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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兩相對質


  有時逸和左北斗指路,馬車很快地馳抵了楚云秋碰見梅恨天之處。
  當然,梅恨天已不在這儿了。
  時逸讓薛空摹停住了馬車,他跳下了車。
  他坐在地上仔細看了一陣,然后站起來直抓頭。
  莫言也跳了下去,道:“怎么了,你不是精通追蹤之術的嗎?”
  時逸皺著眉道:“足跡亂了,怎么這塊地儿突然增添了這么多足跡,有另有女,不下几十個之多。”
  莫言俯首往地上看去,但他卻看不出什么來!
  只听逍遙宮圭在車里問道:“可有什么發現嗎?”
  莫言回身把時逸的發現告訴了逍遙宮主。
  逍遙宮主沉默了一下,道:“恐怕這是“雙鳳門”人留下的足跡,她們追蹤而來想看個究竟。時老,增添的這些足迦是往那方向去的?”
  時逸抬手一揚道:“往東去了。”
  逍遙宮主道:“可看得出,走了多久了?”
  時逸道:“頂多不過半個時辰。”
  逍遙宮主道:“麻煩時老仔細看看,往東去的是不是也有悔恨天的足跡?”
  時逸答應了一聲,立即往東找了過去。
  他走出几十女去,很快地又掠了回來,說道:“宮主,悔恨天的足跡跟那些人的足迦都往東去了。”
  逍遙宮主道:“多半他們找悔恨天去了,二位請上車,咱們赶一陣吧!”
  莫言、時逸雙雙躍上馬車,薛空摹揮起一鞭,赶著馬車往東疾馳。
  時逸跟莫言兩個人一直竭盡目力,凝望著車前地上的足迦,兩對老眼儿,眨也沒眨一下。
  這些足迦并不是筆直往東,一會儿折向南,一會儿折向北,足足疾馳了近半個時辰之多。
  薛空蔓忽然抬鞭往前一指,道:“三位請看!”
  莫言、時速、左北斗忙抬眼往前望去。只見前面近百丈外,有一支為數几十伍在往西疾走,速度之快不下于自己這些人乘坐的疾馳馬車。
  莫言忙說道:“恐怕真讓宮主說中了。”
  逍遙宮主道:“空群!看到了什么?”
  薛空摹把所見恭聲稟告逍遙宮主。
  莫言按著問道:“宮主,咱們該怎么辦?”
  時逸道:“這還用問,自然是追上去。”
  逍遙宮主道:“時老說得是,追上去,先找他們也好,我要問問那位“雙鳳門主”,她究竟是何居心?”
  薛空蔓叱喝聲中猛揮了几鞭,馬車馳速更快,飛也似地赶了上去。
  逍遙宮主說道:“空台,叫他們停一下。”
  薛空翼仰頭發出一聲長嘯,裂石穿云,直傳過去。
  薛空摹這聲長嘯還甚管用,前頭那支隊伍末等嘯聲落,立即說道:“果然是“雙鳳門”的人。”
  逍遙宮主冷冷地哼了一聲,沒說話。
  馬車馳行如飛,一轉眼工夫之后,便已馳近“雙鳳門”那支隊伍。
  薛空摹收勢停住馬車,后頭的馬車不等拉停便分兩邊散開前馳,圍住了“雙鳳門”這支隊伍。
  “雙鳳門”的人臉色微變,立即轉身向外,蓄勢以待。
  潘朋、彭剛雙雙越眾而出,四道銳利目光直逼車轅,潘朋震聲道:“爾等何許人,這是什么意思?”
  左北斗“哈”地一聲,說道:“這個家伙人老眼神儿也不好了,怎么連咱們這塊招牌都認不出!”
  時逸冷冷地說道:“難怪,誰叫咱們三個這塊招牌沒人家“雙鳳門”的招牌大!”
  彭剛冰冷一哼,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薛空台冷然截口道:““逍遙宮主”要見見貴門主。”
  彭剛一征,說道:“你們是“逍遙宮”的人?”
  薛空摹道:“不錯。”
  彭剛目中寒芒往后一掠,道:““逍遙宮主”現在何處?”
  薛空台等縱身躍下車轅,薛空摹伸手掀起了車帘。
  上彭剛往車里看了一眼,道:“老夫眼拙,哪位是“逍遙宮主”?”
  逍遙宮圭冰冷道:“你跟誰稱老夫?這就是你們“雙鳳門”的禮教了?”
  只听雙鳳門主的話聲傳了過來:““雙鳳門”不能落人笑柄,彭護法不可失禮,閃開些。”彭剛、潘朋雙雙躬身退后。
  雙鳳門主道:“小君!”
  黃君抬皓腕掀起了轎帘,雙鳳門端坐轎內,話聲微帶冷意,道:““雙鳳門”跟“逍遙宮”素無往來,應該談不上什么嫌隙,不知道宮主這是什么意思?”
  逍遙宮主道:““逍遙宮”一向少与人來往,也從不侵人,跟誰也談不上嫌隙,不過要是有人意圖危害“逍遙宮”,那卻是“逍遙宮”難以忍受的。”
  雙鳳門主道:“宮主的意思是指“雙鳳門”意圖危害“逍遙宮”?”
  逍遙宮主道:“可以這么說!”
  雙鳳門主突然笑了,她笑聲很好轉:“宮主一官之尊,“逍遙宮”在武林中,也很有點名气,宮主不應該是那莽撞孟浪的人。”
  逍遙宮主道:“門主古利如刀,好不厲害,我提個人門主就明白了,楚云秋:門主知道這個人嗎?”
  黃君為之一忙。雙鳳門主也為之一征,道:“楚云秋是貴宮的人?”
  逍遙宮主道:“門主既知楚云秋,當知他不是我“逍遙宮”的人,不過他跟我“逍遙宮”有极深的淵源、异常密切的關系。”
  雙鳳門主道:“這一點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太明白,宮主跟我提起這個楚云秋”逍遙宮主道:“門主,楚云秋是“神手書生口楚陵霄的后人。”
  黃君臉色一變。雙鳳門道:“我明白了,宮主敢是為我指“神手書生口楚陵霄殺害梅氏一家的事找我?”
  逍遙宮主道:“正是,我要問問門主,有何譚何据指楚陵霄殺人滿門?”
  雙鳳門主道:“要是別的事我不敢說,這件事我不會不給宮主一個滿意的答覆,不過我要請教,楚陵霄跟貴宮有什么淵源?有什么關系?”
  逍遙宮主道:“我不滿人,也周不著滿人,“神手書生口楚陵霄他……他是:他是我的夫婿。”
  黃君猛然一征,她脫口叫了聲:“楚夫人!”
  這答覆顯然也大出雙鳳門主的意料,她忙了一忙,旋即說道:“我說楚陵霄沒死跑到哪儿去了,原來他跑到“逍遙宮”招親去了。”
  逍遙宮主冷冷地說道:“門主錯了,我跟楚陵霄的夫妻關系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丫不是現在。”
  雙鳳門又复一忙道:“怎么說?宮主跟楚陵霄的夫妻關系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不是現在。”
  逍遙宮主道:“不錯。”
  雙鳳門道:“那么楚陵霄現在”
  逍遙宮主道:“我不知道他現在何處,楚云秋就是我的親骨肉。”
  雙鳳門主淡然她笑了笑,道:“可是,我听說楚陵霄的妻子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便已亡故……”
  逍遙宮主道:“他以為我死了,但我沒死,從那時候起我就离開了他,后來我就沒有再跟他見過面。”
  雙鳳門主道:“這是怎么回事?”
  逍遙宮主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不足為外人道,我只是要問問門主,憑什么指他殺梅家滿門?”
  雙鳳門主道:“宮主已在十几二十年前就离開了他,后來也沒有再跟他見過面,怎么知道他沒有殺梅家滿門呢?”
  逍遙宮主道:“他曾經是我的夫婿,我曾經是它的妻于,我當然知道它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雙鳳門主道:“据宮主所知,楚陵霄是什么樣的人?”
  逍遙宮主道:“天地間第一等奇才:天地間第一等英雄:“
  雙鳳門主哈哈她笑了起來,忽然她面色一黯,說道:“好一個天地間第一等奇才,天地間第一等英雄,這話出自逍遙宮主之口,要是換個人,誰也不敢相信,可是我要告訴宮主,宮主跟楚陵霄雖是夫妻,但卻不是真了解他的人。”
  逍遙宮主道:“那么,門主以為誰才是真了解他?”
  雙鳳門主道:“我。”
  逍遙宮主突然道:“是嗎?”
  雙鳳門主道:“說句不怕宮主生气的話,楚陵霄是天地間第一等奇才是不錯,但他卻是天地間第一等丑惡的人。”
  逍遙宮主冷然道:“門主怎么這么了解他?”
  雙鳳門主道:“很簡單,屬于它的事,我比宮主知道的得多。”
  逍遙宮圭冰冷道:“門主,楚陵霄不是那种人!”
  雙鳳門主哼了一聲,道:“我不能不佩服楚陵霄,因為他能使任何一個人認為他是個英雄,我也不能不對宮主表示無限同情,因為宮主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來得可怜。”
  逍遙宮主怨聲道:“門主”
  雙鳳門主截口道:“宮主不要動气,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最真實不過的,好在楚陵霄還在人世,宮主跟他若有夫妻團圓的一天,可以當面問問他,我還有別的事,失陪了。”
  “雙鳳門”的人要動。
  “慢著!”逍遙宮主沈喝一聲,道:“真到那一天就來不及了,我要門主現在就拿出證据來,如若不然”雙鳳門主道:“怎么樣?”
  逍遙宮主道:“我認為門主挑起這場搏斗,居心匝測,我不能坐視,也難以容忍……”
  雙鳳門主突然柔聲道:“楚夫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最真實不過的……”
  逍遙宮主道:“門主應當知道,空口無憑。”
  雙鳳門主道:“楚夫人……”
  逍遙宮主道:“門主,我也心平靜气跟你說一句,拿出證据來,門主你要是跟楚陵霄有什么怨隙,盡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他,不該無中生有假他人之手……”
  黃君听到這儿,實在忍不住,突然說道:“宮主,我義母絕不是無中生有,也絕無意假別人之手做什么。”
  逍遙宮主道:“姑娘”
  黃君道:“晚輩黃婉君,曾經化名黃君,楚云秋既是宮主的親骨肉,宮主該從他那儿听到過晚輩。”
  莫言一征,叫道:“這么說,你就是那位“血無痕”黃君。”
  黃婉君道:“正是。”
  蕭栖悟從車里探出身子道:“姑娘還認得我嗎?”
  黃婉君道:“我早就看見姑娘了,我愿為當日的事向姑娘致歉!”
  蕭栖悟道:“那倒不必了,我也不敢當,這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听說姑娘被擄失蹤了,怎么如今……”
  黃婉君毫不隱瞞,當即把悔恨天劫擄它的經過,以及后來見著楚云秋,雙方誤會冰釋,甚至連楚云秋為悔恨天解毒的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听畢,蕭凄悟道:“這么說,悔恨天現在已是門主的義女婿了。”
  黃婉君微微垂下了蟻首,他的聲音放低著說道:“是的!那是因為我發現我對悔恨天有相當深的感情,所以找只好……”
  蕭凄悟道:“應該這樣,這种事儿本就不能勉強,姑娘的選擇是對的,只是我听說楚少俠對梅少俠原就不錯,剛听姑娘說楚少俠也救過梅少俠,照這么看,門主似乎不該對楚少俠……”
  黃婉君抬起了蟻首,道:“蕭姑娘錯怪我的義母了,她老人家所說的旬旬真實,而且她老人家也是迫不得已,事實上,她老人家明知道悔恨天不是楚少快的敵手,但如今“雙鳳門”追赶悔恨天,就是為了阻攔悔恨天找楚少快的父親……”
  蕭凄悟道:“姑娘非常聰明,當知道那种結果是一樣的:“黃婉君道:“話是不錯,可是站在悔恨天約立場,這种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蕭凄悟道:“血海深仇固然不能不報,但如今爭論的是楚大俠究竟是不是殺害梅家滿門的真凶”黃婉君一整臉色,點點頭說道:“是,确是。”
  蕭凄悟道:“姑娘,這种事關系重大,一定要有證有据……”
  黃婉君道:“蕭姑娘,事已隔多年,而且當初楚大俠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蕭凄悟道:“那么,門主怎么知道這是楚大俠殺了悔家滿門?”
  黃婉君道:“是楚大俠親口告訴我義母的。”
  逍遙宮主突然說道:“這么說,門主認識楚大俠?”
  黃婉君說道:“是的,我義母認識楚大俠。”
  逍遙宮主道:“姑娘,楚大俠要是真殺了梅家滿門,他會告訴別人?”
  黃婉君香唇掀動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旋即又說道:“晚輩只能告訴宮主,這是千真万确的事實。”
  逍遙宮主道:“姑娘,借令義母一句話,要是換個人,誰也不敢不相信她的話,無如我……姑娘,“雙鳳門”在武林中的名聲我恨清楚,我也不愿跟貴門為敵,無如這件事關系太以重大,要是令義母找不出真憑實据來,我實在不能讓梅少俠或楚云秋尋仇。”
  雙鳳門主突然說道:“宮主的意思,是……”
  逍遙宮主道:“我不惜一切要阻攔梅少俠,且我要門主對梅少俠說明門主的真正用心。”
  雙鳳門主歎了一口气,道:“宮主這是逼我了,好吧!反正楚、梅這兩家血仇不是唇舌所能化解的,四護法。”
  四大護法躬身恭應,雙鳳門主冷聲道:“你們帶隊,給我沖!”
  四大護法剛要答應,黃婉君那里橫心咬牙,急急地說道:“宮主,我義母是悔恨天的生母,這么一句夠了嗎?”
  逍遙宮土等都為之猛然一忙!
  雙鳳門主厲喝道:“小君!你大膽!”
  黃婉君一矮嬌軀跪在轎前,道:“小君情愿領罰。”
  莫言定過神來,叫道:“門主就是梅夫人,秦含煙?”
  雙鳳門主冰冷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也用不著再隱瞞了,不錯,我就是秦含煙,梅凌煙的發妻,楚陵霄的情婦,楚陵霄為了要跟我長相廝守,所以殺了梅家滿門,這是楚陵霄親口告訴我的,現在你們相信了嗎,還要什么證据?”
  莫言等都想說話,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只听逍遙宮主喃喃地道:“你就是秦含煙,原來你就是秦含煙”雙鳳門主道:“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就是奪你丈夫的人,這又是仇,最好咱們現在就作一了結吧!”
  逍遙宮主道:“不!奏家妹妹,我問你,你跟凌煙的感情,一直不好,是嗎?”
  雙鳳門主道:“不錯,這是實情,我用不著瞞……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跟梅凌煙的感情不好?”
  宮主道:“奏家妹妹,你可知道凌煙為什么對你不好嗎?”
  雙鳳門主道:“當然知道,他原有位紅粉知己,但只礙于父母之命娶了我,雖然娶了我,他心里卻一直帖記著那位紅粉知己,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他怎么會對我好?”
  逍遙宮土點點頭道:“沒錯,奏家妹妹,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凌煙就是一直為這對你不好,只是,奏家妹妹,你可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雙鳳門主道:“我不知道,難不成宮主知道?”
  逍遙宮主道:“不錯,我知道,奏家妹妹,那個女子如今就在你眼前。”
  雙鳳門主身軀為之一震:她脫口叫道:“是你”
  逍遙宮主微微一點頭道““是的,奏家妹妹,就是我,我就是使凌煙一直未能忘怀的那個女人!”
  雙鳳門主冷冷一笑,道:“這倒巧得很呢:早在當年我就恨梅凌煙,也恨你,沒想到此時此地卻讓我碰見了你……”
  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你不該恨我,說起來你我都是傷心斷腸人,應該同病相怜才對,梅凌煙負了我,到后來又一直對你不好”雙鳳門主道:“你比我強,他對你一直不能忘情,甚至以陸放翁自比……”
  逍遙宮主道:“你錯了,我怀著它的骨肉,他卻負了我,要不是我碰見了楚大俠,我這一輩子會羞于見人,但是我嫁給楚大俠后仍然沒能好到哪儿去……”
  雙鳳門主道:“怎么沒能好到哪儿去,楚陵霄不是天地間第一等奇才,天地間第一等英雄嗎?”
  逍遙宮主道:“楚陵霄确實是天地間第一等英雄,天地間第一等奇才,他不管對我怎么樣,我都絕對不會怪他的,是梅凌煙害了我,要不是他始亂終棄,我不會落得那個樣子。”
  雙鳳門主道:“你錯了,你不了解楚陵霄,也不了解梅凌煙,梅凌煙不是你想像的那一种人,他要是個薄幸的人,他也絕不會對你一直無法忘情的,甚至冷落了他的妻子。”
  逍遙宮主道:“或許他不是個薄情的人,但他卻是個毫無膽包、十分儒弱的人,孝順父母是對的,但卻不能為听父母的話,置一個怀了他梅家骨肉的女人于不顧。奏家妹妹,這跟薄幸有什么兩樣?難怪他自比陸放翁,他跟陸放翁一般儒弱。奏家妹妹,你要恨不該恨我,我的遭遇遠比你可怜。”
  雙鳳門主沉默了一下,道:“或許你是對的,要怪該怪凌煙……你能取下你的面紗讓我看看嗎?”
  她轉變話鋒,突如其來的這么一句,听得逍遙宮主為之一征!
  只听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你這話……”
  雙鳳門主道:“當年我有天下第一美人之譽,我想你一定長得比找更美,要不然楚陵霄不曾往娶了我之后還一直忘不了你。”
  薛空群按劍而出。
  蕭栖悟道:“門主”
  逍遙宮主冷喝道:“空群不可無禮,給我退后。”
  薛空群恭謹答應,躬身退后。
  逍遙宮主按著又道:“蕭姑娘,不要緊,我不會在乎的。”
  一頓接道:“奏家妹妹,我可以取下面紗讓你看看,不過你千万不要以為世間男子都是以貌取人的;容貌只是一個人的外在,它曾往無情的歲月下失去它的艷麗,失去它的光彩,只有美好的內在才是最真實,最可貴的。”
  話落,抬手,取下了它的覆面面紗。
  雙鳳門主身軀猛震,立時忙住。“雙鳳門”的人無不看呆了眼。
  逍遙宮主很快地又戴起了那塊面紗。
  她笑了笑道:“奏家妹妹,你看見了嗎?”
  雙鳳門主如大夢初醒,定過神來,失聲地說道:“你,你……怎么會是這個樣子……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我這張臉,不是天生的,是人為的,當初我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雙鳳門主鶯聲道:“你的臉……是人為的,你是說……”
  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我剛才不是說我雖然嫁了楚陵霄,但也沒好多少嗎,這就是楚陵霄之腸,在我告訴他我生的那個孩子是梅凌煙的骨肉之后,他毀了我的容,弄瞎了我的眼,把我擊下斷崖,幸虧我命大末死……”
  雙鳳門主顫聲叫道:“姐姐,不要再說了。”
  她忽然下令放下軟轎走了出來,黃婉君一征,忙站起跟上。
  蕭栖悟一跨步,橫身擋在身前,道:“門主……”
  雙鳳門主道:“姑娘別誤會,我只是想跟我這位苦命的姐妹親近親近。”
  只听逍遙宮主道:“姐姐不要下來,我上車去不好嗎?”
  逍遙宮主激動地道:“只要妹妹不嫌棄,那有不好的,快請!快請!”
  她隨即挪身往里。
  雙鳳門主坐上了馬車伸手就抓住了逍遙宮主的手,道:“姐姐,請原諒我無知,也請原諒我几十年來的嫉恨……”
  逍遙宮主反手抓住了她,道:“妹妹,快別這么說,你我都是傷心斷腸苦命人,真要說起來,我對妹妹你應該感到歉疚与不安,因為……”
  雙鳳門主道:“姐姐也別這么說了,我也沒有吃虧,感到羞愧与不安的應該是我,我失節失貞……”
  逍遙宮主一緊雙手,輕喝一聲:“妹妹!”
  雙鳳門主道:“姐姐,這是實情實話。”
  逍遙宮主歎了一口气,道:“妹妹:我也是女人,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長年累月的受丈夫的冷落,那种折磨是每一個女人都難以忍受的,我了解妹妹此舉有點報复意味,但世間就是這么不公平,這种報复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女人,而且上天似乎有意捉弄人,這么巧,軌偏偏讓妹妹找上了楚陵霄……”
  雙鳳門主道:“不,姐姐,這不是巧合,是他先來找我的,現在看來他也是志在報复,恨只恨我意志不堅,一念之差……唉: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逍遙宮主微微一征,道:“對了,妹妹,如今看來他并不是毀了我就算了,他還找到梅家毀了妹妹,他這确是報复……”
  雙鳳門主道:“姐姐現在該相信他殺了悔家滿門了吧!”
  逍遙宮主道:“對我說這話的既然是妹妹你,我自然深信不疑,只是,妹妹:楚陵霄該償還這筆血債,卻不能讓恨天為這件事找云秋火拼,他們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雙鳳門主身軀猛震,道:“我現在明日了,姐姐:云秋知道這件事嗎?”
  逍遙宮主道:“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雙鳳門主道:“一樣,恨天也不知道,我不敢讓他知道我是誰,我宁愿讓他知道它的母親早在當年已經死了……”
  逍遙宮主道:“妹妹這是……”
  雙鳳門主道:“姐姐什么都別說了,這些都不關要緊,要緊的是赶快找著他兄弟倆之中的任何一個,讓他們明了這前因后果,要是万一遲一步,我的罪過可就大了,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足贖。云秋他去找楚陵霄去了,一時不好找,恨天就在左近,咱們先就近找找他吧!”
  轉臉向外道:“小君!你坐我的轎,帶著他們走前頭。”
  黃婉君答應一聲施体而去。
  逍遙宮主道:“我听說過黃姑娘,她對云秋不錯。”
  雙鳳門主道:“姐姐不知道,由于我自己的慘痛經驗,“雙鳳門”一向嚴禁這种事,沒想到這孩子……唉!看來這种事是攔不住的,也幸虧有她這么一番遇合,要不然當年种下囚,如今還不知道會結什么果呢!”
  只听蕭栖悟在車下道:“門主!黃姑娘已經起轎了。”
  雙鳳門主忙道:“咱們也走,請姑娘上車吧!”蕭栖悟答應一聲上了車。
  逍遙宮主道:“妹妹!這位是“長恨谷”蕭姑娘……”
  雙鳳門主伸一只手抓住了蕭凄悟的柔夷,微笑著說道:“我听小君提過,別是姐姐未來的儿媳吧!”
  逍遙宮主笑了,沒說話。
  蕭凄悟盡管一直都是落落大方,但此刻嬌魘上也禁不住泛起一片女儿家特有的嬌羞。雙鳳門主也笑了!
  “叭”地一聲鞭梢儿脆響,馬車向前馳動了!
  這是一座八角小亭,它落坐在這片荒郊曠野之中。
  許是經過長年風吹雨打太陽晒,它顯得殘破异常,檐上的碧瓦掉得差不多了,油漆也都剝落了。
  悔恨天就坐在這座小亭之中,臉色煞白,沒有一點表情,兩眼有點紅意,目光也顯得那么呆滯無神。那殘廢老人,就靜靜地倒臥在他身旁地上。
  悔恨天那呆滯無神的目光直直地望著遠方,那天地一線處,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這片荒郊曠野里,帶著凄迷的輕霧,遠近看不見一個人影,甚至連只飛鳥都不見,是那么空蕩,那么寂靜。
  太陽很大,沒有風,不但炙熱而且悶,讓人心里發躁口但是悔恨天像置身另一個世界,他不但不覺得熱,不覺得悶,他身上還帶著一股子冷意,似乎他是剛從冰窩里出來。
  突然,悔恨天的目光活動了,緩緩地從那遙遠的天地一線處收回,落在他自己的左手上。
  這只手,世上罕匹,殺過不少的人,有有名的一流高手,也有沒什么名气的二流角色,帶著血腥,帶著罪惡。
  曾几何時,它中了毒,在眼看就要廢去的千鈞一發間,楚云秋為它解了毒,救了它,讓它繼繽存在!楚云秋說,這只手等于是他給予的,限制它再殺人。
  而曾几何時,它卻要握著一把利刃殺楚云秋,或是划過禁云林的喉管,或是刺進楚云秋的心房,可怕的是楚云秋恐怕無法再限制它了。
  悔恨天唇邊泛起了一陣抽擂,就像冰冷而宁靜的水面突然起了一陣礎漪。
  他緩緩收掌握起了左掌,握得格格作響,冷有風,但是它的衣衫起了顫動,就算有風,應該吹不進他心里去,可是它的心也起了顫動。
  這時候,他兩眼的紅意更濃了。
  過了一會儿,他漸漸趨于平靜,目光轉動,又落在了地上殘廢老人身上。
  就在這一剎那間,它的目光不再呆滯無神了,充滿了感情,閃動著冷芒。
  那冷芒,是凜人的,任何人看見都會不寒而栗!
  那感情定复雜的,极為复雜,令人難以言喻。
  突然,他左拳伸展,一掌向地上殘廢老人拍了過去!
  殘廢老人身軀一震而醒,但是他沒有爬起來,他似乎凝神听了一下,然后一個身軀突然离地而起,要竄出亭去。
  悔恨天飛快掠掌抓住了殘廢老人,道:“我是……”
  殘廢老人霍然一個旋身,兩腳猛向悔恨天胸口瞪出。
  悔恨天不能不松手。他松手仰身,整個人倒向后去。
  殘廢老人一躍落定,身軀倒射,飛掠出亭。
  悔恨天挺身站起,大聲說道:“我是梅慕民,你認得我嗎?”
  殘廢老人一征,便生生收住停勢,站在亭外一暗處,一動不動。
  悔恨天也沒動,他站在亭里,說道:“我知道你不能說話,可是你能點頭,你要是認得我請點一點頭儿。”
  殘廢老人听若無聞,沒動。悔恨天道:“不認得?”
  殘廢老人突然抬起雙臂,同著悔恨天一陣比划。
  悔恨天看懂了,激動地說道:“沒錯,我的左乳下有一顆豆大的紅庶。”
  殘廢老人身軀泛起一陣顫動,忽地轉身疾奔。
  悔恨天一忙,騰掠出亭,兩個起落,便截住了殘廢老人,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殘廢老人身軀一旋,轉了方向,往一旁飛射而去。
  悔恨天急提一口气跟了過去,仍截住了殘廢老人的去路,道:“你明明認得我,為什么……”殘廢老人又往旁邊騰掠。
  悔恨天抬左手出指欲點,但在指力要發出前一利那間,他的手忽然碩了碩,軌這么一頓工夫,殘廢老人已出了三丈外,落地又起,去勢如飛。
  悔恨天大急,脫口叫道:“爹!”
  殘廢老人机伶一頓,碎然摔倒在地。悔恨天一征,飛快追了過去。
  他在殘廢老人騰身欲超前那一剎那,到達殘廢老人倒地處,左臂一伸,攔腰包住了殘廢老人,道:“你連我都不認了。”
  殘廢老人沒再跑,也沒有掙扎,抬起了一對沒有手,帶著顫抖的小臂往悔恨天的臉上“摸去”。悔恨天沒動,一動也沒動。
  “摸了”一陣之后,殘廢老人垂下了臂,兩個眼眶突然涌現淚痕。
  悔恨天唇邊飛掠抽樁,道:“外頭熱,您跟我回到亭子里坐坐去吧!”
  他扶著殘廢老人往小亭行去。
  進了小亭,他又扶著殘廢老人坐下,他深深地看了殘廢老人一眼,嘴角略一牽動才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我希望您是我的父親,可又怕您是,我希望您是,那是天性,我怕您是,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您一定想知道家里遭逢變故之后我的情形,我現在先告訴您……”
  他把當初梅家遭遇大劫,他不在家,回家后看見慘狀,發現奶媽,奶媽帶他逃离揚州,后出奶媽兄妹荐入“殘缺門”的經過說了一遍。
  起先,殘廢老人一直在靜靜地轉,及至悔恨天說到他為報仇而被奶媽兄弟荐入“殘缺門”時,殘廢老人身軀猛震,霍地站起。
  他張口要說話,可是說不出話來,他抬臂要比,可是剛比了兩下他就垂下了斥臂,旋又頹然生了下去,低頭寂然不動。
  悔恨天猛吹一口气,道:“我知道我走錯了路,不該殘去右手進入“殘缺門”學那“左手刀法”,可是我要報仇,我要報道血海深仇。當時我不懂武林事,又是奶媽兄妹的帶引,我……也許我是士了人的當,中了人的計,可是現在明白已經太遲了,我听說殺咱們一家的是“神手書生”楚陵霄……”
  殘廢老人猛然抬起了頭。悔恨天道:“我是賠誰說的,怎么知道的,待一會儿我會告訴您,當初殺咱們汞的,或許是楚陵霄本人,或許是他差遣的人,要是他差遣的人那還好,要是楚陵霄自己,奶媽一定被他收買了,他奪了您的妻子,我的母親,殺了梅家滿門,到最后還叫我走上成為武林公敵,到頭來自己親手毀滅自己的路,它的心暢也太過狠毒了……”
  殘廢老人一臉激動之色,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奈何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悔恨天唇邊抽擂,按著又道:“我身為人子,本不便說什么,可是有些話我卻不能不說,你知道楚陵霄為什么行凶?那是因為他想跟你妻子長相廝守,永絕后患,他為什么能輕易地奪了你的妻子?那是因為你冷落了你的妻子使她忍受不了,你為什么冷落你的妻子?那是因為你另外有別的女人。悔家的慘禍起于此,你的骨肉走上成為武林公敵,終將毀滅自己的路也起于此,恐怕這是當初想像不到的……”
  殘廢老人霍地站了起來。悔恨天按著又說道:“楚陵霄殺害梅家滿門這件事,我是听“雙鳳門主”說的,据她說她是你和我母親的朋友,事實上她對咱們汞的事也了若指掌,她說的話我自是深信不疑。楚陵霄當初為虛名舍棄正宗,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終于成為武公敵,遭致白道俠義的圍攻;但据我所知楚陵霄并沒有死,當初代他冒充赴約的是位的好友齊九泉,楚陵霄躲起來了,到現在不見蹤影,沒有下落。”
  “我找到了他的后人楚云秋,楚云秋一直對我恨好,而且對我有大恩,他說他要去找他的父親問明此事后,再還我一個公道,我知道,無論楚云秋是否能找到他的父親,他都會自己出頭,也就是說他一定會代父償債,上一代的罪過要下一代來承受,這又豈是公平的呢……”
  殘廢老人突然抬“手”攔住了悔恨天的話頭,另一只手在石几上比划了兩下。
  悔恨天道:“你要寫字給我看。”
  殘廢老人點了點頭。
  悔恨天道:“你寫吧!我看著了。”
  殘廢老人即以“手”代筆,在石几上為了一個字。
  悔恨天看得很清楚,當即問道:“是“楚”字?”
  殘廢老人一點頭表示不錯,隨又加快速度為了兩個字。
  悔恨天道:“云秋,楚云秋!”
  殘廢老人點點頭再寫,他一邊寫,悔恨天一邊念道:“不是楚陵霄……”
  “霄”字剛出口,突然一聲冰冷陰笑傳入耳中。
  殘廢老人一征停手。悔恨天也臉色一變住了口,轉身循聲望夫。
  只見小亭左后方跟右后各有一片樹林,占地不大,但挺密,悔恨天自然听得曲那聲冰冷陰笑是從左邊那片樹林里傳出來的。
  他當即冷然喝問一句:“什么人!”
  那片樹林里沒有答話,甚至寂然無聲,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悔恨天的性情如何能忍得下這個,他雙肩微微一揚道:“你在這儿別動,我過去看一看。”
  他沒容殘廢老人有任何表示,飛身出亭往那邊樹林扑了過去。
  悔恨天掠离小亭,扑向左邊那片樹林,右邊那片樹林里悄無聲息地飛出了一團雞蛋般大小的黑影,閃電一般直奔小亭中,將殘廢老人打倒。
  殘廢老人兩眼失明,兩耳卻末失聰,听覺反較常人更為敏銳,他輕易地一閃易使躲開了那團黑影。
  他躲開了,的确躲開了。孰料,那團黑影射勢一頓,忽然落地掉在了小亭里,落地即爆,轟然一聲巨響,小亭一晃,整個儿都塌了。
  悔恨天聞聲回顧,心神狂震,轉身又扑了回來,塵土還在飛揚,小亭成一堆廢墟,沒看見殘廢老人。
  悔恨天心膽欲裂,忙撥開了瓦礫木頭,他找到了殘廢老人,但殘廢老人渾身是血,右腰后一個比碗口遠大的血洞,已經气絕了。
  悔恨天机伶暴顫,大叫一聲轉身掠出小亭,直扑左邊那片樹林。
  他悲怨騰扑,其快若電,一個起落使到了樹林前,這時候他什么也顧不得了,連停都沒停便一頭扑進了樹林里。
  他瘋狂閃扑,這時樹林里卻無所見,別說人影了,連片衣角都沒看見。他竄出這片樹林扑了過去,扑進右邊這片樹林再找,仍然一無所見。
  他知道,那聲冷笑是從左邊那片樹林發出來的,但那霸道的東西從右邊這片樹林里發出去的,也就是說對方至少有兩個人,可是,難道說就在這轉眼工夫哪兩個人插翅飛了不成?
  悔恨天腦際閃光一閃,飛身拔上樹頂,居一口匹臨下四面看,左前方百丈外一條黑影儿飛閃而逝。他仰天一聲悲怨長嘯,騰身飛离樹梢追了過去。
  悔恨天身法賽逾奔馬,頭也不回地追了過去。
  适才發出冰冷陰笑的左邊那片樹林里,鬼魅也似的飄出一條黑影,是個身材碩長的黑衣蒙面人。他一個起落到了那堆廢墟旁,俯身伸手動了一動,騰身又起折了回去,叉億入那門樹林里不見了。
  片刻之后,一條人影涼到廢墟旁,是悔恨天。
  他沒能追著那一閃即逝的黑影,他臉色煞白,雙眼赤紅,身軀抖得厲害,目光落在殘廢老人的尸体上,人緩緩地跳了下去。
  他再不滿乃父的作為,畢竟是它的生身之父,生离多年疑死別,甫慶團聚真永訣,何況乃父已落得那么一個面目全非、人形不成的模樣,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還不放過乃父,他能不悲痛,他能不難受?
  他明白,那聲冰冷陰笑是調虎离山,真正的凶手來自右邊那片樹林,他現在明白了,可是已經太遲了。既是存心殺它的父親,為什么單把他調開?
  他這么想下毒手那人欺他父親雙目失明,要是不調開他,他或許能一眼看出那是能爆炸的東西,不是普通的暗器,那么一來他們的陰謀就難得逞了。
  是這樣了,悔恨天沒有多想,也沒心情多想,其實就是他有心多想,一時地想不出別的理由。
  他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但是他想像得到,千這毒手的,不外兩個人,楚陵霄、“殘缺門主”,除了這兩個人,乃父沒有仇人,沒有一個人在這种情形下還不放過乃父。
  他跪了半天,他悲痛,他難受,但是他沒有哭,沒有流淚。有時候哭、流淚并不能表示极度的悲痛。
  他動了,他把瓦礫、斷木扒開,他抱起了乃父的尸身,突然,他兩道赤紅目光直了。
  他的目光凝望著乃父手臂下地上,那儿有個血寫的字跡,筆划并不規則,有的粗,有的細,但任何人都認得出,那是個“楚”字。
  他咬了咬牙,從牙縫里道出了三個字:“楚陵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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