犀之后,因不愿有人扰及家父清修,才特地赶來此地,謀和武林同道一敘……”
  原來万劍會主還有一位父親,听他口气,敢情他尊翁潛心靜修,久已不問俗事。這就是了,今日這里只有青穗、黑穗兩位總管在此,還有紅穗總管,白穗總管沒有隨駕而來,自然是在劍門山留守了。
  “無量壽佛!”武當天寄子忽然口宣道號,站起身來稽首道:“會主可容貧道插口,聲明貧道來意么?”
  万劍會主目光一動,頷首道:“道長請說。”
  天寄子稽首道:“多謝會主,貧道必須聲明,敝派并無覬覦鏤文犀之意,眾所周知,鏤文犀在江南出現,最初為貧道門下邵明山所得,邵明山深知此物久為武林中人目為奇珍,群相攘奪,他不敢息秘,意欲送返師門。不料一行十八人全在石人殿遇害,敝派對鏤文犀縱無覬覦之心;但敝派門下,多人遇害,就不得不問,貧道來意在此,既奉會主寵召,貧道還請會主有以教之。”
  這是武當派向万劍會正式問罪了!
  万劍會主回首道:“秦總管,你向天寄道長說明經過,免傷兩家和气。”
  黑穗總管秦大成躬身領命,朝天寄子拱了拱手道:“兄弟不敢相瞞,當時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鐵筆幫護法鐵爪螳螂盧兆駿、獨角獸顧長順,這兩人均是敝會黑穗堂門下。据說鏤文犀落在万里鏢局邵明山手中,邵明山盡出万里鏢局高手,護送前去武當,兄弟就命他們而人就近監視。不料邵明山一行,經過石人殿,就突然倒斃,鐵爪螳螂盧兆駿和他們距离較近,也同時倒地死去,至于死因如何,那就非兄弟所知,但兄弟鄭重聲明,絕非敝會所殺。”
  韋宗方听他說的,和自己听到的情形相同,這就起身道:“秦總管說的不錯,晚輩听到的,也是如此,万里鏢局一行,實是中了毒沙峽撤在地上的無形劇毒致死。”
  沙天佑雙目精光一閃,呵呵大笑道:“爭奪鏤文犀,江湖上大家都不擇手段,毒沙峽也不伯得罪了那一門派,自然也不用賴帳。不錯,万里鏢局的人,正是中毒致死,但咱們到手的鏤文犀,卻又落到万劍會手里。”
  四毒天王黑煞星君,原以出手歹毒著名,毒殺几個武當門人,那會在他心上?一口承認,正如他說的毒沙峽不怕得罪那一門派。
  天寄子沒想到沙天佑會一口承認,而且語气之間、根本沒把武當派瞧在眼里,不禁微微一怔,口誦道號,打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此事既有道兄出面,咱們日后再說不遲。”
  他這几句話,說的不卑不亢,甚為得体。
  因為此刻在万劍會作客,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和沙天佑翻臉成仇,同時也表示武當派決不放棄追究門下弟子被殺之事。
  沙天佑當然听得出天寄子的口气,淡淡一笑道:“道兄說的极是,兄弟悉听尊便。”
  悉听尊便,就是隨時候教的意思。
  听得站在天寄子身后的三位武當門人,莫不臉色大變;但天寄子卻是毫不動气,含笑坐下。
  武當的天寄子堪堪坐下,少林十住大師卻站了起來,合十道:“阿彌陀佛,貧衲也必須向會主聲明一點,出家人首戒貪嗔,鏤文犀縱被武林中人,視為奇珍异寶,貧衲也不敢稍存覬覦之心。貧衲和孟師弟只是為了鐵筆幫丁幫主在石人殿殺害,才行赶來。但据貧衲在途中听到的消息,死的并不是丁幫主本人,僅系一名頂替之人。丁幫主和敝寺頗有淵源,此事又發生在貴會黑穗堂附近,貧衲斗膽,頗想听听會主的高見。”
  這下是少林寺的人,替丁之江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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