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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展千舫怒喝沖上來,掄刀疾揮。
  展毅臣目光陡熾,他旋身欲上,卻被近身襲來的游建成阻遏了沖勢。
  展千舫舉劍吐招,劍華狂抖,直找刀影里的間隙。
  柳長青認准這對父子中毒已深,功力散失殆盡,他冷笑一聲,刀環震震作響,格彈那抹
疾射而至的青芒。
  展千舫吃力不住,劍勢受挫,胸前綻開空門,柳長青雙目露出野獸般的光芒,只听得他
邪惡一笑,刀轉鋒運,竄進那道空門之內,立見鮮血溢濺
  “千舫!”展毅臣目鷹吼,劍華暴漲,嚇得游建成抱劍疾退。
  展毅臣飛身急至,但見一道血光迸現,展毅臣目睹長子的劍沒入柳長青的肩內,然而他
也看著展千舫的身軀往后崩倒,展毅臣不緊心神俱駭,疾邁踉蹌的步履想上前扶住愛子。
  展毅臣沒有抓到展千舫,游建成又吶喊著一批人圍攻他。
  這時候,柳長青目射凶芒,他不住地咒罵,并且揚起九環刀准備在展千舫的身上多砍几
刀,以受創之痛,不意一道疾勁襲來,硬生生的卷開了他的刀。
  柳長青定睛一瞧,發現是一名玄衣蒙面人掠身閃至,那入持用的武器,竟然是一條鐵
鏈。
  柳長青還想再罵,然而展毅臣已經拚著餘力,沖出敵陣,舉劍斬向他,劍鋒划過胸腰之
間,先是帶來一道涼意,跟著是一股劇痛,柳長青連忙彈腿掃過展毅臣的腰部。
  展毅臣傷勢沉重,精疲力盡,再受此撞擊,立刻踉蹌而退,靠背后的大柱子才勉強穩住
墜勢。
  那玄衣蒙面人,也在同時抱起奄奄一息的展千舫。
  展毅臣瞪著玄衣蒙面人,嘶聲道:“你……是你……?”
  玄衣蒙面人寒聲道:“不錯,就是我!”
  展毅臣全身簌簌顫抖,与他身上斑爛翻綻的傷痕,形成一道怵日惊心的畫面,他痛苦的
哀求道:“孩子無辜,別再折磨我的孩子……。”這時候的柳長青被一名展家船塢的兄弟絆
住,他揮刀斬死那人,再度掄刀攻土來。
  玄衣蒙面人抱著展千舫,避開柳長青的攻擊。
  展毅臣見情勢危急,他目光凄厲,咬牙挺身格開柳長青的襲擊,柳長青的刀沒入他的小
腹,他奮力踢出一腳,將柳長青蹬出尺餘,然后他抽出腹上的刀子,在一片血跡中,猛然擲
向趁机逼近的游建成。
  游建成痛呼一聲,滾在地上,大腿則流出一灘的血。而其他的儿郎也及時圍上手無寸鐵
的柳長青。
  至于展毅臣自己在踢腿的同時,他被反彈的力道所震,這一次他又退回至堂柱邊,只是
那根柱子再也支撐不住他,逐漸滑落的身軀了。
  玄衣蒙面人上前抓住展毅臣的手臂。
  展毅臣以劍拴地,望著蒙面人怀里的長子。
  “他傷得很重!”展毅臣抬目注視蒙面人,沙啞的道:“請你放過他,別再……。”
  玄衣蒙面人冷冷的道:“我是為了云璣才現身的,你家老二呢?”
  展毅臣的身軀一陣劇顫,他掃目四周,低喃道:“千帆!”
  忽听得長劍落地,發出一聲絕響。
  展毅臣的身子再度滑落,他完全靠蒙面人的撐扶,才沒有留下去。
  展毅臣微弱地重复:“千帆……千帆……。”
  展毅臣的頭垂了下去,忽然長逝。
  玄衣蒙面人看著展毅臣泄气,他的目光忽然顯得很复雜,他放下展毅臣的遺体,隨即抱
著展千舫飄然遠走。
  夢禪決痛苦的說完,展千帆閉緊雙目,用力咬住下唇。
  “爹,爹爹!”
  夢禪決輕聲道:“游建成成為掩天下人的耳目,他以孝甥及孝孫之名,為展當家及老太
君辦理后事,靈堂設在展家的大廳,我去吊祭過了,靈堂布置得相當庄嚴肅穆,展當家的遺
容整理得一如生前,老太君也顯得慈祥平靜,看來游建成對二老的后事,并不敢草率馬
虎。”
  展千帆的身体因為激動而繃硬,他的手緊握成拳,按在心口上,有一种比肉体更令他難
受的痛苦,正絞扭著每一根神經。
  夢禪決繼續道:“我听說游建成打算將他們二人安葬在觀音崖上。”
  “觀音崖?”展千帆目光悲栗:“這怎么可以,爹爹常說他生要与娘同裘,死要与娘同
棺材,游建成明明知道這是爹的心愿,他怎么可以違拗!”
  夢机菩拍一拍展千帆的肩膀,安撫他的情緒。
  “千帆,等日后你重歸故園,你可以遷葬展當家,完成他的遺愿,倒是那塊墓地,我去
查看過了——地勢隱蔽,容易埋伏,或許游建成選那儿是有深意的。“
  展千帆深吸一口气,雙眸如冰。
  夢禪決從桌上拿來一件直袍和短襖,交給展千帆。
  “游建成在你的眼中,不過是個跳梁小丑,他玩的把戲你也犯不著放在心上。”
  展千帆面色鐵青,他翻身下床,穿起衣裳。
  “這個跳梁小丑,不但毀了我的家,殺了我的親人,害死許多跟著展家受累的兄弟,他
現在還拿我展家的財產,買我展某人的一條命。禪決,游建成既然能夠弄出這樣的成就,他
怎么會是跳梁的小丑,我得承認,我過去的比喻,著實錯得离譜了。
  游建成他該是一條蝗虫,平日躲在稻葉里作祟,可是一旦振翅為善,卻足以釀成巨災,
隨著漫天同伴,將無邊良田吃乾抹淨,不留餘地。”
  “你太激動了,千帆!”夢禪決緊蹙眉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傷病的大忌。”
  展千帆下頜微縮,他雖然沒有應聲,可是那副臉色仍舊陰沉得嚇人。
  “千帆!”夢机玄目射銳芒,注視他:“現在有一件事儿,你非听話不可。“
  “大爹,請吩咐。”
  “目前時局非常,你不許冒險潛行回家去祭拜展當家和老太君。”
  “這點我明白。”展千帆陰霾的道:“我只會在這儿遙拜爹爹和婆婆,我相信爹爹和婆
婆都會諒解的。”
  “懂就好。”夢机玄輕喟一聲,道:“接下來的行止,你是否有什么打算?“
  “你們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妥當了?”
  “打從你來的那一天起,我們就把這儿的一切都打點好了,隨時可以把這間小堡壘舍棄
掉。”
  展千帆閉一閉眼睛,神情簫索:“我先送嫂嫂去漢陽。”
  “漢陽?”夢禪決看著他:“你打算把盼歸安頓在見琳那儿?”
  展千帆悶悶的道:“那儿最安全。”
  “慧娘告訴我,盼歸有喜了。”
  “是的。”
  夢禪決頓了一下,道:“千帆,你的傷剛合,還不能……。”
  展千帆臉色倏沉,他攔住夢禪決的話頭:“我的傷如果十天不合口,你們是不是讓我昏
睡十天,然后,游建成摸到這儿,將我和嫂嫂一并鏟除,把我們這些年的苦心經營毀于一
旦,說不定游建成他夠狠夠聰明,懂得在我和嫂嫂的确首上弄些手腳,以應驗他所編織的那
些罪名!”
  夢禪決等到展千帆罵完了,他才輕吁一聲,翻一翻眼睛道:“少爺,你就是要數落我有
千百個不是,至少也該讓我把話說完吧!”
  展千帆窒了一窒,警覺到自己的沖動,他歉然道:“對不起,禪決,我失態了。”
  夢禪決笑著搖搖頭:“你身心俱疲,我不怪你,只是這會儿我要你平心靜气听我安排
了。”
  “請講。”
  “你的傷勢不輕,目前還不能承受長時間的巔跛,否則二度裂開的傷看口,要讓它愈合
就難多了,更何況盼歸也不能出什么差池,以免給千舫遺下恨事,所以我已經用見琳的名義
調了一艘官船,打算走水路送你們到漢陽。”
  展千帆目光一閃:“你早料准我的意向了?”
  禪決決并不否認:“等你安置了盼歸,不再有后顧之憂,你才可能放手去和迫害展家的
那批奸人周旋,裁想我還有這點覺悟的。”
  展千帆的下巴再度緊繃了。
  夢禪決停頓一下。
  他又接著道:“坦白告訴你,千帆,當慧娘得到消息以后,她巳經快馬加鞭赶往漢陽去
通知見淋了。”
  展千帆全身暴震:“慧娘親自出馬?”
  夢禪決點點頭,凝重道:“這种事情非同小可,等閒人不好托付,何況慧娘的騎術精,
除了她之外,我也找不到更佳的傳訊人選了。”
  展千帆閉上了雙眼,嘴唇也抿成細線。
  夢禪決拍一拍展千帆的肩,柔聲道:“這一切的作為,都是按照你當年的交代以及平日
的囑咐去執行的,千帆,你既然有非常的才能,能夠高瞻遠囑,深謀遠慮,我們打心底敬
佩,愿意為你效勞,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展千帆張開眼瞼,瞧著夢禪決。
  “多年的兄弟,別叫我局促,更別讓我臉紅。”
  一旁的陸翔青抓起夢禪決的手臂,詫异道:“禪決,你是說你們這些天的行動,全是千
帆早年的安排?”
  “早年?”
  夢禪決目光倏閃:“這個字眼好強烈,翔青,不過如果你認為三年前,也算得上是早
前,那么,是的,我們這些天的努力,全是千帆當時的安排。”
  陸翔青不禁倒抽一口气:“千帆,你是天机星傳世?”
  展千帆愕然道:“有這种說法?”
  陸翔青以畏服的口吻,道:“若不是天上的星宿臨凡,你怎么會算出展家的大劫?”
  展千帆的眼中閃過受傷之色,他走到桌前,雙手按抵桌面,并且將頭埋在兩臂之間。
  陸翔青行至展千帆的背后,搭在他的肩膀上。
  “對不起,千帆,我不該在這個時候點這個話題。”
  展千帆抬起頭:“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是失敗了。”
  “千帆——。”
  展千帆轉頭望向陸翔青,并且回手握住他的手腕。
  “翔青,我必須告訴你,家父……先父……先父在血夜當天,曾經囑咐我要我代他向你
致謝。”
  陸翔青忽然覺得胸漲得很難受。
  他沉默有頃,然后輕聲說道:“展伯伯太客气了,能夠結識他,為他略盡棉薄,是我的
榮幸。”
  展千帆望著陸翔青,勉強一笑:“展家承賢兄妹之恩,豈只是棉薄——。”
  “千帆!”
  陸翔青神色一正:“這是我最后一句听你說這句生份的話。”
  展千帆點一下頭。
  他听對夢禪決,道:“麻煩你通知嫂嫂,我們立刻啟程。”
  夢禪決應聲离開,夢机玄也隨他出去。
  展千帆拉出一張椅子坐下去,他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托扶著自己的領頭,只見他閉上雙
眼,眉頭皺得好深。
  陸翔青正想開口,夢机菩卻拉住他,朝他搖頭。
  不一會儿
  展千帆抬目望向陸翔青:“翔青,既然賢兄妹已經牽扯進來了,我就厚顏請兩位賢兄妹
好人做到底,繼續幫我的忙。”
  陸翔青誠摯一笑:“我很高興你不嫌棄我師兄妹二人鹵鈍不才——。”
  “套你的話,翔青。”展千帆凝視著他:“這也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說,這句見外的話
呀!”
  翔青呆了一呆,隨即他自我解嘲,道:“六月的債,還得可真快!”
  展千帆挺直腰儿。
  他的目光掃遍這間房子,眼底有掩不住的痛楚。
  “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我畢竟還是走上這條路了。”
  夢机菩目光忽熾!他的雙手搭住展千帆的兩肩。
  “千帆,你還會回來的。”
  展千帆沙啞道:“二爹,我一直憑仗家事,我一直認為爹能自保也不致于落到……。”
  展千帆猛然住口。
  他仰頭拚命地吸入冷空气。
  夢机菩心痛地搖晃展千帆:“千帆,這件事你已經盡力了,千万別在自責自己了。”
  展千帆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蒼白。
  陸翔青赶忙制止夢机菩。
  “二爹,千帆的傷——。”
  夢机菩一震,立刻放開他。
  現在,我們有必要述一述那位一手毀了展家船塢,而又一口吞噬了展毅臣一生心血的游
建成!
  游建成与游建偉二人并非什么兄弟輩,二人不沾親也不帶故。
  游建偉斷臂逃往江下去了!
  游建成卻在這四年里,暗中在展家船塢巧思布置,狼子狼心,難以為人發覺。
  對于游建成,我們應孩知道他在展窒船塢的情況!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
  一個午后陰天里,展千帆与展千舫兄弟二人,在草地上練劍法,他們的老爹展毅臣則就
在石亭旁督看,展毅臣的手上握著一支竹鞭,時而打一下自已的足踝,狀至滿意而且愉快!
  展千帆和展千舫穿著藍衫,手持青鋼劍,就像兩條矯勇的神龍在天地之間翩然飛翔,他
們的神采俊逸昂揚,激射出掩不住奪人光芒,那份光采直可与明陽爭輝。
  而兩支劍在主人的催動運行之下,不斷的吐出劍華,流曳成耀眼的銀波金弧,環繞著神
龍,暢然而歸。
  當劍芒曳止,兩抹藍影相視挺立時,展毅臣掠身而至,站在這兩個孩子的身側。
  “爹!”
  “爹!”兄弟二人齊聲叫著,再細看他兄弟二人,發現展千舫和展千帆的神色都很凝
肅,他們早已經從父親凌厲的眼神中,讓出風暴的訊意了。
  展毅臣竹鞭猛地一抽,用力的打在展千舫的右股上。
  展千舫的肌肉本能的縮了一下。
  “剛才你的步伐是怎么挪的!”展毅臣怒斥道:“你以為練劍壘什么,江湖雜要賣花拳
繡腿?”
  展千舫垂下頭,不敢應聲。
  展千帆神情不忍,欲言又止。
  這時候,展毅臣的竹鞭也一視同仁找上展千帆,它落在展千帆握劍的手腕上。
  “千舫由左側舉劍騰身時,你這只手在做什么?”展毅臣嚴厲的道:“平常你對你哥打
招呼也沒有那么客气,這會儿過招,你反而知道禮讓了?”
  展千帆咬牙不語。
  這回輪到展千舫于心不忍,他立刻道:“爹,千帆是怕傷到我。”
  “住口!”展毅臣怒道:“你的能耐千帆難道不清楚,如果他連這一點都不知道,那么
他白活了。”
  展千帆壓抑的道:“爹,我重新再練一遍就是了。”
  “練?”展毅臣寒著臉,還:“不能用心,練百遍,練千遍,全都枉然!你們這兩個不
知長進的東西,今天不用再練劍了,千帆去把曲橋清理乾淨,橋底下不許看見一點苔痕,千
舫則去亭台頂拔草整瓦,如果弄不好,就准備吃生活。”
  展千帆抿一抿嘴,生硬的道:“是的,爹!”
  展千舫看見父親濃眉頓揚,他赶忙道:“爹,我們這就去整理。”
  展千舫說罷,拉住展千帆的手臂便朝假山而去。
  行走閒,展千帆憂慮的望了乃兄一眼,展千舫俏俏的遞給他一抹堅定的笑容。
  當展千舫和展千帆在執行父親指派的工作時,熊抱琴匆匆的跑進來,他一眼便看見這對
兄弟狼狽的模樣,神色變得有些怪怪的。
  “有事嗎?抱琴。”
  熊抱琴收心神,恭聲道:“是的,總瓢把子,楊州游府有客來訪。”
  展毅臣皺一皺眉:“楊州游府?”
  熊抱琴遞上名片。
  展毅臣飛快流覽而過,他恍然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見客,麻煩你和老太君提一
下,有遠親見訪。”
  “遵諭!”
  當展毅臣和熊抱琴离開之后,展千帆立刻縱身躍至亭台頂,展千舫也躍上去了!
  “下去,哥。”
  展千舫搖搖頭,凝色道:“我明白你打的心思,千帆,我的事儿我自個儿會做,你不用
上來幫我。”
  展千帆沉下臉:“哥,你的嘴唇都發白了,還想逞強!”
  展千舫眉頭微戚:“千帆,你過慮了。”
  展千帆怒道:“哥,你再羅嗦,我就踢你下去!”
  展千舫歎口气,跳下亭頂,他的身軀稍為跌挫一下,展千帆躍下及時攔住他。
  “你看你,哥。”展千帆大皺其眉,將兄長的手臂環在頸上:“我扶你進去。”
  展千帆撐托住兄長的腰部,走入亭中坐下。
  “哥,依我看,還是讓爹知道!”
  “不行!是我自個儿不留神扭到腳踝,這也值得大惊小怪,傳到爹的耳中嗎?”
  “哥——。”
  “千帆,我們都是二十几歲的人了,這种小事還要讓爹來耽心,未免說不過去。”
  展千帆噘起嘴:“哥,看來你不僅扭著了足筋,你更扭著一副牛脾气了。”
  展千舫輕聲道:“千帆,你也了解爹的性子,他凶歸凶,我們一旦病著,傷著,他比誰
都焦急。”
  展千帆喟息一聲:“哥,把腳伸過來,我幫你推一下。”
  展千舫點一點頭,抬起右腳,擱在乃弟的大腿上。
  展千帆替兄長脫鞋撩褲,隨即他倒抽一口气。
  “老天,腫起來了。”
  “難免的!”展千舫不以為意:“快推吧!”
  展千帆將手捏住展千舫的腳踝。
  展千舫的身体顫抽一下,額頭上也冒出冷汗。
  “忍一忍,哥。”
  展千舫擠出笑容:“我沒事儿,你推你的。”
  展千帆一面堆拿,一面埋怨:“偏偏玉郎叔又不在家,否則——。”
  “千帆!”
  展千舫以輕責的語調阻止乃弟:“玉郎叔在展家多少年了,原該給他長假,讓他們老夫
老妻趁著還能走動的時侯,盡興的游歷名山大澤,遍訪各處名胜,你如果抱怨,便有失厚道
了!”
  展千帆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份憧憬:“哥,我發誓,我日后也要娶一個才華橫溢的絕色
女子,与她并轡天下,邀游人間。”
  展千舫揚一揚眉,取笑道:“閣下好高的眼界,好大的雄心,你也不掂掂自格儿才几兩
重,夠份量去祈得那么好的女孩儿當伴侶嗎?”
  展千帆傲然道:“為什么不能!既然爹能遇到像娘那樣不凡的女子,我展千帆當然也能
找到絕代佳人。青,你們心說,你有沒有這份冀望?”
  展千舫的眼底也勾起一波采芒。不過他的采芒,迅速的隱起來。
  他忙推開展千帆的手。
  “有足聲傳來,快把鞋子交給我。”
  展千帆并沒有把鞋子遞給兄長。
  他逕自為他穿上。
  不一會儿
  熊抱琴再次出現在亭里。
  “大少、二少,總瓢把子請兩位少主到后堂會客。”
  展千舫點點頭,拉著展千帆才剛起步,熊抱琴又出聲招呼他們:“總瓢把子還交代屬下
几句話,指示屬下轉告大少及二少。”
  展千舫詫异道:“什么話?”
  熊抱琴放柔了聲音:“張大夫攜張夫人云游未歸,不過最近城南的『悅來客棧』,住進
一位走方郎中,姓房,叫房至善。
  据說他推拿活脈的手法极佳,所以上門問診的人還真不少。總瓢把子已經囑咐谷執事前
去拜訪那位郎中了,一旦谷執事确定那位郎中,著實俱備了真才實事,而不是四處招搖撞騙
的坏人,鏖雙將直接延請他到總堂為大少看看。”
  展千舫僵住了。
  展千帆則睜大眼睛。
  “小舫!”
  熊抱琴關切的道:“你究竟傷著哪儿了?怎么沒听你提起呢?”
  展千舫苦笑道:“白費心机了,到底還是教爹識破了。我扭傷腳踝,沒有什么大礙。”
  展千帆如釋重負。
  “爹知道最好,省得我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捏冷汗,唯恐你一傷再傷。”
  “小舫,這种事儿你怎么能隱瞞呢?若是沒弄好——。”
  “抱琴。”展千舫溫和一笑,道:“我明白傷勢輕重,請問我爹是否還有其他的交代
呢?”
  熊抱琴不禁歎了一口气。
  “有的,兩位少主,總瓢把子說,你們不妨慢慢打點,慢慢過去。另外總瓢把子還指示
屬下務必叮嚀二少,請你好好照顧大少,別再讓他逞強了。”
  展千舫頓然無語。
  展千帆則哈哈大笑:“樂于從命!”
  半個時辰之后。
  展千舫和展千帆沐浴更衣,來到后堂會客。
  剛走進堂里,展千帆便注意到一雙汪汪似水的眼睛,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反感,那份
感覺之強,連他自己都大為詫异。
  “天哪!千舫!”展老太君還沒為他們引見,便發出惊呼:“你的腳怎了?“
  展千舫赧然覷視父親:“不礙事,婆婆,扭到筋而已。”
  晉若菡猛敲黎杖,責備展毅臣:“一定又是你,毅臣。你怎么老是不改一改那副臭脾
气,就算你不心疼,做娘的會心疼,云璣地下也會心疼。”
  展毅臣皺眉道:“娘,你這是打哪儿說起!”
  “就是打這儿說起!”晉若菡气咻咻的道:“昨儿晚,千舫還好端端的,今儿早,你督
促兩個孩子練劍,就練出這個成果來。毅臣,除了你舍得把他們逼坏這傷之外,還會有誰舍
得傷我的心肝寶貝儿!”
  展毅臣重重的歎了一口气,轉向展千舫。
  “千舫,你快說,腳上的傷是怎么弄來的?”
  “我來說吧!”展千帆帶著頑皮的笑容:
  “昨儿下午,我和千舫——。”
  他未稱千舫大哥,惹得他爹叱道:“沒規矩!叫哥哥。”
  展千帆忍不住嘴一撇,繼續道:“是的,爹,昨儿下午我和哥哥在江邊幫鏖雙扎困木筏
時,有一群孩子在躉船上玩耍,結果躉船上囤積的木頭滾落下來,哥看見了,連忙沖上去擋
住木頭。
  他的速度太急,還沒來得及運气,就被滑落的木頭撞著足踝,幸虧哥的根基厚,所以骨
頭沒斷。”
  晉若菡訝然道:“可是今儿早隨你們爹練劍時,千舫不是還好好的?”
  展千帆看了長兄一眼,沒再搭腔了。
  展毅臣吸一口气,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傷。
  “娘!”展毅臣望向母親,輕輕的道:“這兩個孩子畢竟是云璣生的,上回千帆的手臂
割尺餘長的傷口,他不是也一樣悶不哼聲嗎?”
  晉若菡目光一黯,發出微微歎息。
  然而展千帆卻呆了一呆,嚅囁的喚一聲:“爹!”
  展毅臣深視展千帆,他沉靜的道:“千帆,玉郎叔沒有告訴我,所以你也別錯怪他。”
  展千帆垂下了眼皮。
  “你們兩人過來和游表哥打招呼。”展毅臣歎對一旁正襟危坐,而且面貌姣好的青年,
道:“建成,我沒當你是外人,所以也沒避諱這場家務事,你可別見怪了。”
  “表姨丈千万不要這么說,您沒見外,是建成的福气。”
  “你客气了,建成,我來介紹兩個不成材的儿子——老大千舫,老二千帆。“
  游建成立刻起身,向他們打招呼:
  “大表弟好,二表弟好。”
  “游表哥好!”
  “游表哥好!”
  “大表弟,很遺憾你今日玉体違和,希望你早日康复。”
  “謝謝你,游表哥。”
  展毅臣等到他們敘禮完畢,對游建成道:“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到廂房休息吧!”
  “承蒙表姨丈垂愛,建成感恩不盡。”
  展毅臣和善一笑,示意一名仆人引領游建成离開。
  展千帆望著游建成的背影,他的目光迸閃精芒。
  “建成是我姐姐的孩儿。”展老太君的聲音引回展千帆的視線:“他原本繼承了一間綢
緞庄,可是在兩個月前,因為鄰居家失火,殃及布庄也跟著盡付一炬,甚至連他的媳婦同一
個九歲的女儿,也都葬身火海了。
  他現在孑然一身,卻又不愿依附別房的親戚吃閒飯,所以他就來投靠咱們展家船塢,謀
求一份差事。”
  展手帆皺一皺眉:“我看這個家伙目光不正,恐怕不宜舉用!”
  展毅臣不悅的道:“那么,儿子,你告訴我,正直的目光,應該長成什么樣子?”
  展千帆的俊容,立刻浮現出頑強之色。
  晉若菡立刻打圓場道:“千帆,你今儿才見到建成,而他又連路奔波,滿身風塵,難免
神態有些疲倦,你先不要有成見,等到日后混熟了,或許你對他的看法會改變,如果這會儿
就先入為主,那對建成也不公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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