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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狐媚巧言令色鮮矣仁 靠攏老而不死謂之賊


  這可真把名震江湖數十年的一代高手蒼溟上人,瞧得兩眼發直,不胜震駭!江湖上能接得住自己一杖的,為數已是不多,這小女孩最多也不過十二三歲,她居然只以一粒小小石子,就能把自己震退,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使人難以置信!
  他气得渾身顫動,兩道冷電般眼神,緊盯著小女孩臉上,還沒開口。只听岳天敏喝道:“鳳儿不得無禮,這是蒼溟上人老前輩!”
  那個被叫作鳳儿的小女孩,瞧了蒼溟上人一眼,笑著叫道:“岳叔叔,鳳儿是奉師傅之命來的,有話和他說呢!”
  蒼溟上人听得更是惊奇,光憑這小女孩的身手,已是惊世駭俗,不知她師傅是誰,和自己又要說些什么?他龍頭杖一頓,沉聲問道:“女娃儿,你師傅是誰?”
  鳳儿道:“我師傅說,他老人家四十年前和你有個約會,問你還記得不?”
  蒼溟上人清瘦臉上,飛過一絲詫异,冷冷的道:“老夫四十年前,几曾和人有約?”
  鳳儿瞧著他老气橫秋的樣子,小心眼中早就有點不高興,何況師傅明明說和他有約,他卻賴得一干二淨,不由更是生气,小臉一繃,正想頂撞他兩句。那知小眼珠一轉,忽然看到蒼溟上人黃衫前胸,被岳叔叔劍尖划破的裂痕,她故意多看了几眼,小嘴一披道:“說了話不算數,怪不得師傅說,如果你健忘的話,也就算了。”
  蒼溟上人目光何等犀利,鳳儿瞧在自已那里?豈有看不出來之理。老臉一紅,雙目精光陡射,怒聲喝道:“老夫言出如山,几時說了不算?女娃儿再不說出你師傅是誰,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
  鳳儿哼道:“說了不算的事情可多著呢!”
  蒼溟上人敢情憤怒已极,雙目陡睜,一襲黃衫,無風自動,左掌突然揚起!
  鳳儿卻好像有恃無恐,連身形也沒動一下。
  蒼溟上人實在測不透這小女孩的來歷,目光斜斜掠過負手而立的昆侖一少,嗔目喝道:“你說!”
  鳳儿也盛气的道:“譬如你和岳叔叔訂了三年之約,人家有事赶路,你卻要攔著動手,和師傅約好了,也沒赴約,一個是超了前,一個是落了后,言而無信,難道就算說話算數?告許你,四十年前黃山始信峰上,師傅和你約過什么來著?”
  蒼溟上人,一代怪杰,几曾被人家如此當面奚落,他听著鳳儿滔滔而言,清瘦臉上,滿是怒容。但听到后面几句,不由臉色一霽,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飛天神魅謝旡殃!女娃儿,你是謝旡殃的傳人?不錯!四十年前老夫和你師傅在黃山始信峰相值,确有結伴同赴大漠之約,不過恰巧老夫另有事羈身,未克成行,后來听說你師傅已單獨前往。”
  他說到這里,心中驀地一動,敢情方才那粒石子,就是飛天神魅所發?不然,一個小女孩那有恁的力道,他目光不期向四外一陣打量,問道:“你師傅呢?既然來了!怎不現身相見?”
  鳳儿既不否認,又不承認,只是淡淡的道:“師傅早已走了,他老人家近來可忙著哩!”
  蒼溟上人疑惑的道:“那么他要你轉告老夫的,又是什么?”
  鳳儿眨了眨眼睛,道:“他老人家臨走要我告訴你的,就是赤衣匪教流毒天下,殘害生靈,目前各門各派集會君山,要你捐棄私仇,為武林共挽浩劫。”
  蒼溟上人又是一聲大笑,道:“飛天神魅竟然也急公好義起來?嘿嘿!老夫數十年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從不問江湖之事,尊師所說,恕老夫未便苟同。”
  鳳儿忽然咭的笑出聲來,拍手道:“師傅他老人家真是活神仙!”
  岳天敏自始至終,沒有再出言攔阻,因為他從方才那一粒小石子中,已經知道決非鳳儿所發,那么飛天神魅謝大哥可能就隱身附近,鳳儿的出現,也決非無因,是以只是負手而立。
  蒼溟上人面露不屑,冷冷的道:“你師傅妄想過過開山宗主的癮,其實陰山派徒有虛名而已。”
  鳳儿小嘴一披,笑哼道:“你說的話,早在師傅算中,他老人家可真說得不錯!”
  蒼溟上人問道:“他說些什么?”
  鳳儿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曾說:‘鳳儿,為師的話,你就是傳到青靈老怪耳中,他一定會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夫不涉江湖恩怨久矣。’我就問道:‘師傅,既然青靈老怪不會接受你的勸告,干什么還要鳳儿去告許他?’師傅說:青靈老怪听不听是他的事,為師總算盡了做朋友的心意,赤衣匪教,殘害武林,標榜著‘万派歸一,四海同赤’,青靈老怪雖欲獨善其身,那里辦得到?”
  蒼溟上人自視甚高,他隱居伏牛山青靈谷,謝旡殃口中,叫他青靈老怪,倒也罷了,此時從鳳儿口中,一聲聲的叫著,他已經覺得十分刺耳。等鳳儿說完,不由冷哼道:“陰山老魅,叫你娃儿前來,原想用話激我?嘿嘿!老夫豈是受人激的?”
  鳳儿道:“我話還沒說完哩!當時我又問道:‘師傅,青靈老怪……’”
  “砰!”蒼溟上人龍頭杖突然往地上一頓,火星四濺,碎石紙飛,厲聲喝道:“青靈老怪,豈是你喊的?”
  鳳儿臉色一繃,道:“我當時就是這么說咯!你愛听就听,不愛听就算了,我反正已經把話傳到?”說著,一個轉身,就要离去!
  蒼溟上人怨聲喝道:“站住!”
  鳳儿轉過身子,道:“你待怎的?”
  蒼溟上人強壓怒气,道:“你說下去!”
  鳳儿訝道:“你不是不高興我叫青靈老怪嗎?其實我師傅就叫你青靈老怪,我又不知你姓甚名誰?”
  蒼溟上人不耐的揮手道:“你且說下去!”
  鳳儿咭的笑了一聲,又道:“當時我就問師傅,青靈老怪不涉江湖恩怨,獨善其身,不是很清高嗎?”
  蒼溟上人听得稍為受用,不禁微微點頭,表示贊許。卻听鳳儿續道:“那知師傅听了鳳儿的話,卻哈哈大笑道:‘鳳儿,你是小孩子,不懂武林趨勢,如果在承平之時,优游林泉,不涉江湖恩怨,獨善其身,自然是清高之士。可是目下不同了,赤衣匪教,蚕食武林,他們赤旗所指,遍地骷髏,像少林寺法規素嚴,千百年來,從不介入江湖紛爭,這會也首遭其殃,這就是標榜中立,自鳴清高的一個例子。試想以少林一心大師,武當玉清真人,終南白鶴道人,華山西岳老人等,一派宗師都免不了被赤衣教個別擊破,區區青靈老怪,人單勢孤,那能獨善其身?到頭來還不是被……’”蒼溟上人目光電射,厲聲喝道:“陰山老魅,如此小覷老夫!”
  鳳儿忙道:“那倒不然,師傅說以你的武功,赤衣教匪酋,論單打獨斗,誰也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你不愿介入漩渦,還有一個原因。”
  蒼溟上人急急問道:“什么原因?”
  鳳儿遲疑著的道:“那也是師傅說的,目前有許多一流高手,都在遲疑觀望,他們武功雖高,其實卻都犯了一個通病……”
  “通病!”蒼溟上人長眉軒動,問道:“什么通病?”
  “恐赤病!”鳳儿補了一句。
  蒼溟上人听得面色微變,怒道:“豈有此理!”
  鳳儿可并沒理會,依然繼續說道:“師傅說,當年約好到大漠去訪問白骨尸魔,你沒去的原因,也在這里,何況目前倡亂中原的赤衣匪酋茅通就是尸魔的傳人,尸魔雖然惡貫滿盈,但還有赤磷魔君支持著他。”
  蒼溟上人越听越气,一張清瘦老臉,脹得通紅,厲吼道:“赤磷魔君,不過在冰天雪地的漠外稱雄罷了,老夫何懼之有?好!女娃儿,寄語你老魅師傅,君山大會老夫准到,咱們就以茅通豎子的頸上人頭,作個賭注,瞧瞧誰行誰不行罷?”說到這里,忽然轉頭向岳天敏道:“咱們這場過節,老夫准以前言為定,三年之后,到時再算罷!”說罷龍頭杖一挾,怒匆匆的如飛而去。
  岳天敏瞧著蒼溟上人遠去,知道他受此一激,君山大會定然及時赶來,自己這邊又多了一個絕世高手,心中也暗暗高興。
  鳳儿卻早已扑了過來,拉著岳天敏的手,笑道:“岳叔叔,青靈老怪,果然被我激走了呢!”
  岳天敏因蒼溟上人終究是一代宗師,年高望重,方才被鳳儿當面奚落,說話太以尖刻,正想說她几句,但一瞧到鳳儿喜孜孜的一臉稚气,又不忍斥責。
  這就溫顏的道:“鳳儿,蒼溟上人除了脾气怪僻,自視甚高之外,生平并無大惡,你方才不該如此頂撞于他。”
  鳳儿仰臉笑道:“岳叔叔,你不知道呢,鳳儿說的全是師傅教我的呀。”
  岳天敏劍眉微皺,笑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我早知你遲早會被你師傅帶坏。”
  鳳儿不依的道:“岳叔叔,鳳儿沒有坏啊!不然,青靈老怪那肯答應到君山去?”
  岳天敏正容道:“鳳儿,青靈老怪這名字,确實不是你叫的,以后不可如此。”
  鳳儿應道:“岳叔叔,鳳儿以后不叫就是。”
  岳天敏目光四下一瞥,咦道:“鳳儿,你師傅呢?”
  鳳儿笑道:“師傅打出那粒石子,就先走了,哦!岳叔叔,前面歇馬台,還有一場熱鬧呢,就是等著你去!”
  岳天敏奇道:“歇馬台,誰等著我去?”
  鳳儿忙道:“鳳儿是听師傅說的,赤衣教調集了許多高手,就在歇馬毫等你,哦!大師兄,二師兄也在那里。”
  岳天敏知道黑白雙尸准是奉了謝旡殃之命,等在那里,接應自己,不由笑道:“那么謝大哥也一定在那里了。”
  鳳儿搖頭道:“師傅先前不知赤衣教調集高手,有什么重大陰謀企圖,才暗暗跟來,后來知道原來只為了對付你,他老人家說,他們人手雖多,并不是岳叔叔的對手,這就走了,只吩咐鳳儿隨著大師兄二師兄做個接應。”她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道:“岳叔叔,那龍儿該不該叫我姐姐?他就不肯叫呢!”
  岳天敏听得大奇,望著鳳儿問道:“你几時遇上龍儿的?”
  鳳儿噘著嘴道:“就是昨天咯!這娃儿說得气人呢!他說他要和我比划比划,我贏了才叫,要是我輸了,還要叫他叔叔,后來我沒理會他。”
  她居然學著大人口吻,也叫龍儿娃儿起來!
  岳天敏卻雙目一睜,急急問道;“他們人呢?你在那里碰到龍儿的?”
  鳳儿搖頭道:“那是在赤衣教的什么魔宮外面,我不也知道叫什么地方,好像是什么嶴,我跟著大師兄二帥兄去的,他們進去救人,我留在外面。后來,上官姑姑和春梅姑姑一起出來,我就跟著大師兄二師兄到這里來了。哦!上官姑姑說,她們也要上歇馬台去呢。”
  岳天敏知道鳳儿終究是個孩子,再問也問不出來,目前錦云妹子已經脫險,而且已知道赤衣教調集高手,原是為了對付自己,那么和自己准備赶上骷髏宮,給他們迎頭一擊的計划,依然可行。何況重陽君山之會,為期不遠,自己如果在期前先給他們一個厲害,也好殺殺匪酋們的銳气。主意打定,就牽著鳳儿小手,笑說道:“鳳儿,那么我們就到歇馬台去!”
  說著帶了鳳儿,跨上赤龍駒,往西赶去。
  歇馬台,是皖山脈和大別山脈中間的一塊盆地,地勢极高,再往里去,便進入崇山峻岭,尤其騎馬赶路就比較吃力,歇馬台也許另有出典,但大多數人都在這儿歇馬倒是事實!岳天敏帶著鳳儿,策馬徐行,心中也著實怀疑。赤衣匪教何以要調集高手對付自己?這中間有著什么陰謀,值得他們如此部署?
  据鳳儿所說,飛天神魅謝大哥也曾因他們大調人手,感到怀疑后來查清他們确實只是為了自己,而又覺得那些人,自己足夠應付,才匆匆走的,那么他們果真只是想除去自己一人而已?君山之會已在目前,自己既非大會的主要人物,又不是一派掌門,赤衣教何以要如此大張旗鼓?
  “君山大會!”他口中微微沉吟,突然想起自己此行,一面果然為了赶去救人,但另一面,也是為了君山大會之前,能夠剪除他們大別山的“江南總分堂”,可以殺殺他們銳气。那么以此推想,他們何嘗不是如此?在君山大會期前,他們赤衣教的主腦人物,原本都要在赶來江南的,到大別山集合,并不繞道,敢情他們發現自己行蹤之后,才決定陰謀,設法把自己引來。此間离九華昆侖下院,极是鄰近,只要除去自己,他們就可集中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移師東向,原班人馬,可以一鼓蕩平昆侖派的根本重地。一面固可削弱各大門派的力量,另一面更可增加他們在君山大會上的聲威!
  岳天敏這一聯想,果然給他猜個正著,只見他劍眉微豎,鼻孔中微微嘿了一聲。
  “岳叔叔,前面就走歇馬台了呢:陝:怎么一個人也沒有:”鳳儿睜著一雙小眼,不住的向四外打量,但當瞧到這片群山環繞的高崗上,竟然一個人也沒,也不由感到十分失望,小嘴一噘,嚷道:“師傅還說這里有一場熱鬧,岳叔叔,你瞧,連鬼都沒有一個,真掃興!”
  她說到這里,忽然“哦”道:“敢情大師兄二師兄也自顧自走了,師傅還要他們照顧我呢!哼!鬼僵尸,回去我不告訴師傅才怪!”
  岳天敏并沒去理會她,一雙如電俊目,雖然只是向四外僅僅一瞥,但已發現這片高崗四周,諸如兩邊密林和大石后面,果然都隱匿著人!而且人數似乎不在少數。
  他藝高膽大,那會把這些人放在眼內,當下韁繩微抖,赤龍駒善曉人意,立即住足。
  岳天敏仰天一聲朗笑,俊目四顧,道:“林內何人,如果沖著岳某而來,何不請出一見?”
  這一聲朗笑,功力十足,有若龍吟。就在他笑聲之中,果見左邊一處林中,環佩丁冬,并肩走出兩名道姑!左邊一個,身是穿紅衣道裝,胸繡白骨骷髏,風騷入骨,滿身邪气。右邊一個,身穿織錦道裝,眉目如畫,臉含煞气!這兩人岳天敏只認識其中一個,那右邊身穿織錦道袍的中年道姑,她正是當年蠱惑自己五師姐背叛昆侖的五台派万妙仙姑,玄陰教副教主!另外一個,岳天敏也從她服飾上可以推想得出,定是赤衣匪教中的主腦人物,因為他知道教匪中能夠有資格在赤衣上繡上白骨骷髏的,至少也是堂主以上的地位。在這兩人身后,卻緊跟著兩個宮裝少女,一個手中捧著一支三尺來長的白玉杆,杆端還有一顆閃鑠生光的紅色小星。另一有手中卻捧著一柄古劍。
  岳天敏一眼瞧到万妙仙姑時,心頭不免微微震動。
  万妙仙姑在五台派中,可算得是第一高手,甚至連她掌門大師兄万鈞道人,都還要遜她一籌,何況后來當上了玄陰教副教主,更精擅“玄陰經”上的絕學,可說是身集兩家之長。自己當日在五台山,仗著“太清罡气”雖然僥幸胜她,但差點也傷在她手下,今天在此相遇,算來倒是一個勁敵!他心念轉動之際,万妙仙姑和紅衣道姑,已輕移蓮步,緩緩走到岳天敏馬前兩丈光景,停下步來。
  只見万妙仙姑白皙臉上,飛起一絲陰毒冷笑,道:“姓岳的,想不到我們會在此地相遇!”
  岳天敏依然端坐馬上,亳不在意的朗聲說道:“在下風聞副教主已投到嶓冢山去,會在這里遇上,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位是誰?能和副教主并肩而行,皆非泛泛之輩,恕在下眼拙。”
  他青衫飄忽,穩坐在赤龍駒上,當真人如玉樹,馬如龍,丰神俊逸,英風颯颯,直把紅衣道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得直勾勾的不忍离開。
  這位赤身堂堂主掃帚星藍飄波,被赤衣匪酋茅通視為禁臠,天天“赤身”陪伴著赤色魔王,光是茅教主,那肥得像刮光了毛的豬頭似的尊容,瞧也瞧膩了。
  難得這會上江南來,正是“赤身”布施的大好机會。何況和她狼狽為奸的万妙仙姑又是采補能手,她更如虎添翼,樂得妙不可言。是以藍飄波一路而來,鬧得穢聲四聞,不過赤教匪流行著“一杯水”,倒也不在乎這些,大家只是瞞瞞茅匪酋一個人而已,閒言表過,卻說紅道姑正色眼鉤魂,直勾勾的瞧著這美書生昆侖一少,春心怦然之際。
  万妙仙姑早已陰惻惻的笑道:“這位是赤衣教赤身堂藍堂主,姓岳的,你還不下馬?”
  藍飄波臉堆桃色,舉手一招,風情万千,嫣然笑道:“嗯!昆侖一少岳少俠,當真是人間祥麟,少年英俊,本堂主久聞大名,恨未識荊,你……你請下來呀!讓我仔細瞧瞧!咱們茅教主還專程派人禮聘你擔任全教總護法呢!”
  她舉動冶蕩,狐媚入骨,岳天敏不禁心神為之一動,不由自主的翻身下馬!
  鳳儿自從瞧到有人從林中出來,早已掏出“五殃針”筒,緊握手中。
  這時一見岳叔叔躍下馬去,不由心中一惊,急忙叫道:“岳叔叔……”
  岳天敏練的是玄門正宗功夫,功力精深,一時雖被掃帚星藍飄波暗使“魔眼神通”吸引心神,但經鳳儿這末一叫,登時神智一清,雙目之中精光陡射,朗朗笑道:“貴教既然調集高手,陰謀攔襲岳某,自非無名之輩,此時何用再躲躲閃閃的匿身林中,難道不怕貽笑江湖嗎?”
  掃帚星藍飄波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已被自己暗使“魔眼神通”迷惑的人,還會突然清醒!不!對方兩道眼神有若兩道冷電,鋒利得使人由心底泛起寒意,不可逼視!她心頭一震,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正當此時,只見從左邊杯中陸續走出七個人來。這七個人有道家打扮,也有文士模樣,雖然他們高矮不等,裝束各异,但一個個身怀絕技,足可在他們的行動中一目了然。最使岳天敏感到惊异的就是七人之中,居然還有衡山派的神猿劍客董皓,和巢湖姥山的照煞神商震天在內。
  這兩人前一段時間,不是還應允參与君山之會的嗎?几時也投入了赤衣教?不錯!敢情他們已被赤衣教迷失心神,甘心附匪了。心念一轉之間,只見那七個敵人,此刻已經散開,各据有利位置,用意自然是監視住自己行動,以防臨陣脫逃!
  岳天敏微微冷哼了一聲,回頭瞧去,坐在赤龍駒上的鳳儿,雖然瞧到這許多敵人,紛紛現身,她臉上并沒絲毫恐懼。手上緊握著一筒“五殃針”,一雙小眼,只是骨碌碌的向四外亂轉!自然!方才她因沒有敵人而失望的神色,此時已一掃而空,相反的,還露出亢奮之色,岳天敏知道她小眼這般亂轉,并不是害怕,她是在找尋她兩個寶貝師兄黑白雙尸,大家出了場,熱開好早些開始。她可不管她連人帶馬,也在人家包圍圈之內哩!
  岳天敏劍眉微微一縐,他估量形勢,這些人自己雖然不懼,但一旦動上了手可沒一個不是勁敵,有鳳儿在場,至少會分去自己的心神。
  在這一瞥之后,立即吩咐道:“鳳儿,他們全沖著岳叔叔而來,你帶著馬匹,退到石壁下面去,不准妄自出手!”
  鳳儿眨了眨眼睛,遲疑的道:“岳叔叔,要是有人先動手呢?”
  岳天敏被她問得一怔,不錯!赤衣匪教不講信義,不擇手段,他們既然准備對付自己,自然也不會放過鳳儿,和自己動手之際只要分出一人就可把鳳儿制住!想到這里,不由心中一寒,陡的日射煞气,凜然笑道:“有岳叔叔在此,誰敢動你一下衣角,岳叔叔就叫他濺血荒郊!”
  鳳儿搖頭道:“岳叔叔,鳳儿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有人動手,鳳儿就用這個對付他好了?”邊說邊把“五殃針”筒,揚了一揚。
  岳天敏瞧了她一眼,暗想那也只好如此,這就點頭道:“他們如敢不擇手段,岳叔叔准你格殺勿論就是!”
  黑煞神商震天望著神猿劍客怒聲說道:“這小子好狂!”
  神猿劍客冷冷的道:“那女娃儿手上拿著的是‘五殃針’。”
  商震天大聲道:“五殃針有什么了不起。”
  鳳儿那肯輸嘴,瞪著他道:“你不信就試試,受得了?受不了?”
  商震天勃然怒道:“小鬼頭……”他巨靈般手掌,倏地舉起!
  掃帚星藍飄波連忙伸手一攔,叫道:“商大俠不可造次!”
  商震天嘿了一聲,緩緩垂下手去!
  鳳儿也打小鼻孔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藍飄波掉轉頭來,依然春風滿面,粲然笑道:“岳少俠對赤衣教,不嫌誤會太深了些嗎?其實茅教主對各大門派,并無敵意,貴派昆侖四老,名重武林,岳少俠少年英杰,尤為器重,是以聘為本教總護法之職,岳少俠如能放棄成見,精誠合作,共為武林造福,正是武林之福。”這几句赤衣教教條式的美麗謊言,從赤身堂主藍飄波口中,娓娓道來,當真十分動人!
  岳天敏縱聲大笑道:“茅通貴為一教之主,居然對在下如此垂愛,岳某實有受寵若惊之感!哈……哈……哈……”
  他笑聲之中,使人分不清是接受了“茅教主”的“敕封”,感到得意?還是心存敵意,出言譏剌?
  但因為他除了直呼“茅通”之名,有點不敬之外,言詞卻极為謙恭,掃帚星藍堂主可錯會了意!本來么,一個敵對之人,口中直呼“茅通”,原是平常之事,岳少俠自然一時改不過口來!
  她柳眉一挑,喜孜孜笑盈盈,嬌脆的道:“岳少俠深明大義,這是接受了本堂主的勸告,本堂主深感榮寵!”
  她居然一廂情愿,媚眼儿水汪汪地瞟著這位俊俏書生,又道:“咱們這就是自己人咯!來!我的岳少俠,本堂主替你引見引見!”
  藍飄波是越說越高興,粉嫩纖指,向身穿棗紅長袍的獨眼漢子一指,道:“這是咱們赤化堂堂主獨眼龍劉成霸。”
  接著又向落魄文士模樣的一指道:“這是赤流堂堂主吊客星彭失意。”
  指著雙目深陷,滿臉陰气的道:“這是赤焰堂堂主南霸天葉見陰。”
  指著一身土布衣褲,土气十足的老頭道:“這是武當名宿翁焚鰲。”
  指著身材魁梧的灰衣老頭道:“這是太原大俠傅老義!”接著又指了指万妙仙姑,神猿劍客,黑煞神三人,道:“這三位,和岳少俠早已認識,不用再介紹了罷!”
  岳天敏瞧著她挨次點來,心頭不禁暗喑一惊。暗自尋思;原來除了甘心附匪的万妙仙姑,翁焚鰲,傅老義等三個靠攏份子,和心神受迷的神猿劍客,黑煞神之外,赤衣教內五堂“五赤堂”的堂主,此刻居然到了四個。不錯!只有赤煞堂堂主花太歲諶不宜沒到,他忽然想起昨晚客店中听到的那番話來,据說諶不宜是和他們教中另一位副教主哮天犬尤少异不睦,才被調回去的,證之今日五個堂主之中,就缺他一個沒有露面,也許還會真的受到“整肅”!看來赤衣教內五堂四個頭目,齊集大別山,雖說他們原是由嶓冢山赶來,參加重九君山大會的,今天不過适逢其會。但至少他們這些頭目,湊合在一起,聯手對付自己,是一件不尋常的舉動!因為赤衣教,注重物質,對人只有利用价值?要是這几個人,手底下沒有惊人之技,失去价值,那會讓他們高踞在五赤堂上?准此,那么這些人都是自己勁敵,自然十分明顯!
  今天自己孤身應戰,和他們八人硬拼,确實是一場艱險的生死之爭!想到這里,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劍柄,終于下了決心!不管如何,今天非痛下殺手不可!反正這些匪教頭目和靠攏份子,全是兩手血腥,死有余辜之人。
  “哈哈!藍堂主介紹完了,就叫他們一起上罷!”岳天敏話聲一落,如電雙目,環視了一周,气定神閒的負手而立,好像在靜待他們動手!
  這可把掃帚星藍飄波,听得一怔,訝道:“岳少俠不是答應了嗎?”
  岳天敏敞笑道:“岳某答應過什么?”
  藍飄波道:“咦!你方才不是承諾應聘,出任本教全教總護法嗎?君子一諾,怎可出爾反爾?”
  岳天敏劍眉一軒,朗朗的道:“茅通,白骨教的傀儡而已,妄圖征服中原,獨霸武林,流毒所及,生靈涂炭,岳某雖然不才,尚能明辨是非,豈有認賊作父,行看重九君山之會,道長魔消,授首在即,爾等如不及早醒悟,到時玉石俱焚,悔之……”
  “小子!你敢信口雌黃,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獨眼龍劉成霸暴喝一聲,正待扑出!
  傅老義早已搶先鑽出,雙肩一聳,諂笑道:“區區一個昆侖后輩,交給小老儿打發就是,何勞劉堂主親自出手。”
  岳天敏鄙夷的別過頭去,冷笑一聲,道:“岳某行走江湖,還沒見過如此無恥之徙!”
  傅老義逼近一步,厲聲喝道:“老夫縱橫江湖,倘沒人敢如此侮蔑,老夫如何無恥?乞道其詳。”
  岳天敏笑道:“不錯!岳某久聞傳言,太原傅大俠素以鐵拳著稱,不想今日一見……”
  “今日一見,又是怎樣?”
  “今日一見,原來所謂鐵拳,竟是和其他靠攏份子一樣,認賊作父,老而不死的軟骨頭罷了!”
  “呔!”傅老義被他說得老臉一紅,一聲斷喝,右拳“沖天炮”,往岳天敏兜胸擊去!
  “小子!你試試老夫的鐵拳,軟在那里?”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傅老義拳若巨缽,出手生風,當真稱得上剛猛凌厲!
  他發拳在先,發話在后,眼看拳离對方胸口已不及五寸,這小子敢情發了呆,竟然既不閃避,又不封架,楞楞的負手如故,一動不動!憑自己這一拳的力道,足以擊石成粉,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說他故意賣弄,把前胸要害讓人家擊上一拳,那豈非作死?也決無可能!那么是自己出手太快了,他反應不夠敏疾!
  什么“昆侖四老,不如一少,”簡直胡吹!
  傅老義自高自大,此時正在后悔,憑自己成名多年的人物,竟去和一個后生小子動手,胜之不武!
  “砰!”他念頭轉動之際,一拳業已不偏不倚,結結實實的擊上岳天敏胸口!這一下,傅老義臉色乍變,只覺自己拳頭,宛如擊在一層气体之上,其軟如絮,無處著力。不!他感覺到這層气体,忽然之間,堅逾精鋼,奇痛澈骨,半身酸麻!蹬!蹬!蹬!接連后退了三步,一張老臉,脹得色若豬肝,黃豆般汗珠,一顆顆綻了出來!
  岳天敏還是負手而立,連身形還沒動過分毫。
  “嘿嘿!姓岳的,你試試老夫黑煞掌!”商震天一見傅老義失利,立即雙掌一掄挺身而出!
  同時那個土頭土腦的武當名宿翁焚鰲,也逐漸逼近,鐵青著臉色,厲聲喝道:“小子!別以為你仗著區區一點護身真气,就在人前賣狂!”
  此時原和掃帚星藍飄波并肩而立的万妙仙姑,卻素手一抬,從身后宮裝侍女手中,接過長劍,嗆的抽了出來,然后徐徐的道:“翁大俠,商大俠,且請后退,這姓岳的小子,和貧道梁子未清,還是讓貧道收拾他罷!”
  万妙仙姑終究是玄陰教的副教主,說出話來,不徐不疾,极有份量!
  岳天敏是大破五台的主力,他們之間有著深仇大恨,江湖上人誰都知道,仇人相對,份外眼紅,這是自然之理。
  翁焚鰲商震天兩人,果然聞言停步,一齊拱手道:“仙姑盡管請!”
  万妙仙姑連忙舉手還禮,接著臉色一厲,劍尖輕顫,指著岳天敏道:“姓岳的,咱們之間,仇深如海,今天這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用不著江湖過節,你亮劍就是!”
  岳天敏瞧她手上長劍,銀虹吞吐,寒气砭人,似乎并不遜于她昔日的青霓劍!
  原來她這長劍劍名白虹,倒也确非凡品,乃是赤衣教從各門各派中搜刮而來,為了攏絡万妙仙姑,才以此劍相贈。
  岳天敏深知万妙仙姑集玄陰教和五台派兩家之長,功力精深,自然也不敢等閒視之。
  “嗆!”的一聲,悠長龍吟!大家只覺眼前一亮,岳天敏手上登時多了一柄青中透紫的長劍,光華奪目,劍气森森!別說他手上長劍,就是這一掣劍的動作,已使人感到他确有劍術大家的風度,舉手投足之間,不但奇快無比,而且還快得优美!
  万妙仙姑不禁黛眉微微一皺,暗想這小子僅僅數月不見,看來劍術又精純了不少!
  岳天敏掣出龍形劍,并沒立什么門戶,只是俊目一掃,朗聲說道:“諸位既然沖著岳某而來,想必已妥籌對付之法!不妨實言相告,岳某今日劍下,決不留情,干脆你們一齊上吧!免得岳某多費手腳。”
  万妙仙姑突然厲叱道:“小輩,你道仙姑收拾不了你?”
  她“你”字出口,早把全身功力,運集劍尖,手腕一震,立時洒出無數寒星,往岳天敏身前飛去!
  不!她一劍出手,居然連綿不斷的快攻疾刺,但見一片銀虹,帶起一片惊人的嘶嘶風聲,劍如雨下,迅速奇詭,使人無法分清招數!
  岳天敏“太清劍法”玄門無上絕學,何況他此時功力已入化境,他待對方長劍刺到,神定气閒的把龍形劍一舉,斜斜划出!莫看他劍勢緩慢,其實恰好把万妙仙姑的一輪疾攻,在不徐不疾之中,悉數封住!
  万妙仙姑五台一敗,蓄意复仇,在劍術上,痛下功夫!不料自己才一出手,就被人家輕描淡寫的化解開去,心頭一震,仇怒更熾,冷哼一聲,白虹長劍突然刷刷刷加速,銀虹電漩,劍勢綿綿而出!
  “叮!”劍光飛騰之中,突然發出一聲輕響,雙劍相擊,万妙仙姑錦衣飄動,立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岳天敏在兩三個照面之中,就顯出劍上威力,直瞧得一旁觀戰之人莫不臉色劇變,紛紛掣出兵刃,緩緩迫近戰圈。
  万妙仙姑倏退乍進,白虹劍潑風般使出,往岳天敏身前劈去,劍風絲絲,划空生嘯,直刺橫削,快速絕倫!
  岳天敏的“太清劍法”也源源施展,紫電流閃,一時把万妙仙姑逼得撤招換式劍勢不能盡情展開!
  但饒是如此,這一場激戰還是有聲有色,一紫一白,兩道劍光,匝地盤空,匯成一團狂濤,五丈方圓,盡是耀目光華,森森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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