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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火焚星宿


  轎中端坐著一個青布衣裙的老婦人,面貌白哲,頭發略見花白,雙目如電,果然不是玄衣羅剎!青農婦人微微一笑道:“年輕入,你認識楚仙子?”
  凌君毅青衫飄忽,意能瀟洒,微微頷首道:“在下見過楚仙子兩面。”“很好。”青衣婦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青衣婦人似乎微微—怔,又打量了他一眼,道:“原來你就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凌君毅道:“正是區區在下。”
  青衣婦人道:“好吧,今晚咱們要對付的主要敵人,是百花幫的太上,老身就放你一馬,只要你不向我這邊逃,老身不難為你就是了。”凌君毅劍眉略軒,朗笑道:“夫人這份盛情,在下謝了。在下也有一句話奉告;今晚一戰,鹿死誰手很難預料,但夫人只要從原路撤退,在下也可以放你一馬,不難為你就是了。”轎前的春花、秋月,同時臉色一沉,嬌叱道:“你敢對柳仙子這般說話,那就先把你拿下了。”柳仙子!原來轎中的青衣婦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千手觀音柳仙子。
  勾老大目光如炬,看到兩人抬手一指,就有一絲金光閃了閃,急忙叫道:“總座小心她的暗器。”他喝得已經遲了!春花、秋月嬌喝聲中,兩支金針已經悄無聲息,快若閃電,一左一右,打上凌君毅的肩頭。
  凌君毅瀟洒地站著,動也不動,任由兩支金針釘在肩上,朝春花、秋月微微一笑道:“兩位姑娘如僅憑兩支金針,就能制得住在下,在下在百花幫這總護花使者也就不用當了。”話聲甫落,兩支金針,已從他肩頭自行滑落。
  春花、秋月看得滿臉失色。秋月冷哼道:“你神气什么?哼,不信再試試……”
  柳仙子徐聲道:“秋月,不准再出手了,他練成護身真气,你們傷不了他。”一面朝凌君毅道:“你年紀不大,居然練成護身真气,實在難得,你總听你師父說過,九仙陽干手觀音吧?護身真气只能防御普通暗器,遇上老身的‘太陽神針’,那就一無用處了。”
  凌君毅心頭暗暗一震,他确實听師父說過,隱居九仙陽的干手觀音柳仙子,暗器獨步武林,尤其是她的“太陽神針”,專破气功,是武林中人唯一的克星。他真沒想到轎中的青衣婦人,就會是九仙陽的干手觀音柳仙子!更想不到千手觀音柳仙子成名多年,也會甘心附賊,和黑龍會流瀣一气!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确曾听家師說起過柳仙子的大名,但柳仙子認為‘太陽神針’可以破在下的護身真气,那就不妨出手試試。”
  春花气道:“師傅,這人不給他吃些苦頭,還當師傅的‘太陽神針’破不了他護身真气呢!”
  柳仙子微笑道:“年輕人,真气一旦破去,你一身武功也就完了,這种事,逞強不得。記著,老身還是這句話,待會你只要不向老身這邊逃過來,老身不會難為你的。”
  就在此時,第三聲號炮,跟著響起!數丈高的石崖上,同時挑起八盞風燈,把整座黃龍岩照得如同白晝。黃龍岩下,一座高大的洞府中此時已有一伙人緩步走出!
  當前一個是黑褂老者,生得赤臉濃眉,頰下一把疏朗朗的花白胡子,肩頭背一柄黃穗長劍,目光炯炯,虎步走來。
  這人凌君毅曾在百花幫見過,正是黃龍堂主郝飛鵬。在他身后,還有兩個老者,一個身穿葛衣,身材矮小,一張馬臉卻是特別長,看去有些古怪。另一個尖瘦臉老頭,臉白如紙,雙目如線,似睜似閉,死眉活眼的模樣,一望而知是旁門左道人物。接著是四名身穿黑色勁裝、背負狹長長劍的漢子,至少也是黃龍堂巡主一類的人物。
  凌君毅付度當前形勢,對方出現的三批人馬,東西兩批,志在截斷自己退路,自然以正面黃龍堂的這一批人為主。西首翻天鷹仇英率領的九名“十二星宿”已由虞美人率領二十名花女嚴密戒備,這是太上在密柬上指示的。其余兩批人馬,自己也該有所准備。當下就暗中囑咐公孫相,率同四名護花使者,嚴密監視,防備東首的千手觀音柳仙子那一批人。另外分出四名護花使者,以丁嶠為首,守護軟轎,自己和勾老大、宋德生、張南強居中,對付正面黃龍堂的敵人。這一分配,如以實力來說,和對方三批人馬相比,當真是以弱敵強,差得甚遠,但此時此地,也只好如此安排了。
  黃龍堂主雙目炯炯,打量著被堵在草坪上的百花幫一行人,臉上不禁飛過一絲冷峻的笑容!在相距二丈來遠,便已站停下來,洪聲說道:“誰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凌君毅?”
  凌君毅緩步走出,說道:“在下就是凌君毅,郝堂主有何見教?”
  郝飛鵬虎目之中寒芒飛閃,冷嘿道:“你就是總護花使者?”,
  他在百花幫后園,曾見過凌君毅和百花幫主坐在一起,是以認得。
  凌君毅道:“不錯。”
  郝飛鵬道:“你們太上也來了么?”凌君毅道:“不錯。”
  郝飛鵬道:“她躲在轎中,怎不出來?”
  凌君毅道:“貴會會主該是也來了?”
  郝飛鵬道:“你們這點陣仗,何用會主親來!”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貴會會主既然沒來,敝幫太上,自然也用不著見你了。”
  郝飛鵬仰天洪笑道:“已經落在老夫掌心,老夫不相信她能在轎中躲得了多久?”
  凌君毅道:“這個難說得很。”
  郝飛鵬道:“難道你們還能生离此地?”凌君毅傲然笑道:“那也未必,古人說得好,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百花幫若是這般不堪一擊、那就不用到昆箭山來了。”
  郝飛鵬臉色微變,一手摸著長須,看了凌君毅一眼,說道:“但以眼前形勢而論,你們深入腹地,三面受敵,顯然處于劣勢,這是不爭的事實,閣下應該看得出來。”
  凌君毅道:“在下覺得鹿死誰手,仍是未定之天。”
  郝飛鵬沉嘿一聲,臉上漸漸泛起怒意,沉聲道:“老夫听說你是反手如來不通大師的傳人。”凌君毅道:“不錯。”
  郝飛鵬道:“會主看在令師不通大師的面上,不想傷了和气,要老夫奉勸你老弟,黑龍會和百花幫的過節,和你老弟毫不相干,你用不著蹈這場渾水。尤其以你老弟一身所學,那是前程遠大,如果愿意到黑龍會來,會主同樣可以給你總護法的名義。”
  凌君毅笑道:“貴會主的盛情,在下心領。”
  都飛鵬道:“老弟不愿屈就?”凌君毅道:“在下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總不能朝秦暮楚,憑你郝堂主几句話,就陣前投誠。即以郝堂主來說,在下勸你投效百花幫,你能這樣做么?”
  郝飛鵬點點頭道:“會主之意,老弟如果不愿意屈就,也希望你及時退出,不可為百花幫利用。只要老弟點個頭,老夫立即叫人送你出山,你老弟意下如何?”
  凌君毅笑道:“如果敝幫太上也要在下勸你郝堂主,如果不肯投效百花幫,也希望你能及時退出,郝堂主又如何呢?”
  郝飛鵬變色道:“閣下那是不答應了?”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在下和郝堂主一樣,這是各為其主。”郝飛鵬怒哼道:“凌君毅,你錯過今晚,那是自毀前程。”
  凌君毅道:“在下看不出如何自毀前程?”
  郝飛鵬道:“老夫不妨說得明白些,百花幫以女色蠱惑武林中人,圖謀不軌,只是一個叛逆幫會,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叛逆”這兩個字扣到百花幫的頭上,凌君毅心頭,不覺泛起了一片疑云!他記得太上說過的一句話:“他們(指黑龍會)除了搬几個鷹爪孫之外,能從各地調集什么高手?”自己還以為百花幫和黑龍會只是江湖恩怨而已,但從郝飛鵬的口气听來,他們之間,果然牽連到官家。
  勾老大站在凌君毅背后,先前他只是听著雙方說話,并未開口。當然,他只是向導身份,哪有資格在總使者面前插口?何況凌君毅對郝飛鵬威脅利誘,俱不為所動,也用不著他在旁多嘴。但此刻可不同了!江湖上人,盡管刀頭舔血,臂膀上跑馬,但一旦牽涉到官家,誰也不愿去頂上“叛逆”的罪名。他看到凌君毅忽然沉吟不語,只當他被郝飛鵬這句“叛逆”嚇唬住了:到了此時,他顧不得自己只是一名向導,口中大聲喝道:“郝飛鵬,你變節降賊,認賦作父,也不過當了一名堂主,你有什么前程?”
  郝飛鵬雙目圓睜,冷喝道:“你是勾維義!哈哈,會主正要找你們這一班叛逆,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爾偏來!”
  勾者大沉笑道:“我既然敢來,還會伯你們這些認賊作父的鷹爪孫么?你瞧到咱們打著的旗號么,就是要掃平黑龍會,消滅武林敗類……”郝飛鵬一張赤臉,滿布殺气,大喝道:“無知叛逆,死在臨頭,還敢狂吠?”
  只听站在右首的尖瘦臉老者冷冷說道:“郝堂主,老朽有話想問問這姓凌的小伙子。”
  郝飛鵬連忙陪笑道:“獨老只管請問。”隨著話聲,退后了一步。
  尖瘦臉老者雙目微睜,兩條眼縫中,射出森寒細芒,望著凌君毅道:“小伙子,老夫有話問你,你要好好回答。”
  凌君毅眼看郝飛鵬對他十分恭敬,心知兩個老者身份,可能還在郝飛鵬之上,一面傲然道:“那要看你問什么了。”尖瘦臉老者道:“老夫獨孤叟,總听你師父說過吧?”
  凌君毅心中暗道,“果然是個難纏的老家伙。”一面淡然笑道:“老兄有什么話,可以說了。”
  獨孤叟臉上微現不悅,說道:“老夫和令師有過數面之緣,你小小一點年紀,居然也和老夫稱兄道弟起來?”
  凌君毅朗笑道:“家師告訴過在下,他老人家沒有半個朋友,因此,在下也沒有半個前輩,行走江湖,也從不以后輩自居,稱你老兄,正合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這有什么不對?”
  獨孤叟微晒道:“有其師,必有其徒。小伙子,口發狂言的人,還得有點真才實學。”凌君毅道:“老兄是否想考較在下的功夫?”
  獨孤叟道:“老夫現在還有話問你。”
  凌君毅道:“請說。”
  獨孤叟道:“老夫有兩個徒儿死在百花幫之手,你是總護花使者,自然知道是誰殺的了。”
  凌君毅道:“令徒是誰?”
  獨孤叟道:“老夫兩個徒儿,一個叫柏奇寒,一個叫秦得廣。”
  凌君毅听得暗暗一怔,柏奇寒使的是“玄冰掌”,秦得廣練的是“寒絲功”,這兩人原來是同門師兄弟,想來這獨孤斐也是以陰寒功見長了。這就點頭道:“令徒之死,在下自然知道。”
  獨孤叟厲聲道:“決說,是誰殺了他們?”
  凌君毅暗暗忖道:“是了,郝飛鵬率同藍豪、柏奇寒兩人闖入百花幫,結果僅以身免,他自然不會把真相說出來了。”目光一搶,徐徐說道:“令徒柏奇寒,是偷襲花家庄院不愿被擒,舉劍自裁身死,郝堂主也在場,不信可以問問郝堂主。”獨孤叟道:“郝堂主,是這樣么?”
  郝飛鵬道:“不錯,但柏兄自裁,這筆帳,總歸要向百花幫算帳的了。”
  獨孤叟點頭道:“此話有理,晤,秦得廣呢?”
  凌君毅道:“秦得廣潛入百花幫臥底,擔任護法職務,在牛諸礬被在下識破,但正好遇上飛龍堂主饒三村率領十二星宿,把在下等人圍住。饒三村認為他泄漏黑龍會机密,用淬毒暗器把他殺以滅口……”
  獨孤叟怒聲道:“你是說,秦得廣也不是你們殺的?”凌君毅劍眉一軒,朗笑道:“郝堂主方才已經說過,這筆帳自然都算在百花幫頭上了。”
  獨孤叟本來像白紙般的尖瘦臉,漸漸籠罩一層黑气,厲聲道:“你說,老夫應該找誰算帳?”他口中雖在問找誰算帳,實則雙手提胸,兩道冷森的目光,已經注定了凌君毅,大有出手之意!
  勾老太低聲道:“總座小心?”
  站在凌君毅身后的宋德生、張南強不由自主手按劍柄,嚴神戒備。
  凌君毅依然神色自若,看去毫無戒備,笑道:“咱們既然在這里遇上了,要找在下也無不可。”
  獨孤叟沉哼道:“很好!”
  只听左首那個馬臉老頭叫道:“獨孤叟儿且慢,兄弟也要問問他我徒儿是誰殺的?”接著道:“姓凌的,者夫的徒儿藍豪,又是誰殺的?”
  凌君毅道:“在下已經說過了,咱們既然遇上,二位不管有几筆帳,全沖著凌某算就是了。”
  馬臉老者厲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气,你接得下來么?”凌君毅意气飛揚的道:“在下若是接不下來,還能當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嗎?”
  獨孤叟道:“你年紀輕輕,倒是很有膽气,不過你們百花幫的太上既然來了,老夫二人自然要找她才是正理。”
  凌君毅朗笑道:“二位老兄要見太上不難,先得通過在下這一關。”
  馬臉老者哼道:“小子,你這是找死。”
  凌君毅道:“胜負末分,焉知找死的是在下?”
  馬臉老者一字一字的道:“老夫田有福,你听人說過!”隨著話聲,舉步逼去。
  田有福,人稱藍煞神,凌君毅自然聞名已久,他的名頭不在冰神獨孤里之下。這兩個旁門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在江湖上,确是自成一派,名震八荒,許多正派中人,都不愿和他們結怨。
  獨孤里眼看田有福朝凌君毅逼去,立即叫道:“田兄且慢,這小伙子該由兄弟來收拾他。”
  藍煞神田有福拉長馬臉,冷冷說道:“這有什么該不該?他把殺死小徒之事,攬了過去,難道兄弟不該找他?”
  獨孤里不悅道:“至少兄弟說在前面。”
  凌君毅大笑道:“二位毋須爭執,在下分身乏術,二位要找在下算帳,一起上就是了。”他這兩句話的時間,藍煞神田有福、冰神獨孤叟各不相讓,已經欺到凌君毅的左右。
  獨孤里冷喝道:“小伙子,你亮兵刃。”凌君毅刷的一聲,抽出倚天長劍,長劍橫胸,目顧二人,說道:“二位也請亮兵刃吧!”
  藍煞神田有福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
  獨孤里道:“老夫不論遇上什么對手,也都不使用兵刃。”
  凌君毅瀟洒一笑,緩緩把倚天劍還入鞘中道:“二位既然不使兵刃,在下也就以雙掌奉陪了。”
  藍煞神田有福听得不由一怔,道:“小于,你赤手空拳,如何是老夫兩人之敵?”
  凌君毅道:“這個二位就不用管了,二位既然要找百花幫算帳,沖著在下就得由在下擔當。在下僥幸獲胜,二位這筆帳就算沖過;在下若是落敗,那只怪在下學藝不精,死而無憾,二位索到了債,也可以走了。”
  冰神獨孤叟看了田有福一眼,點點頭道:“田兄意下如何?”
  藍煞神田有福也點頭道:“沖著這小于,咱們就這么辦。”凌君毅心知這一戰,不論胜負,后果牽連甚大,自然不敢絲毫大意,功凝全身,暗暗蓄勢,但他外表依然神態從容,面含微笑,看著兩人。
  勾老大暗暗皺緊眉頭,悄悄說道:“總使者真要和他們兩人動手么?”
  他本是百花幫一名水手領班充作向導之人,但凌君毅從翻天鷹仇英和黃龍堂主郝飛鵬二人口中,听說他原是黑龍會三十六將之一,便知太上要他充任向導,也許別有深意。因此也不以向導為意,聞言立即低聲說道:“不錯,目前勢成騎虎,在下不得不先和他們周旋,勾兄三位,請退后數步,注意郝飛鵬和他手下四人的舉動,別讓他們沖過來,亂了咱們的陣腳。”
  勾老大點點頭道:“總使者放心,這點小老儿曉得,只是獨孤里和田有福都練有旁門歹毒陰功,總座以一敵二,可得小心。”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在下縱然不能獲胜,自保大概還沒問題。”
  兩人說話之時,冰神獨孤里目光冷森,陰聲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凌君毅雙手一拱,微笑道:“二位但請賜招。”
  獨孤里道:“你和老夫二人動手,只怕沒有還手的机會。”
  揚手一掌,拍了過來。他拍出的掌勢,不見如何用力,但卻有—股強猛無比的力道,直涌而出。
  凌君毅在競賽大會上,看到過秦得廣掌力沉厚,獨孤叟是他師傅,自然也以掌力見長,心中早有准備,一見對方掌風迎面擊來,立即縱身一閃,避開來勢。
  藍煞神田有福看他閃身而出,口中喝道:“小心了。”右掌側擊,一團凜烈勁風,朝凌君毅身側襲來。凌君毅連看也沒看,左手揮處,朗外拂出。
  田有福劈出一掌之后,正想借勢欺身攻上,突覺一股暗勁,直逼過來,不禁吃了一惊,暗道:“這小子的武功,當真不可輕視。”急切之間,劈出的右掌,迅疾一圈,朝外推出,才算把對方的一股暗勁擋住。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獨孤里拍出一掌,被凌君毅閃身避開,口中冷嘿一聲,雙臂一振,從大袖中露出一雙鳥爪般的手爪,向空連抓兩抓!突然欺身過來,掌指齊發,閃電般朝凌君毅身前搶攻過來。這一輪猛攻,忽掌忽指,忽劈忽抓,攻勢快捷如風,變化奇异。
  凌君毅這回不再避讓,使出“十二擒龍手”,同樣掌指齊出,忽正忽反,和對方展開搶攻,專門如拿獨孤叟的大穴、關節。“十二擒龍手”是由《易筋經》參悟變化而來,乃是少林寺不傳之秘,但經凌君毅反手使出,更有神鬼莫測之机,不論獨孤里忽指忽抓,攻勢如何的凌厲猛惡,均被凌君毅奇奧的手法,迫得中途收勢。
  藍煞神田有福方才只在凌君毅閃身避讓獨孤叟掌勢之時,劈出過一掌,就不曾再行出手。那是他試出凌君毅一身武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苗人生性多疑,再加上他多年江湖經歷,在沒摸清楚凌君毅武功路數之前,再也不肯貿然出手,此時只是站在邊上,凝立不動,目光炯炯,看著兩人動手。
  就在兩人動手之際,黃龍堂主郝飛鵬長劍一揮,率領著四名黑衣人大步朝勾老大三人沖擊,口中喝道:“勾維義,咱們快二十年不見了,兄弟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凌君毅動上手之后,勾老大伊然成了三人(他和宋德生、張南強)中間的領導人物,這不是托大,而是旁人對他的看法如此。
  勾老大大笑一聲,忽然從身邊取出兩截鐵槍,迅快地接上旋緊,登時成了一支四尺長的鉤槍,大笑道:“兄弟正想討教。”
  郝飛鵬大喝一聲:“勾維義看劍!”揮手就是一劍,朝勾老大刺去。
  勾老大鉤槍一起,沉喝道:“來得好。”兩人這一動上手,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搏斗。郝飛鵬身后四個黑衣人,一見堂主已和勾老大打上,不待吩咐,一齊揮劍而上。
  宋德生長劍一擺,回頭笑道:“張兄,咱們一人正好分到兩個,看誰先把他們放倒了。”口中說著話,劍尖一點,飛洒出一蓬精芒,像風吹柳絲,朝兩個黑衣人分刺過去。他一上手,就使出峨眉“亂披風劍法”的殺著,幻飛劍影,一招之間,指襲兩人身前大穴。
  張南強大笑道:“好哇,咱們就和他們作個比賽。”右腕一揮,人隨聲起,不待對方兩人奔近,縱身扑起,劍光如匹練盤空,當下就到了另外兩個黑衣人頭頂,凌空扑擊而下。他一出手,也使出了衡山派精奇劍招,劍气如虹,聲勢之盛,銳不可當。但對方這四個黑衣人,乃是黃龍堂十二名巡主中人,一身武功,自是十分了得。尤其每人手上,那柄狹長長劍,灰黑無光,動手之間,不見絲毫鋒芒。別說是在黑夜里,就是大白天,也不容易看清楚他們劍招,無形中就占了不少便宜。差幸宋德生的“亂披風劍法”飄洒如雨,施展開來,一陣緊似一陣,使人有風飄万點,捉摸不定之感。張南強“衡山劍法”,更是劍鳴叮叮,身形候起候落,盤空飛翔,有如牽鷹攫食,靈蛇亂閃。兩人合力施為,力敵對方四人,正好打成平手,雙方誰也占不到优勢。一時人影游走,劍影參差,同樣打的十分激烈。
  黃龍岩前,戰事乍起,那扼守山徑,和虞美人率領二十名花女,雙方劍拔弩張,互相對峙。
  翻天鷹仇英獨目之中,寒芒暴射,右手向空一揮,沉喝一聲:“沖!”他喝聲甫出,九名頭臉身子都包在蚊皮之中的“十二星宿”,立時縱身一躍,飛扑過來。首名花女形成對峙。雙方原有三四丈距离,此時一見九名“星宿”飛扑過來,她們之中有十八個人忽然散開,分作兩人一組,動作如一。右首一個左手揚處,射出一點藍星,左首一個右手一丟,兩人手中登時多了一條拇指粗細的鐵鏈,纖腰同時一弓,伏下地去。這一動作,十八個人似乎同樣迅速划一,似是久經訓練。就在九個“星宿”飛身扑來之際,虞美人反而雙肩一晃,身如箭射,輕捷無比地朝前掠了出去。
  九名“星宿”縱身扑起,遇上花女們朝他胸前打來的藍星,他們一來身在半空,不易躲閃,二來自恃身上穿的刀劍不入、暗器不傷的特制皮衣,他們也從不躲閃暗器。
  這一來一往,快速何殊掣電,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九點藍星,全打在他們胸前。但听半空中響起“轟”然一聲,九人胸前同時爆燃起一蓬藍焰,火光熊熊登時燃燒起來。要知這些“星宿”,身上穿的是特制皮衣,連頭一起包住,只露出兩個眼孔,這一蓬藍色火焰,就從他們胸前燒起來,眼前除了火光,就什么也看不見。這九名“星宿”武功全然不弱,身在半空,就被火焰燒著胸口?心頭一惊,匆忙之間急急揮手連拍。這一動作,九人也同樣的迅速划一,這倒可并不是久經訓練,因為當一個人如果胸前著火,一定會伸手去拍的。
  但他們焉知這藍色火焰,乃是百花幫特制的火器,遇物即燃,不待它燃成灰燼,自己熄滅,誰也無法把它扑滅。他們這一舉手拍擊,雙手衣袖,也立即燃燒起來,九個“星宿”雙手揮舞,口中發出凄厲嘯聲,宛如一個火人,從空中飛落。此時他們凶心突發,任何人只要被他抓住,非和他們活生生的一起燒死不可,但十八名花女,早有准備,兩人一組,手拉鐵鏈,早已伏在地上等候。“星宿”們身上一片火光,根本已經無法看清物事,雙足才一落地,兩個花女雙手一抖,迅快的拌住了對方雙足。
  “星宿”們不防有此一著,立時跌扑下去。兩個花女不待對方倒下,早巳身形交錯閃動,纏住了對方雙腳腳踩,一左一右用力拉緊。花女們這一動作,同樣迅捷划一,九個“星宿”倒在地上,雙腳被人用鐵鏈緊緊扯住,再也站不起來。
  藍色火焰愈燒愈烈,九個刀劍不入的鮫衣怪人,倒下去之后,只不過掙扎了几下,就不見動靜。九堆烈火藍焰之中,冒出縷縷青煙,焦臭之气,隨風彌漫!飛龍堂以為縱橫江湖,無人能与抗手的“十二星宿”,和花女們連一招都未交手,就這樣被活活的燒死,變成了九堆烈焰!火焰漸漸因“燃料”燒完,自行低了下去,漸漸熄滅。
  再說虞美人在九名“星宿”縱身扑起的同時,身形—晃,直向翻天鷹仇英欺了過去,長劍一指,嬌聲喝道:“姓仇的,今天是你大限到了,看劍。”人隨聲到,刷的一劍,迎面刺去。
  翻天鷹仇英沒想到九名“星宿”飛扑過去之時,虞美人會突然朝自己扑攻過來。一時措手不及,縱身橫躍,避開刺來劍勢,左手突出,五指半屈,疾快絕倫地抓向虞美人執劍右腕。
  這一旋身,右手已從肩頭撤出一柄色呈烏黑的狹長長劍,口中厲笑一聲:“丫頭……”
  他底下的話還未出口,但听“轟”然一聲,爆起一片熾熱的火光。舉目瞧去,但見九名“星宿”全已著了火,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宛如九個火人,心頭不禁大吃一惊。
  虞美人腳下斜退半步,粉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以劍一指,冷冷說道:“姓他的,你看到了么?你們認為刀劍不入的‘十二星宿’,轉眼就成灰燼,你也難逃一死!”
  翻天鷹仇英听得大怒,厲喝道:“丫頭,老夫活劈了你!”長劍一振,正待朝虞美人扑攻過來。
  虞美人清叱一聲道:“站住,听我把話說完了。”
  翻天鷹獨目之中,寒光進射,厲聲道:“丫頭,有話快說。”
  虞美人冷聲道:“我不妨告訴你,你身后不是站著我手下兩個花女么?若要讓你烈火焚身而死,我只須打個手式,就教你和鮫人一樣,焚骨揚灰。但姑娘要讓你死而無憾,咱們就各以手中長劍,決一生死。”原來二十名花女,十八個對付九名“星宿”,剩下的兩個花女,在虞美人涌身扑攻過去的同時,早已閃身而出,抄到翻天鷹仇英的身后。本來是翻天鷹率領九名“十二星宿”堵在百花幫西首的退路,如今卻由兩名花女堵住了翻天鷹的退路。翻天鷹仇英耳听到九名鮫人凄厲的嘯聲,已感心惊肉跳,知道百花幫果然有備而來。
  此時听虞美入說出要和自己比劍,心中不禁暗喜,忖道:“小丫頭,這是你自己找死。”
  獨目覷定虞美人,厲笑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劍上有何成就。”右腕一振,手中一柄烏黑的狹長長劍,立時漾起一排顫動的劍影,喝道:“小心點。”一言甫出,劍發如風,已經接連刺出三劍。此人不愧是昔年黑龍會三十六將,發劍又狠又快,辛辣凌厲,但見點點烏黑劍影,密如尖錐,參差刺來。
  虞美人眼看花女們已經得手,心頭大定,口中清叱一聲:“來得好。”手中長劍一揮,人隨劍轉,不避不讓,迎著翻天鷹密集刺來的劍影中撞去。
  這下,直看得翻天鷹惊詫無比:“這丫頭真是自己送死!”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已經警覺不對。但見虞美人身形轉動之間,劍上寒芒進發,似有無數長劍,從四面八方攻來,耀目銀虹之中,隱聞風雷之聲,一丈方圓,盡已被她砭骨寒鋒所籠罩!
  翻天鷹仇英看得大惊失色,他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見過這等奇奧劍勢!一時哪里還敢硬接,匆忙之間,身形忽然一仆,扑跌下去,怀抱長劍,貼地滾出去一丈之外。他這一著,果然有效。要知虞美人使的這一招“龍戰于野”,乃是以攻還攻,對付強敵的殺著,—丈方圓,全在劍光籠罩之下,任何人都無法化解,但翻天鷹并未化解,只是學懶驢打滾,貼著地面滾了出去,劍光自然沒有傷著他分毫。翻天鷹這下變成了鑽地鼠!他雖然從“龍戰于野”逃得性命,卻也惊出一身冷汗,等到滾出一丈之外,眼看已脫出劍光范圍,立即一躍而起,縱身朝山徑上掠去。
  虞美人冷笑一聲道:“你往哪里逃?”雙足一點嬌軀急縱而起,人隨劍發,一道銀虹,天矯如龍,快若電掣,凌空飛擊過去。
  翻天鷹身在半空,突覺身后劍气森寒逼人,心頭不禁大惊,暗暗忖道:“這丫頭還會馭劍術?”心念電轉之際,揮手一劍,朝后劈去。“鏘!”雙劍交擊,兩條人影同時飛墜而下。但虞美人使出來的這招“神龍出云”,騰空飛躍,只不過是劍勢的前半招而已,身形飛瀉而下,劍光也如玉龍倒挂,冷芒紛披,依然籠罩了一丈方圓!這自然是翻天鷹始料所不及的,他雙腳落地,一個身子,也同時被流瀉而下的劍光罩住。寒鋒划落,慘嗥隨起,翻天鷹—個人像破竹一般,劈成兩片,隨著往地上倒去。
  花女們輕而易舉的收拾了九名“十二星宿”,虞美人也以兩招“鎮幫劍法”,迅速解決了翻天鷹仇英。西首的賊党,已經廓清。
  東首山徑上,千手觀音柳仙子,依然端坐轎中,按兵不動。
  公孫相手按劍柄和四名護花使者站在五丈外,嚴密戒備。
  當然柳仙子真要出手,憑公孫相等五人哪能阻擋得住?但東首畢竟無事。
  這時勾老大和郝飛鵬已經打了百招左右。郝飛鵬身為黑龍會黃龍堂主,一手劍法辛辣凌厲,著著俱是殺手,打到急處,但見全身劍光繚繞,森寒劍气,激蕩成風,一二丈外,時有寒芒流動,飛划而過。勾老大一柄鉤槍,使得如神龍出水,劈、刺、點、削,同樣專找對方大穴要害下手。而且,鉤槍兩頭有鉤,中間有刃,專鎖敵人兵器,鉤來推去,鎖拿郝飛鵬的長劍。((釋名。釋兵)云:“鉤鑲,兩頭曰鉤,中央曰鑲,或推鑲,或鉤引,用之宜也。”)汀到急處,宛如梨花點點,鉤影參差,同樣使人眼花繚亂,虛實莫辨。這兩位昔年同列黑龍會三十六將的舊友,當真是棋逢敵手,功力悉敵,打得難分難解,看他們的情形,決不是一二百招可以分出胜負來。
  宋德生、張南強本來是以一敵二,一個人對付兩個,還是不胜不敗的局面。但對方四人距离极近,一樣的黑色勁裝,一樣的狹長淬毒長劍,而且又是同樣的一張蜡黃臉孔。時間稍久,四人候离倏合之間,無形中成了分拒合攻,聯手對付兩人。
  這—情形,就和先前不大相同。先前以一敵二,宋德生、張南強每人只要對付兩人,攻拒之間也以兩人為對象。這就是說,你只要專心對付對方兩件兵刃,能把他們壓制下來,就占了优勢,就算不敵,也只要看住對方兩件兵器,就不致如何落敗。但四人這一聯上了手,形勢就不同了,他們在閃避游走之際,候然進退,造成合圍之勢,把兩人圍在中間。這一來,就成了以二敵四,兩人左右前后,腹背受敵,而對方四人,卻收互相呼應之功。這要是換了另外兩人,落在對方圍攻之中,就可以背貼著背,聯合對敵,仍然可收一敵二的戰果。怎奈張南強是衡山派的門人,“衡山劍法”十之六七,都以騰躍扑擊取敵,如果和宋德生背貼著背,那就施展不開手腳。這么一來,張南強仍然全力施展“衡山劍法”,騰躍飛刺取敵,但卻害苦了宋德生,等于以一敵四。
  峨眉“亂披風劍法”,縱然發劍凌厲奇奧,令人不可捉摸;但在四人環攻之下也被逼得落盡下風。雖然張南強騰躍攻敵,支援宋德生,也只能扰亂對方合擊,總不如兩人聯手,可收分拒合攻之功。何況騰空扑擊,消耗体力,自然要比在地上和人動手大得多,時間稍長,体力就漸漸不支。搏斗愈來愈慘烈。宋德生和張南強劍勢,卻在逐漸弱了下來。
  凌君毅和獨孤里,此時也打了快近百招。藍煞神田有福一直沒有介入戰圈,也許他自恃身份,不愿兩打一,他只是站在一旁,馬臉繃得緊緊的,不見一絲笑容,看著兩人搏斗。如果說戰爭是藝術,那么像這等各出奇招,互以精妙手法相搏擊,更是藝術了!獨孤叟左爪右掌,攻勢凌厲猛惡;但凌君毅正反齊施的“擒龍手”,突穴斬脈,連扣帶拿的手法,更為奇奧。因此,獨孤里時常被迫得中途收勢,施展不開。這近百招的惡斗,自始至終,未曾硬拼過一掌,惟其如此,也愈覺雙方格式的凶險,大為触目惊心。激戰之中,突听遠處傳來一兩聲悠長的銀哨之聲。
  獨孤叟突然疾攻兩招,收掌而退,沉喝道:“住手。”藍煞神田有福道:“獨孤里哥哥是要讓兄弟上了么?”
  獨孤叟道:“不。”
  凌君毅同時收住掌勢,說道:“老兄有何指教?”
  獨孤叟道:“小伙子,你果然已得反手如來真傳,能和老夫搏斗百招的人,江湖上已不多見,但老夫自信可在十招之內,取你性命……”
  凌君毅道:“那是說,方才多蒙你手下留情了。”
  獨孤叟道:“老夫和田兄來時,會主曾經再三交待,百花幫的人,可以格殺匆論,但你姓凌的小伙子,卻非生擒不可。”
  凌君毅心中暗道:“黑龍會似乎對自己特別重視,那也許和自己化解‘毒汁’有關。”心中想著,不覺微微一笑道:“兩位老兄,就是想生擒在下回去么?”
  獨孤叟道:“老夫和你連搏百招,發現你使的‘十二擒龍手’,正反使用,迫得老夫許多手法,中途變招,才知要生擒你并非易事。”
  凌君毅淡然道:“老兄夸獎了。”獨孤里正容道:“老夫說的乃是實倩,但老夫在十招之內,定可取你性命,因此老夫想到了一件事。”
  凌君毅道:“老兄有何高見?”
  獨孤叟道:“你不是老夫放手,最好自然不用動手了,隨老夫和田兄去見會主。”
  凌君毅道:“在下确實想見見貴會會主,就是樣去么?”
  獨孤里拂須笑道:“會見會主,哪有這么容易?至少須由老夫點你几處穴道,方能帶你進去。但老夫可以保證,決不傷你毫發。”
  凌君毅笑道:“那是要在下束手就縛了?”
  獨孤叟道:“老夫正是此意,這樣既可保你性命,老夫兩人也可向會主交差了!”
  田有福點頭道:“獨孤里說的极是,小伙子,你如果愿意跟咱們去,咱們小徒之事,也可以—筆勾銷了。”凌君毅仰天朗笑道:“可惜在下并未落敗,兩位好意,在下心領了。”他們說話之時,場中形勢,已有极大變化!
  虞美人一劍劈了率領九名“十二星宿”的翻天鷹仇英。九名“星宿”也已撓成了九堆灰燼,如今連火焰都已熄滅了。堵在東首山徑上的千手觀音柳仙子,在銀哨初響,她那頂小轎,就悄然退去。目前只有勾老大和郝飛鵬還在劇戰,四名黑衣漢子圍著宋德生、張南強,也惡戰未休。草坪上停著“太上”的黑色軟轎,有丁嶠等四人守護。
  公孫相首先飛躍過來,加入戰圈,身形一仆,嘶的一劍朝郝飛鵬側攻過去。郝飛鵬和勾老大激戰方殷,听到銀哨之聲,本已無心戀戰,此時一見公孫相欺身攻來,哪還猶豫?揮手連發數劍,逼退兩人,突然雙腳一頓,人如箭射,朝黃龍洞投去。
  這時虞美人已退回草坪,命二十花女分散護轎,自己手提長劍,接連兩個起落,躍到宋德生、張南強兩人的戰圈,一言不發揮手發劍。她為了速戰速決,出手就是一招“神龍出云”,一道天矯銀虹,有如匹練橫飛,人到劍到!“神龍出云”乃是“飛龍三劍”中的絕招,威力之強,無与倫比,這四個黑衣漢子,不過是黃龍堂的巡主,哪有還手的机會?但听慘嗥乍起,兩個黑衣人同時被劍光掃過,攔腰截斷。
  宋德生、張南強正處逆境,形勢危急,此時驟見來了救星,一舉殺死兩個賊党,不由得精神大振。張南強大喝一聲,騰身躍起,一劍朝一個黑衣人揮去。宋德生同時長劍疾翻,風飄雨洒般刺劈三劍。剩下兩個黑衣漢子眼看堂主已經退入洞府,兩個同伴又慘死劍下,心頭一慌,同時虛晃一劍,連縱帶掠,飛奔而去。
  如今,諾大一座山谷,一片諾大的草坪上,黑沉沉的,都是百花幫的人了。岩上四盞風燈,也不知何時,業已熄去。公孫相、宋德生、虞美人等人,因凌君毅和兩個老魔,還在對峙之中,沒有總使者下令,大家都不敢追敵深入,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郝飛鵬和他手下,退入黃龍洞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獨孤叟听凌君毅不肯隨他去見會主,不由臉色一寒,雙目細縫之中冷光如電,怒哼道:“小伙子,你先接老夫几掌試試,就知道了。”右手一揮,迎面劈來一掌。這一掌和方才的搶攻,大不相同,掌勢未到,一股森寒硬骨的暗勁,直涌過來。
  凌君毅暗暗叫道:“玄冰掌。”用手一抬,使了一招“飛瀑流泉”,硬接一掌。雙掌乍接,但听“拍”的一聲,兩人各自站立不動。
  獨孤叟白紙般的臉上,隱現黑气,徐徐說道:“老夫‘玄冰掌’之下,從無十招之人,你再接我兩掌。”掌隨聲發,又是一掌,迎面劈來,右手未收,左手又緊隨著劈出。
  凌君毅功凝百穴,朗笑一聲道:“老兄只管放手施為,看看在下接得下,接不下?”右手一抬,硬接對方一掌,左手又迎著拍出。
  獨孤叟這兩掌果然一掌比一掌凌厲,不但掌力大增,砭肌寒气,也隨著掌數增加,逐漸濃重,等到第三掌,已經奇冷徹骨。但听“蓬”“蓬”兩聲,凌君毅依然面不改色,接了下來。
  冰神獨孤叟兩條眼縫進射出線一般光芒,陰笑一聲道:“很好”“好”字出口,雙手朝上揚起,瘦高身形候地邁進,一招“雷電交擊”,疾擊過去。這一招上,他几乎用上了十成力道,掌勢才發,就有一般強猛的奇寒潛力,隨掌而出,挾著細嘯之聲,像排空狂飄,席卷過來,威勢惊人至极!不,這股冷飄,有如從冰山雪谷中吹出來的万年寒冰之風!遇石石裂,遇樹樹枯,遇水立成全冰,遇上人,自然會立時血凍体僵,气窒人枯,形同化石而死。“玄冰掌”列為武林中最厲害的陰功,也就在此。
  凌君毅看他“玄冰掌”竟有這等聲勢,臉上笑容,已經斂起,心頭暗暗惊駭,忖道:“此人功力這般深厚,如若被他掌風擊中,只怕就得當場僵凍而死。”心念閃電一轉,口中微吸气,運起“無相神功”,護住全身。正身肅立,右手手臂朝上直豎,五指朝天,掌心微向上抬,這是佛門武學中無堅不摧的降魔法藏“牟尼印”。
  凌君毅因對方“玄冰掌”威勢奇強,他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思索自己所學的武功,只有“牟尼印”才可和他“玄冰掌”相抗。
  冰神獨孤叟這一招“雷電交擊”,說來較慢,其實何殊雷奔電閃?凌君毅只是凝立不動,“玄冰掌”森寒狂飄,涌到他身前,就像巫峽急流,遇上矗立江心的礁石,掌風有如流水一般,從他身子左右兩邊分瀉而出。這時獨孤空直欺而來的人,已經到了凌君毅身前五尺光景。等他發現自己全力擊出去的“玄冰掌”
  力,似乎被他護身真气一擋,就朝左右兩邊分開,從他身旁涌過,居然傷不得他分毫,心頭大感凜駭。但到了此時,再待后退,已是不及,只得咬緊牙關,雙掌運足十二成功力,朝凌君毅胸前印去。這原是快捷無比之事,站在一旁觀戰的藍煞田有福眼看冰神獨孤里雙掌齊發,寒飄像潮水般沖去,人隨掌發,直欺而上。他根本沒看清獨孤叟沖到凌君毅五尺左右,已是欲罷不能,一時認為机不可失,立時施展“大挪移身法”,身形輕輕一閃,便已閃到了凌君毅的身后,他蓄勢已久,右掌一舉之間,五個手指,色如藍靛,閃電般印到后心。
  公孫相站在遠處,睹狀大惊,大喝一聲:“總座小心。”
  凌君毅全身布滿“先天護身真气”,依然感到奇冷徹骨,宛如置身冰窖。此時眼看獨孤叟雙掌壓力奇重,已經欺到身前五尺,口中大喝一聲,高舉右掌,內力進發,朝前直拍出去。正好藍煞神田有福也在此時全力發出“藍煞掌”,朝他身后襲到。凌君毅一掌拍出,立時警覺田有福乘机夾擊,左手同時往后揮去,這一招,三人出手全都快如掣電!“牟尼印”佛門降魔神功,豈同小可?而且也正是旁門中“玄冰掌”、“藍煞掌”等一類歹毒陰功的克星。冰神獨孤叟雙掌全力推出,不防凌君毅絕學突發,但覺一股勢如山岳的無形潛力,當頭壓下,不但自己“玄冰掌”受到強大阻力,再也無法發出,同時突感真气不繼,連呼吸都透不過來,心頭大惊,匆迫之間,急急往后疾退。不,他被一般大力推得踉蹌后退出去一丈來遠,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子搖搖欲倒。他似是想竭力穩住身子,不使摔倒地上,是以遲到一丈開外,雙足不住地移動,希望穩住重心,但他終于無法做到,移動了數步之后,還是摔倒地上。
  但是,他依然拼命的掙扎著昂起頭來,睜大雙目,望著凌君毅,嘶聲問道:“你……這是什么功夫?”
  凌君毅平日遵守師傅告誡,不到危急,下可輕使“牟尼印”,這次因冰神獨孤叟“玄冰掌”威力极強,是以這記“牟尼印”,也用了十二成力道,沒想到出手一擊,竟有如此威力,把獨孤里震出去一丈以外。此時眼看獨孤里身負重傷,還昂起頭來,問自己使的是什么功夫,這就說道:“在下使的是‘牟尼印’。”
  “‘牟尼印’……”獨孤里定著雙目,一陣喘息,一顆頭突然往后一仰,再也不見動靜。
  藍煞神田有福使出“藍煞掌”,偷襲凌君毅身后,就在他手掌快要印上之際,突見凌君毅左手朝后揮來,他心中還暗暗冷笑:“你一個人能有多大功夫,同時接得下兩人的前后夾擊?”
  “藍煞掌”本是烏蒙一派的外門毒功,中人立斃,但凌君毅這一記“牟尼印”已經滿引待發,用上了十二成力道,而且左手后揮,又是反手如來獨創的手法。就在他心神方動之際,突然發現凌君毅左手—揮,就有一股無形勁气,應手而生,像浪潮般反卷過來。這—招攻勢,极是意外,但藍煞神就因他的“藍煞掌”只要擊中人身,對方就會中奇毒,立時毒發身死,一時豈肯退讓?右手一沉,掌勢疾落,本來印向凌君毅后心的手掌,此時卻趁机朝他后揮的掌上湊去。這一著,心机當真惡毒之极!但他哪里知道“牟尼印”佛門奇學,初發之時,勁力并不太強,等到和你掌力乍接,就變得威力奇大無比,等到藍煞神警覺不對,已經遲了一步,一團罡力,已然逼近胸前。自己苦練了數十年的“藍煞掌”,至此已是一無施展的余地,但覺全身一震,好像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踉蹌后退了七八步。公孫相看他偷襲凌君毅,自己救援不及,心頭正感惱怒,此刻一見他被震退,立即一個仆步,挺劍就刺。這要換在乎時,以藍煞神田有指的武功,自然閃避得開,怎奈他此時受到佛門降魔法藏“牟尼印”神功拂体,震得心神恍榴,身不由已,哪還躲閃得開?但听“扑”的一聲,鋒芒閃爍的劍尖,已經穿胸而過。
  藍煞神只覺透心一涼,瞪大雙目,低頭看到穿胸而出的劍尖,一張馬臉,登時色如死灰,失聲道:“是誰刺了老夫一劍?”話聲出口,人已朝前扑倒下去。
  虞美人笑盈盈的走了過來,說道:“總使者好精純的功夫!”
  凌君毅微蹙眉道:“在下也許出手太重了些……”話聲未落,突然身子搖搖欲倒。
  虞美人吃了一惊,一時顧不得男女之嫌,急忙伸手把他身子扶住,關切的問道:“總使者,你怎么啦?”
  但見凌君毅玉臉蒼白,身軀微微發顫,心頭更是慌張,急道:“你們快來看看,總使者莫要中了他們暗算?”
  勾老大、公孫相、宋德生、張南強一時圍了上來。
  公孫相道:“總座快運气試試,哪里不對了?”
  凌君毅雙目微闔,只是凝立不動,過了半晌,臉色方始逐漸恢复紅潤,緩緩吁了口气,睜開眼來,只見虞美人扶著自己身子,一臉俱是惊愕之色,不覺歉然道:“多謝姑娘,在下沒有事了。”
  虞美人粉臉微配,眨動秋波,問道:“總使者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把人嚇了一大跳。”
  凌君毅道:“獨孤叟的‘玄冰掌’當真厲害,在下一時大意,被他一絲寒气侵入体內,全身奇冷難耐……”虞美人凝眸問道:“現在好了么?”
  凌君毅道:“差幸在下發覺得早,已把它退出体外了。”
  勾老大道:“獨孤叟號稱冰神,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成名人物,毀在他的‘玄冰掌’下,今晚遇上總座,該是他惡貫滿盈之日了。”
  凌君毅目光朝外一掠,問道:“對方兩處人馬,都已退走了么?”
  公孫相道:“東首柳仙子听到方才遠處傳來的銀哨之聲,不戰自退。西首九名‘十二星宿’,已被花女們用‘碧焰彈’悉數燒成了灰燼。”
  凌君毅微微歎息一聲道:“太上知己知彼,算無遺策,對敵人的一舉一動,莫不了如指掌,實在教人好生佩服!”
  勾老大道:“黃龍堂主郝飛鵬也在听到銀哨之后,匆匆退入黃龍洞去,咱們因沒有總座命令,不敢深入,該當如何?還請總座裁奪。”
  凌君毅目光凝注,遠遠望去,但見黃龍洞洞府高大,洞門敞開,似毫未設防,只是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景物,心下暗暗犯疑,沉吟道:“黃龍洞是黃龍堂所在,洞門未閉,可能有什么埋伏,咱們遵照上指示行事就是了。”
  虞美人應了聲“是”,玉腕一揮,四名花女立即抬著軟轎上來,這太上在密柬上指示的:“沖入黃龍岩下,可將此轎投入黃龍洞賊巢。”
  凌君毅要眾人分散,圍住黃龍洞四周,嚴密監視,當下由四名護花使者舉起軟轎,奮力朝黃龍洞中投去。黑色軟轎經四人奮力—擲,去勢如箭,投入高大的洞窟之中,但見黝黑之中,火光一閃,響起轟然一聲惊天動地的巨響。剎那間,山搖地動,崖石崩坍,熊熊火光之中,接連響起轟轟隆隆的巨震,夾雜著惊叫慘呼之聲!十數丈方圓,砂飛石走,匯成一片,使人伸手不見五指,對面不見人形!原來這頂黑色軟轎之中,竟然暗藏了數十斤火力最強的炸藥,一舉把黃龍洞夷為平地!不,把黃龍岩都炸坍下來,這份聲勢,簡直石破天惊,駭人至极。
  凌君毅看了太上的密柬,本已想到軟轎中可能藏有极厲害的火器,軟轎投入洞中可能引起大火,賊人們藏不住身,只好冒火沖出洞來。因此他要八名護花使者、二十名花女,分散開來,包圍黃龍洞,嚴密監視,准備拿人。他已經要大家离洞不可太近,以防火餡爆發傷人,但沒想到軟轎中藏的炸藥,威力大得駭人。竟然在一聲巨響之中,把黃龍岩一片危崖都炸坍下來!凌君毅听到巨響,便已發現山搖地動,黃龍洞上一片危崖,搖搖欲墜,形勢万分危急!心頭一凜,急忙運起內功,大喝一聲:“大家速退。”
  這句話,他縱然用內功發出,若在平時,至少也可以傳出一里以外,但此時山崩崖坍,一片轟轟隆隆的巨響,哪還听得清楚?不,山岩倒坍,勢如泰山壓頂,使人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凌君毅看出情形不對,右手一把抓住站在邊上的勾老大,雙足一頓,朝后疾退出去。
  公孫相站在他左首,口中大叫一聲:“宋、張兄,快快后退。”身形一晃,施展狼形身法,連鼠帶躍,飛掠出十几丈遠。站定身子,回頭望去,黃龍岩巨石翻滾,砂土飛瀉,一片混沌!方才還听到几聲惊叫,如今除了岩石滾動,隆隆之聲不絕,人聲已經一點也听不到了!看來所有的人,全己遭到活埋!
  公孫相心頭又惊又急,嘶聲叫道:“總座,總使者……”
  只听凌君毅的聲音叫道:“公孫兄,你沒事吧?”
  公孫相惊奇的道:“凌兄!”人已隨著喊聲,飛縱過去。黑暗的坪上,只見凌君毅俯著身子,一手按在勾老大后心“靈台穴”
  上,正在替他運功度气。
  公孫相走到近前,問道:“總座,勾老大怎么了?”
  凌君毅一手按著不動,徐徐道:“兄弟拉他后躍之時,勾老大被一塊飛石擊中胸腹,只怕……”話聲未落,勾老大已經緩緩睜開眼來,雙目失神,嘴唇微動,發出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謝謝……總……座,小老儿……不……不成了,黃龍……洞……洞……后……有……有一秘密……通……道……”一股鮮血,突然從口中涌出,再也說不出話來。
  公孫相急忙道:“勾老大,你快定一定神,你說黃龍洞后面,可有一條秘道?通向哪里?”
  凌君毅放開按在他后心的手掌,黯然道:“他已經去了。”
  隨著話聲,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四顧,不覺凄然道:“公孫兄,看來咱們這一行,只剩下你我兩人了。”
  公孫相道:“也許有人及時逃出,只是此時塵土彌漫,看不清楚。”
  凌君毅微微搖頭,歎息一聲,道:“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了,咱們站在离黃龍洞五丈開外,兄弟看到情形不對,拉著勾老大后躍,勾老大尚且被飛石擊中,二十名花女和八名護花使者,都分布在黃龍洞三丈左右,哪里還有逃出來的机會?這都怪兄弟疏忽,明知轎中定然藏有厲害火器,就應該讓大家站得遠一些,不然,這許多人也不會全送了性命。”
  公孫相道:“這不能怪總座,太上既在轎中藏了炸藥,就該在密柬上詳加說明,据屬下看,這頂轎中所藏炸藥,能把黃龍岩炸坍下來,沒有上百斤,也有八九十斤之多。事前不明底蘊,就是站到八九丈外,武功再高,一樣也會措手不及,何況咱們是奉命沖進黃龍洞去的,總座要他們站在三丈來遠,已經夠謹慎的了。”
  這話是怪太上沒有在密柬上說清楚,以致造成這許多人的死童。
  凌君毅默然沒有作聲,目光一抬,說道:“公孫兄,咱們快分頭找找看,是否有受傷未死、急待救援之人?”
  公孫相點點頭道:“總座說得极是。”
  兩人立即分頭朝黃龍洞附近掠去。這時彌漫的塵土,已經漸漸靜止下來!黃龍洞前十丈方圓,盡是從岩上倒坍下來的大小石塊,几乎已不可辨認。凌君毅第一個發現的是宋德生的尸体,他已繃黃龍洞有六七丈遠,被一方巨石擊中后心,仆倒地上,早巳气絕。
  凌君毅看的心頭側然,暗暗說道:“宋兄,你請安息吧,回頭兄弟再來把你埋葬了。”接著一路找去,又發現了虞美人,她是站在黃龍洞正面,被倒坍下來的岩石,壓住身子,只露出半個身子,死狀极慘。
  凌君毅從她身上衣裙,才認出是虞美人,想到方才自己身中獨孤叟“玄冰掌”寒气,她不顧男女之嫌,攙扶著自己的情景,前后不過頓飯時光,她就香消玉殞,心頭更覺側然久之。正在此時,突听左首有人嘶聲叫道:“快來救救我……”
  凌君毅听出這聲音就在兩丈來遠,急忙問道:“你在哪里?”
  那人听到是凌君毅的聲音,不覺精神陡然一振,大聲叫道:“總座,是我,屬下丁嶠,被壓在大石縫里。”
  他話聲未落,凌君毅已經循聲掠到,目光一注,只見丁嶠被壓在一方千斤巨石之下。這方巨石從岩上滾落之時,擱在一處突出的岩石之上,丁嶠正好躲在岩石下面,由岩石替他頂住滾下的巨石,得以不死,只是夾在石縫之中,除了可以探出半個腦袋呼救,身子掙動不得。
  凌君毅問道:“丁兄沒受傷吧?”
  丁嶠伏著身子,說道:“屬下很好,這里面地方很大,正好躲得一個人,不然早就砸成肉泥了。”
  凌君毅眼看著這方巨石少說也有千斤以上,當下略微運气,雙手托住巨石,道:“丁兄小心了。”功運兩臂,緩緩把巨石托了起來。
  丁嶠毫不怠慢,刷的一聲,竄了出來,說道:“總座,屬下出來了。”
  凌君毅緩緩放下巨石,回過身來,說道:“丁兄快運气試試,是否傷了哪里?”
  丁嶠四肢活動了几下,笑道:“屬下很好,一點傷也沒有。”
  凌君毅點點頭道:“恭喜丁兄,沒傷著哪里就好,你隨我接著找,還有什么人負傷待救的?”兩人一路找去,只見巨石壘壘之間,到處發現斷肢殘骸,血肉模糊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慘不忍睹。二十名花女,無一生存之人,八名護花使者,只剩下丁嶠一個,三名護法,剩了一個公孫相。來時浩浩蕩蕩的一隊勁旅,不死在敵人白刃交接之下,而死在自己抬來的一頂軟轎爆炸之中。炸藥,原是為了炸毀敵人巢穴的,如今被炸死的卻全是自己人,這豈不是天數使然?
  凌君毅站在黝黑死寂的黃龍岩下,望望連自己僅存的三人,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沉重。
  公孫相走到他身邊,低低說道:“總座,咱們該如何呢?”
  凌君毅道:“看來除了咱們三個,只怕已無幸存之人,目前咱們第—件事,就是能找到几具尸体,先把他們埋了。”
  丁嶠道:“總座說得极是,咱們能找到几具,這叫做人士為安。”
  當下三人一齊動手,在黃龍洞附近,挖了兩個大坑,凌君毅親自走到虞美人身邊,搬開大石,抱起尸体,放入坑中。公孫相、丁嶠也分別把几具較為完整的花女尸体,和一些斷肢殘骸,一齊放入坑中,覆上泥土。然后又把宋德生、勾老大和后來陸續找到的有万有為、翟友成、徐守成等几人的尸体,一齊放到另一座士坑之中。其余諸人,有的已被巨石掩埋,有的只是斷肢殘骸,無法認清面目,也一齊放人士坑之中,覆上了土。
  公孫相站在坑前,怔怔的道:“張兄在軟轎投入黃龍洞之時,就和兄弟在一起,咱們站立之處,雖在黃龍洞正面,但相距已在五丈來遠。張兄練的劍法,以騰躍為主,輕功一道,高過兄弟甚多,兄弟尚且脫出險境,張兄更應沒有問題,何以連尸体都找不到呢?”他和張南強私交甚深,說到此處,不禁熱淚盈眶。
  凌君毅勸道:“公孫兄不必難過,古人說得好,生死有命,這只能說是一場劫數。”
  丁嶠道:“總座,太上不是還有一封密柬,不知有何指示?總座此時該拆開來看看了。”凌君毅經他—語提醒,口中“哦”了一聲,探隊怀,取出柬帖,撕去封口,抽出一張白紙,隨手打開。這一瞧,凌君毅變了臉色!所謂第二封密柬,原來竟是一張白紙,上面個字也沒有。
  白紙,這是什么意思呢?軟轎中藏了炸藥,難道炸毀黃龍洞,自己一行人的任務已了,就不用再有什么指示了?不,如果大家并沒炸死,就是已經沒有任務,也該指示自己等人,到何處會合,或是退回石神廟待命。沒有指示,那就是說自己這—行人,已經都不存在了。那是太上早己算定自己這一批人,該在此處畢命了?凌君毅心頭越想越覺憤怒,口中不由沉哼一聲道:“好毒辣的手段!”
  丁嶠道:“總座可要火折子?”
  凌君毅道:“不用了。”
  公孫相道:“總座內功精純,能夜視,不知太上在密柬上有何指示?”
  凌君毅道:“密柬上一個字也沒有。”丁嶠奇道:“這怎么會呢?太上沒有指示,咱們又到何處,才能和大伙會合?”
  凌君毅道:“二位還要去找太上么?”公孫相道:“咱們這一批人,如今連總座在內,一共只剩了三個人,自該先和其他兩撥聯系上了才好。”
  凌君毅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他們都服過‘迷香丸’,神智雖然清明,但對太上依然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想到這里,突然間心頭又是一動,暗道:“太上莫非已經發現自己并未被‘迷香九’所迷,她要在軟轎中暗藏強烈炸藥,為的只是自己一人?不錯,她看出自己一身所學,极難控馭,因此要在破去黃龍洞的同時,把自己一起炸斃,以絕后患。唉,為了除去自己一人,竟然不惜把許多人,和自己同歸于盡,這老太婆當真陰險毒辣得可怕!”
  丁嶠眼看凌君毅只是沉吟不語,在旁說道:“總座,黃龍洞已破,咱們要不先回石神廟去?”凌君毅沒有作聲,探手從怀中摸出溫婉君送的彩絲囊,解開絲結,取出玉瓶,旋開瓶蓋,傾了六顆比芝麻略大的“清神丹”,隨手遞了過去,說道:“公孫兄,丁兄,你們一人三粒,快把這藥丸吞下去。”
  公孫相接過三顆藥丸,吞入口中,一面張目問道:“總座可是發現哪里不對了么?”
  丁嶠接過藥丸,略為遲疑了下,也舉手納入口中,接著問道:“總座,這是什么藥丸?”兩人差不多是同時問了出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兩位听說過‘迷迭香么’?”
  公孫相听得不禁一怔,說道:“屬于曾听家師說過,‘迷迭香’是迷藥中毒性最烈的一种,据說還是魏文帝從西域移植而來,香气芬芳,迷人欲醉,置人于死地。”丁嶠睜大雙目,流露出惊疑之色,急急問道:“總座給屬下服的,就是‘迷迭香’么?”
  凌君毅冷笑了聲道:“你們方才服的,是‘迷迭香’的解藥。”
  公孫相奇道:“‘迷迭香’解藥……屬下几時中了‘迷迭香’之毒?”
  凌君毅道:“‘迷迭香’毒性甚烈,能致人于死,但如若配以某种藥物,制成藥丸,放置放食物之中,使你不知不覺服了下去,它能使人毫無感覺,神志依然清明,只是迷失了你的反抗意志,使你永遠听命于他,忠心不二。”公孫相休然道:“總座是說百花幫給咱們服了‘迷迭香’?”
  說到這里,忽然點點頭道:“不錯,屬下回想起來,這兩年來,不論百花幫如何措施,屬下都認為是對的,尤其覺得太上天縱圣明,她就是要屬下去死,屬下都不會稍有猶豫。”
  凌君毅笑道:“現在呢?公孫兄感覺如何?”
  公孫相道:“屬下覺得心頭開朗了許多,同時也忽然對太上,對百花幫起了怀疑,她們行動神秘,和黑龍會可能有著某种隱秘……”丁嶠接口道:“不錯,屬下也有這樣感覺,百花幫只是在利用咱們而已。”
  凌君毅道:“你們明白了就好。”他把太上那封空白密柬揚了揚道:“這封密柬,上面不寫一字,就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最好證明。”
  丁嶠道:“太上既要害死咱們,那因咱們都是外人,但勾老大跟媳多年,虞美人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弟子,再加二十名花女,又有何辜?她為什么要一齊把他們炸死?”
  凌君毅道:“勾老大是昔年黑龍會三十六將之一,自然知道她很多隱秘,借机把他除去,豈非永遠沒人知道了么?至于虞美人和二十名花女,因和咱們在—起,自然也只有忍痛犧牲一途了。”丁嶠道:“太上為什么一定要把咱們置之死地呢?”
  凌君毅道:“黑龍會一共只有三個堂,她已命幫主壯丹、副幫主芍藥各領一批人前去分頭偷襲,可能她自己也赴去了。咱們這一路,沿途替她虛張聲勢,吸引黑龍會的注意,而且咱們能沖列黃龍洞口,就證明咱們已順利擊潰攔截咱們的敵人。軟轎中藏有大量炸藥,這一投入黃龍洞,黃龍堂自然破了,咱們這些人,留著已無用處,這是她一石二鳥之計。”
  公孫相憤怒地道:“經總座一說,屬下真是如夢初醒,太上這一手,當真毒辣得很。”
  丁嶠道:“不知總座現在有何打算?”
  凌君毅道:“二位不用再叫兄弟總座了,兄弟這總護花使者,已經在黃龍洞一炸,不复存在了。”
  丁嶠道:“那么咱們該如何呢?”凌君毅道:“二位已經解去身中迷藥,從此不再受百花幫利用,正好脫出這場糾紛,依兄弟相勸,二位還是盡速离開此地的好。”
  公孫相道:“兄弟听凌兄說過,凌兄有兩位朋友落在黑龍會手里,凌兄原是為了救朋友來的,兄弟愿意追隨凌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丁嶠道:“屬下這條命是總座救的,屬下是跟定總座了。”
  凌君毅道:“二位高義,兄弟十分感激……”公孫相沒待他說完,接著道:“兄弟蒙凌兄不棄,許以兄弟論交,如今凌兄一人深入黑龍會,固然以凌兄的一身修為,黑龍會也未必有人能敵。但既要救入,又要應敵,究竟人單勢孤。
  兄弟若在此時,棄之而去,還成什么朋友?因此,不管凌兄如何說法,兄弟非和凌兄同去不可。”
  丁嶠也接道:“公孫兄說的。全是兄弟心里要說的話,總座若是不讓屬下跟去,那就是瞧不起屬下了。”
  凌君毅看他們心意堅決,不好再為推辭,同時也想到深入黑龍會,難免會有一場惡斗。公孫相說的沒錯,自己既要應敵,又是救人,一個人确實也應付不過來,當下就點點頭道:“二位既然如此說了,兄弟就不好再說了,只是黑龍會占地理之胜,咱們不但路徑不熟,而且邊對方一點情況都不明了,本來光是為了救人,還可暗中進行,攻其無備。但如今黃龍洞已破,百花幫另兩批人馬分襲飛龍、青龍兩處,黑龍會必然戒備森嚴,咱們冒險深入,實在是一件十分凶險之事。”
  丁嶠笑道:“屬下的意見,正好和總座相反。黃龍堂已破,幫主和副幫主率領的兩批人馬,分襲青龍、飛龍兩堂,此時雙方可能正在惡戰之中,咱們悄悄進去,縱然遇上一些守護之人,他們首尾不能兼顧,正是救人的好机會。”公孫相連連點頭道:“丁兄說得极是,凌兄机不可失,咱們快走。”
  凌君毅雙眉微皺,道:“二位說的自是有理,只是咱們不知黑龍會巢穴,一時又到哪里去找?”
  公孫相笑道:“凌兄怎么忘了,方才勾老大臨終之時,不是說過黃龍洞后,有一條秘道,他只說了兩個通字,也許就是通向黑龍會總堂,亦末可知,咱們何不進去找找?”
  凌君毅想了想點頭道:“現在也只好如此了。”
  丁嶠喜道:“咱們這就進去。”凌君毅道:“且慢,黃龍洞已被炸塌,秘道也許已被堵塞,咱們……”
  丁嶠搶著笑道:“但也許經這一炸,反而把秘道炸開了,也未可知。”
  凌君毅道:“話是不錯,但咱們進去之時,總得小心為宜,第一,咱們三人之間,至少也得保持一段距离,以防万一。第二,由兄弟領先,丁兄居中,公孫兄斷后。如若中途發生意外,必須后退,就以公孫兄領先,丁兄切勿遲延,以最快速度离開,改由兄弟斷后,這一點,二位必須緊記。”
  公孫相、丁嶠同聲應道:“凌兄但請放心,咱們省得。”凌君毅道:“好,咱們走。”話聲一落,當先飛身縱起,朝黃龍洞走去。
  黃龍洞,就在黃龍岩下,本來是一座高大的洞府。如今洞口經炸藥炸毀,黃龍岩數十丈高的斷崖,也被震得倒坍下來,黃龍洞前,到處都是比人還高的巨石,几乎已把石洞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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