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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天外來麴香針貽小友 林中多伏莽鬼賺群英


  “這就是陰山雙尸?怎么連僵尸也有外號?”
  看它們直挺挺的似乎并不厲害,自己既然遇上,就得為民除害!
  岳天敏膽气一壯,勁貫右臂,正待劈去!這不過一瞬間之事,兩個僵尸,卻比他還快。口中又是“吱”的一聲尖叫,陰風驟起,身形如電,爪前身后,分向兩人扑來。十道尖風,業已襲到身前!
  岳天敏那會讓它們抓中?舌綻春雷,大喝聲中,右掌一揮,同時向前拂出!這下!他用上了四五成力道,以他平日對敵的經驗,認為至少也得把它們震飛出去!那知竟然大出意外,“蹦”!“蹦”!兩個僵尸只被震退了兩三步。僵直的上身,向后晃了几晃,就已站住,胸前挂著的兩串冥鏹,卻被震得“鏘”“鏘”作聲!
  岳天敏一掌出手,雖然擋住了二十道尖細指風,但似乎還覺得有一絲陰寒之气,依然襲上人身,使人有机伶伶的感覺。不由心中驀地一惊,以碧落宮三仙古九陽那高的功力,干天三昧神功,尚且不能透過自己的太清罡气。這兩個僵尸爪上發出來的陰風,竟有如此厲害?他上一次吃過枯木和尚“黑眚附骨掌”的虧,這會可不敢怠慢了。心念一動,“嗆”的抽出龍形劍來!一道青紫光華,照得滿室發紫!
  万小琪一見敏哥哥長劍出匣,她那肯示弱,白玉洞簫跟著也划起一圈瑩光。
  嬌聲喝道:“敏哥哥,我們一起上!”
  一黑一白的陰山雙尸,被岳天敏一掌震退了兩三步,似乎也吃了一惊。四只慘綠發光的眼睛,居然對望了一眼,鳥爪般手指,同時向胸前一掄。鏘!鏘!兩串冥鏹,立時掙得筆直。
  “嘶”的一聲,身如旋風,倏然躍進,一左一右,向兩人掃到!
  僵尸竟然把冥鏹當兵器使?真是怪事!
  岳天敏右手輕揮,使了一招少清劍法的“閉戶誦經”,龍形劍對准黑僵尸的黑色冥鏹,橫封過去。
  要知這一招“閉戶誦經”,是粘中寓削,既封亦攻的招術,他是存心要試試到底這僵尸是人是鬼?
  黑僵尸可是身僵心不僵,它似乎識得岳天敏手上的劍,是把神物利器。不待對方削出,右腕一沉,冥鏹像軟鞭似的突然轉彎,反擊岳天敏右腕。緊接著輕輕一抖,冥鏹鞭頭,突然又轉向內側,逕叩岳天敏心窩。這沉腕反擊,輕抖叩胸,粗看似乎是亂揮一通,但虛實互用,腕力內勁,無不使得絲絲入扣,恰到好處。出手敏捷,招式怪异,也到了极點!它們那里是什么僵尸?分明是人故意假扮,來人武功之高,端也小覷不得!
  岳天敏心頭明白,不由上聲長笑,喝道:“五台妖孽,今晚看你們能逃出手去!”
  刷!刷!刷!少清劍法源源出手。剎那之間,紫光飛舞,青芒耀寒,直向黑僵尸身上綿綿攻去!
  黑僵尸可當真厲害,別看他身体僵直,一蹦一跳,動作如風,靈活無比。手上冥鏹,使得“鏘鏘”作聲,勁風呼呼!你別以為那冥鏹是紙糊的,听聲音,不是緬鐵,也是精鋼!
  万小琪和白僵尸,也打得非常激烈。叮叮!鏘鏘!兵刃相接之聲,和洞簫的急銳嘯聲,冥鏹的呼呼勁風,合奏成戰斗的交響曲。四個人在這一間并不十分寬敞的廂房中,相互拼斗,愈打愈猛!如豆燈焰,被勁風掃得搖搖欲滅,形同鬼火。灰沉沉的牆上,幢幢人影,進退如流!只不過片刻工夫,已經斗了二三十招。
  黑僵尸卻被岳天敏罩在一片青紫光芒的凌厲劍影之中!
  “果然是賊子!”嬌叱聲中,火光一亮,尹稚英嬌軀閃將進來,仗劍而上。
  過天星樊青松一手緊握著單刀,一手晃亮了火折子,也在門口現身!
  “嗒”!黑僵尸一個不留神,手上一串冥鏹,被岳天敏的龍形劍削斷了半截,“當”的一聲,墜落地上。
  “吱”!緊急、尖銳,鬼叫之聲才起,鬼影一閃,黑白僵尸同時突圍而出,越過棺材。真像電光火石,快速已极!
  黑僵尸銅鈴似的眼睛,綠光暴漲,想是十分憤怒。鬼爪一探,向身邊掏出一管三寸來長黑黝黝的圓筒。對准著岳天敏,桀桀怪笑,聲若鬼嗥!
  岳天敏識不透黑僵尸又在耍什么花樣,正要蹤身追去。驀听頭頂上突如其來的一聲“哈哈”!酒香滿室!緊接著一聲凄厲無比的叫聲,破屋飛出,搖曳長空,瞬息遠去!
  這真是眨眼之間的事,以岳天敏的功力,也只見一條灰影,向黑白僵尸身前一扑。
  陰山雙尸同時發出厲叫,破屋而遁。
  “醉老前輩!”岳天敏心中一動,赶緊叫了一聲,那里還有人影?
  “噫!尹叔叔這是什么?”鳳儿突然惊叫起來!
  大家回頭一瞧,只見鳳儿小臉上,滿是惊异,手中正握著一管三寸來長黑黝黝的圓筒。
  “這不是方才黑僵尸手上的東西,你從那里拾來?”
  尹稚英心中一惊,不要上了兩個鬼僵尸的當?
  口中問著,早已伸手接了過來,但覺入手沉甸甸的,敢情的精鋼鑄成?
  鳳儿給尹稚英一問,十分迷惘的道:“方才我和樊叔叔站在門口,好像有人擠了我一下,說:‘給你’!這東西就塞在我手上。”
  她眨著小眼睛,好像在記憶什么,突然又道:“對了!這聲音,好像是老朋友!就是他!我听得出來。”
  尹稚英往手上一瞧,這個三寸來長的鐵筒,頂端有無數比針尖還細的細孔,筒邊上,卻凸出著一大一小兩顆珠狀的東西,想來許是什么厲害暗器。
  過天星樊青松,站在一旁,突然想起兩個人來,不由沉吟著道:“看這兩人的打扮長相,极像陰山雙尸!”
  岳天敏點頭道:“不錯!這兩個鬼東西正是陰山雙尸,你瞧,那木主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
  樊青松吃惊的道:“果真是這兩個魔頭?那么這東西,就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陰山一寶‘五殃針’了!今天如果不是暗中有高人相助,我們恐怕都遭了毒手。”
  尹稚英接口道:“樊師傅,你說這是‘五殃針’?當年謝五殃的獨門暗器?”
  樊青松點頭道:“看來大致不錯;兄弟也是听人傳說。當年謝五殃為了創立陰山派,不知怎的被峨嵋一瓢子用玄門罡气把他震傷。謝五殃回轉陰山,誓報此仇,化了十多年心血,采取陰山絕壑中的一种寒鐵,煉成一筒暗器,叫做‘寒英神針’。据說這种針長不逾寸,細如牛毛,筒上裝有一個活閂,和兩個机扭,用時先把活閂打開,在小机扭上一按,就射出一針,按著不動,針就會一支接一支,連續飛出,指揮如意。如果在大的那顆机扭上一按一次就能射出七十二針,你只要和敵人相隔一丈五尺左右,對准他胸口,這七十二支飛針,就會左右上下,自動打上人身七十二處穴道。敵人身材高大的,后退一步,身材瘦小的上前半步,無不命中,制造之精,計算之准,真可說是匠心獨運!中上人身,不但真气立破,而且陰山寒鐵的陰寒之气,遇血即凝,立時使人寒栗而死。”
  岳天敏听得心頭一凜,連忙問道:“哦,原來‘五殃針’是專破罡气設計的!”
  樊青松笑了笑道:“謝五殃當時自然專為破玄門罡气一類功夫而設計,但玄門罡气,是道家無上功夫,豈是他‘五殃針’所能破得?是以第二次依然敗在峨嵋派的一鷗子手上。他一怒之下,就把這針傳給了兩個徒弟陰山雙尸,自己揚言如果破不了玄門罡气,決不再下陰山。可是這‘五殃針’,雖然破不了玄門罡气,卻變成了各門各派其他气功的專門克星。除了各大門派有數的几位長老,江湖上有誰會罡气這門功夫?能夠內功精深,已是第一等人物了。所以‘五殃針’在江湖上一出現,就變了閻王帖、勾魂令,大家因為它是謝五殃的獨門暗器,所以就叫它‘五殃針’。陰山雙尸一則仗著‘五殃針’,二則有一套獨特的僵尸功,行走江湖,無人能敵,提起這兩個魔頭,誰不聞名喪膽?可是他們從不和那一門那一派有過交道,這會不知如何也會被五台山勾結而來,那倒真是不可輕敵!”
  万小琪听到末了,不由心中有气,哼了一聲道:“陰山雙尸,不過是邪門外道的么魔小丑,有什么了不起,明天看我再斗斗他們!”
  尹稚英卻把‘五殃針’遞給岳天敏,大家傳觀了一陣之后。
  岳天敏臉色一正,對鳳儿說道:“這‘五殃針’既是醉老前輩賜給你的,你就好好收下,不過此种暗器,太以歹毒,非遇窮凶极惡之人,和十分危難之時,不准隨便使用!”說畢,將“五殃針”遞了過去。
  鳳儿給過天星樊青松把“五殃針”說成威力強大,厲害無比,早已听得眉飛色舞,滿心歡喜。
  這時看岳叔叔又准許自己使用,更是喜不自胜,慌忙雙手接過,唯唯答應。
  過天星看看天色已近四更,便對大眾道:“時間已是不早,离開天明,不過只有一個更次,大家都得好好休息一下,明晨還要赶路呢!”說著彎腰拿起地上的油燈,隨手剔亮了些。大家退出這間鬼气森森的廂房,在配殿上打掃干淨了一處殿角。各人就地坐下,閉目養神,樊青松卻早已和衣而臥。一會工夫,天色已是大亮。大家起身之后,略事盥洗,岳天敏取出“辟谷丹”,給各人服了一粒,才离開古廟,順著廟前山徑,向前進發。剛走上了一里路光景,忽見前面山路上有四五匹馬,向自己這邊急馳而來。
  雙方距离越來越近,為首一騎,瞧到岳天敏等五人,赶緊跳下馬來,拱手道:“諸位請了,昨晚兄弟接待不過,致有冒犯,兄弟實感愧疚,特來告罪,還請諸位多多擔待!”
  岳天敏一看來人,正是昨晚引路的那個中年漢子。
  正想答話,驀听一聲大喝,過天星樊青松早已掣出單刀,“刷”的劈了過去。
  中年漢子身手卻也不凡,身形微晃,向左躍出一步,口中喊道:“這位朋友,有話好說!”
  “哈哈!五台山的毛賊,有什么江湖禮節可講?你拿命來就是!”
  樊青松要為鷹爪郭朴報仇,單刀如輪,狠命搶攻,著著都是殺手!
  中年漢子卻并沒還手,左躲右閃,一連避過了七八刀。不由也微有怒意,喝道:“朋友!你這樣蠻不講理,算那門子好漢?兄弟職司接待,不便和朋友動手,可并不是怕你。”
  樊青松倏然停手,嘿嘿一陣冷笑,問道:“好個職可接待!我問你,酒菜中下毒,這种江湖下五門的卑鄙行為,又算那門子好漢?你說!”
  他單刀指著中年漢子,雙目快要噴出火來!這也難怪,他和鷹爪郭朴一二十年的交情。此番同來給褚老鏢頭助拳,但未到半途,就眼看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死在人家鬼計暗算之下,叫他如何不憤怒填膺呢!
  中年漢子卻臉色不變,昂然的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兄弟倒還不在乎,朋友如不能相容,就請動手,我千里馬許侃,決不皺眉。至于昨晚之事,兄弟确實并不知情,這……”
  他望了岳天敏等三人一眼,又道:“這三位少俠,敢情和粉蝶追魂楚堂主另有梁子,昨晚是神手天王孟逢春孟香主暗中綴著你們前來,囑咐接待的弟兄暗中下毒,弟兄們因來人是壇上香主,自然不敢違拗。”
  尹稚英怒道:“又是楚天行那個江湖敗類干的好事,我正要找他呢!”
  過天星听得半信半疑,冷冷的道:“那么朋友是給我們收尸來的?幸虧毒下輕了,還沒死!”
  千里馬許侃臉色一沉,說道:“兄弟職司台西接待香主,這檔事,卻是事后才得弟兄們的報告,而且說諸位似乎并沒中毒,已向百折坡方向奔去!兄弟聞言十分愧憤,江湖上講的是臂膀上跑得起馬,拳頭上立得起人,大家明槍交戰,輸了就怪你自己學藝不精。這种見不得人的鬼蜮伎倆,豈不把我許某給坑了?是以連夜就赶了下來。百折坡曲折盤迥,如不識山中道路,決難走得出去。兄弟在路上發現三匹尊騎,料想諸位已是覷破此山奧秘,橫越山峰出去。走得不會太遠,這才赶著把諸位坐騎送來!”
  說著一揮手,跟在他身后的大漢,立即把三騎馬匹牽過,交給了岳天敏等三人。
  許侃接著一拱手道:“話已說明,恕兄弟不送!”說畢,就率著大漢上馬而去。
  万小琪望著他背影,笑道:“這千里馬姓許的,倒是個光棍。”
  過天星插口道:“江湖上形形式式,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大家上了馬匹,就朝著山徑,向前疾走。山徑還是十分崎嶇,曲曲折折的盤山而行,但勉強可以騎著馬走了。好在几個人都有一身絕好的輕功,馬匹雖在崇山峻岭的羊腸小道上轉來轉去,負擔還是极輕。五人四騎,環繞著重疊峰巒,起伏山崗,跑到中午時分,道路更形險陡,羊腸小徑,已差不多被山石掩沒,時有時無。遇上深澗絕壑,又往往須兜著圈子,繞道而行。大家經過半日奔馳,也覺著有些疲乏,當下就找著一塊大石旁坐下,喝了點泉水,又吃了一粒“辟縠丹”,休息一陣再走。那座插天高峰早在數十里外,已是清晰可見,這時看來,更似近在眼前!
  但沿著山徑,走了許久,還在前面。四匹馬差不多又跑了兩個多時辰,才赶到峰腳之下。駐馬仰望,但見面前這座高峰,聳天排云,十分陡峭。懸岩千丈,怪石嶙峋,實在是奇險無比!
  大家不知道玄陰教五台山分壇,是否設在這座高峰之上?但附近除了這座奇偉無比的山峰之外,別無其他高山。
  大家商量了一陣,決定等天全黑了,先上去探探再說。這時天色漸漸昏黑下來,剩下來的些微晚照流霞,也盡被茫茫夜色所吞沒。各人都把馬匹放了,万小琪也在玉獅子屁股上拍了兩下,讓它自去。
  岳天敏仰望山勢,覺得此峰高出云表,奇陡無比,英妹妹帶著鳳儿上山,多少總是累贅,不如叫鳳儿跟著自己,一面又道:“這座山峰,面積甚大,懸崖峭壁,深澗絕壑,隨處都可發生危險,大家一個跟著一個,不可走失,而且還要保持著一段距离才好,我們這就上峰去!”說著一手牽了鳳儿,首先躍起,万小琪、尹稚英、樊青松也跟蹤而上。
  這條山徑,十分逼仄,如果說它是路,倒不如沒有路還好走點。仰面是一片陡峭的危岩,一邊是傾斜滑溜的山坡。亂石嶙峋,矮樹叢生,竟然越上越陡!
  岳天敏稍著鳳儿,衣衫飄飄,凌空直上。万小琪、尹稚英足尖輕點,相繼登躍,也顯得毫不費力。
  只有過天星樊青松卻較為落后。已經到了半山腰上,過天星落后更遠,正在拼命的施展輕功提蹤,向上直追!
  忽覺有一股涼風,向自己腦后襲來,暗叫一聲:“不好!”
  赶緊一低頭,“刷”!一片沙石,已是擦頸而過。
  樊青松心頭一怒,一個鷂子翻身,躍開了几步。只看一條黑影,在樹叢間晃了晃。他上山之初,早已暗中戒備,右手握著單刀,左掌心扣著一只梭子透風鏢。這時那肯錯過机會,一抖手,一點寒星,就向黑影打去!
  口中喝道:“鼠輩往那里走!”雙足一點,人隨著鏢,猛的竄了過去。“拍”!梭子透風鏢,打在一株大松樹上,再找那條黑影,早已蹤跡不見。
  尹稚英听到過天星的吆喝,返身赶來,問道:“樊帥傅,你是不是發現了賊人?”
  就在這句話還沒落聲,突听身后一株高大的松樹上,有一個尖細陰沉的口音,接著說道:“你家太爺,就在這里。”
  聲音有若鬼叫,使人听了會毛發直豎!
  尹稚英微微一怔之際,忽覺陰風颯然,有几縷尖銳勁風,當胸抓來。爪風還未及身,已透著絲絲寒气!這分明是“陰風掌”一類邪毒陰功。
  尹稚英可不敢硬接,嬌軀輕挪,右手倏然拔出長劍,一招“后羿射日”。劍尖向天,一道銀虹,斜刺里直向發音之處激射而上。正當她劍先人后身形凌空飛起,“喀嚓”巨響,一大段七八尺長的樹身,突然從頭上直掉下來,勢急風勁。
  尹稚英身子懸空,兩下勢子都快,眼看就要砸上!她猛的提了口气,劍尖一偏,反手向樹身點出。
  “叮”!尹稚英只覺這段樹身,力道异常沉重。雖然被自己用劍點開,但右臂卻也震得微感酸麻。
  同時身子因這一點之后,往下落去!
  她可毫不怠慢,纖腰一挺,在空中使了招“蒼鷹展翅”,身形微側,再次飛起,依然向大樹上扑去!刷!一條黑影,可比她先了一步,竄入四五丈外的樹陰之中。
  尹稚英那里肯放過他?足尖在樹枝上一點,人如离弦弩箭般跟著激射過去。前面的黑影,身法當真快极,以尹稚英的功夫,前后腳追到,已然沒了影子。
  “今晚追不上你,姑娘也不叫紅線女了!”她心中有气,正在四處留神,忽然三四丈外,似有輕微的破空之聲。
  側耳一听,那破空之聲已到了七八丈外,隱約听到樹上“刷啦”的枝葉響了一下。
  “哼!這下看你還跑到那里去!”她輕輕躍起,覷准方向,猛的飛扑過去!果然!樹陰下面,依稀躲著一個人影。
  尹稚英惟恐他再逃出手去,身在半空,左手揚起。一大蓬玄陰針急如電射,跟著飛出。“嗤”!“嗤”!都打中啦!人影動也不動,以适才那人的功夫來說,似乎不該這末容易,就被打中?
  尹稚英是個心細如發的人,站定身軀,反手緊握著長劍,全神戒備,悄悄的掩近過去。仔細一瞧,那是什么人影?原來樹身上挂著一件黑色短上衣,上面用刀削去樹皮,有臉面大一塊白皮,遠遠望去,就好像蹲著一個人似的。這下可把姑娘气的粉臉發熱,自己分明上了人家的當,銀牙一咬,正待一劍揮去!不!這樹身上,好像還有字跡。她可不敢晃亮火只得湊近身去,趁著從樹隙中透進來的月光,運目注視。
  原來白樹身上,用木炭寫著八個大字:“昆侖鼠輩,前途納命。”
  正當此時,突听遠遠的傳來一聲慘叫。深山夜靜,听得分外清楚!“不好”!尹稚英心頭一凜,自己一時追丟了敵人,過天星樊青松武功較差,不要中了人家暗算?
  她不再遲疑,揮手一掌,砍斷樹身。一旋身躍上林梢,施展輕功,如飛的往原路奔去!一路找尋,那里還有樊青松的影子?連岳天敏,万小琪都不知了去向。心中不由十分納罕,按理,敏哥哥琪姐姐雖然走在前面,但自己發現敵蹤,他們不可能沒听到,怎會不見蹤影?尤其是樊青松,這一聲慘叫,一定是他,自己只顧追赶敵人,才中了人家調虎离山之計。不由一陣愧疚,就向前面松林中,疾追下去!這山腰上,到處全是密壓壓的深林,林中荒草枯藤,從無人跡。
  尹稚英長劍護身,蹤上躍下,一陣竄騰。忽听身后樹叢中,“刷”!響起輕微的衣帶飄風之聲,似乎向自己身后掩來。尹稚英耳目何等警覺,一個滑涉,霍地旋過身去。驟見眼前一片白光,業已向自己若身上疾卷過來。勢道勁急,好快的身法!急切之間,那容她思索,右腕翻處,一招“云霧金光”,劍流霞,迎擊而出!叮!叮!兵刃相接,尹稚英心頭一震,這賊子果然是個扎手人物。黑暗之中,一連換了三招,居然勢均力敵!尹姑娘可不耐久戰,左手掏出一大把玄陰針,正待乘机驟施殺手!
  對方敢情也激怒了,鼻孔中冷哼一聲,首先發言:“殺不完的賊子,今天要叫你逃出手去,才怪!”
  銀鈴般的聲音,鑽進尹稚英耳中,心頭一急,赶緊一個飛絮舞步,打橫里躍出,口中叫道:“琪姐姐,快住手,是我!”
  “是英妹嗎?你怎的一聲不響,竄進林來?”
  万小琪臉上余怒未斂,她不說自己搶先動手,反倒責怪起英妹妹來!
  尹稚英知道她是個火爆脾气,什么都得順她几分,聞言低聲笑道:“好姐姐,別快生气啦!我是來找你們來的呀!”
  万小琪被他一聲“好姐姐”叫得气也消了,“咭”的笑道:“英妹,真有趣,我們平日里還沒動過招呢,等這里事完了,好好的比上一場,才好玩啊!”
  尹稚英舌頭一伸,央求著道:“好姐姐,別比啦,我那里是你對手?”
  万小琪搶著道:“哼!我們又不是認真的,比著玩呀!”她說到這里,突然問道:“咦!敏哥哥呢,你沒和他在一起?”
  尹稚英臉上一熱,答道:“我是追一個賊子,追到半途上,給他逃了,方才听到一聲慘叫,才赶過來的呀!”
  万小琪白玉洞簫一指,气憤憤的道:“我也上了賊人的當,瞎追了一陣。”她頓了頓,接著笑道:“還好,結果我倒撈回了本,你瞧!那邊不是還躺著一個賊人?”
  尹稚英惦記著過天星樊青松,猛然聯想起方才自己和琪姐姐在黑暗之中動手的一幕。
  以琪姐姐出手之快,武功差一點的人誰能接得住?那躺在地上的,不要就是過天星?
  她心念一動,掏出火折子,走了過去,口中說道:“我們瞧瞧這賊子到底是誰?”
  火折子晃亮了,仔細一瞧,躺著的人,原來是缺著一條右膀的神手天王孟逢春,五台分壇內三堂的香主!
  尹稚英笑道:“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襄江分堂,我削斷他一條右膀,他還是怙惡不悛,前天晚上,偷放毒藥,結果,又碰上了你。”
  “哦!前晚放毒的就是他!那可饒他不得。”
  万小琪听說是前晚放毒的人,她正苦于找不到主儿,沒處出气。這會那肯輕易放過,說時遲,那時快,手起簫落,白玉洞簫往他死穴上點去!神手天王孟逢春,早被制住穴道,這時連哼都沒哼一聲,立時了賬!
  “琪姐姐,且慢!”尹稚英一見万小琪出手,赶緊叫住,已是遲了一步。
  万小琪望著尹稚英訝道:“這种人還不該死嗎?留著作什?”
  尹稚笑道:“唉!琪姐姐,你出手太以快了些!偌大的五台山,我們連分壇所在,都還未找到,留個活口,正好問問清楚呀!”
  万小琪眼睛眨了眨,一想不錯。
  但人已經死了,說沒用啦!不由笑道:“你為什么不早說?算啦!我們還是找敏哥哥去!”
  尹稚英因找不著過天星樊青松,恐他有失,正想開口,卻被琪姐姐不由分說,拉著就跑!這一陣奔躍蹤騰,兩人連袂飛行,真是快若穿云!但深山夜靜,松風如濤,到處靜悄悄的那有敏哥哥蹤影?
  “草非他發現敵蹤,追下去了?”尹稚英心念一動,忙道:“琪姐姐,我們快追!”
  朦朧月色,照入疏林,果然有一條曲曲折折的小徑,穿林而去。兩人這一發現,心頭大喜,毫不怠慢的依著山徑,往前直追下去!
  卻說岳天敏攜了鳳儿,一路向山上登躍。山勢雖然陡削,但巉岩峭壁,絕壑深澗,那會在他眼里。
  振衣直上,宛若御風而行!
  鳳儿但覺兩耳風聲呼呼,根本連足尖都沒著地,她人小膽大,毫不在乎。一面還張目四望,可是只見黑黝黝的東西,往身后疾飛,那里看得清什么?
  鳳儿心中直樂,將來自己也學到岳叔叔這樣大本領多好!只不過片刻工夫,已到了半山腰上。
  岳天敏,在一塊大石上拍了拍,笑道:“鳳儿,來!這里坐一會,我們等你万叔叔尹叔叔來了再走!”
  鳳儿依言坐下,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望著岳天敏道:“岳叔叔,我們這會回去,你教我方才那种會飛的本領好不好?”
  她滿臉期待,小眼睛眨都不眨。
  岳天敏笑道:“這叫做輕功,你尹叔叔不是在教你飛絮舞嗎?那就是最上乘的輕功呀!”
  鳳儿肩膀妞了扭,噘著嘴道:“那不會飛。”
  岳天敏笑著道:“傻孩子,輕功學好了,身輕如燕,那不是就像飛了嗎?不過輕功練得再好,還沒有用,要內功修練到了火候,輕功拳劍,自然也就會精湛。”
  鳳儿一听內功有如此好法,突然跳了起來,搖著岳叔叔的手道:“岳叔叔,那明天起,你就教我內功罷!”
  岳天敏撫著她頭頂道:“現在還不到時候,再過一兩年,等你基礎扎定了,我自然會教你……”
  “吱”!他們師徒兩人,話未說完,驀听十丈開外的樹叢中,響起一聲低沉的鬼叫。這聲音使人听了會毛發直豎!荒山夜晚,樹影婆娑,石筍嵯峨,黑暗之中,本來就像幢幢鬼影。這一叫,可更顯得陰森可怖!
  鳳儿向四外一瞧,急急的問道:“岳叔叔,這是什么聲音?”
  岳天敏隨口說道:“可能是夜梟,別理它!”話才說完,“刷”!一大片砂石,猛的打將過來。這片砂石,來勢极為急勁,但离著兩人身前還有五六尺遠,便紛紛下落。原來岳天敏早已听到十丈開外,有人潛伏,他是故作不知。砂石落地的同時,岳天敏一把挾起鳳儿,身若箭射,倏然猛扑過去。
  口中喝道:“五台妖孽,還不給我現出身來!”聲到人到,一大股勁風,像排山倒海般向樹叢中掃去!
  這力道何等厲害,“嘩啦啦”一陣巨響,合抱大樹,紛紛攔腰折斷,威勢之大,實在嚇人!
  “吱”!一聲急叫,那鬼聲音貼地低飛,好不迅速,眨眼之間,竄入了北面樹林之中。
  岳天敏藝高膽大,那管什么遇林莫追的禁例。一聲長笑,就往林中追入。他雙目既能夜視,別人想在黑暗中躲躲藏藏,自然無所遁形。縱目一瞧,果然發現一條黑影,在前面繞樹急行,身法极為快速。
  這叢林之中,經年累月,從沒人走過,樹干低盤,荊棘叢生,當真十分難走。追了一程,前面的黑影,時隱時現,任你岳天敏身法多快,但人家可占了地理熟悉的便宜。有几次明明追上了,但對方往左一拐,往右一竄,霎時就沒了蹤影。等你赶到黑影隱沒的樹旁,他又在數丈之外出現了。
  岳天敏几曾受過如此戲弄,劍眉一軒,腳下加勁,几個起落,已追近樹林盡頭。只听前面的黑影,“吱”的鬼叫了一聲。“吱”,林外居然也響起鬼叫聲來,似乎在一叫一答。
  岳天敏心中明白,這黑影敢情是故意把自己引來此地。
  “哼!就是你們集結党羽,我豈是怕了不成!”他微一沉思,前面的黑影,又倏然隱去。
  朦朦月色,從疏林中透入,林外許是一片空地。
  當下毫不遲疑,一長身蹤出林去!
  “嘿嘿!昆侖小輩,太爺等你多時了!”陰森森的聲音,充滿著鬼气。
  岳天敏略一打量,只見一片嶙峋怪石叢中,直挺挻的站著兩人,一黑一白,正是陰山雙尸!不由哈哈大笑,朗聲的道:“我當是誰?原來還是兩個鬼僵尸,來來!你們一起上罷!”
  他放下鳳儿,囑咐她站在一旁,不許走動。
  自己從腰間“嗆”的把龍形劍拔到手中,等著雙尸動手。
  黑僵尸兩眼綠光磷磷,咧嘴一笑,口中露出白巉的獠牙。
  雙臂一掄,雙腳一登,陰風猝起,兩只烏黑的手爪,其快如電,當胸抓來!
  “吱”!白僵尸一聲鬼叫,揮動銀色冥鏹,跟著跳扑過來。
  岳天敏昨晚在古廟中已和黑僵尸動過了手,雖然當時自己所使。不過是少清劍法。
  但憑自己的功力,對方還能接了二三十招,才把他冥鏹削斷武功已是不弱。這時兩人齊上,自然更不可輕視,心念動處,旋腕圈劍,一片背紫光華,立由劍尖上震蕩而起,驟然展開!
  陰山雙尸但見劍影重重,寒气森森,那知何虛何實?一上場,便遇絕招。“吱”的一聲,兩人一左一右,倏然分開。
  刷!白僵尸忽然轉到前面,銀色冥鏹,“近門擊浪”,猛向岳天敏心窩直搗!
  黑僵尸卻已躍到身后,僵尸功,赤尸爪,同時使出!
  陰山雙尸這兩個武林煞星,仗著陰山派特殊武功,僵尸功,赤尸爪,和老鬼師傅謝五殃的五殃針,江湖中提起陰山雙尸,誰不惊心奪魄?可是他們雖然凶悍無比,還能恪守師訓,在乃師閉關期間,不准和各派中人往返,是以這兩位煞星,還很少在外面走動。
  万妙仙姑网羅各派高手居然被她把這對寶貨,禮聘了來,待如上賓!這次他們是受了粉蝶追魂楚天行之激,存心要來斗斗昆侖派青年高手岳天敏的。那知昨晚才一見面,雙尸的赤尸爪,碰上了太清罡气,全然無功。
  赤尸爪,別說被抓上,就是那一陣陰寒之气,稍被掃中,怕不叫你寒栗而死!那知對方揮手之間,居然同時把自己兩人一起震退,這份功力,豈是尋常?后來黑僵尸的烏金鏹,又被削斷,這才取出江湖上稱為陰山一寶的五殃針來,滿擬一擊成功。那知一聲“哈哈”!酒香扑鼻,黑僵尸只覺掌心一震,五殃針筒不翼而飛。而且兩人臉上,都被重重的摑了一掌,陰山雙尸懾于來人聲勢,立時破屋而出。
  月光底下,只見屋背上顫巍巍的站著一個老頭。身上裝束,比叫化子還髒,一手握著一枝旱煙管,一手提著一個朱紅漆大酒葫蘆。望著兩人,笑嘻嘻的道:“你們老鬼師傅的牛毛針,我老人家已經送給一個小朋友啦!嘻嘻,如果覺得心痛,不會叫你們老鬼師傅再做一個新的?”
  陰山雙尸一听口吻,原來五殃針,是被這老頭搶去的。什么,還送了人?這老頭存心損人,怎不把黑白僵尸气得心肺欲炸,四只鳥爪,徐徐作勢,赤尸爪正待抓出!不對!雙尸瞧著髒老頭這付尊容,驀然想起此老來歷,正是當年連自己師傅都要退避三舍的大煞星。心中既惊又駭,一聲厲嘯,望風而逃!
  陰山雙尸,失落了師門重寶,將來如何向師傅交待?是以逃出了一段路,看看老酒鬼并沒追來,心想:“這老酒鬼決不會和那姓岳的小子做一路,也許只是偶然碰上,老酒鬼說已經把五殃針送給了一個小朋友,會不會就送給了姓岳的小子?”
  兩人這又偷偷的踅了回去!
  陰山雙尸對岳天敏和万小琪的武功,已經領教過了,憑自己兩人,還未必是人家對手。何況另外還有兩人,看來也不好惹,一時躲得遠遠的不敢冒失。后來瞧到他們在配殿角上坐下,鳳儿手上把玩著的正是自己師門异寶五殃針,心中更是憤急。兩人暗中守了一個晚上,還是無法下手,第二天就遠遠的綴在眾人身后。恰巧在路上遇到神手天王孟逢春,奉楚堂主之命,也在暗中綴著他們。三人一談之下,才知楚堂主早已另有安排,這才繞小路先赶上西五台去。
  岳天敏一行上山之初,雙尸早已布置妥當。因他們几個人一聯上手,自己兩人,決非敵手,但自己這邊仗著地形熟悉,先叫孟逢春在林中故布疑陣,一面由雙尸先把后面的人,分別引開。然后把岳天敏引上積石崖附近,自己以兩斗一,自然可以穩操胜算。如若不胜,再把他們引上積石崖去。那知才一上場,第一招上就被岳天敏神异劍法所逼開。陰山雙尸心頭一震,“吱”的一聲暗號,兩人同時使出僵尸功來!
  要知陰山雙尸的僵尸功,乃是著重在聯手合攻,一左一右,一前一后,配合進攻,進退如風,厲害無比,陰山雙尸之名,也是由此得來。兩人聯手,功力立時增強了一倍。
  岳天敏呢,也怕陰山雙尸另有党羽,自己固然不懼,但鳳儿一個人站在林邊,著實不妥。是以一動上手,即抱著速戰速決的主意。劍尖一震,出手便是“太清劍法”。
  陰山雙尸僵尸功才一發動,岳天敏的第二劍,第三劍,業已連續劈出上江湖上能敵得住陰山雙尸聯手搶攻的,已是寥寥可數。但這回陰山雙尸僵尸功才一發動,陡覺對方劍勢,匝空卷來,寒芒四射,凌厲已极。僅是一招三式,就把自己兩人,再次逼開。這是什么劍法,會有如此厲害?
  黑白雙尸平日里眼高于頂,出道江湖,二十年來從沒遇到過敵手。
  這次,昨晚今宵,連連遭挫,削斷烏金鏹,丟了五殃針,而且自己兩人聯手,還斗不過一個十八九歲的昆侖后輩。兩人越想越气,四只綠慘慘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厲嘯連聲。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倏左倏右,蹦騰跳躍,赤尸爪,白金鏹,雙管齊下,前后夾攻。一陣陣寒冰冰的陰風,夾著中人欲嘔的尸腐之气,從黑僵尸漫天亂抓的雙爪中發出,十道尖風,著著指向岳天敏周身要害。
  白僵尸右手一串白金鏹,錚錚鏘鏘,快若電閃,左手赤尸掌,也不時覷空擊出,陰勁呼呼!快到一二十個照面了,陰山雙尸只覺對方隨劍劈掃而出的潛力,愈來愈重。一圈圈青紫光華,似乎逐漸的把自己兩人身体圈住。
  僵尸功,著重在蹦跳扑擊,進退如風,但此時對方的劍勢中,好像含有一股絕大吸力,影響自己動作。陰山雙尸一心只想奪回師傅的五殃針,豈肯戀戰下去,何況形勢又越來越不利了,黑僵尸突然嘬口長嘯,雙爪一揮,十道尖銳勁風,力道驟增。陰寒之气,居然從重重劍影中,透了進去!
  白僵尸听到師兄暗號,知道他叫自己獨擋一陣。當下也緊跟著發出一聲鬼叫,手中白金鏹、刷刷刷!耀眼奪目,急若暴雨!兩人這一搶攻,配合得宜,威力驟增。
  岳天敏冷不及防,長劍一撤,退了半步。說時遲,那時快!眼前一片白影T夾著鏘鏘之聲,居然當頭罩來!
  ‘吱’!一聲鬼叫,貼地飛出!
  岳天敏心頭大惊,這聲鬼叫,分明扑向鳳儿立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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