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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以真易假


  左邊老嫗答應一聲,立即虎的逼近過來,喝道:“小子當心了!”
  舉起七修劍,直向韋宗方左肩刺來。
  韋宗方心頭大怒,左手劍訣一引,朝外帶去,右手跟著一掌,劈了過去。
  左邊老嫗一劍刺出,陡然之間,但覺劍尖一斜,竟然跟著韋宗方左手,一下被他引了開去。心頭不由吃了一惊暗想:“這小子劍訣出手,絲毫不帶風聲,也沒感到強大吸力,不知是什么古怪手法,竟會把自己刺去的劍勢引開!”
  一時無暇發掌迎擊,急忙跟著劍勢,向右躍出。他這一躍開,韋宗方擊出的一掌,自然也落了空。
  左邊老嫗躍開之后,那肯服气,白發飄飛,倏退乍進,沉喝一聲:“好小子……”正待發劍!
  軟轎中人适時喝道:“石嬤,夠了!”
  左邊老嫗身形堪堪扑起,听到軟轎中人的喝聲,立即一吸真气,硬把扑起的身子,朝后暴退出去。
  韋宗方目含怒色,大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軟轎中人道:“我不過要石嬤試試你的引劍珠,看來你真是韋宗方了。”
  韋宗方道:“在下不是韋宗方,難道還是冒充的不成?”
  軟轎中人說道:“因為在一月之前,我曾在浙西見到過你,和你現在的面貌不太相似,你會易容術么?”
  韋宗方心中暗想:“原來如此?一面回道:“略懂一二。”
  軟轎中人道:“很好!”
  韋宗方道:“你解藥呢?”
  軟轎中人道:“你心里很急是不是,我看你很關心她?”
  她敢情誤會到柳凌波是韋宗方的心上人,話聲方落,“嗤”的笑了一聲,忽然轎帘一動,飛出一粒白色藥丸,直向韋宗方投來!
  韋宗方慌忙接住藥丸,只听軟轎中人又道:“勾漏山不宜逗留,你們還是赶快离開的好。”
  韋宗方听的一怔,抬目問道:“你究竟是誰?”
  軟轎中人忽然輕微一歎道:“告訴你也不知道,我叫銅夫人。”
  “銅夫人,自己當真從沒听人說過。”韋宗方心中想著。一邊俯下身去,把白色藥丸納入柳凌波口中,等到直起腰來,兩個老嫗已經抬了軟轎朝殿后進去,地上不遠,端端正正放著自己的七修劍,和柳凌波五口柳葉銀刀。
  他真沒想到銅夫人會如此輕易放過自己,這人到底是敵是友?
  柳凌波服下解藥,不到半盞茶的工夫便已醒了過來,突然翻身坐起,張目四顧,奇道:“韋少俠,那頂軟轎呢?”
  韋宗方道:“已經進去了,柳姑娘炔運功試試,是否沒事了?”
  柳凌彼略一運气道:“沒事了,那銅人口中的毒气,發作极快,果然厲害,你解藥從那里來的?”
  韋宗方道:“是銅夫人給的。”
  柳凌波問道:“銅夫人是誰?”
  韋宗方道:“我不知道,她自稱銅夫人,就是坐在軟轎中的那人。”
  當下就把方才之事,約略說了一遍。
  柳凌波駭然道:“軟轎中只是一尊銅人,此事當真有些古怪!”說到這里,改以“傳音入密”道:“咱們赶快回去,問問歐老丈,大師兄他們,不知是否知道銅夫人的來歷。”
  韋宗方點點頭,兩人收起兵刃,退出准提庵,赶回山洞。
  一進門就听歐老頭笑著道:“你們去了這么多時間才回來?老朽正想找你們去了。”
  柳凌波眼看大師兄還沒回來,但此事關系重大,對方敵友未明,忍不住問道:“老丈知不知道銅夫人這個人?”
  歐老頭道:“銅夫人?是怎么樣一個人?”
  柳凌波便把從進入准提庵,說到自已被轎中銅人噴出的毒煙迷倒為止,然后由韋宗方接著把后半段經過,詳細述說了一遍。
  歐老頭听的奇道:“這事果然有些奇怪,銅夫人現在大概還在准提庵吧,老朽這就瞧瞧去。
  說著站起身來,正待朝洞外走去。
  恰好甘瘤子赶了口來,接口問道:“老丈要到那里去?”
  歐老頭道:“甘老弟來得正好!”
  柳凌波忙著把事情經過,述說了一遍。
  甘瘤子問道:“師妹的看法呢。”
  柳凌波道:“大師兄在江湖上,有沒有听到過銅夫人?”
  甘瘤于道:“沒有听說過,不過我先要听听師妹對她的看法。”
  柳凌波道:“以我看來,她已經把我們迷倒,后來再三追問韋少俠的行動,忽然給我們解藥,從這一點推想,她极可能是韋少俠熟人。”
  甘瘤子點點頭。
  韋宗方道:“兄弟不認識銅夫人。”
  柳凌波道:“她戴著銅面具,你自然認不出來了。”說到這里,接著又道:“第二點,我覺得有人從毒沙峽傳遞消息給准提庵,那么隱身殿后的人和銅夫人,似乎都是毒沙峽的敵人。”
  甘瘤子道:“夠了,既然知道了他們是友非敵,那么咱們還是不要再去准提魔為宜。”
  歐老頭笑道:“老朽只是想去瞧瞧銅夫人究竟是何來歷,甘老弟認為不去為宜,那就不用去了。”
  柳凌波道:“小妹只是奇怪,毒沙峽高手如云,聲勢极大,怎么對他們附近的准提庵,絲毫不加防范?”
  甘瘤子道:“方才歐老丈說過,這枯井人口,只是毒沙峽一處通路,并不是他們正式出口,也許在他們打通枯井這條路以前,准提庵早已在這里了,勾漏山白沙洞,是名聞遐邇的胜噴,常有游人登臨,他們當然管不了這許多。”
  歐老頭道:“柳姑娘這話不錯,從枯井進入毒沙峽,不但地勢隱秘,而且險阻重重,又有他們布置的劇毒,不慮有人潛入,固此在毒沙峽的人的心目中,這條秘道,也決無人發現。”
  柳凌波笑道:“但是被我們發現了!”
  甘瘤子道:“時間已近午刻,大家肚子想必餓了,快來吃些東西再說。”
  原來他從鎮上回來,身后多了一個大麻袋,這時一包包的取將出來,有鹵牛肉、醬蛋、大頭菜、包子、饅頭、大餅,買了一大堆。
  柳凌波看到一大堆食物,不禁問道:“大師兄,你買了這許多吃的東西干么?”
  甘瘤子笑道:“這里离開市鎮,少說也有三五十里路程,來去不便,既然去了,就多買些回來,咱們進去了,這里還有歐老丈和單兄留守,至少也有兩三日耽擱。就是束姑娘和藍君壁兩人,縱然被毒沙峽迷失本性,但也一樣要吃東西,我還怕不夠呢?”
  歐老頭笑道:“這個不要緊,這里有一座和尚廟,就不怕沒東西吃,就是吃不到鹵牛肉罷了!”
  大家邊說邊吃,各自吃了個飽。
  甘瘤子道:“咱們要待天黑了才進去,白天不宜露面,好在這座山窟,甚是深遂,大家還是坐息一回,養足精神,晚上好去救人。”
  半天時間,眨眼過去,天色又漸漸昏黑下來!
  大家改裝完畢,快到定更時分,歐老頭早已等得不耐,起身道:“甘老弟,咱們可以走了。”
  甘瘤子、柳凌波、韋宗方三人跟著站起,別過單世驊,走出石窟,由歐老頭領頭,相繼飛落枯井。
  只听歐老頭說道:“這條地道,深遂黑暗,又頗曲折,大家要小心才好。”
  甘瘤子道:“韋兄弟,你和柳師妹走在前面,由我斷后。”
  韋宗方自知內功方面,遜過他們甚多,平日縱在黑夜,還有少許星月之光,只要內功稍具火候的人就可以看得清楚。但這里已是地底隧道,越到里面,必然越黑,沒有精湛內功,那想看得清楚?當下答應一聲,就跟在歐老頭身后走去。
  柳凌波、甘瘤子緊跟在韋宗方身后,魚貫深入。這條地道,果然轉折极多,約莫行了四五里光景,前面已可瞧到隱約微光,已近出口之處?”
  只听歐老頭又道:“大家小心,前面出口,就是一座剔透玲瓏的岩洞,他們在開鑿之時,早已就著天然形勢,再加人工布置。”頓了頓,接道:“大家記住了,每逢洞穴,走最左邊的一個就不會錯,最要小心的就是石鐘乳上涂有毒粉,大家別讓毒粉沾上衣服。”
  大家事先早已听歐老頭說過秘道中情形,早有准備,听他一說,立時從怀中取出黑布,蒙上口鼻。走出地道,果然已在一座岩穴之中,但見石鐘乳垂挂而下,間隔成許多大小岩洞。
  好在有歐老頭領路,而且事先已有警告,大家都小心翼翼,各自摒住呼吸,跟著歐者頭穿行岩穴。不消片刻便已到了出口。
  大家腳尖踏著嵯峨亂石,迅快躍落平地,但見前面兩山夾峙,中間一道峽谷,地上舖著极細白沙,蜿蜒深入。
  歐老頭伸手指指右首崖下,說道:“老朽已在右首石崖下,每隔一丈,都放置了一塊山石,大家注意就好。說完。當先大步走去。
  莫看他邁開大步,和平常走路一般,其實步履如飛,走的輕快無比,好像在白沙上飄飛,當真足不揚塵!
  韋宗方瞧的無限心折,一時那還敢怠慢,立時吸了一口真气,縱身躍去,果然每隔一丈,就有一塊山石,足尖在石上輕輕移動,一路飛躍而去。
  整條峽谷,不過半里來長,轉眼工夫,便到地頭!
  歐老頭已在前面不遠,站定身子,等三人赶到,伸手朝前面一指,低聲說道:“咱們姑娘就住在毒宮后面,靠右首第三幢石屋之中,那里守衙較嚴,咱們還是先把藍君壁掉換出來,韋少俠就不用再走動了,可由甘老弟帶著藍君壁在此等候老朽就好。”
  大家循著他手指望去,原來自己几人站立之處,是在一座峰腰之間,下面地勢較低,黑暗之中,雖然看不真切,但依稀可以辨認,所謂毒沙峽,果然是一條略呈長形的峽谷。
  毒宮座落在一座小山之下,正好是峽谷中心,四周黑越越的,圍著不少石屋。整座毒沙峽,是在兩座插天高峰之間,地勢极為隱秘!
  柳凌波略一打量,問道:“歐老丈,藍君壁在哪里呢?”
  歐老頭道:“他在毒官南首的一間石屋之中,這里有竹林擋住,不易看到,大家隨老朽來!”
  說完就領著三人,從石壁間的一條小徑,飛掠而下。
  因為已經深入毒沙峽腹地,誰也不敢絲毫大意,借著樹木掩蔽,一路疾行。
  好在有歐老頭領先,縱使遇上了峽中值崗的人,也已被他隔空點穴,糊里糊涂的制往了穴道。
  不大工夫,已走近一所石屋前面,歐老頭朝柳凌波打了個手勢,以“傳音入密”說道:“柳姑娘,你快進去,屋外兩個看守的人,已被老朽制住了。”
  柳凌波點點頭,伸手一推,木門隨手開啟,從里面射出燈光,她身形一偏,便自閃了進去!
  只听里面有人喝道:“什么人?”
  那正是藍君壁的聲音,柳凌波舉目瞧去,只見這所石屋,共有一明一暗兩問。這外面一間,像是起居室,陳設還算講究,敢情因藍君壁是云南藍家的人,毒沙峽對他故示优待,無非是想拉攏他老子藍莘夫!
  柳凌波看清屋內情形,就輕聲應道:“是我!”
  藍君壁瞧到來的會是束小蕙,一時不禁喜出望外,急忙迎著道:“是……是束姑娘!”
  他几乎脫口叫出“表妹”來,但想到總護法叮囑過自己,目前仍然還是喬裝韋宗方的身份,不宜泄漏,才叫出“束姑娘”三字。
  這是受了某种毒藥控制,神智終究比平日遲鈍之故。
  柳凌波口中輕嗯一聲,人已俏生生的走了過去,說道:“我一個人覺得無聊,才來找你,你可是不歡迎我來?”
  藍君壁道:“歡迎,歡……”
  他第二個“迎”字還沒出口,柳凌波閃電一指,朝他肋下點去。
  雙方距离既近,藍君壁做夢也想不到束小蕙會在笑臉盈盈之下,出手突襲,口中“呃”了一聲,身子一仰,往后跌坐下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就在藍君壁往后跌下之際,等在門外的甘瘤子進來的比電還快,一把接住,挾到肋下,往門外退去。
  韋宗方就悄悄的閃了進來,柳凌波跟著他大師兄身后退了出去。
  木門同時掩上了,靜悶得和沒有發生過什么事情一樣,三條人影,早已像三縷輕煙,一閃而逝?
  甘瘤子挾著藍君壁,當先朝原路回去,退到峰腰之上。
  歐老頭引著柳凌波,卻朝小山奔去。他退走之時,隨手拍開了兩名值崗人員的穴道,毒沙峽兩名峽丁,只不過像打了個吨,那里想得到這是被人在身上做的手腳。
  卻說歐老頭、柳凌波兩人直向小山腳下一幢石屋奔來。束小蕙是南海門的掌上明珠,毒沙峽惹得起中原武林,對南海門可也不敢輕視。
  束小蕙住的這幢石屋,可說相當精致,而且還撥了兩名使女,伺候著她。當然這兩名使女,另外也負有監視束小蕙行動的任務。
  此刻晚餐剛過,束小蕙獨自依窗而坐,一手支頤,好像在想著什么心事:兩名青衣使女,就站在她邊上!驀地兩縷指風,無聲無息的襲到兩名使女身上,一條人影,比落葉還輕,倏然飛墜!束小蕙身前登時多一個褐衣老頭!
  束小蕙武功原也不弱,在這電光石火一瞬之間,已經霍然站起,疾退了一步!
  歐老頭連忙低聲道:“姑娘,是老奴。”
  束小蕙睜著一雙大眼睛,淡淡說道:“是歐怕伯,你來作甚?”
  歐老頭道:“老朽是救姑娘來的。”
  束小蕙道:“救我?我在這里很好。”
  歐老頭听得一怔,心中暗想:“姑娘真被他們下了迷藥,這迷藥果然厲害!”一面低聲道:“姑娘難道不想回去了?”
  束小蕙臉上微微一沉,道:“我回去做什么?哼!爸要是疼我,也不會逼我了,這里很好啊!韋哥哥每天都來看我,我們住在這里,比什么地方都好。”
  歐老頭眼看無法和她多說,只好屈指輕彈,點了束小蕙穴道,抱起她嬌軀,騰身穿窗而出。柳凌波就在此時,人不知鬼不覺的閃了進來。
  于是她這條“移花接木”的妙計,第一步可說已經順利達成了。
  再說歐老頭抱著束小蕙,赶到山腰!
  甘瘤子迎著道:“老丈把束姑娘救出來了?”
  歐老頭點點頭道:“事情棘手得很,姑娘神智被迷,性情突然大變。”
  甘瘤子笑道:“這個容易,在下以藍莘夫身份進入毒沙峽之后,只要見到龍在天,他自會取出解藥來。”
  歐老頭道:“事不宜遲,此刻已快是二更時分,甘老弟把人送出谷外,再回進來是否還來得及?”
  甘瘤子笑道:“藍辜夫如果是人谷救人來的,那么在時間上就稍嫌局促,但我這藍辜夫,只是替韋兄弟打個接應,存心做毒沙峽上賓來的,時間局促,對我并無關系。”
  歐老頭點點頭道:“這樣就好!咱們快走吧!
  兩人各自抱著一人,悄悄退出谷去。
  時間已快近三更,毒沙峽突然出現了一條人影,此人身法奇快,浮空飛掠,如入無人之境。
  毒沙峽平日恃地勢隱秘,毒宮四周的竹林中,還布有劇毒,不慮有人覷伺,只派几個門下弟子輸流值班。
  此刻夜色已深,大家都已入睡,就是輪值的弟子也只在屋中休息,每隔若干時間,在各處巡查一次而已。
  至于在各處守望的人,只是峽中一些手下人,武功自然較差,那條人影,如果一閃而過,他們原也無法發現,但此人似有為而來,在找尋著什么?敢情他沒有找到目標,是以一次又一次的來回飛掠,終于被峽中的人發現了!
  就在此時,遙聞小山頂上,傳來一聲大笑,說道:“何方朋友駕臨毒沙峽,請恕我龍某人未克遠迎大駕。”
  隨著這聲大笑,由小山頂上,飛起四五條人影,來勢奇快,眨眼之間,已然落到了那條不速之客的人影前面。
  為首一人身穿墨綠長袍,方臉濃眉,鷂目鷹鼻,正是毒沙峽的總護法,四毒天王之首的毒手天王龍在天!
  他背后并排著四個青袍老人,一個個面目冷森,木無表情,正是毒沙峽四位令主。
  就在龍在天現身的同時,毒沙峽東西兩端,也出現兩撥人!東首一人長髯修軀,面如火炭,穿一件淺藍綢衫,足登粉底薄履的,是毒沙峽副總護法尚無求,昔年四毒天玉申的老二,身后跟著兩個門人。
  西首一人身材短小,滿腮黃色短髭,獐頭鼠目,穿了一身黃色短服,背后交叉背著一對奇形兵刃,用黃帶子反扣胸前。此人正是四毒天王中的老三,毒爪黃狼壽一峰,他身后也跟著兩個門人。
  這三方面人,差不多同時出現。
  那不速之客似乎微微一怔,也站定了身子,月光之下,看來這人是個瘦削臉的老人,雙目炯炯,頦下留著一把花白胡子,身穿天藍長袍,薄底快靴,看去气度不凡!
  當毒手天王龍在天看清楚了夜入毒沙峽的不速之客之后,不禁為之一呆,連忙拱道:“寵臨毒沙峽的原來是藍老哥,兄弟失迎之至!”
  原來那藍袍老人就是云南藍家的掌門人藍莘夫!
  云南藍家,雄霸一方,隱成云南武林的領袖人物,藍莘夫突然會在毒沙峽出現,這般快法,自是大出龍在無意外之事。
  藍莘夫拱手還禮道:“龍兄請了,多年不見,深夜惊扰大駕,兄弟深感不安。”
  龍在天呵呵笑道:“藍老哥好說,寒夜客來,正是難得之至!快請到里面奉茶。”
  這藍莘夫當然是甘瘤子喬裝的了,他朝尚無求,壽一峰兩人拱拱手,縱聲笑道:“好!好!尚兄,壽兄全在這里,江湖上鬧得天翻地覆的毒沙峽,竟然成了四毒天王的天下,沙兄呢?如何不見?”尚無求、壽一峰連忙一齊還禮。
  龍在天道:“沙兄一向在外面走動,很少留在峽中。”
  說話之時,連連肅客。
  甘瘤子由大家陪同進入毒宮,在大廳上分賓主落坐,早有下人送上香茗細點。
  甘瘤子舉起茶碗,喝了口茶,才含笑道:“兄弟不速而來,深感汗顏,風聞犬子不知何故,冒犯貴峽,被貴峽擒來,兄弟特地向貴峽主負荊而來……”
  毒手天王龍在天連忙搖手道:“藍老哥誤會了,日前兄弟為了此事,專程遣小徒齊書前往云南,面呈藍兄,大概和藍兄在路上相左了?”
  甘瘤子道:“原來龍兄派人下書,兄弟并未有遇上,不知有何見教?龍兄但請明說。”
  龍在天目光一轉,陪笑道:“旬日前敝峽峽主親自從山外擒回一對青年男女,男的是武當天元子門下韋宗方,女的則是南海門的束小蕙,經兄弟盤問,才知那韋宗方竟是藍世兄喬裝的。”
  甘瘤子故作怒惱,道:“犬子真是胡鬧,好端端的去喬裝姓韋的作甚?”
  龍在天陰惻惻笑了一聲,接道:“据世兄自稱,投在九毒教下,此次乃是奉教主之命,喬裝韋宗方,志在劫持南海門的束姑娘,不料途中遇上敝峽峽主,把他兩人一并擒來。”
  甘瘤子問道:“大子現在何處?”
  龍在天道:“兄弟命小徒齊書往謁,就是奉邀藍兄,駕臨敝峽……”
  甘瘤子心中暗暗好笑:“我可并不是真的藍莘夫,你莫想威脅于我。”
  龍在天嘿嘿干笑了兩聲,接道:“以目前江湖形勢而言,五大門派已日趨式微,九毒教蕞爾小丑,還未必放在敝峽眼里,中原武林,真正能和敝峽抗衡的,只有万劍會……”
  他口气一頓,又道:“當然,除了万劍會之外,還有昔年主盟武林的修羅門,雄霸天南的南海門,和最近出現江湖的天殺門。但修羅門遠處西陲,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南海門也很少涉足中原,天殺門隱現無定,目前企圖不明。”
  廳上已經擺上酒席。
  龍在天把甘瘤子讓到首席,自己和尚無求、壽一峰三人作陪,相互敬了几杯酒。
  甘瘤子因龍在天方才煮酒論英雄,把話題扯得這么遼闊,一時不明對方用意,并沒追問下去。
  龍在天停杯微微一笑,道:“藍兄領袖云南、聲威久著,而且咱們同是以用毒成名,說的遠一點,是同一個老祖宗傳下來的,因此敝峽主久有和藍兄結盟之意。”
  甘瘤子拱拱手,笑道:“龍老哥好說,兄弟昔年蒙峽主手下留情,才留下這條老命,峽主瞧得起兄弟,兄弟深感榮寵。”
  龍在天面有喜色,目注甘瘤子,道:“如此說來,藍兄是答應加盟敝峽了?”
  甘瘤子道:“峽主如有差遣,兄弟能力所及,自當稍效棉薄。”
  龍在天看他答應得如此快法,一半當然是他愛子落在自己手上,另一半想是怵于毒沙峽威名,是以心中絲毫不疑有他,一陣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藍兄答應加盟,那就是自己人了,兄弟坦誠相告,峽主擒來了束南海的掌心明珠,原也存有南海門結盟之意,只是敝峽和南海門素無交往,正感無人從中斡旋,藍兄和束南海乃是至戚,如有藍兄出面,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甘瘤子爽朗答道:“這個更沒問題,守謹兄并無問鼎中原之意,但雙方相距不遠,相互修好,自有必要,此事只要兄弟修一封書信,由龍兄著人送去,南海門決無不答應之理。”
  他主要目的,只是就近替潛入毒沙峽的韋宗方和柳凌波師妹兩人打接應,是以信口胡謅,亂答應一通,就是寫上封情給南海門的掌門人,也無關緊要。但這話听到毒手天王龍在天耳朵里,可真是喜出望外!
  他一直引為隱憂的一西一南兩處強敵,片言得到解決,怎不把甘瘤子引為知己,連連拱手道:“此事全仗藍兄鼎力相助。”
  說到這里,一面從怀中摸出一個小小磁瓶,傾了兩顆藥丸,遞到甘瘤子面前,含笑道:“這是兄弟秘制的迷神散解藥,藍兄請先收下。”
  甘瘤子并未伸手去接,愕然道:“龍兄莫非在兄弟身上……”
  龍在天連忙搖手道:“藍兄誤會了,藍兄駕蒞,毒沙峽視若上賓,豈會在藍兄身上下毒?”
  甘瘤子道:“那么龍兄這兩顆迷神散解藥,又作何用?”
  他其實心里已經明白,柬小蕙,藍君壁全是被迷神散迷失了本性。
  龍在天笑道:“藍兄且請收下,兄弟自當奉告。”
  甘瘤子接過藥丸,道:“龍兄請說。”
  龍在天道:“不瞞藍兄說,藍世兄和束姑娘,由敝峽主擒來之時,均已服下了迷神散……”
  甘瘤子故意臉色微微一變。
  尚無求怕甘瘤子心生誤會,在旁忙道:“藍老哥但請放心,江湖人一般迷魂藥物,一經服下,記意喪失,親人故舊,全不相識,敝峽調制的迷神散,卻并無此种弊端,”
  甘瘤子道:“那是如何呢?”
  尚無求道:“敝峽迷神散,服藥的人,武功、神智、全和常人一般,只是性情稍有改變,易于接受指揮。”
  龍在天道:“兄弟方才先把兩顆解藥,交与藍兄,乃是為了求得藍兄諒解,因為敝峽主所以要讓世兄和束姑娘服下迷神散,實在另有安排,目前還不能給他們解藥。”
  甘瘤子心中一動,詫异的道:“為了什么?”
  龍在天詭秘一笑道:“藍兄不是外人,說也無妨,目前江湖上只知韋宗方已被敝峽擒來,還無人知道韋宗方是藍世兄所假扮,唯一知道內情的,只怕僅有九毒教主一人,如果兄弟所料不錯,藍兄很快聞訊赶來,极可能也是九毒教主傳遞的消息了?”
  甘瘤子故意點點頭道:“龍兄說的不錯,兄弟此來,确是九毒教主飛鴿傳書,知會兄弟的。”
  龍在天听他率直的承認這項消息,是九毒教教主知會他的,即此一點,就可看出藍莘夫确是誠心和毒沙峽合作,心頭更覺寬慰,續道:“這就是了,兄弟讓藍世兄繼續扮演韋宗方,就是表示藍世子雖被敝峽擒來,但他身份并未泄露,也就是說咱們對九毒教主的行動,仍然一無所知。”
  甘瘤子釋然笑道:“龍兄大概是想以大子作餌,引九毒教主入彀么?”
  龍在天道:“兄弟和藍兄推心置腹,藍兄幸勿曳密。”
  甘瘤子道:“犬子投入九毒教主門下,兄弟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兄弟既然答應加盟毒沙峽,龍兄對兄弟如此推心置腹,豈會再把此間机密,泄与九毒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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