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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旭日東升,透云晨曦為茫茫大海,無壤碧波,平添千万點鱗鱗金光。
  這是柳含煙乘船出海的第三大拂曉。
  兩日來,柳含煙雖然間或盤坐艙內,運功調息,依然精神煥發,英挺俊拔,毫無一絲倦意。
  但是老漁人卻是一連兩日夜掌舵,不眠不休,連眼都未敢合一下。
  老漁人花甲年紀,盡管謀生海上,終日与惊濤駭浪搏斗,一身筋骨較常人壯健得多,但一個血肉之軀,并非鐵鋼,到底精力有限,眼看身形已是搖搖欲墮,神情疲憊已极。
  但為著這位自己敬佩已极的蓋世奇男,他卻仍然苦自支撐。
  柳含煙早先已經數次要他躺下歇息,自己試著掌舵,但均為老漁人以不諳水性,不善操舟為由加以婉拒。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天性淳厚,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么一位年逾半百的善良老漁人為自己疲累如此。
  霍地站起身形,說道:“老丈,你還是進艙歇息去吧,容小生為你老代勞。”
  老漁人吃力地抬起頭,勉強一笑,有气無力道:“少俠,恕老漢斗膽說一句失禮的話儿,論武學相公委實稱得上曠古絕今,技比天人,若論操舟,少俠恐難及老漢万一,少快且莫輕視這一葉扁舟在老漢手中操縱自如,若是到了相公之手,恐怕這只小船即刻不听指揮,咱們置身茫茫大海,不比行船江河,少俠請看,除了咱們這只小船外,四望海天相接,還能看到什么?一個不慎弄翻了船,老漢年屆人士,能為少俠效勞,雖死無憾,但是少俠年紀輕輕,前途遠大無可限量,加以又有重務在身,卻是絕不可輕率冒險。”
  一番話儿說得柳含煙深蹙劍眉,默然不語。
  老漁人微微一笑,又道:“老漢雖然終日打魚,但那俱在近海操作,离岸一里,路程便即茫然,少俠可知咱們還有多少路程?”
  柳含煙此刻心中除了對他無限感激之外,并還有著無限歉疚,聞言忙賠笑說道:“小生兩日觀察咱們方向不差,如果小生估計不錯,咱們今日以內便可抵達無名孤島。”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笑說道:“那是再好不過,少俠放心,老漢自忖最少還能支持兩天,既然今日之內可達無名孤島,那便絕無問題。”
  柳含煙星目中射出無限感激,万般歉疚神色,一注老漁人說道:“為小生私人師門恩怨,竟勞累老丈如此,小生心中委實……”
  老漁人一笑,肅容說道:“少俠何出此言,此乃老漢心甘情愿之事,何言勞累?再說能為少俠效勞,畢生榮寵,老漢足慰平生,少俠既稱師門恩怨,將必誅絕者也必十惡不赦之輩,既是十惡不赦之輩,少俠除報師仇以外,無异為武林除害,為人群造福,澤及天下,無人不披,老漢感恩圖報猶恐未及,縱有勞累,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話儿說得柳含煙兩眶英雄淚險些奪眶而出,暗忖一聲:“想不到小小一處蓬萊竟會有著這么一位古道熱腸俠義可風的人物,夫子所謂:‘十步以內必有芳草,十室之中必有忠信。’委實半點不差,此間事了,我定要好好結交結交!”
  強捺心中激動,肅然說道:“老丈的這种胸怀委實令柳含煙感佩得無以复加,今后當永銘心中,終生不忘。”
  老漁人怫然不悅地道:“少俠若再如此說,老漢斗膽可要生气啦!”
  一頓,喟然一歎又道:“其實少俠這句話儿太令老漢汗顏,老漢這點心意只不過略表敬慕寸心罷了,怎及得少俠悲天憫人,偉大胸怀之万一啊。”
  柳含煙淡淡一笑,尚未開口。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揉老眼,指著柳含煙背后,突然歡悅道:“少俠快看,遠方云霞下那團隱約黑影,不知可就是那座無名孤島?”
  柳含煙聞言一怔,倏然轉身,星目注處,遠方一片淡烏云霞之下,果然隱約地可看到一團島影,色呈深綠,而非老
  漁人所說“黑影”。
  轉回身形一笑說道:“老丈眼力之佳,委實令人佩服,不過,那團綠影正是隱于云霞的島嶼一角,是否就是那無名孤島,小生目前尚不敢妄下定論,不過若以航行時間与方向來說,應該不致有錯才對。”
  老漁人聞言精神大振地哈哈一笑,掠臂說道:“有此發現,不管是否那無名孤島,是塊陸地卻絕不會錯,老漢如今不知為何,兩日來疲累一掃而空,倒覺精神充沛已极,恍似剎那間年輕了二十歲一般,少快且請坐穩,老漢這就要加速前進啦!”
  其實他這句話儿說得多余,普通一個二流角色站立船頭,也能將身形牢牢釘在船頭,何況是這位技絕無人的蓋代奇才。
  老漁人話聲一落,雙臂把櫓,猛地一陣晃搖,小船前進之勢頓疾,在這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茫茫碧綠海面,竟然濺起雪白浪花,飛快滑進。
  柳含煙此時心情更為開朗,連日煩悶一掃而光,負手船頭,仰首一聲龍吟長嘯,衣袂飄風,星目凝注遠方云霞下的那團綠影,一任小舟在大海中飛滑前進。
  日方偏西,綠影已近在目前,此時看來較先前那團綠影相差何止億万?
  一座龐大綠島矗立目前,島上崇山峻岭,其勢插天,其色碧綠,尤其居中一峰,更是筆直上干云表,云封霧鎖,其上又不知高出云表几許。
  岸邊是一片平舖沙灘之上,橫放數只殘破木船,再向內,是一片古木參天,野草長有人高的谷地。
  谷口,由兩塊巨大峭壁如削的圍成,青苔滿布,滑不留手。
  目睹斯情,柳含煙置身离岸邊約有百丈外的漁舟上,遙指那座云封霧鎖的插天峻峰,歡聲說道:“老丈,一點不差,此島正是那座無名孤島,那座高峰便是此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名喚霧岭。”
  老漁人輕“哦”一聲說道:“少俠對此島倒是頗為熟悉,少俠以前來過此處么?”
  柳含煙失笑道:“在下若是來過,也不致至今方能斷言此處即是無名孤島了,只不過听人說過罷啦!”
  老漁人正自暗責糊涂間,一眼瞥見沙灘上那几只殘破木船,任了一怔,訝然說道:“怎么?這島上竟住的有人么?”
  柳含煙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三年前确實有人在此居住,然而如今卻都已遷往內地去啦!”
  老漁人聞言一怔說道:“少俠怎知此處有人居住,而且是三年前遷住內地?”
  柳含煙一笑說道:“在下适才所以知道那座高峰名喚霧岭,便是那些人告訴在下的。”
  老漁人狀似恍悟地輕“哦”一聲,搖頭說道:“這般人也傻得可以,放著這么一座媲美蓬萊仙境的世外桃源不住,
  干什么好好地遷進那人心險惡,世風日下,處處勾心斗角的內地做甚,若是老漢我,宁愿老死此處,落個埋骨青山,傍依山林,也不愿遷進那到處烏煙瘴气的內地。”
  柳含煙聞言星目一霎,失笑道:“老丈說得不錯,此處委實可以媲美蓬萊仙境,世外桃源,那些人世居此地,流戀故土,自然不是無故輕离……”
  老漁人自然听得出這弦外之音,怔了一怔,詫聲說道:
  “少俠之意,莫非他們是被迫离開此地?”
  柳含煙微一頷首說道:“不錯,他們确是被迫离此。”
  話聲一頓,易目一注,一臉訝然,張口欲吐的老漁人,淡淡一笑,又道:“只因此島被人幽禁了一個武學高深莫測的怪人,他們的生命財產受了威脅,方始不得不忍痛离開故土。”
  老漁人人耳此言,想是被這一句“武學高深莫測的怪人”給嚇呆了,怔了半晌,方始突然問道:“少俠,那怪人武學比之少俠如何?”
  柳含煙料不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一怔之后淡淡一笑,揚眉說道:“足可惊世駭俗,柳含煙望塵莫及。”
  “哎呀!”老漁人一聲惊呼,惊駭欲絕地說道:“少俠,你莫非故意嚇老漢的吧,就老漢所知,舉世之中少俠功力已鮮有敵手,怎會有這等事情,如果此事果真,少使那還冒險登上此島做什么?”
  柳含煙一笑說道:“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一道,更無止境,柳含煙這些微末技能,又算得了什么?滄海之一粟,渺小已极!……”
  微微一頓,一笑又說道:“多謝老丈關怀,柳含煙雖然明知功力不敵,但卻有勢在必來之理由……”
  話猶未完,猛覺船一轉,原來直駛孤島的一只小船,竟然改為頭后尾前地倒滑回去u
  柳含煙一怔,不由急道:“老支,你這是……”
  老漁人面色木然地軒眉說道:“請原諒老漢斗膽,找要搖回去了。”
  微微一頓,沉聲又道:“既是此島危險,說什么老漢也不能讓少俠貿然登上,少俠若有個好歹,老漢一身級孽可就大啦!”
  說完,徑自拼命搖櫓,生似恨不得早些离開這座孤島。
  原本在二人談話間已离岸邊沙灘不到三十丈的小船,吃老漁人一陣拼命搖櫓,一瞬又滑出五六丈去。
  柳含煙一時感激,惊急,啼笑之情俱來,心知這老漁人生性固執,自己說破了嘴也是無用,對著這么一位善良老漁人又不能用強,正自手足無措間,腦中靈光一閃,倏有所得,揚眉一笑說道:“老丈慢走,在下要上岸啦!”
  話聲一落,儒袖微揮,一個身形突然拔起,老漁人方自一聲惊呼,柳含煙便自飄然若仙,一掠數十丈地落在沙灘上負手含笑仁立。
  老漁人一聲惊呼過后,想是被這前所未見的絕世身法嚇
  呆了,雙手忘了搖櫓,瞪目張口地半晌說不出話儿來。
  盡管這位善良老漁人明知柳含煙身負絕世功力,但對一個平凡之人來說,他畢竟不知柳含煙一身功力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在他眼里所見過的充其量不過二流角色的把式,縱或看過所謂飛檐走壁,几曾看過這般一掠即是數十丈?
  半晌,他方自定下神來,揉揉老眼,凝注岸上衣袂飄揚,含笑仁立的柳含煙,喃喃說道:“乖乖,這位柳少俠怕不已快成了陸地神仙啦!”
  突然頓足一歎,悔恨万端地又道:“早知如此,我就是賠了這條老命也不會送他來此,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等于斷送了這么一位万人敬仰的奇人,這身罪孽叫我如何受得了啊2唉!真是,真是!”
  說完,万般無奈地狠狠盯了柳含煙一眼,又把小船掉過來,緩緩地搖向岸邊。
  甫抵沙灘不到一丈之處,小船便自擱淺,無法再進。
  老漁人猶存万分之一的希望,方自神情焦慮地張口一聲:“少俠!
  柳含煙已自一笑說道:“事出無奈,還望老丈諒有,老丈船上可還有干糧?”
  老漁人不明所以,一怔說道:“老漢船上吃的東西盡多,足可維持十天八天,怎么?少俠可是要……”
  柳含煙微一搖頭,說道:“在下這就放心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老文若是不急著回去,就請在船上候我三天,但此島猛獸甚多,老丈卻不可輕易离船,在下三天若是不至,即請老丈駕船自回,不必再行空等,老丈多保重,告辭!”
  隨手一揮,擲落船上一顆卵大明珠,一掠而去。
  及至老漁人一聲:“少俠多小心!”尚未來得及呼出,柳含煙雪白身形便已隱人那片古森林中不見。
  老漁人呆立半晌,方始一聲長歎,緩緩收回目光,入目船艙中一顆卵大明珠,不由又是一陣激動,抬起頭來,凝注柳含煙身形逝去的那片古森林,聲音顫抖地喃喃說道:“蒼天有眼,好人長壽,保佑柳少俠安然歸來……”
  蓬萊,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傾盆大雨中,突然馳來二十余匹高頭健馬。
  乘坐馬上的一眼便可看出是清一色的武林人物。
  為首的是五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居中是五位清麗脫俗的絕色少女,殿后的是一十二名天藍勁裝,神情英武的中年大漢,一個個俱是風塵滿面,神情焦慮。
  這一支龐大而奇异的隊伍,在路人紛紛閃爍的訝异目光中,濺起一路塵灰,如一陣風般疾掠而過,風馳電掣的向海邊馳去。
  甫抵海邊,居中一位像貌清奇的葛衣老者便自飄身下馬向左近一艘漁船急步走去,与一位正自仁立船頭修補漁网的壯年漁民低聲交談數語。
  那名壯年漁民向著海中指手畫腳方說兩句,葛衣老者已自急步走回,向著一位美髯拂胸,慈眉善目灰衣的老人蹙眉
  說道:“仲孫大俠,咱們一路急赶,仍是晚來一步,柳少俠頓飯之前,方始雇了一艘漁船出海啦!”
  灰衣老人聞言神情一震,一雙灰眉蹙得更深,目光深注為水霧彌漫,難以及遠的茫茫大海,默然無語。
  突然一位彩衣絕色少女策馬沖至灰衣老者身邊,深蹙娥眉地憂聲說道:“爹,大雨如注,海上風浪必大,煙弟只雇了一艘小船出海,怕不太以危險啦!”
  灰衣老者聞言,略一思忖,目光一注彩衣姑娘,強笑說道:“成儿不必憂慮,你煙弟蓋代奇才,福命兩大,此地漁民又是終年与海浪搏斗,擅長操舟,素諳水性,你煙弟此去縱或有惊,也絕不致有險。”
  話雖如此說,心中卻不由焦慮异常地暗忖道:“這孩子也真是,海上如此大風浪,他卻偏偏要擇此時出海。”
  彩衣姑娘尚未開口,一位面如重棗,神情威猛的錦袍老人已自說道:“老哥哥,事不宜遲,依小弟愚見,不如咱也立即在船出海。”
  灰衣老人聞言點頭一歎說道:“老弟高見正合我心,但是咱們人數眾多,加以此時又是海濤甚大,恐怕一時難以雇得船只。”
  地上那位葛衣老者突然說道:“關于這點,仲孫大俠可以不必操心,三年以前老朽親率族人在此處登岸之時,曾經于此附近遺有五艘雙桅帆船,只要咱們決定欲即刻出海,老朽就能即刻有船。”
  諸人聞言神情方自一喜,灰衣老人已自軒眉急道:“這就再好不過,有勞庄主跑上一趟,咱們即刻出海。”
  葛衣老人聞言略一頷首,隨即轉過身形,探怀取出一物,放在嘴邊吹出一長三短尖銳奇异哨聲。
  諸人睹狀方自一怔。
  驀地水霧茫茫的大海中,透過重霧划空傳來兩聲奇异鳥鳴。
  葛衣老者長吁一口大气,轉回身形,微微一笑說道:
  “還好他們未曾遠离,諸位稍待,他們即刻就到。”
  話聲方落,一艘雙桅巨大帆船已自重霧中緩緩出現,船上倏地暴起一陣歡呼,緊接著十余漁人裝束的壯漢狂揮雙臂地出現船頭。
  葛衣老者聞聲轉身,也自揮手致意。
  灰衣老者目睹斯情,無限贊佩地說道:“庄主這項高明安排,委實令人……”
  葛衣老者倏然轉身笑道:“這哪里談得上高明安排,仲孫大俠且匆過份謬獎,這只不過是老朽等有心重返故土一項安置罷啦!”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尚未答話。
  突然有人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個敢在此熙來攘往的街道上策馬狂奔扑來,竟是武林中几位罕見的高人。”“
  諸人聞聲一怔,齊齊向發聲處望去。
  兩名身披油質氅袍,頭戴寬邊草帽之人面向此處,并肩
  立于五丈以外。
  灰衣老者尚未說話,二人中居左一個已自冷冷說道:
  “仲孫大俠數年不見,英風依然,可喜可賀!”
  灰衣老者聞言又是一怔,雙目深注對方一眼,詫聲說道:“恕仲孫玉眼拙,不知二位是哪路高人?”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自然,自然,仲孫大俠一代高人,自然認不得區區兄弟無名小卒,不過在下兄弟對仲孫大俠卻是熟悉已极。”
  至此不用再說,這班人即是追赶柳含煙而來的仲孫玉、齊振天、狄仁杰請入。
  仲孫玉聞言輕“哦”地一聲,說道:“如此說來,仲孫玉倒是失禮啦!不知二位呼喚仲孫玉有何教言?”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兄弟江湖末學,何敢當仲孫大俠教育二字,在下兄弟二人正自有事請教!”
  狄仁杰突然說道:“似尊駕這般拉低帽沿,遮住面孔對人說話,豈不太以失禮?”
  居左那人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在下兄弟久住山野,不諸禮儀,況且此時亦尚未到露面之時。”
  狄仁杰一怔冷冷說道:“老朽狄仁杰,藉籍無名,諒尊駕不會知道,既是二位久住山野,不諸禮儀,老朽這句話儿便算白說,就此收回。”
  “只怕沒有那么容易!”居左那人冷哼一聲說道。
  狄仁杰雙眉一挑,冷冷說道:“依尊駕之見呢?”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在下兄弟此時不擬生事,否則以尊駕這句話儿,已万死有余!”
  狄仁杰聞言大怒,雙眉一挑,沉聲說道:“老朽活了這大把年紀,尚無人敢如此說話,尊駕究系何人,如不速速說出,休怪老朽要出手啦!”
  “彼此,彼此!”居左那人冷冷一笑,說道:“在下兄弟就站在此處,近得很,尊駕若是有興,不妨盡管出手。”
  狄仁杰怒极而笑,笑聲一落,挑屆一聲:“老朽倒要見識見識尊駕是哪路高人。”
  身形一閃,一掠五丈地飛扑而去,雙掌并出,十指箕張,疾向二人兩頂草帽抓去。
  仲孫玉心急出海,不愿在此地多惹是非,見狀一急,脫口一聲:“庄主……”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在下說過此時此地不愿生事,回去。”
  右掌倏出,向著狄仁杰扑來身形,遙空擊出一掌。
  狄仁杰見狀冷哼一聲,突然變抓為掌,飛扑中一掌迎去。
  兩股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對方居然紋風不動,狄仁杰卻已自被震退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仲孫玉雖然不知狄仁杰功力深淺,但卻知道他一身武學必非泛泛,如今一見他被來人一掌震退,心中不由一惊,就
  在狄仁杰一聲怒叱,方欲二次扑上之際,急喝:“庄主且慢!”
  齊振天、狄英杰。仲孫雙成諸人,自馬上一齊飄落狄仁杰身邊。
  仲孫玉一拉狄仁杰,說道:“庄主且請退后,容仲孫玉會會高人。”
  跨前一步,微一拱手,說道:“二位朋友既然認得仲孫玉,自然亦非無名之輩,何妨取下草帽說話。”
  居左那人冷哼一聲說道:“仲孫大快令諭,在下兄弟焉敢不遵?只是此時雨大,在下兄弟無此雅興暴淋雨中,不過,只要仲孫大俠賜明一事,在下兄弟自然報上名號。”仲孫玉強忍怒火,微微一笑,說道:“但不知二位要老朽說明何事?”
  居左那人一笑說道:“請仲孫玉大俠賜知,此時此地為何冒雨出海?”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一怔,仲孫玉雙眉一軒,尚未說話。
  王寒梅突然冷冷說道:“此時此地冒雨出海事屬我們私事,況且我們有這种雅興,姑娘以為二位無權過問。”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姑娘好犀利的口才,在下只怕內情頗不簡單。”
  諸人臉色方自微微一變,王寒梅已自挑眉說道:“內情簡單与否也屬我們私事,二位更是無權過問,即或誠如尊駕所言,姑娘看不出尊駕能把我們如何?”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道:“對极,對极!當著這么多位高人在此,在下兄弟就是天膽也不敢拿諸位如何。”
  仲孫雙成突然冷冷說道:“如果我們不愿說明此事呢?”
  居左那人道:“在下兄弟自然不敢勉強,只不過諸位出海卻不這么容易。”
  仲孫雙成雙眉一挑,道:“這么說來二位要出手阻攔啦?”
  居左那人冷然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兄弟縱有此心,也無此力。”
  仲孫雙成冷哼一聲說道:“諒你也不敢。”
  “敢与不敢,此時似乎言之過早。”
  “什么?”
  “成儿退后。”仲孫玉喝退愛女,微一思忖說道:“老朽直告二位,此時此地我等之所冒險出海,是為了追尋一個人。”
  “爹爹!”仲孫雙成突然一聲嬌呼。
  仲孫玉雙眉一軒,薄怒說道:“不許多嘴,還不与我退后。”
  仲孫雙成方待再說,身后陸菱艷突然扯了她一把,只得住口退后。
  仲孫玉轉向二人說道:“老朽已經說出出海目的,二位是否也該示下名號?”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不答又問地道:“諸位出海可是要追尋那大難不死的柳含煙么?”
  此言一出,諸人神情大震,仲孫玉更是脫口喝道:“二位究竟是哪路高……”
  “人”字未出,居左那人突然一陣桀桀怪笑,与右邊那人一齊扯落草帽。
  諸人人目一黃一黑兩張丑臉方一怔,仲孫玉、齊振天二人已自霍然色變,齊齊脫口輕呼道:“‘勾漏六狼!”
  至此,請人方知眼前二人竟是一代魔頭,柳含煙的血海大仇,四邪門下的“勾漏六狼”,心中方自猛地一震。
  黃面狼冷冷一笑,點頭說道:“不錯,‘勾漏六狼’中許龍、葉天翔拜見諸位。”
  突然數聲嬌叱起處,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已自聯袂飛出,六只柔荑,揮起陣陣狂飆,絕招盡出地齊向二狼周身致命大穴攻去。
  顯然地,三女在乍聞心上人血海大仇門下即在眼前,分外眼紅,殺机狂熾,不顧一切地飛身扑上。
  仲孫玉、齊振天二人雖俱与三女生出同感,但到底較比冷靜,心中自也能權衡輕重,知道此時此地招惹他們不得,況且眼下諸人除陸菱艷、王寒梅外其余斷斷不是二狼之敵。心中正在空自著急間,雙方戰況已自倏生變化。
  原來三女齊聲嬌叱,聯袂扑出,快似電光石火,不過只是一剎那間。
  二狼不虞有此,及至發覺,三女已至近前,六只柔荑殺著絕招盡出,齊齊罩向自己二人周身大穴,指風掌影,凌厲非凡。
  匆忙間,自保要緊,哪還顧得攻敵,身形閃處,齊齊飄后二丈,方始躲過此合力一擊。
  四目凶光方自一閃,三女身形已自如影隨形地飛閃跟進,出手全是致命絕招。
  盡管二狼大援未至,不愿此時此地輕惹是非,無奈事不由己,追得不動手不行。
  只得互相遞過一個眼色,暗一咬牙,各自一聲冷笑,閃身迎上。
  二狼先机早失,三女又是狂風驟雨般拼命打法,直欲置二狼于死地而后甘心,故而一上來,二狼只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被迫得連連后退,險象環生。
  微一疏神,“嘶”地一聲裂帛響起,黑面狼葉天翔一襲油質氅袍,已吃陸菱艷一招“巧于翻云”齊襟撕下一幅。
  陸菱艷冷冷一笑:“四邪門下,不過爾爾,接住。”
  右掌一招“云纖弄巧”疾截葉天翔腕脈,左掌中食二指并指如戟一招“飛星傳恨”,飛點葉天翔腦后“玉枕”要穴。
  迫得葉天翔連連閃身,方始躲過此凌厲高絕二招。
  饒是如此,卻已被嚇出一身冷汗。
  方一退身,背后一聲嬌叱:“躺下!”
  一縷強勁指風飛襲身后“命門”,心中一惊,身形左閃,
  避過來招,右臂一拋一圈,疾扣襲來手腕。
  原來王寒梅、仲孫雙成二女合攻黃面狼許龍之際,王寒梅眼角余光瞥見葉天翔被迫退至自己身側,暗忖一聲:“找死!”
  左掌一拋,一指疾點葉天翔背后“命門穴”,如今葉天翔躲過自己一指,右掌反向自己手腕抓來,冷哼一聲,沉腕豎立,疾划對方腕脈。
  二狼處于只顧自保,無暇攻敵劣勢,雖然有心施出師門神功,無奈三女凌厲急驟的打法,使二人根本騰不出時間。
  加以二狼雖然身列四邪門下,但三女卻是分列一代仙俠五老丐、“天香玉鳳”陸素瓊門牆,功力上本就差不了多少。
  就中除仲孫雙成雖列五老丐門牆,但卻未正式習藝功力稍弱外,王寒梅、陸菱艷二女一身功力更在二狼之上,尤其陸菱艷應敵把式用的又是乃師精心獨創絕學“風掃落葉”八十一式,其博大奇奧又非二狼所及。
  高手過招,捷逾閃電,倏忽間已是四十余招過去!二狼卻是處處捉襟見肘,時時受制,始終未能搶得主動。
  三女攻敵不下,不耐久戰,王寒梅首先一聲嬌叱,招式一變,竟使出了師門成名絕學“風雷掌”攻敵。
  繼而陸菱艷、仲孫雙成二女也自齊齊一聲嬌叱,各人手上招式頓緊。
  如此一來,王寒梅的“風雷掌”,陸菱艷的“風掃落葉八十一式”,外加仲孫雙成經煙弟弟私下傳授,使二狼連衣
  角都難撈到一把的曠古絕今奇學“天璇步法”。
  剎那之間已使二狼外表險象環生,發發可危,內心寒气直冒,惊駭欲絕。微一疏神,手上微微一窒。
  “嘶!”
  “嗤!”
  兩聲裂帛音起,許龍一只袍袖吃陸菱艷齊肩地撕下。
  葉天翔近肩處也被王寒梅凌厲指風洞穿一孔,微微扣上一點,右臂已自一陣酸痛,凡欲無力垂下。
  經此一來,二狼不由冷汗直流,心膽欲裂,心知這樣下去,不但討不了好去,說不定平白賠上兩條命。
  腦中閃電一轉,抽身之念倏生,方自互遞一個眼色,准備合二人之力齊齊擊出一掌,迫得三女身形微退,然后再行抽身。
  驀地一聲凄厲長嘯划空傳來。
  二狼人耳這聲凄厲長嘯,精神不由一振,面上喜容倏現,抽身之念頓消。
  黃面狼更是獰笑一聲,狠聲說道:“丫頭們,等著吧!
  這一回有你們的樂于受了。”
  話聲一落,仰首也自一聲厲嘯,嘯聲中,二狼已詭异殺著盡出奮力抗拒,惡狠狠地与三女戰作一團。
  三女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雖然明知二狼已是有大援到來,但卻絲毫未放在心上,依然六掌紛飛地与二狼繼續殊死搏斗。
  然而仁立在五丈外的仲孫玉、齊振天可不同啦!
  适才一聲厲嘯甫自人耳,仲孫玉、齊振天二人便自神情一震,臉色倏變,仲孫玉惊急之余,心念動處,方欲張口喝退三女。
  突然四條身影,夾帶一陣桀桀怪笑,疾如電光石火地凌空向猶自与二狼苦斗中的三女扑下。
  “成儿,你姐妹速退!”仲孫玉倏地揚起一聲暴喝,顧不得自身安危,与齊振天二人身形門處,凌空向著疾射而來的四條人影迎去。
  身形未至,半空中二人用盡畢生功力四掌齊出,遙空向來人擊去。
  四條人影見狀,顧不得再行凌空下擊三女,倏聞一聲:
  “兄弟們,先行領教仲孫大快与這位高人絕學也是一樣。”
  話聲甫落,八只下掌揮出一片強勁絕倫的刺骨狂飄,迎著仲孫玉齊振天二人襲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大震,六條身影齊齊飄落。
  仲孫玉、齊振大.二人血气一陣翻動,各被震退兩步,方始拿樁站穩。
  四名來人,身形不過只是微微一晃而已。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激戰,目睹斯情,以為二人已被來人掌力震傷,各自一聲嬌叱,猛力攻出一掌,身形齊齊飛退仲孫玉、齊振天二人身邊。
  三女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揮手急道:“成儿,你姐妹速速退后,‘勾漏六狼’已經到齊,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
  三女目睹仲孫玉神色之凝重,前所未見,哪敢違拗?只得依言退至二人身后。
  后面,四豪八杰在齊振天一手調教之下,業已養成一种勇敢無畏气魄,雖然明知來人功力极強,但卻雙目噴火地躍躍欲動,無奈未得主人令諭,不敢妄動。
  此時一見主人被震,護主人心切之余,更是雙目盡赤,頓忘所以,一聲轟雷般怒叱,四豪八杰一十二條身影疾逾閃電地齊齊扑出。
  “回去。”齊振天突然揚起一聲暴喝。
  四家八杰哪敢違拗,聞聲硬生生地齊齊剎住身形,飄落齊振天身側。
  齊振天雙目神光暴射,沉聲說道:“今日事非小可,未得我今,不准輕舉妄動,退后。”
  這邊齊振大喝退四豪八杰,對方黃黑二狼已与青、白、紫、赤四狼一陣交頭接耳甫畢。
  青面狼雷大云突然揚起一陣嘿嘿冷笑,轉向仲孫玉說道:“仲孫大使,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光棍儿眼里揉不進一粒砂子,我們雖然知道仲孫大俠諸位此時此地急欲出海,是要去追尋那柳小子,不過卻不知道柳小子出海為何,仲孫大俠可否賜告?”
  仲孫玉冷冷一笑說道:“閣下說話委實好笑得可以,仲
  孫王若是知道柳含煙為何出海,也犯不著千里迢迢地赶著出海追尋他啦廣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仲孫玉一句話儿說得雷天云不由一怔。
  但是雷天云素性陰險狡猾,也非易与之輩,一雙鷹目一轉,冷笑說道:“仲孫大俠不愧快人快語,雷某委實佩服得緊,不過‘勾漏六狼’亦非三歲孩童,并不是仲孫大使這几句話儿所打發得了的!為了不耽誤各位出海,我看仲孫大俠還是說出來的好。”
  仲孫玉雙眉一挑,冷冷說道:“如果老夫執意不說呢?”
  “恐怕由不得仲孫大快做主,六狼斗膽,說不得要阻攔諸位出海啦!”
  王寒梅忍不住,突然秀國雙挑地冷冷說道:“就憑你們六人,不嫌話儿說得太滿么?”
  雷天云冷冷一笑說道:“滿与不滿稍時自知,姑娘不信,何妨試試!”
  王寒梅妙目殺机一閃,尚未說話,陸菱艷突然嬌笑一聲說道:“六位如果執意要問柳含煙出海目的,我倒有個建議在此。
  雷天云陰陰一笑,說道:“姑娘有何高見,雷某兄弟洗耳恭听!”
  陸菱艷粉面一沉,冷冷說道:“六位如果要知此事,何不在此等柳含煙回來,問他本人。”
  此言一出,六狼恍悟上當,雷天云臉色一變,目中凶光一閃,尚未發話。
  突然一個洪鐘般大笑划空而來,緊接著一個蒼勁話聲說道:“丫頭好妙的口才,六只畜牲吃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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