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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帶刺玫瑰


  蘇州,無憂園。
  蘇州風景怡人,無憂園更是蘇州的最佳去處。
  無憂園分九園八樓,園內建筑秀麗,芳華交織,碧池清流,花樹掩映,各式异形樓台在園內交錯有致,千姿万態,巧奪天工,其气魄之俊麗,景色之協調,江南之美盡含其中。無憂園太大,園內吃喝嫖賭無一不是精選,它還有一個优點,如果你在園內賭或嫖,在安全上絕對能夠獲得保障,万一床頭金盡或賭場手風不順,他們還會送你一筆路費,使你不致流落他鄉,而回不了家。
  因而,這座無憂園,也就如日中天,宇內豪客与江湖中人沒有不知道這個好地方。
  這天,無憂園內院的園主之地下練習密室內。
  一位紅光滿面的老人正開怀整坐,到了寅時之際,老人只覺心中气机湃涌,已然達到三花聚頂,五气朝元的境界。
  老人一聲大喝,雙掌暴擊而出。瞬間,地下密室內回音不絕,在此強大音波之下,老人似有所悟,便又接連十數掌向周圍轟然出擊,只見回音激蕩之中,密室內一切布置立即被震得粉碎,老人一聲大笑,往四周游走,且又連環出掌良久,良久,終于,老人住了下來,望了望四周后,神色大喜,長嘯起來……
  老人兀自長嘯之時,一道人影已然從室外飄然而至,是一名六旬老仆。老人這才停下嘯聲,道:“田寶,有什么事?”
  那老仆立即跪在地上,道:“恭喜主人,恭喜主人練成上古神功的‘龍虎大還神功’。”
  那老人也喜形于色,仰天狂笑摟住田寶的肩道:“我終于練成‘龍虎大還神功’,我藍宇靖終于好為我妻儿報仇了。”
  田寶還沒開腔,老人藍宇靖扶起田寶,道:“昔日的布置可曾都已到位?”
  “按主人命令,一切已布置好了。”
  “憂儿与倩儿兩人現在都在園內?”
  “少主与小姐都在。”
  “憂儿管理無憂園一年有余,怎么樣?”
  “少主以德服人,以仁制園,無化園越來越興旺了。”
  “無憂,是個好孩子。唉!可惜不是我藍家子孫,算算我那死去的儿子銘儿,如果活著的話,也該這個年紀了,唉!”
  田寶傾听主人講完話,道:“主人,難道非要這樣嗎?難道主人不念……”
  田寶還未講完,藍宇靖怒喝一聲,打斷田寶的話,道:“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這是我做人的宗旨,難道,你也不知道嗎?”
  十天后,“少主!”一聲焦急之聲打斷了無憂園少主,端木無憂看書。
  少主叫端木無憂?
  原來,端木無憂是無憂園主的義子。
  端木無憂聞听聲音,抬頭看了看窗外天色,朝陽始升,這么早,會有什么事?
  端木無憂起身打開房門,只見無憂園副總管宣燕在門口焦煤地望著他。
  “什么事?”端木無憂淡淡的問了一句,管理無憂園近一年多時間,讓他能坦然地面對一切劇烈變化。
  “少主,銷魂樓出事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
  “銷魂樓當紅兩大名妓被奸殺,還有另外三個妓女也被奸殺了。”
  “啊!?”
  銷魂樓,顧名思議,乃青樓也。
  但,無憂園的銷魂樓可不是一般專營出賣女人肉体的青樓。
  在這里的青樓女子,首要條件就是必須是青倌(又名處女),還要年輕美貌,而且都需受過高等教育,琴、棋、書、畫需樣樣精通。她們在無憂園是賣藝不賣身。
  在無憂園建園二十余載,還未發生過一樁奸殺之事,可是今天竟在一下子出現了五樁。
  端木無憂立即飛奔往銷魂樓。
  端木無憂急不可待,搶身入房。
  只見銷魂樓五大名妓排名第一的李君香全身赤裸地躺在她的繡榻上,全身一絲不挂,下体滿是淫亂之液,處子之血四溢,而陰部還插著一朵帶刺的紅玫瑰。
  端木無憂伸出二指,深了探李君香的脈門。
  這時,已站身旁的宣燕道:“已請名醫來看過,是被人奸后又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而死去的。”
  “奇怪的毒?”
  “一种無名的毒。”
  端木無憂這時那還無憂,心中早已騰起万丈怒火,凶手出手太過狠毒,不僅強奸,竟然還用一枝玖瑰插在死者陰部。
  端木無憂收回探在李君香脈門的手,道:“另外四人什么樣?”
  宣燕立即應聲道:“兩個与君香死狀一樣,另兩個也基本相同,只是另兩個死在一張榻上,明顯是被一人奸污。”
  “那么說,是有四個匪徒?”
  “按情況,正是如此。”
  “立即給我查查看,蘇州地面有多少黑白兩道人物,立份名單給我,我立即要。”
  話音還未落,從銷魂樓外飛奔過來兩人,一男一女。端木無憂一看,竟是無憂園總管与義妹藍文倩到了。
  端木無憂還未開口,藍文倩已道:“無憂哥哥,文曲樓被盜了。”
  “什么?”端木無憂大惊失色。怎么這么多事在今天,一下子出現?怎么無憂園在今天,一下子變得不堪一擊?
  端木無憂好久才整了整神色,道:“倩妹,少了什么?”
  藍文倩正色道:“文曲樓雙寶。”
  “什么?今天晚上鎖入寶庫的雙寶?”
  “無憂哥哥,正是。”
  端木無憂沉默少許,歎口气道:“平常匪徒絕對不熟悉文曲雙寶的藏處,可他們居然在未惊動任何警報的情況下盜走了從寶,看來此事不簡單。”
  藍文倩拉著端水無憂走出銷魂樓,道:“無憂哥哥,爹爹几天前已經出關,我看這事要通報一下。”端木無憂想到義父將龐大的無憂園交給自己,眼下竟鬧出人命与重寶被竊,這怎樣去見義父呢?可不去見義父,那……
  干事精明,處事果斷的人也一下子承受不了如此巨大變异。
  看看銷魂樓四周站立的手下,端木無憂看到了眾心慌慌……看到了手下如臨大亂……
  看來只好去見義父了。
  無憂園內宅。
  幽深、宁靜、庄重、典雅,除此以名,還罩著一層神秘的色彩。這是一塊無憂園中的禁地。沒經藍宇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擅入此地,連端木無憂和藍文倩都不例外。
  端木無憂和藍文倩在后園月牙花門等候。
  兩人都沒有說話,此刻,他倆沒有心思說話。
  冷清的月光,照著兩張冷清的瞼。
  片刻,一個園丁出現在月牙花門內側。
  “少主,小姐,請隨我來。”
  端木無憂和藍文倩跨入花門。
  園丁穿過花圃青石小道,折過九曲欄橋,在一座小樓前停住腳步。
  “主人就在里邊,二位請進。”園丁說罷,躬身退下。
  端木無憂和藍文倩急步走進閣樓。
  “少主,小姐請!”
  在園丁的連聲招呼聲中,兩人轉過三條過道,兩扇柳鐵鐵葉門,走進內閣堂。
  這是他倆第一次來到這里。
  內閣堂地上燒著一盆熊熊的油火。
  火光照亮了堂內格根石柱,照亮著端坐在靠椅中的藍宇靖的臉。
  一張清疲、俊秀、剛毅、威武的臉,凝重的神色中透出聰穎,溫文爾雅,使得他有一份出塵的風采。從這張臉上,可以看出昔日他必是個出奇的美男子,同時也是一個經魔歷劫,深邃靈秀的人物。
  端木無憂急跨數步,雙膝跪到在地:“孩儿叩見爹爹。”
  藍文倩如飛鳥般扑到藍宇靖怀中:“爹!”
  藍宇靖身子一仰,靠椅溜溜地往后滑開數尺。
  “爹……”藍文倩惊的呆了,這是怎么回事?
  端木無憂從地上彈身而起,右手抓住靠椅,左手握住藍字靖的手:“爹,你怎么啦?”
  他已發現藍宇靖坐的靠椅,是張改裝了供殘廢人坐的輪椅。
  “爹……”藍文倩哭喊著,再次扑到爹爹怀中,美麗的臉扭曲得變了個模樣。
  藍宇靖沒有說,只是用一雙閃亮的眼睛盯著端木無憂。
  不用回答,不用說話,端木無憂已經知道義父的雙腿已經廢了,一身的武功也已經廢了。
  放眼江湖,誰能將義父的雙腿打斷,廢其一身武功?
  若是義父也不能對付的敵人,自己怎又是那敵人的對手?
  心中一陣抽搐,眼中不覺碎然涌上兩顆晶瑩的淚珠。
  藍宇靖瞳仁深處棱芒一閃,身体不自覺地一抖,但瞬間即恢复了平靜。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藍文倩搖著爹爹的手,哭問著。
  藍宇靖推開藍文倩,沉聲道:“別哭!”然后問端木無憂:“先告訴我,無憂園中發生了什么事?”
  藍文倩知道爹爹的脾气,沒敢再哭出聲,只是咬緊著下唇,讓淚水無聲的流淌。
  端水無憂望了義父一眼,便將無憂園近日發生的事,包括李君香和劉蘭君的死,全都詳細地告訴了義父。
  藍宇靖認真地听著,沒插一句嘴。
  端木無憂將那朵從李君香身上摘下來的紅玫瑰,遞給藍宇靖:“爹,這就是李君香身上的那朵帶刺玫瑰。”
  藍宇靖拎著紅玫瑰,凝視良久,才歎口气道:“不錯,就是這朵玫瑰,他們終于找上門來了。”
  “他們是誰?”藍文倩瞪圓了一雙大眼問。
  “唉,這件事,爹本來是想瞞著你們的,現在看來只有告訴你們了。”藍宇靖的目光轉到端木無憂臉上。
  端木無憂坦然地望著義父,俊秀的臉龐上流露出一抹沉靜、深邃的表情。
  “爹,快告訴我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們是金盟幫的人。”
  “金盟幫?”
  “是的,万花奇士、太慈奇士、狂劍奇士。”
  端水無憂蹩起了眉頭,他可從沒听義父提到過金盟幫。
  藍宇靖頓了頓,繼續道:“万花奇士管鵬程,太慈奇士丘飛逸,狂劍奇士程天南,這三人當年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在關北、頭東一帶沒人不知道這三人名字的,据說這三人為了尋找一批什么寶藏,便聯合在一起成立了金盟幫。”
  “爹爹為什么會与他們結下仇呢?”藍文倩插嘴問。
  藍宇靖仰頭,微閉起雙眼,像是在回憶不堪回首的往事。
  半晌,他才緩緩道:“你爺爺是關東數一數二的大戶,光珠寶行、當舖就有十多個門面,還有一些鹽行和綢緞在,只因爺爺在無意之中救了一位被金盟幫追殺的异教首領,便与金盟幫結下了梁子。金盟幫尋寶未成,便對爺爺下手了,于是爺爺便變賣了全部家產,帶著我們逃往江南,在途中爺爺因病而故,你娘生下你后也死了,我帶著你來到此地,隱姓埋名悄悄地隱居下來……”
  原來如此!難怪義父不肯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自己,他是怕万一走露風聲,而遭到金盟幫的追殺。
  長期埋在端木無憂心底的謎團,已經解開。
  “過了不久,听說金盟幫被异教的人挑了總舵,太慈奇土丘飛逸和狂劍奇主程天南被殺,万花奇主管鵬程也逃得不知去向,我想該是沒事了,于是便辦起了這座無憂園。為了以防万一,我在原有的基礎上開始苦練武功,咳咳……”
  藍宇靖說話在太急,禁不住一陣咳嗽。
  一切都已明白,剩下的就是藍宇靖廢卻武功的原因了。
  藍宇靖喘了口气道:“三個月前金盟幫的標志黑、白、黃三色腰扎巾,突然出現在蘇州。金盟幫隔了二十多年又找上門來了!”說到這里,他臉上掩不住一絲惊慌。
  端木無憂忍不住道:“是万花奇土管鵬程?”
  藍宇靖點點頭:“太慈奇土丘飛逸和狂劍奇土程天南已死,不是万花奇土管鵬程還能是誰?為了防止金盟幫的人找到我,我便將林園交給你,并暗中加緊練習龍虎大還神功,准備和金盟幫的人決一雌雄,不想我求成心切,運錯一口合气,致使雙腿癱瘓……”
  “爹!”藍文倩抓住爹的手,忍不住淚水又滾滾而下。
  “于是我隱入后園,不准你們見我。兩個月中,我一心想將岔气提回,加緊日夜練气,不想又弄巧反拙,致使走火入魔,全身武功盡廢……”藍字靖話語一頓,一聲長歎。
  “爹,”端木無憂勸慰道:“我看您老人家不必气餒……”
  “你不要安慰我。”藍宇靖打斷他的話,“現在咱們來談談眼前事,你們坐下來說話。”
  藍文倩用手背抹干淚水和端木無憂分別在輪椅兩旁的木椅中坐下。
  藍宇靖舉起手中的紅玫瑰,臉色凝重地說:“這枝帶刺的紅玫瑰便是金盟幫万花奇主管鵬程的標志,李君香和劉蘭香就是被他的九毒玫瑰花粉害死的。”
  端木無憂咬牙道:“好毒狠的賊子!”
  藍文倩瞪著噴火的明眸問:“他為什么要殺李君香和劉蘭香?”
  藍宇靖道:“他想摧毀無憂園,逼我露面,他派全盟幫的人盜觀音圖和孤本書,以及大鬧逍遙樓,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端木無憂道:“咱們現在怎么辦?要不要報官府?”
  藍文倩搖搖頭:“不要,据我估計,管鵬程只是怀疑這座無憂園是我開的,并沒有識破我的真貌,否則他就不會來進行這种試探了,如果我們去報官府,除了向官府解釋不清的兩樁命案之外,無异是向金盟幫暴露自己的身份。”
  端水無憂點點頭。
  藍宇靖又道:“再說光憑這枝野外也采得著的帶刺紅玫瑰和那根望風扑影的三色腰扎巾,如何能讓官府相信我們的話?”
  藍文倩噘起小嘴:“照爹說咱們該怎么辦?”
  藍宇靖思忖片刻道:“以靜制動,以不變應万變。先將李君香的尸体理了,暫時關閉銷魂樓,另外設法拿一個金盟幫的人問問對方的底細。”
  藍文倩道:“我們根本不知道金盟幫的落腳處在哪里,怎么去拿人?”
  藍宇靖盯著端木無化道:“只要無憂園林園還在,金盟幫的人就一定會來。”
  端木無憂立即明白了義父的意思:“爹看他們下一次會鬧哪座樓?”
  “銷金樓。”
  “孩儿明白了。”
  銷金樓,是賭樓,即是無憂國的賭場,其收入在八樓之中,名列第二。
  如果換上端木無憂是金盟幫的人,要拆無憂園的台,逼出無憂園主人,也會選中銷金樓為下手的目標。
  端木無憂從義父的眼光中知道談話已經結束了,便起身告退。
  “憂儿!”藍宇靖眼中目芒一閃,喚住端木無憂。
  “爹爹還有何吩咐?““我還有几句心里話要對你說。”
  端木無憂望著義父,滿臉惊詫。
  “憂儿,你知道我將你從江邊廢物堆中撿回來撫養的真正原因嗎?”藍宇靖凝神看著他道。
  端木無憂吃惊地瞧著義父,緩緩地搖搖頭。
  藍文倩眸子瞪的又圓又大,眼光困惑、迷茫。
  藍字靖坦誠地道:“我是出于自私心才收養你的,我想利用你來掩護我的身份,金盟幫知道我是沒有儿子的,我不惜重金聘請名師教你武功和各种本領,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用你來對付金盟幫,保護我和文倩,我所為你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今天可能出現的這种局面,現在是我用上你的時候了,說得直爽一點。我要你為我而賣命。”
  藍文倩惊愕地望著爹爹,張天的嘴半天合不攏來。
  端木無憂卻平靜下來,定定地望著義父道:“你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告訴我這些?”
  “你現在要做的事是十分危險的,也許會丟掉性命,也許會是個很慘的結局,我不想你在做這事的時候,被我利用了,自己卻還不知道。”他眼光中充滿著坦率和真摯。
  端木無憂被他的真摯所深深打動,沉聲道:“爹,沒有您,我早死在江邊廢物堆中了,我的性命是您給的,因此它屬于您,別說是保護您和您的女儿,就是您要孩儿上刀山,下火海,孩儿也會粉身碎骨,万死不辭!”
  藍宇靖肅容道:“我再說一次,我是在利用你。”
  端木無憂堅定地道:“爹,您即使是利用孩儿,孩儿也知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的這個道理。”
  藍宇靖點點頭:“很好。憂儿,有你這一句話,爹就放心了。”
  “孩儿告退。”端木無憂轉身走出內閣堂。
  “無憂!”藍文倩從惊愕中清醒過來,呼喊一聲,從椅中躍起。
  “文倩!爹身体不好,你留在這里陪著爹。”藍宇靖喚住走向堂外的女儿。
  “是。”藍文倩噘著小嘴,退到爹爹輪倚旁。
  藍字靖端坐在輪椅中,臉色陰森得可怖。
  內閣堂內外的藍文倩和端木無憂都在想:“爹爹為啥要說這番話?
  這是真話,還是假話?目的何在?
  火盆內一簇深紅的火苗惊惶不安地跳躍道,堂內石柱的陰影,詭秘地晃動起來。
  “唷……開啦!開啦!”
  “狗頭八!”
  “怎么,又是一、二、五、八點?”
  “媽的,真倒霉!”
  “哎……下啦!下啦!”
  銷金樓下賭場,一片烏煙瘴气,喝彩聲、怪叫聲、拍掌聲、歎息聲、吆五喝六聲,震天撼地。
  銷金樓分樓上、樓下兩個賭場。
  樓下的賭場,是普通賭場。一般的賭客,下注較小,是為消遣和湊個熱鬧場面而設。
  真正的賭場,是樓上賭廳。腰纏万貫的富商,揮金如土的公子爺儿,嗜賭如命的賭場高手,下注极大,經常有上十万兩銀票的豪賭場面。
  端木無憂穿過樓下賭場,舉步登樓。
  他已接到宣燕報告,他等待的人已在樓上賭廳出現。
  靜,出乎意料的寂靜。
  九張賭桌旁的賭客都已停。上了拼殺,全圍在賭廳主桌旁觀戰。
  這是賭廳中极少見的現象。這些要賭不要命的賭客,怎舍得放下賭骰去作旁觀者?
  只有一种情況才人出這种現象,那就是賭場上到了技壓群雄的高手。
  現在這位高手就坐在賭桌的一端,面對著賭廳官主。
  他四十多歲,高而顯瘦,面色微白,深陷的眼眶透著冷厲,一撇青虛的胡子修得相當別致。青緞長衫,腰上系一根黑、白、黃三色絲巾帶。
  根据義父對塞外四獸的描教,端木無憂一眼認出,此人便是四獸中的老大凶蟒刁飆!
  賭桌另一端的賭廳它主,頭上汗珠滾冒,兩眼盯著桌上的骰碗,捏著骰子的手不住地顫抖。自從上場之后,他是連擲連輸,已賠出十多万兩銀票了,照這种手气下去,恐怕整個無憂園都要輸光,他怎能不害怕?但,少主曾吩咐他,不論遇到什么情況都不能收場,因此,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賭下去。
  刁飆沒有催他下骰,只是伸出左手將面前厚厚的一疊銀票緩緩推到桌中心。他這一個充滿著自信的動作,顯得十分豁達老練。
  賭廳官主更慌張了,這位馳聘賭場二十余年的高手,今日遇上了對頭。
  咬咬牙,一五指,一拉,三骰彈人碗中,順著碗邊溜溜直轉。“好!”賭客們對賭廳官主的這手投技,報以一片喝彩聲。
  骰子在碗中緩緩停住。
  二六、一五,十七點!報骰官高聲呼喊。
  十七點不算小了。賭廳官主長長地吁了口气。
  刁飆冷冷一笑,抓過骰碗,右手卷袖一撈,將三粒骰子扣在了手中。
  手腕一抖,一粒骰子拋入空中。“當!”骰子落入碗中,五點。
  賭廳官主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有希望了。
  刁部再拋同一骰,骰落碗中,兩點。
  賭廳官主臉上綻開了笑容,這回可贏定了!
  刁飆拋出第三骰,骰落碗中,一聲暴喝:“發!”
  旋轉的第三骰猛擊撞在兩粒骰子上,三骰一齊彈起,最后落定碗底。
  一片雅雀無聲。只有骰子旋轉的余音在人們耳旁回響。
  半晌,報骰官才扯長嗓門,顫聲道:“三……一個六,十八點兼……全色,通……殺!”
  賭廳官主瞪圓了眼,頭上汗如雨下。他從未見過這般神奇的賭技和硬朗的對手。
  此時,端木無憂分開眾人,走入場中。
  “少主!”賭廳官主急聲呼喚。
  端木無憂擺擺手,在賭桌官主椅上坐下。
  賭廳官主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退到一旁。
  端木無憂揮起右手,帳房總管立即用銀盤送上一疊銀票。
  端木無憂將銀票往桌中心一送:“二十万兩不會少吧?”
  刁飆看了看端木無憂,沒有說話,伸手抓起銀票,准備塞入怀中。
  “怎么?不賭了?”端木無憂問。
  刁飆頓住手,盯著端水無憂道:“這樣的小賭,沒意思。”
  二十万兩銀子一骰,還是小賭沒意思?滿樓廳的賭客被刁飆的話惊得目瞪口呆。
  端木無憂的話更是惊人:“妙极了,我想說的正是這句話。”
  刁飆聞言复又坐下,道:“無憂園,少主可作得了主?”
  “當然可以。”端木無憂點點頭。
  “好好。”我就与你擲一骰,賭你的無憂園。刁飆一字一頓地說。
  賭無憂園?滿樓廳一片嘩然。
  端木無憂不動聲色,沉聲道:“你拿什么賭注賭我的無憂園?”
  刁飆不慌不忙地從怀中掏出一疊契約,推到端木無憂面前:“關東三省兩家鹽號,四家珠寶行,五家當舖,九家綢緞庄。”
  端木無憂不覺一怔,這不是當年義父在關東的家業嗎?
  義父已經變賣了的家業契約,怎么會在刁飆手中?
  “乖……乖!”
  “嘖嘖……”
  圍觀的賭客惊愕得不知說什么話。這才是真正的豪賭!
  “怎么?”刁飆道:“怕這些契約是假的?你可先派人去通泰錢庄查證一下。”
  “不必了。”這些契約上都蓋有全國最大錢庄通泰錢庄的保押印章,端水無憂并不怀疑契約的真偽,只是覺得事情些儿奇怪。
  “怎么還在猶豫?”刁飆道:“是作不了主,還是害怕?”
  端木無憂淡然一笑:“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過,我想改變一下賭注的條件。”
  “哦。”刁飆眉頭一皺,“我一定要賭你的無憂園!”
  端木天憂沒理采他的話,猶自說道:“咱們賭一把,如果你胜了,我就將無憂園交給你,如果我胜了,我不想要你的什么鹽號、珠寶行和當舖,只要……”
  刁飆眼中目光閃爍:“你想要什么?”
  端木無憂板著面孔,沉聲道:“只要你隨我到后園,如實回答我几個問題。”
  刁飆臉色倏變,目光暴射。
  端木無憂冷聲道:“害怕了?”
  賭客們又是一陣曄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議,這豈不太便宜了這個關東賭客?
  “怎么樣?”端木無憂利刃股的目光探詢著刁飆的反應。
  刁飆臉色透青,沉思片刻,冷然道:“既然少主一定要我占這個便宜,那我就從命了。”
  端木無憂舉起左手。
  兩個園丁用銀盤送上兩只燙金邊的骰碗和一只精致的小盒。
  端木無憂手掌一推,銀盤溜溜地滑過桌面,穩穩地停在刁机胸前,再前一點,銀盤會墜出桌面,再后一點,碗、骰沒有到位,力道恰到好處。
  刁飆縱銀盤中取出一只骰碗,然后打開了盒蓋,盒內紅絨布上分兩排擺著十八粒象牙骰子。
  他抓起一排九粒骰子,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將銀盤誰還給端木無憂。
  銀盤在桌沿邊停穩,手法极其巧妙,也是恰到好處。
  端木無憂取出骰碗和骰子,園丁赶緊撤走銀盤。
  刁飆道:“請少主划下賭道。”
  端木無憂道:“注隨客便。”
  刁飆右手抓起九粒骰子,左手抓起骰碗:“好!咱們就先賭個滿堂紅!”
  話音剛落,九粒骰子如同一條長龍飛向空中。
  賭客們看的都忘記了呼吸。
  這一骰,會誰胜誰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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