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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幽靈書生探怀取出那本絹黃小冊,表面上卻故意裝出一副不舍神色地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方待去接。
  幽靈書生竟然收回真經,頗為困惑地道:“前輩,依在下來看,若是前輩對這本真經強行奪取,也一樣地易如反掌,為何要在下任選其一的自動獻上?”
  司馬唯我倏感老臉一熱,干笑說道:“你說得果然不錯,不過老夫為人向來如此,強行奪取這种行徑,老夫不屑為之。”
  幽靈書生恍若大悟地“哦!”一聲,又复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二次去接。
  幽靈書生卻突然又將真經收回。
  司馬唯我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地厲聲說道:“小鬼,你膽敢……”
  幽靈書生忙一搖手,接道:“前輩千万不要誤會,在下只是想請求前輩一件事儿。”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說!”
  幽靈書生道:“在下之所以千辛万苦地尋找這本真經,旨在為在下那位慘死在柳含煙掌下的故友复仇,如今真經獻于前輩,自然無法再為故友雪恨,故而請求前輩能為在下
  司馬唯我至此方才一笑說道:“不要說啦,老夫一定替你將那柳小狗除去就是。”
  幽靈書生暗暗冷哼一聲,道:“多謝前輩!”
  伸手將真經遞過。
  司馬唯我接過真經,突然揚起一聲鬼哭狼嚎般獰笑,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小鬼,你既然見過老夫真面目,又知老夫隱居此處,要想活著回去那是做夢,納命來吧!”
  話聲一落,一掌向幽靈書生擊出。
  幽靈書生見狀暗自一聲冷笑:“少爺知道你這老鬼會出此一著。”
  腳下一個踉蹌,极其靈妙地一閃避過,表面上卻故作惊慌地雙手連搖呼道:“前輩,你,你這是……”
  司馬唯我一掌落空,不由一怔,聞言獰笑說道:“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有門道,你再接老夫這一掌看看。”
  單掌一搶,忽地又是一掌擊過,這次他卻已用了六成功力。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又是一閃避過,口中卻怒聲說道:
  “司馬唯我,少爺想不到你竟是這么輕諾背信之輩,不過你体要得意,且冷靜冷靜,看看你手中那本‘玄玄真經’吧!”
  司馬唯我兩掌落空,心中正自惊怒,聞言一怔撤掌抽
  身,將手中真經略一翻閱,突然怒聲說道:“小鬼,你竟敢以贗品來哄騙老夫……”
  話未說完,幽靈書生已自揚起一陣狂笑,說道:“老鬼,你總算明白過來了,如此种神物,少爺豈肯拱手讓人,真本在少爺怀中,有本領你盡管拿去。”
  司馬唯我只气得滿頭散發根根倒豎,雙目凶光厲射,咬牙地獰聲說道:“好,好,小鬼,老夫終日打雁,不想今日反被雁儿啄了眼睛,老夫今日如不將你碎尸万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納命吧!”
  一拋手中真經,厲吼一聲,雙掌并出,十指箕張,惡狠狠地扑上。
  一剎那間連環攻出八掌六腿,不要說擊中對方,即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未曾撈著,而且對方一直雙手背負,嘴角上噙著一絲不屑冷笑,安詳自如,身法极其輕靈奧妙地不住連閃,不過三尺方圓,半步也未离開。
  司馬唯我不由大駭,心知今日遇著了高人,但他遍尋腦際,怎么也想不出字內會有對方這號人物。
  倏然收招抽身,方待施展殺手,腦際靈光一閃,心神大震地厲聲說道:“小鬼,這本玄玄真經贗品原是那柳含煙小狗所有,因何卻到了你的手中?”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國射冷芒地道:“司馬唯我,少爺讓你死得明白點儿。”
  雙掌突提至胸,掌心一翻,一陣罕絕人寰的排山勁气,猛向司馬唯我涌去。
  司馬唯我在目睹對方手法,便已嚇得心膽欲裂,一聲“震天神掌”尚未出口,排山勁气已自迫体。
  他既知對方為何人,哪敢運掌相接?身形一閃,避過這凌厲絕倫足可惊鬼泣神的一擊、厲嘯一聲,如飛而去。一
  一聲震天大響,巨木斷倒聲中,幽靈書生一聲朗笑道:
  “司馬唯我,少爺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身形一閃,如電般躡后追去。
  這一老一少兩位宇內絕頂高手,遂在這南荒古森林內展開了一場生死追逐!
  但見兩條黑影在那難以數計的巨木之間門來門去,一般地快逾閃電。
  盡管“鬼見愁”司馬唯我功力足以脾脫宇內,身形恍若閃電飄風,但怎及得“幽靈書生”師JJ曠古絕今的獨門身法?
  不到盞茶功夫,雙方距离已是不足十丈。
  這也是司馬唯我仗著地形諸熟之利,不然早就被身后“幽靈書生”追及。
  司馬唯我簡直越來越心惊,越來越膽寒,他漸漸發覺身后這位對頭克星越來越近。
  反觀幽靈書生,則是雙目冷電光芒越來越盛,而且那張色呈慘白的丑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顯得陰森可怖。
  突然一聲令人寒栗的冷笑:“老鬼你還不与少爺躺下!”
  就在他迫近五丈以內之際,倏地右掌曲指遙彈,一縷強勁絕倫的指風,疾襲司馬唯我背后“命門”要穴。
  司馬唯我不愧一代巨擘,將心一狠,一咬鋼牙,硬生生地將身形橫移兩尺,堪堪避過這足以致命的一擊,突然身形電旋,厲吼一聲,將自己足以脾睨宇內、歹毒絕倫的“蝕骨毒尸蛤蟆功”提至絕頂,雙手狂翻,忽地一股排山勁气疾向身后幽靈書生擊去。
  這時司馬唯我形如因獸,孤注一擲,決心拼個玉石俱焚、同歸于盡的打法,端的是陰狠、凌厲、毒辣已极。
  饒是幽靈書生早已成竹在胸,此時睹狀也不由暗自心中一懍。
  有心運掌拒敵,為時已晚,一片狂颶夾帶刺骨寒風,陣陣尸臭已自罩上身來。_
  左右兩邊又是各有兩株巨木,躲閃不得,匆忙間微一提气,將身形突然拔起一丈有余,方自避過凌厲一擊。
  倏聞司馬唯我一聲桀桀獰笑,兩只鬼爪向空連彈,十余縷色呈紫黑的勁气,閃電疾襲幽靈書生周身大穴。
  幽靈書生早在憑空拔起時,就決心不再讓司馬唯我逃脫,一招“玄玄真經”上的百年絕學“玄中有玄”早已凝足功力,睹狀一聲冷笑,不躲不閃,身形倏降,當頭向對方扑去,与此同時,左右二臂突然遙空疾旋,一股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气飛旋下擊。
  司馬唯我哪識玄玄神功?一見對頭不閃不躲,方自暗暗一聲獰笑:“小鬼你這是自尋……”
  倏覺已彈出十余縷暗滲“蝕骨尸毒蛤蟆功”的凌厲指風,恰如遇到強烈反震,分向四周斜飛而去。
  方自心中一惊,又覺一片前所未見的無形勁气隱隱自上壓下,重逾千鈞,雄渾絕倫,直令自己有窒息之感。
  心中不由大駭,方欲抽身飛遁,一陣頭昏目眩,腦痛欲裂,一個身形竟欲隨之飛旋。
  一時心膽俱裂,暗一咬牙,猶圖掙扎,才一提气功,不由嚇得魂飛魄散,險些萎墮于地。
  原來他体內真气竟然無法提起,四肢也覺得酸軟無力,心知自己今日必難幸免,心中一狠,鋼牙一挫;竟硬生生地將自己舌根咬斷,“噗!”地張口一股血箭,連向帶血地齊向幽靈書生噴去。
  這股血箭倏遇气旋,突然折過頭來化為滿天血雨,閃電下擊,點點滴滴無殊千百鋼珠,一齊鑽人司馬唯我体內。
  司馬唯我台根已斷,哪堪再度受此重擊?一聲凄厲慘曝過后,砰然倒地,滿身盡是鮮血亂踢亂滾。
  幽靈書生顯然未料這一代巨擘性烈如此,心中一震收手,人目斯情,盡管他原來恨不得將之碎厂万段、挫骨揚灰,這种慘狀,卻令他此時心中突然泛起一絲不忍,暗暗一歎,一提手向司馬唯我點下。
  又是一聲慘號過后,司馬唯我全身一陣抽搐,漸漸寂然不動。
  這成名多年,功力睥睨宇內,武林中人聞名喪膽的一代巨擘,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剎那之間變為一具滿身鮮血的死尸!曝尸埋骨在南荒古森林中。
  一代巨擘,地幽余孽終于伏誅。_
  幽靈書生不但不喜,反而望著司馬唯我尸身發出一聲黯然長歎,口中喃喃道:“司馬唯我,雖然你這一死仍不足抵償武林數百條年輕債彥的性命,但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司馬唯我,你一身功力除我之外可以說字內鮮有敵手,昔年縱橫武林,何等威風?而今竟然喪生在這一指之下,成名不易,多年心血毀于一、旦,若不是為著整個武林。天下蒼生,我又怎忍心殺你……”
  “血!血!怎么我見到的全是血,全是仇恨?這种冤冤相報、互相殘殺的血流日子何時方了呢?……”
  “不遠了,半年之后,廣大的佛門將增添一位新弟子,他要摒棄這塵世間的一切,仇恨、愛情……長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唉……”
  一聲令人聞之鼻酸的長歎過后,南荒古森林內空气頓寂,了無人影,有的只是司馬唯我血漬斑斑的叢具尸身……
  兩天后,峨嵋古剎,“雷音寺”中。
  “施主果然信人,南荒之行必然順利,僅此兩天一夜已使老袖望眼欲穿啦!”峨嵋掌門大智樣師坐在方丈室中,對含笑靜坐的幽靈書生說。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多謝掌門人垂顧,在下南荒之行,蒙我佛庇体委實十分順利,敢問掌門人,這兩日來貴派可有什么風吹草動?”
  大智樣師道:“自施主去后,當日深夜那狂徒曾二度潛人寺中,老衲因有施主今諭在先,故而只在暗中監視,并未現身動手,那狂徒只在大殿口上略一探視,旋即离去,也未再動殿寺中一草一木。”
  幽靈書生道:“敢問掌門人,那人可是一個書生裝束的蒙面人?”
  大智禪師微微一怔,點頭說道:“不錯,但施主怎知他是蒙面而來?”
  幽靈書生雙目一閃,微微一笑道:“在下拜別掌門人之際只有八成把握,此時卻已有了十分把握,果然是他,何苦呢?”
  微微一頓,又道:“他生性狡猾多疑,心智极深,若不蒙面行事,被人識出廬山真面目,激起各派公憤,齊起聲討,就是他那師門出動,也未必能討得好去。”
  大智禪師欽佩地望了幽靈書生一眼,方一遲疑。
  幽靈書生已自笑道:“掌門人可是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誰?”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赧然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
  衲委實极想知道此人為誰,不過,若是施主不便……”
  幽靈書生一笑接道:“此時已确定是他,在下理當奉告
  微微一頓,淡淡一笑,又道:“他就是‘風流郎君’藍九卿,即陰山‘九曲谷’六神通的唯一愛徒。”
  大智禪師心頭猛地一震,變色說道:“好卑鄙的東西,竟然會是他!”
  雙目神光一閃。、軒眉又道:“既然是他,老衲這就通知各門派群起聲討,先擒狂徒,然后再找上陰山理論。”
  幽靈書生微一擺手笑道:“掌門人何必与這种人嘔气:
  人性本善,藍九卿不過一時為忌恨之火蒙蔽靈智而已,平心而論,情有可原,只要他不迫近瘋狂地再做坏事,暫且任他去罷,不過,設若他再去到處為惡,不要說我,就是別人也不會放過他,更何況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大智禪師肅然起敬,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慧根深厚,上体天心,這种超人气度,委實令人愧煞!”
  幽靈書主歎說道:“掌門人大以謬獎,我一身罪孽,雖百死不足贖一。哪里還談得上慧根深厚,气度超人?不過一此次南荒之行給我的啟示很大,我簡直害怕這些終日見血的生活,如果佛祖不棄,我倒打算一喉師仇了結,投身佛門,了此殘生。”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說道:“施主不可有此念頭,佛門雖大,但不渡無緣之人。”
  幽靈書生歎道:“這么說來連這方便為門,慈悲為本的廣大佛門也不要我了。”
  大智禪師一怔忙道:“老油拙于言辭,施主万勿誤會,施主慧根雖深,但卻不是我道中人,何況施主尚有諸位姑娘在。”
  幽靈書生身形一顫,默然無語,半晌方始一歎說道:
  “不怕大師見笑,我為了彼此之間水墮痛苦深淵,導致無比慘劇,自‘北邙’事后,我就盡力驅使自己不和她們見面,希望日久以后,彼此之間會逐漸淡忘,雖然我目前仍然不承認失敗,但我內心卻感到無比的痛苦在我心上的嚙咬越來越甚,我現在几乎捉摸不住自己的性情,半刻之間我能判若兩人,我希望有一天冥冥中能給予我一個指點,因為我現在覺得迷茫已极。”
  大智禪師輕誦一聲佛號,肅然說道:“‘天上情童小滴,人間塵世走一程’。此生不知前生事,佛門廣大怎渡人,夙緣未了,大道未盡,施主句句明白話,何言迷茫?需知‘万般皆大定,半點不由人’,冥冥中自有安排。凡事不能強求,其實因果早定,分合有數,老袖敢請施主及時口頭。”‘幽靈書生身形又是一陣輕顫,長歎一聲,默然無語。
  回叫
  朝曦乍吐,虹彩万千,晨風滿樹,云雹綿綿。
  華山,被一襲輕紗般薄霧所籠罩。
  晨風過處,青峰翠樹若隱若現,恍如整座西岳懸于虛無
  縹緲之間,使人望之俗念全消,几有飄然如仙之概。
  驀地,一條嬌小人影自“听松谷”方向穿霧而出,疾苦流星般向山下射去,只是一閃,又复沒人輕紗般薄霧中。
  須臾,旭日漸東山,輕紗薄霧里倩光万道,隨著薄霧的漸漸飛升消散,華山也自漸漸地露出了它的全貌。
  晨曦里,由華山絕頂盤旋下降的山道上,行色匆匆地走下了二老四少,六位男女。
  正是仲孫玉、徐振飛、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陸菱艷等六人。
  內中卻單單少姑娘云姑。”
  這六人面上俱是一般地神情憂慮、深蹙眉頭,尤其徐振飛更甚!不過徐振飛的憂慮神色中還隱隱透著一絲不安。
  默然赶路中,突聞徐振飛喟然一歎,說道:“這丫頭也太任性了。即使急著要找柳少俠,好歹也得跟咱們商量一下,怎么這樣一聲不響地私溜下山,說來都是小老几平素嬌縱過甚,以致使得仲孫大俠及諸位姑娘又要勞累江湖,小老儿心中委實難安!”
  仲孫玉勉強一笑道:“徐老哥你這話儿豈不太見外,你我相處雖然時間不多,但小弟為人老哥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如今彼此相處的無殊一家人。有几句話儿小弟已經憋了很久,今日卻不得不說……”
  徐振飛道:“仲孫大俠有話盡管請講,小老儿洗耳恭听!”
  仲孫玉淡淡一笑,接道:“不怕你老哥生气,我看云姑娘這孩子心智太深,喜怒不形于色,如非特別注意,任何人絕難能揣測她心中所思,以一個天真未況的女孩子家來說,這并非是好現象,徐老哥日后倒該多加注意。”
  徐振飛聞言一懍說道:“仲孫大俠所教甚是,小老儿銘感之余,日后定當嚴加督導……”
  深歎一聲,無限憂慮地接道:“字內遼闊,人海茫茫,柳少俠俠蹤無定,她上哪儿去找?咱們又上哪儿去找她呢?
  想想真是急煞人,這次找到她,小老儿非好好儿地教訓一頓不可。”
  仲孫玉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徐老哥,不是小弟又要說你,云姑這孩子自幼失去父母,徐老哥又溺愛過甚,養成了她一副倔強任性的脾气,對付這种人絕不可施以打罵,唯有慢慢地使其軟化才是正理……”
  話鋒一頓,無限憂慮地接道:“設若真能讓她找著含煙那還好,要不然以她涉世未深,江湖人心險惡,再加上她那种性情,委實令人擔心。”
  几句話儿說得徐振飛更為焦慮,急得六神無主,行走間連連跺足浩歎,兩行老淚几欲奪眶而出。
  仲孫玉人目斯情,暗暗一歎,強顏笑道:“徐老哥且清冷靜一點,如今咱們就是急死也是于事無補……”
  徐振飛哽咽突然接道:“仲孫大俠不怕你見笑,徐家現在只有這點骨血,設著她再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儿怎么對得
  起我那慘死仇人手中的儿子及儿媳啊……”
  仲孫玉但覺鼻間一酸,尚未說話。。
  仲孫雙成已自妙目含淚地強笑道:“您老人家不用擔心,云妹妹一身功力不弱,加以智慧又是超人一等,諒必不會有什么閃失,何況成儿爹爹說過,下山以后再托各大門派人士協同尋找,一定能將云妹妹找回來的!”
  話雖如此說,但憶起自己以前的那樁事儿不免不寒而栗。憂心更重。
  但聞徐振飛哽咽說道:“如今也只有這么想了,只是,只是……”
  仲孫玉突然接道:“徐老哥不必再難受,也不必再說見外話儿,眼前已至山下,小弟有個意見,大家商量一下再走!”
  說完,首先停下腳步。
  諸女聞言也自一齊駐足。
  仲孫玉目光一掃冶人,道:“云姑娘不知走的哪個方向,哪條路儿?宇內遼闊,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尋一個人儿,無异難似大海撈針,以我們目前這种找法更是困難,一依我的意見咱們六人不如分為三路,分頭去找,我們兩個老的一伙儿,你們四個,成儿与梅儿一路,艷儿与雪儿一路,咱們由此分手……”
  話未說完,仲孫雙成已自接道:“爹爹高見好倒是好,不過咱們最好在此先約個時地碰面,免得日后誤了黃山之約!”
  仲孫玉微一沉吟道:“成儿說得對,咱們這樣決定,五個月的今天,無論事情如何,咱們在汴梁相國寺內碰面,然后再一齊赶往黃山,不見不散,你們認為如何?”
  諸女略一互覷,各一點頭。
  仲孫玉說道:“好,咱們就這么辦,我們兩個老的由此向南往四川一帶去找,艷儿与雪儿由此向東,成儿与梅儿由此向北,江湖中事用不著我多做贅言,你們年來的歷練應該已經知道的相當清楚,總之凡事多加謹慎絕不會錯,還有就是遇事千万忍耐,非不得已不准在外惹是生非,切記,切記!”
  話聲一落,一揮手,又遭:“我的話儿就此結束,走罷!”
  率先与徐振飛飄然向南而去。
  四女望著二老身影不見,方始互道珍重,兩兩結伴,洒淚分別。
  由華山通往長安的官道上,這一早晨,走來了一位婀娜多姿的年輕姑娘。
  她長得不算太美,但令人一見卻有著一种不忍不看的感覺,尤其她那一雙高吊眉梢及一雙向天微翹、水汪汪的桃花眼,隱隱地還透著几分嬌媚。
  一襲淡紅勁裝,寬窄适度地里在她那成熟丰滿的胭体上,愈顯嬌媚欲滴。
  走起路來,直似風吹楊柳般,裊裊婷婷地。
  但見她細眉輕鎖春山,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態,生似有什么心事似的。
  一路疾步走著,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卻不時左顧右盼,好像在找尋什么人儿。又好像對這官道上的一切事物甚感新奇似的。
  驀地,她停下了腳步,嬌靨上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
  須臾,她一咬銀牙,眉宇間竟然起一片堅毅神色,喃喃說道:“不,我絕不再回去,假如這么半途而返,她們豈不更會輕視我?我就不信只我一個人儿會找不到他,哼!”
  一聲輕哼過后,蓮步倏邁,更較适才為快地微仰螓首,一付倔強任性的神態向前走去。
  日落西山,黃昏來臨時,她已抵達一座丈高的城門外,抬起螓首一看,不由神色一惊輕聲說道:“哎呀!我怎么已到了長安了!人海茫茫,似我這般地盲目尋找,何時才能找到他……”
  細眉輕鎖,銀牙微咬香唇,一副嬌媚神態地略一思忖,接道:“管它的,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且進長安找家客棧暫住一宵再做打算。”
  話聲一落,毫不猶豫地疾步進城。
  城內,此際正是華燈初上的當儿。
  這位俏姑娘左顧右盼,一時卻不知何處有客棧,盡管路上行人穿梭,她卻不好意思也不愿開口向人打听,因為她以為長安偌大城市,只要找,她不相信憑自己會找不到客棧。
  然而巧啦!長安城內的客棧不似別的城鎮一般,分散在城鎮的出人口附近,而是几乎全部集中在一條街上。”
  她此際走的卻是直通北門的北大街上,一條街儿几乎已快到了盡頭,她卻仍未能找到一家客棧。
  盡管她是如此地倔強,嬌靨的神色中已透出几分焦急。
  正自焦急深思間,突然身后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方欲躲避已是不及,倏覺粉臂上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不由地向旁一歪地沖出一步。
  心中不由有气,方待轉頭回顧,一片微風夾帶著一陣粗曠狂笑,已自身邊掠過。
  抬眼一看,只見二個勁裝大漢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只看到他們的背影。
  柳眉儿一挑,眼梢含煞,就要追上去理論,但隨即她卻怒態一斂,輕哼一聲,恍如沒事人一般,又緩步向前走去。
  正行走間,一座燈火輝煌的二層高樓映入眼帘,仔細一看,原來前面不到十丈處,正矗立著一座名喚“長安第一樓”的酒樓。
  不見酒樓她倒未感到什么,一見酒樓,她竟然覺得腹中有些饑腸轆轆。
  再一看,酒樓內進出的大部分是武林人物,心想這地方
  确不錯,既可吃點儿東西,說不定還可從這些往來的武林人物口中听出一點他的行蹤,待會儿再問問店伙,便可以找到一家客棧。
  心中既有如此決定,便自毫不猶豫地向酒樓走去。
  店伙躬身哈腰,滿面笑容地將她領到樓上,靠窗一副雅致座頭上坐下。
  方一坐定,但聞店伙笑道:“請問這位姑娘要喝點什么酒?”
  她微一搖頭,但隨又一點頭,道:“不管什么酒你給我拿一點儿來好了,只要一點點儿。”
  “姑娘要些什么菜?”
  她微一沉吟,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儿有些什么菜,你隨便儿給我拿兩樣來好啦!”
  店伙躬身唯唯而去。
  店伙去后,她首先妙目流波地將酒樓上的酒客們打量了一遍。
  形形色色,各种人物都有,有的正在埋頭吃喝,但有的卻在停著低聲談笑。
  正察看問,她突然下意識地覺出身左有一雙灼熱的目光正凝射著自己。
  不由自主,輕蹙柳眉地向灼熱目光射來處著了一眼。
  倏覺心頭怦地一跳,臉上一熱,又慌忙別過頭來,將目光轉向窗外。
  只此飛快地一瞥,她已看見那雙灼熱目光,出自一位藍衫美書生之雙目。
  她雖未看清那藍衫書生長相到底如何,但她已直覺地感到那位藍衫書生長得极為俊俏風流,雖然比不上心目中的他那般有一种說不出來的特有气質,但這位藍衫書生的風流俊俏卻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可以說在他身上找不到這位藍衫書生的俏。
  她雖然目光凝注窗外,但窗外到底有些什么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但覺得百念紛至沓來,腦海里亂极了。
  一會儿是他的身影,但轉瞬間卻又像是自己身左那位藍衫美書生。
  她但覺得這兩個人影在自己腦海里交替出現,別的事儿在腦海里漸漸淡薄下去。
  出神,她呆呆地凝注窗外出神……
  突然!
  “姑娘,酒菜來啦!”
  瞿然一惊,人影一齊失散,她輕蹙柳眉,微怔地道:
  “知道啦,放在那儿好啦!”
  店伙放下酒菜轉身而去。
  她自個儿斟上一杯酒,伸出兩根蔥筍玉指夾起酒杯,邊儿向唇邊就,一邊儿卻暗自忖道:怎么搞的!才只這么一眼,難道說……
  心里突然一陣亂跳,她沒敢再想下去,但她仍可覺出那雙灼熱目光,始終未离開過自己。
  嬌靨上莫明其妙的一熱,慌忙將酒輕呷了一口。
  酒方人口,一股熱或异味沖鼻而上一順喉而下,燒得心都有點儿熱熱的。
  若不是手掩得快,一口酒險些嗆了出來,她平生根本沒喝過酒,此時為什么要嘗嘗,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正自拿起羅帕輕拭眼淚。
  但聞一聲輕“咦”,一個粗獷口音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老二,你們看,那嬌娘儿也來了。”
  緊接一人淫笑說道:“不錯!正是她,你們瞧,人家也正在藉酒消愁呢!”
  “消什么愁!你懂個屁,八成儿是剛才被我那一下撞出毛病來啦!”
  “哈!妙,妙,真是‘廟后邊儿有個洞’,妙透啦!老二,真有你的,你瞧,八成沒錯,怎么樣?過去聊聊吧,人家一個人儿獨酌自飲怪寂寞的。”
  “此時不行,待會儿你們瞧我的。”
  你一言,我一語,听得她不由心頭火起,心知是适才在街上故意撞自己一下的那三個東西,剛才自己就強忍下了,此時哪還能容這三個東西輕薄。
  眉梢儿一挑,霍地站起嬌軀,方要舉步,一眼瞥見滿樓酒客,數百道目光正自齊齊地凝注自己,嬌靨一熱,狠狠地盯了一眼,倏又坐下。
  方自坐定,耳邊又傳來一陣輕浮狂笑。
  “嘿,老大,你們說話小心點,瞧見沒有,人家火啦,咱們要是不識趣,小心玉掌掌嘴。”
  “哈,我說老二,這方面你到底不行,你怎么不解風情,有道是:‘打是疼,罵是愛’,我倒愿意讓她那只小手儿搔搔痒呢!”
  “嗯,到底還是你老大行,你別瞧她好像火了,那是假的,其實心里呀,別提有他媽的多舒服啦!”
  說完,又是一陣狂笑,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
  酒客中盡管有人极表忿然不平,然卻似甚為畏懼三個大漢,敢怒而不敢言。
  有的人卻是怀著一种幸災樂禍的心情看熱鬧。
  “嘿,老二,瞧見沒有,我說得沒錯吧,你不見嬌娘儿正沖著咱們眉目傳情呢!哈,別慌,這儿人多,咱們待會見……哎唷!”
  她忍無可忍,方待二次站起,突聞一聲“哎唷!”抬眼一看,三個勁裝大漢中,一個缺耳大漢站起身形,手捧著丑臉,正自怒目四望,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正自涔涔下滴。
  心知這名缺耳大漢口齒陰損輕浮招致別人不平,出手施以薄懲,芳心大快之下,不由展顏一笑。
  哪知這一笑正好落在正自怒目四望的三名大漢眼中。
  缺耳大漢雙目凶光一閃,獰笑說道:“老子今儿真的走
  了眼,看不出你這騷蹄子還真有兩手儿呢,這倒是一朵帶刺的花儿,你既有膽招惹老子,莫怪老子們不客气,老二、老三,走,咱們過去談談。”
  話聲方落,身形未動,突聞有人冷笑一聲道:“瞎眼的狗才,放著正主儿不找,卻找人家這位姑娘,你敢動她一根汗毛,休怪少爺讓你們一個個躺下。”
  這聲音恍如來自四方,一時卻難找出發話人所在。
  三人六道凶狠目光遍樓搜索,無奈仍是枉然。
  只有她听出這話聲傳自何處,心中怦地一跳,不由自主地轉頭左顧。
  藍衫美書生正自笑吟吟地注定自己,此時她才知道這位風流俊俏的人物竟深藏一身奇高的武學,惊訝感激之余,不由妙目流波、微露弧犀的報之一笑。
  但聞缺耳大漢冷笑一聲道:“何方高人在此,既然顯露高技,為何這般小气地不現身容在下兄弟三人領教一番,莫非嫌在下兄弟庸俗不堪么?”
  話聲方落,适才話聲又起:“你們三個狗才說得不錯,在少爺面前你們委實顯得太以庸俗,少爺不屑与你們多談,
  滴水酒略示薄懲,下次再遇上就不會這么簡單,還不与少爺挾著尾巴快滾!”
  她人耳一滴水酒不由心頭一震,妙目微瞥,藍衫美書生仍自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嬌靨一熱,螓首倏垂。
  三名大漢趁對方發話中正竭盡耳目,极力搜索,無奈仍是枉然,此時雖然明知遇上高人,但自己三個人名震此間,在此眾目睽睽下如果真的一走了之,日后江湖之上哪有立足之地?
  缺耳大漢略一思忖,冷笑說道:“在下先打個招呼,設若朋友再如此這般地龜縮暗處,徒逞口舌,休怪在下兄弟三人要出言得罪啦!”
  “你敢!”一聲輕笑起處,藍衫美書生突然站起身形,指三人笑罵道:“瞎眼的狗才,少爺自在此處,你找不著怪得哪個。”
  三人聞聲睹狀,不由一怔,另外二人齊叱一聲:,“原來是你這小狗,拿命來吧!”
  方欲扑上,缺耳大漢一把將二人拉回,目射凶光地深注對方一眼,冷冷說道:“看不出朋友倒是位身怀絕技的高人,朋友尊姓大名?”
  到底還是他狡猾。
  藍衫美書生冷冷一笑道:“憑你們三個狗才不配問少爺姓名,不過稍時少爺倒愿意讓你們看一樁事物!”
  缺耳大漢道:“在下兄弟三人在此自說自話,關朋友何事?莫非這妞儿与閣下有什么特別關系?”
  她嬌靨一紅,尚未說話。
  藍衫美書生輕膘了她一眼,轉向三人冷笑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像你們這批狗才,人人得而誅之,若以少爺昔日性情,你們怕不早就挺尸多時,怎么?你們還不滿足
  么?至于少爺与這位姑娘有什么關系那是我們自己的事,你們這三個狗才還不配問。”
  她人耳此言,兩道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暗暗嬌嗔道:
  “這人儿也是,說話怎么這樣儿,誰跟你我們,我們的……”
  但聞缺耳大漢嘿嘿一笑,道:“朋友說得倒輕松,其實不用你說,老子們也明白,說不定是他媽一對私奔的野……”
  “啪!”一聲清脆耳光,打得缺耳大漢一個蹌踉,滿口冒血,丑臉上五道指痕清晰宛然!
  缺耳大漢卻是連對方怎么出手的都未看清,惊怒之余,頓忘利害,目射凶光地厲吼一聲,一揮手,与另外二人閃身扑上。
  藍衫美書生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滾!”
  迎著三人儒衫微微向外一拂。
  數聲悶哼起處,三人身形竟然似遇重擊般暴退倒飛。
  “嘩啦!’”
  “砰!”
  桌倒椅翻,杯盤破碎狼藉,洒得三人滿頭滿臉俱是。
  她睹狀不由不快,“噗哧”一聲,銀鈴乍響、花枝亂顫,看得藍衫美書生目中异采大盛,但卻一閃即隱。
  三人爬起身形,缺耳大漢雙臂一伸,攔住已抄兵刃在手的二人,目射凶光地獰聲說道:“朋友,我兄弟人稱‘秦中三霸天”,今日情愿認栽,請留個大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兄弟日后再行拜謁。”
  藍衫美書生轉過頭去對她笑道:“姑娘出了气了么?”
  她顯然未想到他會突然來此一問,嬌靨一紅,不由點了點頭。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手掌向著三人突然一攤。
  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物体呈現掌心。
  “秦中三霸天”入目此物,心膽俱裂臉色倏變地暴退數步,掉頭如飛,竄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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