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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李玉翎帶著一顆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親軍營”。
  老人家將几十年的功力貫注他一身,沒想到他的修為仍比這位大師兄略差一點,這位大師兄的修為可想而知。
  今后要對付這位大師兄,是艱苦的。
  宮天鶴的功力高不可測,也是個极具心智的人物。
  今后要對付宮天鶴,無論是力是智,都夠艱苦的。
  留下腳印那一著,只是欺瞞宮天鶴一時,不能欺瞞宮天鶴到底,憑宮天鶴的心智,他很快就會明白的。
  突然之間,他想起應該把那雙腳印毀去,那樣或許能欺瞞宮天鶴久一點。
  哈善的“辦公房”里,燈仍亮著。
  夜這么深了,怎么哈善還沒歇息?
  到他的住處,勢必要經過哈善的“辦公房”,他有心進去看看,打個招呼,轉念一想,夜這么深了,哈善既還沒歇息,想必在赶什么机要公文,不見也罷。
  李玉翎剛走到哈善的“辦公房”門口,“辦公房”里突然傳出哈善的聲音:“是玉翎么?進來一下。”
  李玉翎一怔,旋即答應一聲走進去。
  進“辦公房”一看,桌子上只有一本書,不是在赶什么机要么文,那為什么夜這么深還沒歇息?
  只听哈善道:“回來了?”
  李玉翎定了定神忙道:“統帶還沒有歇息?”
  哈善笑笑道:“我在等你啊!你坐,咱們聊聊。”坐定,哈善凝目問道:“宮天鶴他走了么?”
  李玉翎心念一轉,道:“走了,我送他出城的。”
  哈善一搖頭道:“不對,玉翎,宮天鶴絕不會走的,不是你讓他給瞞了,就是你瞞了我。”
  李玉翎怔了一怔道:“統帶這話……”
  哈善道:“宮天鶴這個人跟我共事多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這個人冷酷無情,絕不會念舊從熱河跑到這儿來看你,他是來找他的女儿,卻彎到這儿來找你,不會無因,他不是說過他那女儿在京里有個知心朋友么?他所指的也就是你,既然這樣,他怎么會輕易的回熱河去?”
  以往都以為這位統帶是個腦滿腸肥的庸俗人物,沒想到他也有這么高的心智,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玉翎心神連連震動,道:“我不得不佩服統帶高明。”
  哈善笑了,道:“別小看我,恐怕他還跟你談判了一陣子,對不?”
  李玉翎道:“您就像看見了一般。”
  哈善道:“那也沒什么,我太了解他了,我了解他甚于了解我自己,說句話你也許不相信,他眼神一動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頓了頓,接道:“先告訴我,他有沒有找錯你?”
  李玉翎道:“不敢欺瞞統帶,沒有。”
  哈善道:“宮無雙來找你了?”
  李玉翎道:“是的,統帶。”
  哈善道:“現在呢,她還在京里么?”
  李玉翎道:“是的,她要走,我沒讓她走。”
  哈善道:“她要走,她明知道宮天鶴會來找她,是不?”
  李玉翎道:“是的,她明知道宮天鶴不會放過她。”
  哈善道:“那么你為什么不讓她走,你不怕宮天鶴?”
  李玉翎道:“我不怕宮天鶴,不瞞統帶說,我跟無雙已然訂了終身了。”
  哈善道:“這么說,你打算跟宮天鶴斗斗了?”
  李玉翎道:“是的,統帶。”
  哈善道:“你可知道,宮天鶴并不單單只是‘天威牧場’的場主,他另有身份,遠比你為高。”
  李玉翎道:“這個我看得出。”
  哈善道:“宮天鶴的一身修為高不可測,在官家的好手之中,他是數一數二,几乎無人能敵。”
  李玉翎道:“不瞞統帶說,剛才在城外,我曾跟他對過一掌。”
  哈善一怔睜大了眼,急道:“怎么樣,結果呢?”
  李玉翎道:“統帶,我這不是回來了么?”
  哈善道:“我知道你回來了,總該有個高下之分,是不?”
  李玉翎道:“統帶,要是他比我高,我就回不來了。”
  哈善一點頭道:“不錯,這是實情,宮天鶴就是這么個人,只要他識出他比別人高,他就絕不會放過那個人的……”目光一凝道:“這么說,你的一身所學比他還高?”
  李玉翎道:“不,統帶,我不敢這么說,事實上只是平分秋色。”
  哈善神色一松,噓了一口气道:“行了,這樣就可以跟他斗一斗了。”
  李玉翎一怔道:“統帶這話……”
  哈善道:“我這么說自有我這么說的道理,你先別問,待會儿我自會告訴你,你已經有理由跟他斗,也能跟他斗了,現在且讓咱們看看,你值不值得跟他斗……”頓了頓道:“你知道宮無雙的出身?”
  李玉翎道:“知道,宮天鶴告訴我了。”
  哈善點點頭道:“你知道宮元雙的過去?”
  李玉翎道:“宮天鶴也告訴我了。”
  哈善道:“他就是這么個人,冷酷、陰狠、卑鄙,你知道宮天鶴跟宮無雙的關系?”
  李玉翎道:“統帶既然了解他,就該知道他不會放過這一點。”
  哈善道:“你不計較?”
  李玉翎道:“統帶,我若計較,就不會和宮天鶴對這一掌了。”
  哈善一點頭道:“說得好,這么說你決心要宮無雙了,決心跟宮天鶴斗到底了。”
  李玉翎點頭道:“事實如此,統帶。”
  哈善道:“你認為值得,也不后悔?”
  李玉翎道:“統帶,那一掌已夠說明一切了。”
  哈善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方始說道:“玉翎,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一樣一樣的盤問你么?”
  李玉翎道:“我愚昧,統帶指示。”
  哈善道:“那是因為我支持你跟他斗,可是必須要在你自己愿意的情形下,也就是說,將來你贏了,那是你的事,万一你輸了,那也是你的事,你明白么?”
  李玉翎道:“統帶的意思我懂,統帶只在背后支持我,万一將來我輸了,絕不能把統帶牽連進去。”
  哈善點頭道:“我正是這個意思,不過你放心,只有我支持你,你便操十之八九的胜券,因為我了解他,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胜’……”
  李玉翎道:“謝謝統帶。”
  哈善微一搖頭道:“你不必謝我,我所以支持你有一件事是為了自己,可是我不敢正面跟他斗,因為我是‘新軍營’的統帶,他是‘侍衛營’的大領班,同任要職,宮里絕不會私斗,所以我只有找個人替我跟他斗,多少年,到今天我才找到了你。”
  李玉翎道:“統帶跟他有私怨么?”
  哈善道:“你我既然合作,就該以誠相待,我不瞞你,天威牧場是個大肥缺,那儿也山高皇帝遠,大小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多少人想爭取這個位子,那‘天威牧場’場主一職,原是我的,你明白了么?”
  李玉翎暗道:原來如此……當即點頭道:“我明白了。”
  哈善點頭說道:“那就行了,別的我也不用多說,現在咱們既然合作了,接下來就該商討對策,我知道他的致命弱點在那里,他這個人冷酷無情,這四字冷酷無情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當日他成名在這四個字上,將來他敗也敗在這四個字上,當這個差,干這种事,是要冷酷無情,可是就因為他冷酷無情,他得罪過不少人,我就是其中一個,你知道,國法還不外人情,可是他這個人就不講這一點。對他最為深惡痛絕的有三個人,一個是我,因為他奪去了本該是我的‘天威牧場’場主一職,另一個是‘侍衛營’統帶高祿,他怕他有一天奪他的統帶職位,最后一個是‘九門提督’桂榮,因為當年他當著諸大臣讓桂榮難堪過;你只要聯絡這三個人,你能輕易置宮天鶴于死地。”
  李玉翎道:“您是我的頂頭上司,您支持我了,‘九門提督’是熟人,也好辦,唯獨這位‘侍衛營’統帶我沒一面之緣。”
  哈善道:“沒關系,明天你去聯絡‘九門提督’,我去找高祿去,包管馬到成功,一拍即合。”
  李玉翎道:“多謝統帶,只是怎么對付宮天鶴……”
  哈善笑笑道:“我已成竹在胸,‘九門提督’不是正在辦多倫格格失蹤的案子么,可巧宮天鶴這時候在京里,只要能讓他跟‘斧頭會’扯上關系,高祿到時候再燒上几句,宮天鶴他就是死路一條。”
  李玉翎心里跳動了一下道:“統帶,他二位肯么?”
  哈善道:“一定肯。”
  李玉翎道:“宮天鶴到京里來是找宮無雙的。”
  哈善道:“据我所知,他這趟回京是秘密的,除了你我之外沒第三者知道,這他就吃了虧,找他女儿的話他說不出口,上面一旦追究下來,他更是罪加一等,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只他這偷偷進京他已背了重嫌,他無法自圓其說,到時候也由不得他。”
  李玉翎道:“只是,怎么讓他跟‘斧頭會’扯上關系……”
  哈善道:“這就看你跟‘九門提督’的了,辦真的不容易,辦假的還不容易么,只要到時候沒破綻就好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那就這樣了,明天一早我找‘九門提督’去……”
  哈善道:“明天我也找高祿去,就這么辦,時候不早了,你歇息去吧!”
  李玉翎站起來欠身說道:“謝謝統帶。”
  哈善一擺手道:“別謝我,我不說了么?這件事一半是為自己。”
  李玉翎辭出了哈善的“辦公房”,一路走,一路想,他做夢也沒想到會得到哈善這么一個助力。
  有哈善為助,再加上“九門提督”桂榮、“侍衛營”統帶的高祿,對付宮天鶴自然就容易得多了。
  只是,哈善可信不可信?
  万一他跟宮天鶴串通好了,是反過來整自己的又該怎么辦?
  想想之后,他認為他不怕這一著,多倫已經走了,官家再也沒什么心事,到時候大不了一走了之。
  有此一念,他那剛掀起的心又放松了。
  一切等明天了。
  李玉翎起了個早,收拾完畢之后,他出了“親軍營”直奔,‘九門提督’。
  桂榮也有早起的習慣,客廳里見李玉翎,一壺好茶,倒卻也是個享受。
  寒喧了几句之后,李玉翎直問多倫格格失蹤的案子,多倫格格雖然已經失蹤了,可是還有回來的時候。
  再說,李玉翎背后還有怡親王這么一個靠山,桂榮不敢慢待,慚愧地搖了搖頭,一聲苦笑道:“到現在還沒有線索,看來這件事還得老弟你幫個忙。”
  李玉翎忙道:“不瞞您說,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不然,我怎么敢一大早就跑來打扰您?”
  桂榮忙問所以。
  李玉翎笑笑道:“多倫格格是皇族親貴,案子懸在這儿總不太好,宮里即或不追究,怡親王也一定會問,到時候不但您臉上不好看,也麻煩,是不?”
  桂榮道:“當然,當然,你老弟說的是理。”
  李玉翎道:“有鑒于此,我想了一個落案的辦法,只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是否放得開手?”
  桂榮急急問道:“什么辦法?老弟,老弟既有高明的辦法,那是幫我的忙,我那有不愿意的。”
  李玉翎不提哈善,單把哈善獻的計說了一遍。
  靜靜听畢,桂榮皺起了眉,沉吟著說道:“老弟呀!這宮天鶴是‘侍衛營’的一個大領班……”
  李玉翎道:“我知道,這也是您幫我個忙,當然,愿不愿意,那還在您……”
  桂榮忙道:“老弟客气,單說這么辦對老弟你有好處,也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怎么會不愿意呢!這個案子就這么懸著,万一上頭要追究下來,我還真吃不消,只是,這個贓怎么栽法……”
  李玉翎道:“那就要看您的了!”
  桂榮沉吟說道:“辦起來倒不難,可是總不能這么空口指人,要是能逮個‘斧頭會’的人來就好了……”
  李玉翎道:“這不難,只是您得答應,到時候得把他放了!”
  桂榮道:“把他放了?”
  李玉翎道:“您想想,要不給他點好處,他肯攀宮天鶴,對他來說,最大的好處莫過于放了他……”
  “那行。”桂榮一點頭道:“只要他肯把宮天鶴攀上,我一准放他就是。”
  李玉翎道:“我先謝謝您。”
  桂榮道:“這叫什么話,上回万子儀的事不是您老弟幫忙,我就慘了,老弟這個恩我還沒報答呢!”
  果然是一拍即合,只是桂榮也是夠狡猾的,他只說該報恩,卻沒有提他跟宮天鶴也有私怨。
  從桂榮那儿出來,李玉翎就出了城,他直奔“八大胡同”,想辦法找個“斧頭會”的人去了。
  一進“八大胡同”,他就覺气氛不對。
  這种地方早上是冷清些,可是李玉翎覺得它太過于冷清,就像剛遭洗劫的城鎮一樣,還帶點凄涼。
  他心里嘀咕著到了老七夫婦門口,到了那小窗門儿前他便一怔,門開著,門斷了,有半截掉在地上,里頭靜悄悄的,听不見一點動靜。
  他定了定神,閃身扑了進去,進院子,沒听見一點動靜,沒看見一個人。
  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見堂屋,堂屋里桌倒椅歪,一片狼藉不堪,地上還有紫黑紫黑的一灘血。
  他明白了,出事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他還不知道,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只覺全身血脈奮張,人像要爆炸一樣。
  怔了半天才恢复了平靜,他轉身便走,打算到左鄰右舍去問一問,老七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他剛進門,迎面走來一個賣燒雞的漢子,一頂草帽壓得很低,近前便問道:“是李爺么?”
  李玉翎心里一跳道:“不錯,閣下是……”
  那賣燒雞漢子道:“鐵大哥那儿來的,請跟我來。”
  說完這話,他扭頭便走。
  李玉翎心頭猛跳,邁一步跟了上去,他想問,可是他知道要能說這賣燒雞的早告訴了,當即他又忍了下去。
  那賣燒雞的步履飛快,在胡同里東彎西拐,走了好一陣才停在兩扇矮門前,扭轉頭來道:“鐵大哥在這儿,您敲門進去吧!我不陪您了!”扭頭又走了。
  李玉翎想謝一聲,轉念一想,既是自己人就不必客气,他急不可待敲了門。
  一陣砰砰響動之后,里頭響起了步履聲,緊接著有人喝問道:“誰呀?”
  李玉翎忙應道:“李玉翎。”
  兩扇門豁然而開,開門的是老五,老五兩眼布滿了血絲,跟喝醉了酒一樣,一見李玉翎便道:“二哥,您可來了,大哥正盼著您呢!快請進吧!”
  李玉翎一腳跨進了門,道:“老五,出了什么事?”
  老五道:“您見著大哥就知道,大哥在里頭。”
  李玉翎沒再問,邁步往里走去。
  也是個小院子,形式跟老七夫婦那儿一樣,不過比老七夫婦那儿略大些,一進院子,老三跟老四就迎了出來。
  “二哥,你可來了!”
  李玉翎道:“鐵大哥呢?”
  “我在這儿,兄弟。”堂屋里大步走出鐵奎,左胳臂吊著,臉色蒼白,他笑著道:“兄弟,你可來了,差點把我盼死。”
  李玉翎道:“鐵大哥,出了什么事?”
  鐵奎道:“咱哥儿倆屋里坐去。”
  拉著李玉翎進了堂屋。
  落坐定,李玉翎急不可待地又要問。
  鐵奎笑著道:“兄弟,也不問問我什么時候回來的?”
  李玉翎勉強笑笑道:“我正要問。”
  鐵奎道:“昨儿晚上到家的,乖乖,這一趟真夠險的,要不是咱們那位師兄幫忙,我就非留在‘承德’不可。”
  李玉翎怔了一怔道:“咱們那位師兄?”
  鐵奎道:“忘了?‘神武營’西營那位大領班莫和呀!他就是當年‘金陵鏢局’的總鏢頭師九洲,要不是他不但除不了該除的,連我這去幫忙的也要留在‘承德’。”
  李玉翎忙道:“他會幫這個忙?”
  鐵奎道:“我還會騙你不成?事后他跟我說的很清楚,他跟兄弟你一樣,是披上狼皮,待机而動,兄弟,咱們差點誤會了他。”
  李玉翎點點頭道:“畢竟還沒有忘師訓,沒負師恩的,老人家英靈有知,也該瞑目了,現在曲指算算,只剩下五個了。”
  “可不么?”鐵奎道:“宮天鶴遠在熱河,其余的慢慢找吧!”
  李玉翎道:“查姑娘……”
  鐵奎道:“從熱河轉往‘長山島’去了,她說在‘長山島’等我,誰知道一回來,就碰見事儿,差點讓她白等了。”
  李玉翎道:“鐵大哥,出了什么事?”
  鐵奎道:“我回來了,兄弟們要給我接風洗塵,一直熱鬧到半夜,剛靜下,禍事來了,憑空掉下來一群煞星,不由分說,見人就砍,連我都擋不住,瞧,折了一條胳臂,挨了一掌,我一見情勢不對,帶著弟兄們就跑了,幸虧是我回來碰上了,要不然更慘!”
  李玉翎道:“鐵大哥,是誰?認識么?”
  鐵奎搖頭道:“不知道是那個窩里出來的,一個也沒見過。”
  李玉翎道:“會不會是‘承德’跟下來的?”
  鐵奎搖頭道:“不會,不會,就憑他們能綴上我,我不信。”
  李玉翎皺眉道:“這會是誰?除了鐵大哥這傷,別的……”
  鐵奎搖頭笑道:“沒了,傷我一人還不夠慘的么?告訴你,兄弟,鐵奎在這地面上多少年了,從沒栽過跟頭……”
  李玉翎目光一掃道:“老七夫婦呢?”
  鐵奎忙道:“避到他岳家去了,是我讓他去的,他不同,他有了家,他媳婦儿也已經有了喜……”
  老三老四突然低下了頭。
  李玉翎看見了,道:“怎么了……”
  鐵奎道:“沒什么,老七的岳家遠,這一別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再見面,大伙儿都舍不得。”
  只听老三低著頭道:“二哥坐坐,后頭還有事儿。”
  說著,他跟老四轉身要走。
  李玉翎直覺地感到不對,站起來一攔道:“慢著。”
  鐵奎跟著站了起來道:“兄弟,他倆后頭還有事儿呢!廚房沒人這中飯就別吃了,你坐你的,咱們聊聊。”
  李玉翎沒听鐵奎的,望著老三老四道:“你們倆抬起頭讓我看看。”
  鐵奎道:“兄弟你這是怎么了,相親不成……”
  李玉翎伸手抓住了老三,道:“什么事?說!”
  老三猛抬頭,淚水滿臉,眼也紅了,道:“二哥,你這是何苦……”
  李玉翎血脈莫明其妙的一漲道:“說啊!”
  老三張了張嘴,似要說話。
  鐵奎那里開了口:“兄弟,我說!”
  李玉翎轉臉望向鐵奎。
  鐵奎道:“老七夫婦倆,兩口子三條命,都沒了。”
  李玉翎机伶一顫,喝道:“人呢?”
  老三悲聲道:“東廂房……”
  李玉翎叫了一聲:“鐵大哥,這你也瞞我?”一陣風扑了出去。
  東廂房里,門板兩塊,一對白燭,還點著香,老七夫婦靜靜的躺在那儿,臉色焦黃身上都蓋著東西。
  老五守在那儿,李玉翎扑向東廂房帶著一陣風,一對白燭晃動。
  老五一惊而起,叫道:“二哥……”
  李玉翎楞楞地道:“老七、紅姑娘……”
  鐵奎進來了,伸手一攔道:“兄弟,咱們堂屋里坐去吧!”
  李玉翎沒動,道:“鐵大哥,你沒留下他們一個?”
  鐵奎面泛愧色,低下了頭道:“慚愧,兄弟,我要不跑,只怕如今躺在這儿不只老七他夫婦倆。”
  李玉翎道:“連話也沒說一句么?”
  鐵奎道:“我不說了么,他們一落地見人就砍,那有工夫說話。”
  李玉翎道:“人總該看清楚了吧?”
  鐵奎道:“跟我斗的那個,是個長眉細目清瘦老頭儿;老兔崽子好高的身手,其余的全是壯漢子,都穿褲褂。”
  李玉翎道:“長眉細目清瘦老頭儿……”神色忽然一動,忙問道:“鐵大哥,無雙人呢?”
  “不知道。”鐵奎道:“剛才我沒敢告訴你,現在我想起來了,無雙似乎認識那老頭儿,說了聲是你,翻牆就跑了,那老頭儿要追無雙可是我沒讓他脫身……”
  李玉翎神色劇變,從牙逢里迸出三個字:“宮天鶴……”
  鐵奎一怔道:“宮天鶴?”
  李玉翎道:“就是這該死的老賊……”
  鐵奎訝然說道:“宮天鶴不是在熱河么,什么時候到京里來?”
  李玉翎道:“他昨晚剛到……”接著把經過說了一遍,最后說道:“我正打算對付他,沒想到竟讓他搶先一步,老七夫婦死得好冤……”
  鐵奎道:“兄弟,老七夫婦不是傷在宮天鶴手下。”
  李玉翎道:“人是他帶來的,有什么兩樣,跟他過不去的是我,老七夫婦何辜,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鐵奎兩眼一睜道:“兄弟,你這叫什么話,吃這种江湖飯的刀口舐血,什么時候不能死……”
  李玉翎搖搖頭說道:“話不能這么說,要不是我,老七馬上就有后了,一家三口過得好好的,如今……”
  牙直咬,一縷鮮血從唇邊流了下來。
  鐵奎急了,一把抓住他道:“兄弟,你這是……你冷靜冷靜好不好?”
  李玉翎神色怕人,望著門板上的那一對道:“老七,紅姑娘,你夫妻泉下有知,這筆債我一定要回來,會讓那宮天鶴十倍償還
  鐵奎道:“老三、老四,把你們二哥請到堂屋里去。”
  老三、老四過來,雙雙架住了李玉翎,硬把他架出了廂房。
  堂屋里坐定,李玉翎神色依然怕人。
  鐵奎不住的勸他。
  老半天,李玉翎才開了口:“宮天鶴怎知道這儿?”
  鐵奎一怔道:“對啊!宮天鶴怎么知道這儿,兄弟你不會告訴,他連邊儿都摸不著,當然也無法打听……”
  李玉翎道:“事實上他找到了這儿,這表示他知道……”
  鐵奎道:“兄弟,有誰知道你這儿有朋友?”
  李玉翎道:“雁霜,万子儀。”
  鐵奎道:“雁霜不可能,万子儀已死了。”
  李五翎道:“那就沒人知道了。”
  “慢著,兄弟!”鐵奎兩眼微睜。一抬手道:“我想起來了,還有人知道。”
  李玉翎道:“誰?”
  鐵奎道:“吳單瞪吳德明,跟那個叫柴榮的家伙。”
  李玉翎微微一點頭道:“對,經鐵大哥這么一提,我也想起來了,除了雁霜跟万子儀之外,還有吳單瞪跟柴榮二人知道我在西城有朋友,而且他兩個還見過鐵大哥,只是他兩個因案在押……”
  鐵奎道:“那只是因案在押,他兩個并沒有死,只要有人探監,吳德明頭一個就會把你在西城有朋友這回事說出去。”
  李玉翎道:“那探監的也只有七貝子府的人。”
  鐵奎道:“這就足夠了,兄弟,這還不夠么?那七貝子玉鐸忘恩負義,巴不得赶快整死你。”
  李玉翎道:“這么說宮天鶴是投玉鐸去了!”
  鐵奎道:“他既然在武學上沒把握胜過你,就只有在心志上跟你決一高下,既要斗智,他就必得找個靠山撐腰,玉鐸就是最适當人選。”
  李玉翎冷冷一笑道:“這么多日以來,我冷落了玉鐸。”
  鐵奎搖頭道:“這個人決不會就此算了的,他隨時隨地在等机會,他也決不會放過每一個机會,宮天鶴找上他,那還不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李玉翎道:“照這么看,我得赶快采取行動了,只是查姑娘已經回‘長山島’了,我上那儿去找‘斧頭會’的人?”
  鐵奎道:“容易,兄弟。”
  李玉翎道:“容易?鐵大哥有法子么?”
  鐵奎道:“當然有,‘斧頭會’的人臉上沒有寫字,是不?”
  李玉翎一怔道:“鐵大哥是打算找個人冒充?”
  鐵奎一點頭道:“你說對了,兄弟,我正是這意思,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交給我就是,只問兄弟你什么時候要人?”
  李玉翎道:“鐵大哥打算找誰冒充?”
  鐵奎道:“這你就不用管了,不管是誰,反正得宮天鶴沒見過的人,是么?”
  李玉翎道:“不錯,只是……”
  鐵奎一擺手道:“別只是了,你只管什么時候要人就是。”
  李玉翎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鐵奎道:“那行,你先坐會儿,老三……”
  老三應聲進了堂屋。
  鐵奎道:“去把老九給我找來!”
  老三還沒答應,李玉翎忙道:“慢著,鐵大哥,這怎么行……”
  鐵奎道:“還有什么不行,咱們是人,人家‘斧頭會’的就不是人么,再說兄弟你跟桂榮事先也說好了,到時候一定放人,那還礙什么事,老三,你去你的,要快。”
  老三答應一聲走了。
  李玉翎皺著眉,沒說話。
  鐵奎道:“兄弟,別這樣,只要能為老七報仇,只要能整倒宮天鶴,冒再大的險也是值得的。”
  不到盞茶工夫,老三帶著人到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那賣燒雞的漢子,他進堂屋沖著鐵奎跟李玉翎分別見了一禮。
  鐵奎道:“兄弟,這就是老九。”
  李玉翎道:“以前沒見過。”
  鐵奎道:“他老在外面跑,你來的時候他沒有來,他來的時候你又沒有來,所以你們一直沒碰過面…”
  轉眼望向老九,把叫他來的用意說了一遍。
  老九听完便道:“這還有什么說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跟二哥走走。”
  李玉翎微一欠身道:“好兄弟,我這里先謝了!”
  老九道:“二哥,您說這話就見外了,自己人的事,難道不該么?”
  鐵奎道:“說得是,老三,進屋把我那斧頭拿來。”老三進屋去拿了一把‘斧頭會’的鋼斧。
  鐵奎接道:“這是韞玉臨走時送給我的,我一直沒敢帶在身上,沒想到這回派上了用場了……”
  把鋼斧順手遞給了老九,又道:“別在腰里。”
  老九把鋼斧往腰里一別,道:“二哥,現在就走么?”
  李玉翎點頭道:“是的,兄弟,現在就走!”
  老九轉望老三,道:“三哥,盒子里頭還有兩只燒雞,待會儿你拿進來分吃了吧!坏了可惜。”
  李玉翎站起來道:“鐵大哥,我走了。”
  鐵奎也站了起來道:“兄弟,我等你的信儿,好走,我不送了,出胡同的時候瞧清楚,保不定外頭有狗。”
  李玉翎道:“我知道,我自會小心,誰要敢盯我,我就拿他當要劫犯人的賊辦,一個也不讓他跑了。”
  鐵奎拍拍他肩頭,強笑道:“好辦法。”
  李玉翎道:“鐵大哥,關于無雙……”
  鐵奎道:“你放心辦你的事就是,無雙我會替你找,只她沒落進宮天鶴手里,我就能把她找回來。”
  李玉翎帶著老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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