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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香車行


  銀衣婦人道:“你可曾稟知奶奶,考慮世情……”
  令狐瑤璣道:“我自會稟知奶奶,后者我不愿考慮。我只要認為自己做得對,毀譽褒貶,一任世人。”
  銀衣覆人顫聲說道:“遙璣,你,你,你……兩家几代的交情,你竟然不顧,我也不再替你攔,替你擋,你,你,你太讓人傷心了,既如此,我就無能為力,愛莫能助了!”
  令狐瑤璣道:“對伯母的疼愛与好意,瑤璣仍然感激。”
  銀袍人突然冰冷說道:“現在該我管了,兩家是世交,我夫婦等于你的父母,這种任性胡為,敗坏門風的事我不能不管。否則我無以對你奶奶……”
  令狐瑤璣黛眉一揚,道:“伯父說誰任性胡為,敗坏門風?”
  銀袍人大聲說道:“你!”
  令狐遙璣冷然說道:“我敬伯父為長者,也請伯父自重。”
  銀袍人激怒說道:“你……你……你……來人!”。
  他抖手剛一聲沉喝,那銀衣婦人忽一抬皓腕說道:“慢點儿,讓我跟瑤璣再說句話。”
  銀袍人怒聲說道:“還有什么好說的……”
  銀衣婦人道:“那你別管,他兩個的事儿我做得一大半主。”
  銀袍人道:“都是你把她縱容坏了……”
  銀衣婦人沒理會銀袍人,凝目望著令狐遙璣問道:“瑤璣,你真忍心把兩家几代的交情毀于一旦?”
  令狐瑤璣道:“你明鑒,錯不在我。”
  銀袍人怒聲說道:“你听听,她還嘴硬……”
  銀衣婦人冷然說道:“你等一下再插嘴行么?”
  銀袍人大概有季常之癖,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銀衣婦人轉望令狐遙璣,微一點頭道:“遙璣,不管錯在誰,今日之事我這做伯母的不能再容忍,不能再退讓……”
  令狐瑤璣道:“那任憑您就是。”
  銀衣婦人那覆面紗后閃過兩道寒芒,旋听她道:“好吧,兩家從此絕交,今天我不難為你這位朋友,錯過今天那可就……你把這個帶回去交給奶奶……”
  一抖皓腕,一點銀光直奔令狐遙璣身前。
  令狐遙璣輕抬皓腕,玉手一抬已把那點銀光接在手中,她看了看,那是一明亮四射的銀色鋼丸,她抬眼問道:“這是……”
  銀衣婦人道:“鋼丸里有一個小紙卷,是當年奶奶托付給我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你可以看看那小紙卷還在不在……”
  令狐瑤璣水蔥般兩根玉指輕輕一捏,那顆鋼丸立即由中一分為二,鋼丸里空空的,哪有什么小紙卷,令狐瑤璣抬眼剛要問,忽然嬌軀一晃,倒在了地上。
  李存孝大吃一惊剛要動,那銀衣婦人已揚起格格嬌笑揮了玉手,溫少卿与俊美青衫客聯 掠出直落李存孝面前,‘寒星四使’動作如電,已把令狐瑤璣架到了軟榻之旁。
  小翠花容失色,叫道:“溫夫人,你這是……”
  銀衣婦人帶笑說道:“小翠不要惊慌,也別誤會,遙璣生性剛烈,我不得不如此,我只是要把她送交奶奶管教,別無惡意,叫他們抬著轎子跟我們走吧。”
  話落,兩頂軟榻起,她偕同那銀袍人帶著架著令狐瑤璣的‘寒星四使’折向了來路。
  小翠可顧不得李存孝了,慌忙命四名黃農壯漢抬起軟轎飛一般地跟了過去。
  李存孝情急之余,閃身欲動。
  俊美青衫客陡地冷然喝道:“站住,溫夫人帶走了溫家未過門的媳婦,關你什么事?”
  李存孝說道,“令狐站浪,她不是溫家未過門的媳婦……”
  俊美青衫客道:“可是人家兩家世交,總比你近得多。”
  李存孝眼看兩頂軟轎已走出十几丈,顧不得再多說,一提气,拔身而起,想從后面青衫客跟溫少卿頭上掠過去追赶。
  他快,俊美青衫客居然也不慢,身形跟著拔起,雙袖一抖,直向李存孝當胸撞去。
  李存孝不愿跟他動手,也怕多耽誤,半空里身形橫移,輕易地避過了俊美青衫客這一擊。
  無如,溫少卿已挾帶陰笑擋上來,手抬處,几絲凌厲指風直指他胸前要穴。
  与此同時,那沒有走的八名長發披散銀衫怪人也扑了過來,身騰半空,一起扑向了李存孝。
  李存孝雙眉一揚,右掌左指,一掌封住了溫少卿的指風,那几指也立即迫退了八名怪人。
  一招對過,雙方同時落地,俊美青衫客笑道:“怪不得令狐姑娘對你頗為垂青,原來你竟有這般身手,只可惜今夜……”
  一頓,接道:“慢點,且讓我問問你,令狐姑娘對你頗為垂青,這是事實,只是你真打算娶令狐姑娘為妻么?”
  李存孝道:“我沒有這個打算。”
  俊美青衫客道:“為什么?”
  李存孝道:“簡單得很,我不敢奢望……”
  俊美青衫客道:“是否你跟她不相配,還是怕養活不了人家?”
  李存孝沉默一下,旋即點頭說道:“二者都可以這么說。”
  俊美青衫客笑道:“這就是了,那你干什么管這個閒事呀。”
  李存孝道:“我毫不敢存此奢望,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令狐姑娘就這么被人擄走……”
  俊美青衫客道:“那怎么叫擄,你沒听溫夫人說么,只是預備把令狐姑娘送交令狐老太太管教管教,人家兩家世交,可以這么做,再說人家令狐家也不是沒有人在,人家都沒動手,你又追赶個什么呀。”
  李存孝沒說話,旋即頭一低,轉身要走。
  俊美青衫客忙道:“喂,喂,你要干什么去?”
  李存孝回身說道:“你說得對,這件閒事我實在不該管。”
  俊美青衫客:“這么說你是要走了?”
  李存孝道:“我既然不管,還留在這儿干什么。”
  俊美青衫客呆了一呆,道:“我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地從善如流……”
  側顧溫少卿含笑問道:“少卿兄,能讓他走么?”
  溫少卿陰陰一笑道:“他既然不再管這件事,自然是最好不過;只是……我怕瑤璣她不死心……”
  俊美青衫客目中奇光一閃,  道:“少卿兄的意思是……”
  溫少卿道:“當然最好是能讓瑤璣死心。”
  俊美青衫客微一點頭,說道:“少卿兄既然有這個意思,說不得我只好照少卿兄的意思行事了……”
  轉望李存孝,目光一縱,笑問道:“溫少主的意思,你明白么?”
  李存孝揚了揚眉,淡然說道:“我不明白。”
  俊美青衫客輕咳一聲道:“看你像個聰明人,怎么連這意思都個懂,溫少主想讓令狐姑娘死了這條心,也就是說要把你留在此地。”
  他貶了眨眼,看了看李存孝,等著李存孝的反應。
  李存孝臉上沒有表情,沒有說話。
  俊美青衫客又輕咳一聲問過:“你明白了么?”
  李存孝道:“我仍是不明白。”
  俊美青衫客輕歎一聲,搖搖頭,道:“我真不明白,令狐姑娘怎么會對你這個人垂青的,除了身手還不差外,別的要什么沒什么,傻頭傻腦地,你這么淺顯的意思都不懂,又怎么能了解風流情趣……”
  溫少卿突然說道:“玉麟兄,哪來那么好心情跟他羅嗦那么多,稍時他自然會明白的。”
  “說得是,”俊美青衫客一點頭笑道:“我先讓他明白明白吧。”
  手腕一翻,折扇突然前揚,只見折扇前端射出一縷极細的銀光,直奔李存孝胸前要穴。
  李存孝不知道這人品不凡的俊美青衫客會這么陰狠,也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著,陡然一惊,忙閃身躲避。
  但那縷銀光來勢太快,他躲開了胸前要害沒躲開肩膀,只听“嗤!”地一聲輕響,那縷銀光正打中左肩,透衣而入,他左肩為之一抖。
  俊美青衫客立即仰夭笑道:“怎么樣,少卿兄,還是我行吧,不但穩住了他,而且也制住了他一條臂膀,這樣可以省事多了,少卿兄何以謝我?”
  溫少卿一聲獰笑道:“玉麟兄,怕我會忘了你的好處不成。”
  雙袖一抖,向李李存猛然擊了過去。
  這時候李存孝一條左臂酸軟無力根本難以抬起,眼見溫少卿雙袖已到,沒奈何一抬右掌迎了上去。
  一掌對雙油,要是對別人,那自是綽綽有余,無如他對的是威震天下的‘寒星’少主,更何況那不知何物的一縷銀光使他真气受阻,功力大打折扣。
  砰然一聲,溫少卿身形未動,李存孝卻立足不穩,被震得蹌踉退了數步,胸中也一陣翻騰。
  溫少卿睹狀目中奇光大盛,笑道:“玉麟兄這破穴銀針果然厲害,看來他是逞強不得了。”
  身形一閃,又待扑上,這回連那八名長發怪人也口發厲嘯,閃身欲動,而李存孝突然強提一口气,騰身而起,飛射而去。
  溫少卿一怔,旋即陰笑說道:“放走了你,瑤現如何死得了這條心。
  他閃身要追,這時,俊美青衫客一手攔住了他,另一手折扇前揚,又一縷銀光射了出去,直取李存孝的后心。
  李存孝人在半空,真气被阻,功力打了折扣,自然是不會那么靈活,他咬牙挪身避開了后心要害,卻被那縷銀光打中了左肋,勉強提的一口真气為之一泄,人立即栽了下去,砰然一聲掉個結實,他沒敢停,忍疼咬牙爬起,蹌跟著往前奔去。
  溫少卿又要追,卻又被俊美青衫客攔住:“少卿兄,像他這樣還用你追么,你何必非手沾血腥不可?”
  溫少卿兩眼一睜道:“王麟兄,你這話……”
  俊美青衫客笑道:“誰不知道我柳玉麟這‘搜魂銀針’劇毒無比。”
  溫少卿一呆,隨即唇邊浮起陰笑,“玉麟兄,真有你的!”
  柳玉麟含笑道:“我助少卿兄除去情敵,少卿兄何以謝我。”
  溫少卿笑笑說道:“舍妹甚慕玉麟兄風流俊俏,天下無雙。”
  柳玉麟縱聲長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溫少主,少卿兄,我這里先謝了。”
  舉子一揖至地,那姿態的确是夠瀟洒的。
  溫少卿著實地受了一禮,含笑問道:“玉麟兄可愿在我‘怡紅小筑’里做客几日。”
  柳玉麟道:“怎么?”
  溫少卿道:“舍妹有事外出,要等几天才回來。”
  柳玉麟目中异采飛閃,笑道:“少卿兄真個可人,固所愿也,未敢請耳。”
  溫少卿含笑側身揮手:“請。”
  柳玉麟道:“愿与少卿兄把臂而行。”
  伸手拉住了溫少卿的手,兩個人同時飄起,往“寒星”主人夫婦處疾掠而去,二前八后十個人,煞時走得無影無蹤……
  夜色深沉,月冷星稀,在這片荒野里,夜色益顯凄冷,看上去有點怕人。
  曠野的那一邊,那天地相接處于飄起了一點紅光,那不知是什么人,只見冉冉而動,似乎在隨風飄行。
  片刻之后,近了,在那點紅光之后還跟著一團也在蠕動的黑影,紅光越來越近一那團黑影也越來越大。
  這時,夜風中飄來一陣轆轆的車聲。
  就在車聲傳來的同時,那點紅光跟那團黑影也清楚了,那是一輛馬車,一輛高蓬單套馬車,車轅上高挂著一盞紅燈,那就是那點紅光。
  高坐車座揮鞭赶車的,既不是壯漢也不是老頭儿,而是個二八佳人,妙齡少女,她,柳眉杏眼,美艷异常,穿一身黑色勁裝,還披著一件黑色的風 ,衣著服飾都很講究、很气派,這借春她身旁那盞紅燈可以看得很清楚。
  女人赶車是稀罕事儿,這么美的妙齡少女大姑娘赶車,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那密遮著的車蓬里不知坐的是何許人,他好大的福气,好大的造化,有女架車,就算再長再遠的路也應該不以為苫,不以為枯寂。
  這位二八佳人,妙齡少女美是美,只是她艷如桃李,卻冷若冰霜,嬌靨上一片懾人的冷意,不帶一點表情,就算是走這种黑道碰見一兩個好色的,只瞧那張嬌靨一眼,嚇也能把那股子邪念嚇回去。
  驀地,套車馬昂首長嘶,前蹄一揚,立即停住,接著往后便退,那位美嬌姑娘車把式一聲,叱道:“畜生,你……”
  只听一個甜美悅耳的話聲自密遮的車篷內透傳而出:“怎么了,小瓊?”
  黑衣少女應道:“誰知道這畜牲發的什么瘋……”
  目光前凝,突然輕“咦”一聲,急急接道:“姑娘,前面地上有個人……”
  車內那甜美話聲道:“有個人?是……”
  黑衣少女道:“不知道,看不清楚。”
  車篷內那甜美話聲道:“那就繞過去吧,別管他了,咱們見得死人還不夠多么?”
  黑衣少女應了一聲才待拉動僵繩,這時前面夜色中傳來一聲低低呻吟,黑衣少女皓腕了頓,忙道:“姑娘,不是死人,還活著。”
  車篷內那甜美話聲道:“是么?”
  黑衣少女答道:“我只听見他哼了一聲,您沒听見么?”
  車篷內那甜美話聲道:“那你就下去看看吧,把車停穩了。”
  黑衣少女應了一聲,插好了鞭,停妥了車,從車轅上長身飛掠了下去,好不輕盈美妙。   
  只見她在前面夜色中蹲了蹲身,很快地折了回,來到了車前向著密遮的車篷道:“姑娘,是個后生,渾身發燙,瞧不出是怎么了。”
  車篷內那甜美話聲道:“補他一下好了。”
  居然是這么一句,她說來也竟然輕恰异常。
  黑衣少女遲疑了一下道:“姑娘,這后生可不同子常人……”
  車篷內傳出一聲輕“哦!”,那甜美話聲道:“怎么個不同于常人法……”
  黑衣少女道:“這后生長得很不凡……”
  車篷內那甜美話聲笑道:“小瓊,你是怎么了,什么時候也見不得好看的了……”
  黑衣少女嬌靨一紅,紅得跟車轅上那盞紅燈一樣。
  “不,姑娘,我是說……我是說您該下來看看。”
  “怎么?”車篷內那甜美話聲道:“還要我下去看看。”
  黑衣少女道:“您下來看看就知道了。”
  車蓬內沉默一下,旋即那甜美話聲又起;“你真會折騰人,好吧,讓我瞧瞧他究竟怎么個不凡法,竟讓你也軟了心腸,扶我下去。”
  黑衣少女忙應了一聲,掀開車篷伸進一只手去。
  出來了,失是一只欺雪賽霜,晶瑩如玉,柔若無骨的玉手,緊接著是一只雪白衣袖長長的手臂,最后是整個人儿,她一出現,滿天星月剎時為之一黯。
  那是位絕色少女,年紀二十歲上下,風華絕代,美艷無雙。
  她,云髻高挽,環佩低垂,穿一身雪白衣衫,在這時候,夜色涼如水,令人有不胜單薄之感。
  看見她,也讓人很快地想起蘇東坡的一句詩:“玉膚冰肌,自清涼無汗。”
  她美得動人,美得迷人,美得醉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該是她一雙遠山黛眉之間,凝聚著一种侵人的煞气,這煞气能讓人戰栗,也讓人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下了車,向前邊望了一望,然后問道:“人在哪儿呀?”
  黑衣少女手往前一指道:“就在那儿,您沒看見么,那白白的一堆。”
  白衣姑娘目光往前一凝,旋即道:“扶我過去。”
  她好像弱不禁風,在黑衣少女的扶持下緩步往前行去,事實上看她那瘦,但瘦不露骨的嬌軀,真有弱不禁風之概。
  到了,离馬車約摸兩三丈遠的草地上,靜靜地爬伏著一個人,一個有著頎長身材的自衣人。
  他的一張臉偏向馬車,借著清冷的月光,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年紀在二十上下,風神秀絕,俊美無比,眉心里有一顆鮮紅鮮紅的小痣,這更使他讓人覺得英气逼人。
  如今,他的臉色紅紅的,呼吸急促而低微,似是喝多了洒,醉臥荒郊不醒,就連他那件衣衫都被露水沾濕了。
  白衣姑娘只一眼,便皺起了遠山般黛眉。
  黑衣少女輕輕問道:“姑娘,您看他是……”
  白衣姑娘兩眼不离白衣客那張俊朗的臉龐,輕輕說道:“去車里把我的斗篷拿來。”
  黑衣少女看了她一眼,應了一聲快步而去,轉眼間拿著一件斗篷走了過來,這斗篷,是雪白的一襲,看不出它是什么做的,但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名貴异常。
  白衣姑娘接過斗篷,是既不管地上髒,那草地上的露水會沾污了她那件斗篷,也不管白衣客身上帶著泥土,矮下身去輕徑地把斗篷蓋在了他身上,然后,她站直嬌軀說道:“小瓊,扶他一把,把他扶到車里去。”
  黑衣少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把他扶到車里去?您是要……”
  白衣姑娘道:“我要看看他是怎么了。”
  黑衣少女說道:“您這輛車連大少都不許碰,怎么……”
  白衣姑娘淡然說道:“顧不了那么多了,先救人要緊。”
  黑衣少女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俯下身去粉臂輕舒,一下便把昏迷中的白衣客扶了起來。
  這么一個軒昂須眉的七尺軀,在她手里竟然輕若無物。
  黑衣少女扶著白衣客在前,白衣姑娘緊緊地踉在后頭,到了車前,白衣姑娘還搶前一步掀開了車篷。
  可惜白衣客如今在昏迷中,要不然他定能聞見一股淡談的蘭 异香隨著車篷掀起透傳而出,那香味醉人。
  要不然他也定能看見,那車里,簡直是脂粉香溫柔鄉,車里雖小,但女儿家香閨里應有的東西卻無一不備,而且都名貴异常,別的不說,單那小巧玲瓏的八寶妝盒就非一般人家所有。
  進了車里,黑衣少女把白衣客輕輕放在舖在車里的那塊厚厚毛毯上,把他放得四平八穩,舒服异常。
  這時候白衣姑娘開口輕輕道:“把燈給我點上。”
  黑衣少女應聲點上了那拴在篷頂的一盞小巧玲瓏八寶琉璃宮燈,車里立即亮了起來,燈下再看白衣客,他益顯俊朗,還有一种超人的气度。
  白衣姑娘的一雙美目緊緊盯在他臉上,眨也沒眨一下。
  “姑娘,”黑衣少女輕輕道:“您給他看看吧。”
  白衣姑娘突然惊醒,嬌靨上飛快惊過一絲紅暈,點了點頭,伸出那根根如玉的五指搭上白衣客腕脈,突然,她神情震動,美目為之一睜。
  黑衣少女看得清楚,忙問道;“姑娘,怎么了?”
  白衣姑娘道:“好深厚的內功……”
  “怎么?”黑衣少女呆了一呆道:“他會武……”
  白衣姑娘道:“不只會武,看他這內功修為怕已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黑衣少女睜大了美目,惊聲說道:“他!他的修為比您還深厚,真的?”
  白衣姑娘說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么,他定然是出自名師,要不然,以他的年紀不該有這么深厚的修為……”
  黑衣少女說道:“他既然有這么好的修為,怎么還會……”
  白衣姑娘搖頭說道:“那就不知道了,現在還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我只是覺得他真气不暢,血脈之中像是有什么阻礙,大半是受了傷……”
  黑衣少女掃了白衣客一眼,道:“沒見他身上有傷痕啊。”
  白衣姑娘過:“也許是內傷……”
  松了搭在白衣客腕脈上的手,沉吟了一下道:“小瓊,把他的衣裳解開。”
  黑衣少女面有難色道:“姑娘,你看這樣好么。”
  白衣姑娘道:“小瓊,這是救人,則才我要走,你卻叫我下車看看,怎么你現在反而憂郁起來了。”
  黑衣少女道:“姑娘,我是為您,咱們還不知道他是誰,是干什么的,想想你的身份……”
  白衣姑娘道:“小瓊,讓你把他扶進車里是我的主意,讓你把他的衣裳解開來,也是我的主意。”
  這話,黑衣少女當然懂,她沒再說話,又遲疑了一下,然后伸手解開了白衣客的前襟。
  衣裳解開,肌膚好好的,哪有一點儿傷痕!
  白衣姑娘道:“把他翻轉過來。”
  黑衣少女應聲照做,把白衣客翻了個身,翻過身撩開衣衫再看,在肋上現出豆大烏黑一圈。
  白衣姑娘黛眉一揚道:“在這里了。”
  黑衣少女道:“您看這是……”
  白衣姑娘道:“除了淬過毒的暗器,沒有別的。”
  黑衣少女問道:“他有這么好的修為,怎么會遭到暗器?”
  白衣姑娘道:“明槍好躲,暗箭難防,功力再高,身手再好的人也難免受人暗算。”
  說著,她伸出玉手按上白衣客左肋那豆大烏黑一圈上,只見她手背往上一起,然后翻掌而起,再看時,她那掌心上多了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白衣姑娘一見銀針,臉上變了色:“‘搜魂銀針’,原來是他……”
  黑衣少女道:“‘搜魂銀針’?你說是柳玉麟?”
  白衣姑娘微一點頭道:“除了他沒別人,這‘搜魂銀針’是他的獨門暗器,歹毒霸道無其右者,銀針卅二根,藏在他那柄折扇之中,難怪他會被他暗算了。
  黑衣少女道:“他怎么會眼柳玉麟……”
  白衣姑娘道:“那誰知道,這就要問他了。”
  黑衣少女看了白衣客一眼道:“怪不得您說他真气不暢,血脈之中像是有什么東面,原來是柳玉麟這‘搜魂銀針’姑娘,您能……”
  白衣姑娘道:“幸虧他是碰上咱們,要換個人還真救不了他……”
  忽然皺起了眉鋒,住口不言。
  黑衣少女道:“怎么了,姑娘?”
  白衣姑娘微一搖頭,說道:“沒什么,我既然碰見了他,既然把他扶進了車里,說不得只好耗費一點真气了……”
  伸手按在白衣客的后心上。
  黑衣少女突然叫了一聲:“姑娘。”
  白衣姑娘抬眼問道:“怎么,小瓊?”
  黑衣少女遲疑了一下道:“你能救他么?”
  白衣姑娘道:“你沒听見么,我剛才說幸虧他是碰見了咱們……”
  黑衣少女道:“不,姑娘,我是說您好救他么?”
  白衣姑娘道:“怎么不好救他?”
  黑衣少女道:“您知道,他是傷在柳玉麟的‘搜魂銀針’之下,而柳玉麟跟咱們多少算得上熟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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