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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巧笑現芳蹤仙孤玉面 長虹寒敵膽獅子搖頭


  尹稚英櫻唇一噘,嗔道:“你去,我自然也去,鳳儿由我照顧就是。”
  岳天敏雖然還想勸阻,但知她脾气,就不好再說。
  第二天未牌時候,船已到了岳陽。靠岸之后,岳天敏付過船資,又給了一錠銀子小賬,才和尹稚英帶了鳳儿,舍舟登陸。
  岳陽乃是個大地方,商賈輻輳,街道熱鬧,三人牽著馬匹,找了家旅店落腳。盥洗甫畢,店伙卻匆匆進來,一臉惶恐的向岳天敏連連打拱,口中說道:“岳爺原來是馬香主的朋友,小的有眼無珠,岳爺多多原諒。”
  岳天敏給他沒頭沒腦一說,心中甚是奇怪,不由問道:“伙計,你說什么馬香主?”
  那店伙結結已巴的又道:“是!是!岳爺,馬香主听說你老來啦,他已在店中等候。”
  岳天敏愣道:“馬香主可是君山來的?”
  店伙笑道:“正是,正是,馬香主是總壇上的大香主,不是和你老有交情,那會親自前來?”
  岳天敏點頭應了一聲,就和尹稚英略一收拾,佩了長劍,攜著鳳儿迎將出來。
  店伙早就叫道:“馬香主,岳爺出來啦。”
  一個臉貌白皙的中年漢子,一見岳尹兩人,連忙上前抱拳說道:“兄弟馬子安,奉敝教獨孤長老之囑,前來迎迓兩位俠駕,小船已在碼頭伺候,兩位是否立即前往?”
  店伙一听這兩位客人,竟然還是排教長老的貴賓,馬香主不過是迎迓之人罷了。
  這一下真是吃惊非小!要知長江上下游凡是木排所經之處,均是排教的勢力范圍,講到聲勢,可真還遠胜過皇帝老子。
  排教一個香主,在這一帶,已是了不得的人物,這兩個年青書生,竟是長老的貴賓,大概來頭不小。
  岳天敏見馬子安气宇軒昂,人也溫和有禮,赶緊抱拳回禮,一面笑道:“在下兄弟,久仰馬香主大名,實是幸會,既蒙獨孤前輩見召,就煩馬兄引路便了。”
  馬子安聞言大喜,四人出了客店,走不多遠,就到了碼頭。只見一路上短衣襟的壯漢,見著馬子安都行禮甚恭。馬子安只略一頷首,逕引著三人下了一條十分精致的小船,立即向君山駛去。一路上馬子安极為豪爽,和岳天敏談得十分投机。
  尹稚英卻只和鳳儿指點著嵐光煙水,沙鷗飛鶩。船行了約有半個時辰,駛進君山腳下的一處港灣。
  靠岸之后,水手放下跳板。馬子安讓岳尹等三人走在前面,魚貫登陸。
  早見總舵主喪門旛閔長慶和另一個精干漢子迎著過來。
  閔長慶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兩位少俠,果是信人,兄弟已恭候多時了。”
  岳天敏尹稚英兩人趨前答禮,口中連說不敢。一面經閔長慶介紹,才知他身邊的精干漢子,也是排教總舵的香主,叫做任壽。大家互說了几句久仰之類的客气話,閔長慶就肅客同行。埠頭邊不少緊身衣靠的漢子,緊盯著岳尹等三人,瞧個不停,心頭可著實納罕。听弟兄們傳說,今日來的是自己教中极厲害的對頭,連三長老之一的刁太婆都鎩羽而歸。可是來人卻是文縐縐的雛儿,還帶著個小女孩,看模樣像是游山玩水的相公,那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
  閔長慶等三人,陪著岳尹兩人,邊談邊走。
  岳天敏略一顧盼,只見一條黃泥舖成大道,兩邊都是參天松柏,蒼翠欲滴。走了一陣,前面已是一大片廣場,中間建著一座高大庄院,巍然獨峙。四面卻圍著兩丈多高的圍牆,似乎略帶一點譎秘气氛。
  院落后面,是一座小山,种著千竿修篁。穿過廣場,庄院門前站著八個勁裝壯漢,腰跨單刀,极恭敬的相与為禮。進入大門,四面高牆圍著大天井,正中是一所寬敞的大廳。這時廳上并非站著三人,中間一個年約七旬開外,身材高瘦,頦下留著一把山羊胡子。左邊一個是腰身微彎的矮小老頭,年齡至少也在六旬以上。右邊站著的正是在白洋河會過的刁太婆。一臉獰惡,瞧到云鳳儿跟著岳尹兩人同來,不由目射凶光,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直看得鳳儿机伶伶的打了個寒噤,混身哆嗦。三人身后還站著在麻衣洑見過那個鐵煙管的矮老頭,和王三寡婦。另外左邊上首,坐著一個五十開外的禿頭紅面老者,巍然高踞,并沒有立起身來。看到自己等人,恍如不見!
  岳天敏略一打量,已知中間這三人就是排教三長老了。
  當中一個是獨孤峰,右邊是刁太婆,那末左邊該是向老爹。當即趨前兩步,拱手長揖,朗聲說道:“在下昆侖岳天敏和義弟尹稚英,路經貴地,蒙長老寵召,不知有何教誨?”
  獨孤長老瞧著面前如珠樹臨風的兩位少年,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微微一怔,含笑說道:“兩位俠駕賁臨,老朽無任光寵,且請坐下好談。”
  岳尹兩人謝過之后,賓主都落了座,庄丁端上茶來。
  獨孤長老神目如電,精光熠熠地望著兩人,首先開口:“兩位少俠由湘西東行,一路上大獻身手,對敝教門下,頗多誅殺。老朽据報,至感惊奇,因昆侖和敝教淵源极深,百年來一直保持友善,少俠行道江湖,斷不會無故尋釁。也許老朽多年不問教務,御下不嚴,教了有人作了不齒江湖之事,激怒少俠,仗義出手?听說俠駕經過洞庭,這才邀請前來,請少俠直言見示才好。”
  岳天敏一听,愕然良久,自己等一路東來,果然發生了許多事故。而且這些賬,都上到了自己頭上。岳天敏當下正色答道:“老前輩所說之事,使在下十分惊异,愚兄弟和貴教門下,從無深仇大怨,怎會無故殺傷多人?只是由貴州東來路上,确實發生了許多疑問,不時有人追蹤、下毒、暗算、偷襲。在下也料想此中定有緣故,或者湊巧誤會,但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故?前几日貴教門下的王三嫂子,率眾尋仇,說在下兄弟一晚之間,殺死多人,在下雖再三解釋,誤會未泯,而且此事究竟如何發生,也沒有明白見告。老前輩望重江湖,定可明察是非,不知能否把湘西道上所發生之事,詳為示知,俾在下兄弟有個申辯机會。”
  王三寡婦聞言,哭罵道:“小賊!你殺害我丈夫,還故作不知,推得一干二淨,我今天和你拼了。”
  猛的竄出身來,要向岳天敏扑去!
  早被身邊的馬子安一把將她攔住,低聲喝道:“王嫂子不可魯莽!”
  王三寡婦抬頭一瞧,獨孤長老面色鐵青,白眉一豎,只嚇得連連后退,噤若寒蟬。
  獨孤長老听完岳天敏所說,微微的點了點頭,回頭對身后那個使鐵煙管的婑老頭道:“苗老大,你且把當日瀘溪分舵之事,再說一遍。”
  苗老人應了一聲“是”,他看著岳尹兩人,伸頸咽了兩口唾涎,才道:“這是今年新正初四,弟子因事去了辰州,第二天有一個分舵弟兄,气急敗坏的赶來,說舵中出了大亂子,姜老二、王老三,和在舵中的十几個弟兄,全被殺死了。弟子當日就赶回去料理善后,一面細想我兄弟三人,并無深仇大怨之人,會下此毒手,當下就派了許多弟兄,分頭查訪近日內可有江湖人物過境。据查當日在瀘溪一帶,除了有一批采購朱砂的客人之外,只有岳少俠兩位,身上帶著兵器。而且据客店中一個弟兄說,那天兩更左右,客店的天井中,隱約听到噗通一聲巨響,他偷偷起來,從窗縫中一瞧,看到尹少俠手中執著一支明晃晃的長劍,從窗口飛身而出,身法极快,一閃就上了房,接著岳少俠也相繼出來,看他們從窗下挾起一個人影,又飛了出去,過了好一會,才回房。瀘溪分舵和客店相距不遠,可能就在那時赶去殺了人。弟子听他一說,立即前去察看,岳少俠兩位,初五清晨已上路,就派人跟蹤下去。那知到了辰州,兩位改走了水道,如果不是做賊心虛,他們有著牲口,為什么突然改道呢?弟子因一人能力有限,就向閔舵主告急求援,等林香主赶來,岳少俠的船只正泊在麻衣洑港灣之中。當晚林香主和弟子帶了十几個弟兄赶到那里,卻被岳少俠預先約了助拳的高手,埋伏岸上,致林香主受了重傷,弟子舵下弟兄也傷了不少,弟子所說,句句是實。”
  他一口气說個沒完,還不時的咽著口水,十足是個鄉下土老儿。
  岳天敏听苗老大一說,和自己經過情形,略一印證,覺得出入不多。
  當下也就把自己兄弟兩人除夕在玉屏有人下毒說起,瀘溪客店如何發現有夜行人中毒身死,自己因恐連累客店中人,才把尸身丟到郊外。及在辰州望江樓上遇見自稱李奎的,又如何當場中毒。自己兩人因路上屢次發生中毒情形,恐引起江湖上人的誤會,才改走水道。如何又在麻衣洑遇上使流星錘的和使五行輪赶來尋仇,才一交手,那使五行輪的又中毒身死,使流星錘的才退上岸去,如何和林香主苗老大相遇,雙方打了起來,此后船至白洋河,如何碰上王三寡婦等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獨孤長老靜心細察,覺得面前這位少年坦誠相對,侃侃而言,极非臨時編撰,心知不假。不由一陣沉吟,暗想:這中間分明另有文章,不由回頭向苗老大問道:“那晚麻衣洑擊傷林羽的人,你可有和他們答話。”
  苗老大躬身道:“那晚月色甚暗,弟子和林香主一到,就遇了那個使流星錘的,他一見弟子等人。就動上了手,沒有問話。”
  獨孤長老又道:“你怀疑瀘溪分舵是岳少俠所為,除了那客店中一位本門弟兄所說之外,可有其他證据?”
  苗老大一時答不出話來。
  獨孤長老哼了一聲道:“虧你在江湖上混了這多年!唔!那使流星錘的是何家數,你總該知道?”
  他不威而怒的兩道眼神,隱射精光!看得苗老大渾身打了個哆嗦,緊咽著口水,結結巴巴的道:“那人所使招術,十分詭异,不像中原武術家數,弟子愚劣,實在瞧不出來。”
  尹稚英接口道:“那晚晚輩和我哥哥,隱身樹上,看得較為清楚,所使招法,确實十分怪异。后來和林香主對了一掌,林香主使的大概是‘五陰掌’,那人出手隱聞風雷,好像是傳聞中的‘風雷掌’。”
  她此語一出,苗老大連忙點頭道:“是!是!尹少俠說得一點不錯。”
  獨孤長老臉色驟變,口中沉吟著道:“難道是海南門下?”接問道:“海南每年來湘西采購朱砂,你們弟兄是否招惹了他?”
  苗老大顫聲的道:“海南采購朱砂,每年只是南海雁秦康一人前來,弟子三人,都是素識,從沒梁子。”
  獨孤長老一揮手令苗老大退下。苗老大如皇恩大赦,打了一躬,赶緊站到他原來位置上。
  獨孤長老才向岳尹兩人笑道:“岳少俠,尹少俠請勿見笑,老朽猜想這檔事恐怕還另有牽連,其中和兩位也不無恩怨,好在敝教和貴派素极敦睦,不日自會水落石出。兩位遠來是客,可否盤桓數日,俾老朽略盡地主之誼。”
  “峰兄且慢!這位岳少俠自稱昆侖門下,老朽有話問他。”那坐在上首的禿頂紅面老頭,枯坐良久,這時突然發話。獨孤長老微微一愕,接著又淺淺的笑了一笑。
  禿頂老頭這時臉色一沉,回首向岳天敏問道:“岳少俠既是昆侖門下,不知和涵真道長,如何稱呼?”
  岳天敏躬身答道:“涵真道長那是在下二師兄。”
  此言一出,排教三老,立即面露惊訝,一齊回過頭去望了禿頂老頭一眼。
  “哈哈!”禿頂老頭一聲大笑,聲震屋瓦:“老夫早知你假借我昆侖派名聲,招搖江湖,來!讓老夫試試你是否昆侖門下?”話聲未歇,他端正坐著的人,不見他身子稍動,倏然飛起,其快無比。正是云龍九式上由“降龍在田”變為“潛龍升天”的身法。身到半空,略一回翔,右手陡然拍出,“青龍探爪”。大廳上霎時起了一股狂飆,由高而下,向岳天敏當頭劈到!
  從升空、回翔、到拍掌,几乎渾成一气,迅速絕倫,而且雷霆万鈞,凌厲已极!
  鳳儿一見師傅在勁風籠罩之中,心中一急,猛的一蹤身要去拉岳天敏衣角。
  這一下倒把尹稚英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把鳳儿拉住,低聲喝道:“你岳叔叔不要緊!”
  這時只听岳天敏叫道:“原來是四師兄,請恕小弟不知不罪。”
  原來他一見禿頂老頭使出了云龍九式中的三式,猛然想起這云龍九式在自己沒有得到“太清心法”以前,已有六式傳下。這三式名叫“云龍三大式”,只有四師兄万松齡才會,他仗此成名,江湖上才叫他拏云手,這一發現,岳天敏心中一喜,連忙口稱師兄,向万松齡告罪。
  拏霎手万松齡身在半空,越听越气,怒喝一聲:“誰是你師兄?”一抓已快擊到岳天敏頭頂!
  他倒并不是出手就是殺著,要把這青年立斃掌下,實在以前听三師兄云里神龍田潛曾經提起過,自己在高淄看中一個資質极佳的少年,已將自己的“縱鶴擒龍”傳給了他,并以“神龍令”為憑,介紹他到九華拜在二師兄涵真子門下。如此算來,這姓岳的青年,就應該是二師兄涵真子的門人,如何把自己師傅稱做師兄?要知武林中最重輩份長幼之序,此人如此狂妄,背師叛道,不禁心中有气。而且自己的云龍三大式,凌空下擊,也只有“縱鶴擒龍”中的縱鶴手才可抵擋。他要試試這人是否即是三師兄所說之人。是以一出手就使出云龍三大式來。那知一抓快到對方頭上,他口中只喊了一聲四師兄,人既并不躲閃,也沒使出“縱鶴手”來。
  “如果這一抓真的擊下,這青年怕不立即死傷?哼!你還敢使刁?認為叫出師兄來,老夫就饒過了你?借名招搖,雖罪不至死,但懲戒在所難免。”
  拏云手雷光火石般念頭疾轉,在空中略一吸气,減少了擊出的力道。
  但右掌業已拍上對方頭頂,要想偏一點都來不及。掌緣离青年人頭頂,不到三寸,猛覺他頂上似乎凝結著一層無形气网。自己手掌碰到上面,似實而虛,微微的生出反震之力,竟然彈了回來!空中無處著力,身不由主飄蕩出去。
  拏云手大惊失色,這青年內力之深,即使大師兄玄真子也沒有這樣深厚功力。方才分明是對方有心相讓,不使自己太過難堪,他雙腳落地,禁不住望著岳天敏怔怔出神。
  岳天敏慌忙上前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說道:“小弟岳天敏,參見四師兄。”
  拏云手疑信參半,看他身手,分明已具玄門無上內功,自己昆侖派心法失傳已久,這青年人是何來歷?口口聲的叫自己師兄?
  岳天敏知他心存疑竇,就把自己得到太虛真人遺書,遺命收徒,及上九華山拜謁掌門師兄等事約略述說了一遍。
  拏云手万松齠這時不由他不信,眼看這英華內斂的小師弟,不禁為昆侖派后起有人,而感到無限欣喜,正當此時,忽見門上通報,說宜都祝三立和少林寺一瓢大師來拜。
  喪門旛閔長慶連忙稟報了獨孤長老,就帶著馬任兩位香主,匆匆迎了出去。不一會,閔長慶陪著一個清瘦老者和一個五十來歲的和尚進來,在兩人身后,還跟著一個二十三四的英俊青年。那清瘦老者,正是少林寺護法,以劈空掌名聞江湖的祝三立,他和師弟少林監院一瓢大師,儿子祝世杰,才走上石階,排教三長老和拏云手万松齡等一起都迎了出去。
  大家見禮之后,祝三立望著万松齡笑道:“兄弟因听說万兄在此作客,才專程赶來相見。”
  万松齡心頭一愣,他巴巴的從宜都赶來,不知又有什么事故?忙道:“祝兄專程前來,找尋兄弟,定有重要之事見告。”
  祝三立道:“兄弟正有一事,想請教万兄,云里神龍田兄,近十年來江湖上甚少見面,不知他當年威震江湖的“神龍令”,傳給了誰?万兄諒必知道?”
  万松齡惊奇的道:“難道神龍令出了什么亂子嗎?”
  祝三立點頭道:“万兄所料不錯,事情發生在數月以前,兄弟因事派舍侄世明前往燕京,不料在黃河渡口的孟津,就被人殺害。他去時騎了兄弟的赤龍駒,也沒了下落。就在尸身上發現了一支神龍令,兄弟据報之后,心想神龍令乃是田兄信物,也許失落宵小之手。看情形,那人殺了舍侄,故意留下神龍令,好使兄弟怀疑和貴派有關。后來傳聞万兄在此作客,想來你也許可以知道一點端倪,這才巴巴的赶來。”
  岳天敏坐在万松齡下首,這時一听兩人談到神龍令,連忙向祝三立拱手說道:“祝老英雄所說神龍令,數年前系由三師兄云里神龍交給在下,當時原要在下上九華山去拜謁二師兄涵真子,作為見面時的信物。不料在蕪湖客店之中,被人盜去,目前尚未找到。”他可不好意思說出神龍令乃是被霍成蛟所盜。
  祝立三一听這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還是昆侖四老的師弟。啊啊!江湖上盛傳大鬧太行山,和枯木和尚硬對三掌的,莫非就是他?
  万松齡笑道:“祝兄,我替你介紹,這是敝師叔的唯一傳人岳師弟岳天敏。”
  祝立三方要笑話,突然大門外傳來一陣粗暴的吆喝之聲,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一連串又甜又嗲的笑聲,好似一串銀鈴,越來越近!總舵主喪門旛閔長慶,一個箭步竄出大廳,方要出去問問清楚。驀的香風拂面,心中飄飄然有些沉醉。睜眼一瞧,不知何時,自己面前俏生生的站著一個美人儿。吹彈得破的粉臉上,隱泛桃花,眉眼盈盈,似笑還嗔!
  “呦,閔舵主,敢情不認識我啦!瞧你發愣的看你干么?小妹因有點急事,連通報都來不及,闖了進來,你不見怪吧!”
  閔長慶被她一聲“小妹”叫出了魂!
  “嗯!啊!阮香主,那一陣香風,把你吹了來,快!快請……”他話未說完,她早已一陣風似的閃進了大廳。秋波那一轉,櫻唇中“噫”了一聲。
  “尹師姐,你也在這里?”
  尹稚英坐在岳天敏的下首,被她一聲“尹師姐”,叫得粉臉通紅。花蝴蝶似的人影,早已到了眼前。抬頭看清來人,卻是自己教中副教主万妙仙姑門下的玉面仙狐阮嬌嬈。連忙站起身來,叫了聲“阮師妹!”
  她聲才出口,她好像見到了親人。
  驀的一手握住了尹稚英玉臂,另一只粉嫩嬌紅的纖掌,翹著春蔥般指尖儿,按在她起伏不停的酥胸上。輕笑嬌喘的道:“方才……方才被一個小冤家,追得我好緊……”
  尹稚英恐她口沒遮欄,使了個眼色道:“阮師妹,快坐下憩息再說。”
  阮嬌嬈螓苜微回,對著閔舵主淺淺一笑。才要挨著尹稚英坐下,陡的,她眼睛發了直。芳心卜卜亂跳。和尹師姐并肩儿坐著的這個美少年,真美!
  玉面仙狐阮嬌嬈,是玄陰教五台分壇的紅人。武功高,交游廣,春意盎然:媚態橫生!只要你夠得上“潘、驢、鄧、小、閒”這五字譜儿,就有資格一親芳澤。江湖上年輕小伙子,見了她誰不垂涎三尺,俯首稱臣?難不成天下就沒有比她更美的小娘們?不!比玉面仙狐美的可有,像她這般媚的還真罕見!她有一种獨門功夫——“內功”,包叫你蝕骨銷魂,死而后已。所以大家背著她就叫“騷狐狸”,這個不雅的外號,在江湖上不脛而走,可比她師傅万妙姑還響亮得多!五台山分壇,她是外交專家,時常來往川、湘、云、貴,江湖上稍有頭面的,那個不識?這時,人才坐定,那心可定不下來了。水汪汪的眼睛,一瞟,一瞟,盡往岳天敏臉上轉。突然!大門口又起了吆喝之聲。一團白影,疾若流星,倏的飛將進來,身法之快,簡直無法形容。眨眼之際,廳前多了一人,他一身白衣,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俊美少年,手中握著一支精瑩發光的白玉洞簫。
  一眼瞧到玉面仙孤阮嬌嬈。“你不把馬儿還我,還想逃上天去!”身形一晃,追將過來。
  喪門旛閔長慶見狀,向橫跨出一步,雙掌一封,口中喝道:“朋友!這是什么地方?容你撒野!”
  他滿以為這下定可把白衣少年攔住,那知自己才一閃出,人家早已擦身而過。這下可把威震長江上下流的排教總舵主惊得不知所云。憑自己身手,明明在面前的人,竟會阻攔不住。
  閔長慶一張黑臉,登時漲得變成了豬肝。
  “尹師姐,你快替我擋一擋,這小冤家真凶!”玉面仙狐想是吃過了白衣少年的苦頭,嬌怯怯的扭著腰肢,躲到了尹稚英身后,好像在捉迷藏!一面鶯聲嚦嚦的道:“小冤家!馬儿有什么希罕的?你要,我送給你就是。干么?凶霸霸的,誰還和你動真刀真槍來著!”
  脆得發磁的聲音,真嗲!尹稚英手握劍柄,回身護著阮嬌嬈,和白衣少年對了面。
  心中不由一陣惊喜,脫口叫道:“琪姐姐,是你!”
  “英弟!啊!敏哥哥,你……噫!爸爸,你也在這里?”
  白衣少年身形一晃,驀的投入了拏云手万松齡的怀中。他正是万松齡的女儿万小琪。她無意中碰上爸爸,又碰上了敏哥哥,几個月來的焦急不安,立時一掃而空。心頭這份喜悅,真是無法形容。喜上了眉梢,笑上了櫻桃!兩個酒渦,一雙秀目,兀自在敏哥哥俊臉上轉個不停!“敏哥哥,你傷好啦!真是謝天謝地。”
  岳天敏訝异的道:“琪妹,你也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
  万小琪長長的睫毛,貶了兩貶,側著頭笑道:“說起來話可長呢?慢慢的再告訴你。嗄!你中了枯木禿驢的黑眚附骨掌,是褚老庄主說的,我就是為找你來的呀!”
  這兩人几個月不見啦!誰都有滿腹的話要說,可是一時又說不清。
  拏云手万松齡一听兩人對話,心中甚感惊奇!噫!他們原來早已認識啦!這倒好,自己叫他師弟的人,自己的女儿卻叫他哥哥,這筆賬,怎么算法?可是拏云手畢竟是老江湖,兩人的神態口吻,一入眼帘,早已心中了然。也好,讓他們小儿女去各交各的罷!本來嘛,一對璧人。他看看英俊的師弟,又瞧瞧嬌憨的女儿,老臉上綻出一絲笑意。
  “哦!英弟弟,這次真虧了你,這許多路,照料著敏哥哥,往返跋涉!”万小琪走近尹稚英身邊,臉上露出十分感激的神情。
  玉面仙狐阮嬌嬈這時碎步輕盈,又嬌嗔,又嬌笑,柔聲柔气的道:“你這位姐姐,自己扮著臭男人,追得小妹上气接不住下气。可是你呀!你不瞧瞧尹師姐,到底是男是女?真還虧你英弟弟英弟弟叫得這么響?”
  尹稚英臉上一熱,白了玉面仙狐一眼,急道:“阮師妹,你再胡說!”
  万小琪驀的一惊,仔細打量著粉臉生霞的英弟弟,他……她分明也是個女儿身!心頭陡然升起了一縷寒意,机伶伶,酸溜溜,說不出是什么味儿?一轉身抓住敏哥哥臂膀,急急的搖著問道:“敏哥哥,你說!”
  岳天敏見她聲音發顫,神色有异,心中甚感為難,就住握她的柔荑,微微的點了點頭,還沒開口。
  万小琪沖著尹稚英哼了一聲道:“英弟,你瞞得我好苦!”
  尹稚英低聲央求道:“好姐姐,我等一會再詳細告訴你好嗎?別生气啦!”接著又道:“哦!琪姐姐,你方才追著阮師妹,到底為了什么?”
  万小琪道:“我在墨山碰到她,見她騎的那匹馬,正是我的玉獅子,我問她從那里來的,她說是朋友送的,我問他朋友是誰,她又不肯說,反說我想搶她的名駒,這樣就打了起來。”
  玉面仙狐阮嬌嬈水汪在的眼睛一轉,瞟著岳天敏,又沖著万小琪,嬌聲笑道:“好啦!琪姐姐,你現在可不要再追我了罷?那玉獅子既是你的,小妹物歸原主,還給你就是了。”
  万小琪听到她說:“物歸原主”,心中一動,粉臉上立時露出兩個小酒渦來,纖手從怀中一掏,側著臉對岳天敏笑道:“敏哥哥,不是這位阮姐姐說起物歸原主,我可忘啦!你瞧這‘神龍令’,我給你找回來了。”
  祝三立听她提到“神龍令”,虎的站起身來,兩道炯炯有神的眼光,落到万小琪手中,臉含怒容,問道:“神龍令,你從何處得來?”
  万小琪把“神龍令”往岳天敏手中一塞,回頭冷冷的道:“我從那里得來,你管不著,神龍令原是我敏哥哥的,你凶什么?”
  拏云手万松齡見狀,連忙向祝三立笑道:“這是小女,她自幼給兄弟嬌縱慣了,祝兄請勿見怪。”
  一面回頭喝道:“琪儿不得無禮,這是祝伯伯,神龍令出了事情,你從那里得來好好的說出來才對!”
  万小琪小嘴一噘,搖頭道:“我只知道‘神龍令’是敏哥哥的,我還給他,旁的不知道。”
  岳天敏知道這位琪妹妹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气,你可拗不得她,連忙笑道:“瑛妹,這‘神龍令’在愚兄手上遺失,目前關連著少林和我你兩派和气,你從那里得來?說出來給大家听听,也好把事情弄個清楚呀!”說著又把神龍令呈給了万松齡。
  万小琪柳眉一挑,瞧著岳天敏笑道:“噫!敏哥哥,你怎么糊涂啦!我是西崆峒門下,可不是昆侖派的人呀!”万小琪接著又望了祝三立一眼道:“他好好的問我,我不是就說了嗎?那是半個月前,我經過襄陽,碰到一批運柩的人,他們一路上好像在爭論一件事。一個說:‘少庄主准是昆侖派人下了毒手,連赤龍駒也給搶跑了。’另一個說:‘人家昆侖派名門正派,那會做出這等事來?中間怕有蹊蹺。’先前一個又道:‘明明在少庄主身邊,放著這支神龍令,還會假的?’我听他們說到‘神龍令’就回頭一瞧,果然那人手中拿著這支神龍令在比划,我心中一喜,就順手奪了來啦!”
  祝三立這才知道万小琪是從自己庄丁們手上奪來,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卻見万松齡手中把玩“神龍令”,反覆諦視,面現怒容,不由也湊了過去。
  卻好万松齡抬起頭來,低聲的道:“祝兄,這神龍令是假的……”
  他話未說完,猛覺微風颯然,兩人同時回頭過去。
  大廳上多出四個人來,一看賓主的神情,對方似乎是有為而來,一時就把話頭打斷。
  大廳上這許多高手,除了岳天敏,沒一人瞧見人家是如何進來的?
  這時天時已黑了很久,大廳上早已張起燈來,燭光輝煌得有如白晝。
  四人中為首的一個,看上去年約五旬,頭挽道髻,穿著一身墨綠色的道袍,手執拂塵,道貌岸然!
  他身后一排站著三人,第一個年齡和那道人不相上下,可能還老一點,身上穿著一襲古銅色長袍,面情十分冷寞。
  第二個正是在麻衣洑和自己動過手的那個使流星錘的。
  第三個是廣額深顙的中年漢子,手上捧著一柄精鋼量天尺。
  排教三長老因來人并非素識,雖敵友未分,但來者是客,所以同時站起身來。
  万松齡、祝三立、一瓢大師等人,見主人面色凝重的立起身來,也紛紛站起。
  湘西三英的苗老大,一眼瞧到手捧流星錘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悄悄的踅近總舵主閔長慶身邊,低低說了兩句。
  總舵主喪門旛閔長慶面色倏變,他向兩位香主馬子安、任壽及王三寡婦等人,暗暗使了個眼色,各人立時手握兵刃,暗中戒備。情勢在暗中緊張起來,廳下的排教門下,也得到了總舵主的暗示,紛紛各就位置,安置了匣弩鏢箭,如臨大敵!這時大廳上反寂靜得一點聲息都沒有。廳前站著的四人,尤其是為首的綠袍道人,兩道冷峻如電的目光,向廳上掃了一轉。岸然而立,神情微露不屑。大有這一群人都不在他眼中之概!
  獨孤長老雖覺得人家夤夜闖入排教總壇,自己臉上太不好看,但身為主人,不得不抱拳笑道:“高人蒞止,老朽不曾遠迎,殊為失禮,道長宗派名號,如何稱呼?駕臨敝教,當有見教?”
  綠袍道人卻視若無睹,听如不聞,回頭向手持流星錘的沉聲問道:“饒天來,殺李奎、秦康的是誰?”
  饒天來躬身而出,行了一禮,用手指了指尹稚英,又指了指苗老大,口中嘰嘰咕咕的說了几句。
  綠袍道人頭點道:“好!你和鄺六甲,先把那兩人拿下。”手持流星錘的饒天來和另一個手持量天尺的鄺六甲,同時“嗨”了一聲。
  人影倏起,疾若流風!兩人已一奔尹稚英,一奔苗老大。
  綠袍道人這才冷冷的瞧了獨孤長老一眼,開口說道:“你大概就是排教教主了,等我宮下弟子,先將兩名凶手拿下之后,貧道再和你算賬。”說著一揮袍袖,和他身后侍立的一人,同時退出去一丈左右。
  這時廳上已經動上了手,奔苗老大的鄜六甲,早被馬子安、任壽兩人接住。
  苗老大豈甘后人?鐵煙管一揮,立時加入戰團。
  鄺六甲以一敵三,全無懼色。一柄精鋼量天尺,招術凌厲,對方合三人之力,還只打個平手。
  尹稚英正因饒天來對綠袍道人說話時,指指點點的對著自己,心中有气。
  她唯恐敏哥哥攔著自己不讓出手。是以一見饒天來向自己奔來,早就迎了出去。刷的一聲,長劍出鞘,靜以待敵。饒天來的外號,叫做搖頭獅子。他人還未到,黃鐙鐙的流星錘,業已出手!一招“幼獅戲球”,只見一顆金光四射的流星,后面跟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黑影,瞬息千里,流飛而至。
  尹姑娘輕哼一聲,右手長劍上挑,振臂一抖。雪亮的劍尖上嗡然作聲,對准流星錘上點去。這動作何等迅速,“叮”的一聲,來勢沉重的流星錘,竟被劍尖震開。寒光一瀉而下,疾劈搖頭獅子右肩。搖頭獅子饒天來,身負极高武學,在碧落宮第三代弟子中,僅次于無情居士木遵化(那個身穿古銅長袍面情冷寞的),他本來未把尹稚英視作對手,那知一上來,人家僅用劍尖竟把自己的流星錘點飛。不由心頭一愕,驀見劍光已向右肩撩到。赶緊身形半旋,反手一掄,金光耀眼流星錘,霎時由一而十,由十而百,變成了一幢金光,由身畔涌起。把尹稚英的長劍,擋在外面。
  尹稚英步展飛絮,劍勢綿綿而出。但見一幢金光之外,閃著無數銀芒,花雨繽紛。兩人倏忽之間,已對了十几招,真是快若閃電,疾若流星!
  搖頭獅子饒天來平日极為自負,初到中原,第一次就碰上岳天敏,人家徒手游行并沒還手,自己還鬧得手忙腳亂。這次又遇上了尹稚英,對方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自己聞名海南的風雷錘法,十几招過去,還碰不到他半點毫毛,心中那得不气?如此下去,海南威名,豈不掃地!猛听他“嘿”的一聲,一顆斗大的金色錘影,突然從一幢金霞中平飛而出。風雷隱隱聲勢惊人!這是他風雷錘法中的厲害殺著“隕星撞岩”。
  流星錘旋轉不停,直向尹稚英兜胸撞來。
  尹稚英嬌軀輕挪,她的飛絮舞步,講究倏忽靡定,對敵潛形,豈會中了他的硬碰硬撞?姑娘閃開來招,脆生生的一聲冷笑。
  劍光驟吐!瞥見一道匹練,循著流星錘的煉子,溯流而上,欺身疾進。
  搖頭獅子饒天來一招落空,尹稚英的劍尖离他咽喉已不及一寸。
  “英妹不可傷他!”
  砰!饒天來一個大龐身軀,已被憑空飛來的岳天敏隔空一推,送出去二丈開外。
  馬子安、任壽、苗老大三人聯手,和霹靂手鄺六甲還在兔起鶻落,金鐵交鳴,看來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總舵主喪門旛閔長慶雖然還侍立在獨孤長老身側,兩眼卻注視著場中三人。
  王三寡婦几次要想上前助拳,都給總舵主搖頭止住。是以她三角眼中隱泛殺气的替三人掠著陣。
  獨孤長老涵養再好,對海南來人的狂妄態度,也懍然變色。
  臉孔鐵青,眼中閃出犀利如劍的光芒,分明已是怒极!
  “都給我住手!”聲若洪鐘,震得大廳上灰塵簌簌下落。四個激戰方殷的人,俱各聞聲跳開。
  獨孤長老壽眉軒動,向綠袍道人沉聲喝道:“道長是碧落三仙的那一位?”
  綠袍道人冷冷的道:“貧道正是碧落宮的古九陽便是,排教教主,還知道海南有碧落宮嗎?”
  語气咄咄逼人,囂張已极!
  獨孤長老仰天哈哈大笑,說道:“排教從創立迄今,可還沒人敢來上門尋釁,古道長倒真是三百年來第一個人。”
  古九陽冷哼道:“排教又不是龍潭虎穴,貧道可還不在乎。”
  站在獨孤長老左邊的向老爹,這時接口道:“古道長仗著碧落真君的一點余威,良然不把排教放在眼里,我向老頭不自量力,倒要先領教几招海南絕藝。”
  雙方言詞,越來越僵。向老爹正待邁步上前。同時万松齡、祝三立、一瓢大師卻也連袂而出。
  古九陽橫了三人一眼,冷笑道:“四位一起上,倒免得貧道多費手腳。”
  拏云手万松齡知道古九陽起了誤會。心想碧落宮的人,也忒嫌狂妄,他笑了一笑,首先說道:“向兄且慢!古道長不遠千里而來,也許有什么誤會,且容兄弟作個調人如何?”
  向老爹一見三人出面,只好停步。
  万松齡接著向古九陽拱手說道:“道長休得誤會,兄弟昆侖派万松齡,這位是少林寺護法祝老哥,這位是少林監院一瓢大師,都是湊巧在此作客。海南碧落宮,威名遠播,人所欽遲,不過素聞貴教和中原武林,向無恩怨。紅蓮白藕,本是一家。道長遠道而來,當有事故,不知能否賞兄弟三人一個薄面,大家把事情講清楚了,能夠化干戈為玉帛,豈不是好?”
  古九陽雖然從沒有到過中原,但碧落宮掌教碧落真君,當年曾被邀參加過泰山論劍。他親眼看到昆侖、峨嵋、武當、少林四大門派中人,武功精深,各有獨得之秘。即其他各派如崆峒、衡山,五台、烏蒙,也能人輩出,不可輕視。自己雖抱著獨霸武林,稱尊江湖的雄心,但自問要對付如許中原武林,那有把握?是以當場只試爆了一顆碧焰陰雷,向大家示威之外,也就知難而退,依然返回海南去了。
  古九陽當然時常听乃師提及中原武林的各門各派,不想眼前三個老頭,竟是四大名派昆侖少林的高手。自己才一到中原,就碰上了這些人,即使他再狂傲,在不明對方虛實之前,也不敢輕易樹敵。是以聞言之后,連忙還了一個稽首,說道:“三位原來是中原四大門派的高人,貧道真是幸會!”說畢,回頭向穿古銅色長袍的木遵化道:“你把最近發生的經過,向三位說一遍。”
  碧落宮第三代大弟子無情居士木遵化領命而出,向万松齡等三人略一打躬。冷寞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他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搖頭獅子饒天來道:“半個多月前,饒師弟帶了李奎,秦康兩位師弟,和几個宮下弟子前往瀘溪,調查一件事情,本來這事与排教無關,不料有一個宮下弟子,在蹂盤之時,就被下了毒手,陳尸在排教的瀘溪舵上……”
  苖老大听到這里,突然插口問道:“這事情發生在几時?”
  無情居士木遵化愛理不理的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正月初四。”
  苗老大恍然大悟,急問道:“那么瀘溪舵上十几個弟兄,都是你們下的毒手了?”
  木遵化冷哼一聲,傲然的道:“凡我碧落宮門下,行走江湖,如有一人死傷,對方就得全數陪命,饒師弟自然把他們一起算上。”
  “啊!賊子,老娘和你拼了!”王三寡婦厲叫一聲,掌出如風,直向搖頭獅子饒天來當胸印去。
  苗老大和搖頭獅子在麻衣洑動過手,知道對方功力甚高,自己和林香主兩人聯手,尚非其敵,王三寡婦一人如何是他對手?此時殺害自己瀘溪分舵弟兄的真正仇人,當面相對,不由熱血沸騰。鐵煙管一揮也縱身扑去。一人拼命,万夫莫敵!
  搖頭獅子饒天來雖沒把這兩人放在眼中,但人家不顧自身的猛下殺手,倒也不敢大意,流星錘源源出手。一轉眼三個人已搶攻了七八招。
  岳天敏听雙方對話,心想瀘溪客店窗前中毒暴斃之人,可能就是海南門下。當即排眾而出,雙手隔空一堆一拉,使出“縱鶴擒龍”絕技,把正在激戰中的三人硬生生分開,朗聲說道:“三位且請暫停,等是非恩怨說清楚了再動手不遲。”
  一面向木遵化道:“在下想請教木老哥,那貴教門下被害之人,可是面有疤痕,身材瘦小的漢子?”
  木遵化憤怒的道:“在瀘溪被殺害的正是天花阿七,如此說來,定是尊駕所為?”
  岳天敏臉色一正,答道:“當日在下兄弟,恰在澞溪過夜,貴教的天花阿七,中毒身死,在下親眼目睹,但木老哥焉能血口噴人?”說著就把在瀘溪店中情形,說了一遍。
  不過當時沒料到竟把尸体丟到排教分舵附近,致惹出這許多事來。
  無情居士木遵化冷冷的望了岳天敏和尹稚英一眼,嘿嘿連聲的道:“瀘溪殺天花阿七,望江樓殺奔雷手李奎,麻衣洑殺南海雁秦康,原來都是兩位的杰作。”
  岳天敏道:“令師弟李奎,秦康之死,在下兄弟确實也是親身遭遇,只不知下毒的是誰罷了!”說完,又把望江樓及麻衣洑之事就自己所見,詳細說了出來。
  木遵化喝道:“你們既然殺害了碧落宮三個門人,今天就得要你們排教拿三十絛命來!”
  岳天敏見他竟把自己當作排教的人,而且語气极為狂妄,不由微微一笑道:“木老哥,在下乃昆侖門下,并非……”
  他排教兩字,還沒出口,就被木遵化截住,喝道:“難道你是昆侖門下,碧落宮就怕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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