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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鐵山琵琶島


  這是一個被大海包圍的孤島。
  拍岸的浪花,連成一條白線,划分出兩种不同的境界,一邊是茫茫大海;一邊是遼闊的沙灘。
  近島的海面上,飄浮著一艘陳舊的小船,船上唯一的風帆已經破損不堪,桅杆也齊腰折斷了,斑剝的船漆,破裂的船艙顯示這艘小船,必是飽受海上狂風巨浪無情的摧殘,歷經無數艱苦的奮斗,才能渡過大海,抵達此地。然而,奇怪的是,船上空空蕩蕩,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距船百丈的沙灘上,這時正有五道目光,瞬也不解地注視著這艘海上孤舟。
  那是三個穿著藍衣的人,居中是個二十多歲英俊少年,額寬肩闊,身軀修長,有一雙象征智慧的大眼睛和兩片代表堅毅性格的薄嘴唇;其余兩人都在四旬以上,神情威猛粗擴,各挎著一口長刀,其中一人左眉邊斜斜印著一道鮮紅刀疤,眼球凹陷,只剩下右面一只獨限。
  但他那獨眼之中,精芒逼射,炯炯有光,特具一种懾人的威勢。
  另一個生得較矮的漢子首先開口說道:“真奇怪,昨天傍晚我還在這里泡過水.并沒有看見這艘船呀!”
  獨眼大漢接口道:“而且這般單桅薄帆,居然能駛過浪大流急的黑水灣,的确叫人奇怪得很。”
  矮漢子道:“八成儿是遇著風浪,迷肮的漁船。”
  說到這里,側目望望那藍衣少年,似欲征詢他的意見。膽藍衣少年正全神傾注在海面上,既無表示,也沒有開口。
  獨眼大漢道:“我看它不是迷航船只,倒像是專程到咱們琵琶島來的。”
  矮漢子道:“你怎么知道?”
  獨眼大漢咧嘴一笑道:“猜猜罷了.老二,你是有名的水怪。游過去看看。船上究竟是些什么人?”
  被叫著老二的矮漢子應了一聲,匆匆解卸衣衫,便打算下水。
  這時候,那藍衣少年忽然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去看了,那只是一艘空船。”
  兩個中年人都詫异地問道:“少島主從何判斷那是一艘空船?”
  少年微笑道:“這道理很簡單,你們只看那几只海鳥繞船抵飛.頗有栖息之意,便知道船上不會有人了。”
  矮漢子道:“那船上的人呢?”
  少年道:“當然是已經上岸來了。”
  矮漢于忽然神色一變,凝目問道:“少島主怎知那船上還有人活著,并且已經登岸了?”
  少年又微笑了一下,道:“你沒看見船頭插著一支竹篙嗎?那就是駛船來的入下的碇椿,如今船在人渺,他們當然是已經上岸來了。”
  那獨眼大漢眼中精光暴射,沉聲道:“既然如此,待老奴飛報島主,立即派人搜索……”
  少年搖搖頭,笑道:“人到了島上,害怕他們飛上天去么?你們且別聲張,先在附近查看一下.沙灘上一定會留下腳印的。”
  兩個中年入同聲應諾,立即分頭向左右沙灘搜去,沒多久,矮漢子果然發現一行清晰的腳印。由海邊境蜒間內島深入。
  那腳印由海中登岸之初,兩腳之間距离甚近,离開了水面,腳印間的距离便突然加大,每一落腳都在四尺以外,而且越走距离越大,十余丈后。
  兩個腳印中間的距离,竟然已達五尺以上了。同時,腳印只有一行,履痕深淺也极均勻,此外再無其他痕印或足跡。
  少年俯身細看了很久,不由眉峰緊鎖,喃喃自語道:“他不辭艱險,千里迢迢駕舟而來,怎么會只有孤零零一個人呢?”
  矮漢子接口道:“或許他的同伴都死了,只剩他一個人。”
  少年搖頭道:“不!此人武功不弱,同伴也不會是凡夫俗子,一定另有其地緣故。”
  獨眼大漢道:“島上早有嚴令,不容任何外人踏入內島,那怕只有半個人也不能放過。”
  藍衣少年直起身子,舉目向內島一片密林掃了一瞥,說道:
  “走!咱們跟下去瞧瞧!”
  三人循著腳印追蹤而行,越過沙灘進入密林,腳印忽然折向正北,轉入一條羊腸小道。
  那小徑是以細砂舖成,兩側嵌以鵝卵石,行約里許,便是一處三岔路口。
  路傍,有一座青石砌成的涼亭處豎著一面木牌,亭柱上挂著
  一張弓,一袋箭。
  木牌上貼了一張告示.寫的是
  “本島處處危險,外人切莫留連,左有制命毒沼,右有化骨惡泉,蚊蠅皆帶劇毒,喪人不止万干,閣下既屬無辜,何必以身試險?前進已是絕路.退后或亦艱難,亭柱懸挂雕弓,袋中備有響箭,只須放箭示意.自有專人接談,且請亭內少歇.万勿逞強闖關。”
  腳印到了亭子邊,略為顯得有些紊亂,然后順著左邊小徑延展下去。
  藍衣少年輕歎了一聲,道:“可惜!可惜!”獨眼大漢道:“少島主可惜什么?”
  藍衣少年道:“那人行到此地,分明已經看見了木牌上的告示,但他卻不肯停留,反而走上了死路。”
  獨眼大漢露齒笑道:“左邊小條路,乃是通往毒泥沼澤,那地方寸寸都是陷井,只要沾上了一點毒泥,便休想活命了。”
  藍衣少年不悅道:“霍豹,咱們与那人無怨無仇,甚至連人家姓名都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般幸災樂禍呢?”
  獨眼大漢連忙欠身道:“老奴不敢,但島主既已立了警告牌,那人不遵告牌,擅闖內島,這只能怪他明知故犯,自取滅亡。”
  藍衣少年搖頭道:“我總覺得爹爹只立下警告牌仍嫌不夠,假如人家不認識字,這牌子又能發生什么作用?”
  矮漢子道:“天亮未久,那人可能沒有去遠,咱們快些赶上去,或許還來得及追上他。”
  藍衣少年長長吁了一口气,道:“但愿他不是個急躁魯莽的人,千万別去涉險越過那片毒泥沼澤才好。”
  說著,一撩衣襟下擺,邁開步子,急急地又循著腳印向前奔去。
  他身法展開,其速如飛,霍豹和那矮漢子施盡全力,才勉強跟上,但那少年奔行雖快,兩道炯亮的眸子,仍然始終未曾离開細砂小徑上那行腳印。
  小徑穿進密林,漸漸變得曲折起來,沿途枝藤交錯,野草叢生,顯見這條小路,平時一定很少人行走。
  行了盞茶時光,密林忽然中斷,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曠泥地,地面上長滿了無數奇形怪狀的菌類。
  那些菌草,不僅形狀古怪,而且紅綠相間,色彩极盡鮮艷,一眼望去,只見五色繽紛,美不胜收,但在那些燦爛悅目的菌冠下,卻隱藏著劇毒的沼澤浮泥。
  三人身形掠到林邊急忙停步,細看那行腳印,竟是直達毒泥沼澤邊緣,才中輟不見了。
  少年變色道:“他居然沒有回頭。”
  霍豹從目前望,皺眉道:“前面不見人影,莫非他也知道通過在沼澤的方法?”。
  少年沒有回答,一揮手,身形破空射起.翩然落在一朵紅色的菌冠上。
  霍豹和矮漢子也相繼飛身而起,小心翼翼地選擇同樣淡紅色的菌冠落腳,緊隨在少年身后。
  那种淡紅色的菌冠,每隔五丈左右才有一朵,三人魚貫前行,
  此起彼落,接連數十次換步,才算越過了那片足有百余丈寬闊的毒泥沼澤。
  藍衣少年腳踏實地,目光迅速轉動,突然發出一聲惊呼。
  兩個中年人循聲望去,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冷气——原來就在那毒泥沼津的邊岸上,赫然遺留著兩只血淋淋的斷腿。
  更令人吃惊的是,斷腿旁邊,仍有一行清晰的腳印,繼續向內島延伸,并未中斷。直到通過一段堅硬的石板路以后,腳印才走漸模糊,終于消失不見。
  矮漢子兩只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駭然道:“難道這家伙竟有四只腳?”
  霍豹低喝道:“別胡說!”
  矮漢子指著地上血淋淋的斷腿道:“要不然,他的兩條腿分明已經砍斷了,這些腳印又是怎么留下來的?”
  方霍豹默然良久,搖搖頭道:“誰知道”。
  兩人低聲議論,藍衣少年正在全神貫注地檢視那雙斷腿和地上腳印,這時候,抬頭起來,說道:“沒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這斷腿和腳印,是屬于兩個不同的人,而且,是兩個來自關外的女人。”
  矮漢子詫异道:“既是兩個人,怎么先前只有一行腳印?”
  藍衣少年道:“那是因為在來到毒沼之前,由年老的背著年輕的,越過毒沼的時候,年老的一個不慎中毒,只得自斷雙腿,然后換由年輕的一個背負年老的,如此而已。”
  兩人听了,都有些半信半疑。
  霍豹道:“少島主怎知道他們是兩個女人?而且知道他們是一個年老,一個年輕?”
  藍衣少年道:“這雙斷腿的肌膚雖嫌松弛,,卻并不粗糙,靴襪的形式,一望即知是屬于中年以上女人所有,至于她背著的一個,足印比較纖小,如果她是男子,必然不肯讓一個女人背著,由此可知她不僅也是女人,而且多半是中年女人的晚輩,年齡決不會太大。”
  霍豹听得大感敬服,連聲道:“少島主推斷精确,竟如目睹的一般,老奴現在明白了。”
  矮漢子又問道:“但少島主又從那里看出她們是由關外來的呢?”
  藍衣少年笑道:“這更簡單。第一、她們都是天足;第二、只有關外寒冷的地方,女人才常穿厚襪和靴子;第三、此島接近遼東,若非由關外近海之處出發,豈能以單桅小舟,遠渡重洋。”
  矮漢子齜牙笑道:“難怪這女人好大的一雙腳丫子。”一句話,引得霍豹也嘿嘿笑了起來。
  藍衣少年用一幅布巾,將兩只斷腿小心的包好,送給矮漢子道:“這兩個女子涉險潛入內島,來意令人可疑。李榮,你把這雙斷腿送到呂總管那里去,霍豹暫時留在此地,我得回去稟告爹爹,早些想辦法把她們找出來。”
  琵琶島腹寬頸細,恰如一具飄浮在大海上的琵琶,島上三面是高山峭壁,只有那細頸部分才是平坦的沙灘,在沙灘和內島之間,卻橫著“毒泥沼澤”和“化骨泉”兩道天然屏障。
  平坦的外島是對外唯一出入通路,高山環抱的內島,則是島民們居住的地方,可是,無論外島和內島,都看不見一棟房舍,從海上望去,白晝不見炊煙,夜晚不見燈火,全島一片荒蕪,決不像有人居住。
  在一座岩石鑿成的洞府內,陳設卻极盡豪華,壁間彩飾精裝,地上舖著厚而柔軟的豹皮地氈,錦榻繡凳,紗慢低垂,洞頂懸著七粒鵝蛋般大小的夜明珠,照得全室通明,案頭一只鑽鑲樓花金猊香爐中,正燃著檀香,使整座洞府,都籠罩在珠光香霧中。
  一個年約六旬的錦袍老人,負手在室中蝶踱徘徊,在他紫紅色的寬臉上,兩道濃眉深鎖,似乎正陷入沉思。
  老人身后虎皮椅子傍邊,侍立著兩名青衣小鬟,椅子前面,站著那藍衣少年,室中寂然無聲。
  那錦袍老人不時停下來,用手摩挲著自己顎下鋼刺般的虯髯,然后又搖搖頭,繼續繞室徘徊,神色顯得十分焦急不安。
  洞府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名勁裝跨刀大漢推開廉子,快步走了進來,躬身說道:“稟島主,呂總管回來了。”
  虯髯老人一轉身,跌坐進椅子,擺擺手道:“好!請他進來。”
  這時他才想到伸手去矮几上取茶,触手才知道一碗滾熱的茶,早已變得冰涼了。
  一名青衣小鬟急忙道:“茶冷了,小婢替島主去另沖一杯熱的?”
  虯髯老人道:“不必了。”
  舉起冷茶一飲而盡。
  剛剛放下茶杯,一個四十來歲的青衣人已低頭而入,這人混身疾服,背插長刀,步履矯健,兩邊太陽穴鼓如鴿蛋,一望而知是個精明強干、內外兼修的高手。
  虯髯老人沒等地開口,搶著問道:“子平,可曾找到了?”
  呂子平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欠身答道:“屬下几乎已將全島搜遍,除了那雙斷腿,毫無蹤跡可尋。
  虯髯老人矍然道:“這就奇怪了,方圓不過數十里,整整一天,竟會尋不到?何況她們還有一個人負傷中毒。”
  呂子平顯得有些尷尬,唯唯道:“島上幅員雖然不大,荒蕪隱蔽的地方卻甚多,屬下已下令全島戒備,加派人手把守各處路口和水源,來人忍不住饑渴,必然會現身,那時——”
  虯髯老人忽然截口道:“于平,你看來人會不會誤入化骨泉,被泉水溶爛腐化了?”
  呂子平道:“屬下也曾想到這個可能,而且親自去泉邊查看過,如果來人被泉水溶爛,應該遺下毛發和兵刃,結果什么也沒有見到。”
  虯髯老人又問:“那艘空船上,有沒有搜查過?”
  呂子平道:“查過了,船上連一只活螞蟻也沒有,食水和米缸都已空罄,除了几樣女人用的梳具,可說別無長物。”
  虯髯老人不禁沉吟道:“這么說,真被云儿料中了,是兩個女子,而且是專程到琵琶島來的?”
  呂子平道:“島主請放寬心,無論來人是誰,咱們只要截斷她的食物和飲水,遲早會逼她現身的,時已不早,請島主安歇吧1”
  說完,躬身告退。
  虯髯老人擺擺手道:“好!你們也都去休息吧!傳話夜間巡羅的弟兄,小心戒備,休得疏忽。”
  呂子平施禮退去,但那藍衣少年卻沒有走,仍然垂手侍立椅側。
  虯髯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親切地道:“云儿,你也累了一整天,早些去休息吧。”
  爭藍衣少年微笑道:“我∼點也不累,待侍候爹爹安歇了,再睡也不遲。”
  虯髯老人長吁一聲道:“不用了,爹是上了年紀的人,心里有點事,往往就無法入睡,你們都去睡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坐一會儿。”
  藍衣少年道:“我陪爹下一盤棋好么?”
  虯髯老人見他說得誠懇,不忍挑了他一番孝思,微微一笑道:“也好,但只下一盤,下完你就去睡去,年輕人睡眠重要,別陪爹熬夜。”
  藍衣少年一面答應,一面自去搬來一張矮凳,在下首斜著身子坐下,兩名青衣小餐連忙布几按秤,送上棋盒。
  父子倆對坐弈棋,才下了几手,藍衣少年便對兩名侍女道:
  “你們去休息吧!這儿不用侍候了。”
  兩名侍女早已呵欠連連,心里巴不得早些鑽進熱被窩,急忙笑道:“那么婢子們先告退,廚下還煨著島主臨睡要吃的蓮子羹,待會儿請少島主叫我們一聲。”
  藍衣少年揮手道:“不用叫你們,待會我自會去取。”食。兩名侍女齊聲道:“謝謝少島主。”雙雙行禮,低頭退去。
  虯髯老人信手落下一子,歎道:“唉!時間過得真快,你娘去世,轉眼三年了,如果她還活著,這些瑣事那用得著咱們父子操心啊!”
  藍衣少年道:“娘在世的時候,也常跟孩儿提到,只可惜沒有生下一個女儿,要是孩儿能有個妹妹,侍候爹爹,就不會像孩儿這般粗心大意,笨手呆腳了。”
  虯髯老人道:“這是命,你娘正當盛年,何曾料到她竟會先我而去?撇下咱位兩個大男人,縱然婢女如云,怎能及得你娘的体貼入微?唉!爹這一生能得你娘為妻,雖死無憾,只恨蒼天太狠心,竟不令咱們夫妻多廝守數年。”
  提到愛妻的去世、老人似有無窮恨意.手上略一用力,將一粒棋子捏得粉碎。
  藍衣少年頗想慰解老父,卻不知該如何措辭才好,默然良久,輕歎道:“爹!這是娘命中無福.好人常遭天妒,你老人家別再難過了。”
  “不!”虯髯老人憤然搖頭道:“你娘何嘗無福?她是被一個人活活气死的。”
  藍衣少年惊問道:“誰?”
  虯髯老人道:“被你外——”
  剛說到“外”字,突然听見后問廚房里傳來“叮”的一聲脆響。
  虯髯老人語聲頓住.側耳傾听了一會,濃眉微皺道:“難道是秋月她們還沒睡嗎?”
  藍衣少年道:“孩儿去看看。”起身向后間走去。
  這座石洞共分四大間,除開正庭之外,左右是臥室和書房,靠近臥室后面的一間.又分隔為兩間小屋,∼間作侍女的睡房,另一間便是島主神刀海一帆的小廚房。
  那間專為替島主夜間調制點心而設的小廚房,共有三道門戶,一通屋外花園,一通侍文睡房,一通海一帆的臥室。
  藍衣少年海云雖是少島主,卻因年齡關系,不便經過侍女們的睡房,于是,由父親臥室繞路進入后面小廚房查看,一腳踏進去,發覺廚房中三道門都打開著,房內卻不見有人,爐灶上余火猶存,煨著半鍋蓮子羹,鍋蓋已經掀開、一柄細瓷湯匙卻跌落地上,并已破碎。
  海云心里一動,目光掠過,只見春花和秋月兩名侍女正擁被高臥,睡得正甜,廚房后門外吹來陣陣夜風,壁間油燈閃閃欲滅。
  他毫不遲疑,一掠身穿過廚房后門,停身在花園中,凝聚目力緩緩向牆角和花叢搜視了一遍.并無所見。
  于是一又折回房里,俯身試地上拾起那只破碎湯匙,只見匙上沾滿了余溫尤存的蓮子羹。
  海云嘴角人則泛起一抹微笑,輕輕收拾了地上的破匙殘屑.卻用一只碗.盛了半碗蓮子羹,端進正廳內來。
  海一帆問道:“是誰在廚房里?”
  海云道:“沒有人.大約是貓儿偷吃東西,跌碎了一柄湯匙。”
  海一帆道:“這屋里一向很少貓儿進來。”
  海云笑道:“可能因為秋月她問忘了關上后門,溜進來的。”
  接著又道:“爹!蓮子羹已經爛了,我替你老人家盛了一碗涼著.下完棋再吃好嗎?”
  海一帆搖頭道:“我不餓,這种甜東西也吃膩了,你若愛吃,就自己吃了吧!”
  海云道:“多謝爹爹。”用一柄銀匙,慢慢攪動著碗中羹汁,一面努唇輕輕吹著,似謙太燙,一時難以入口。
  過了一會,海云忽然問道:“爹!你老人家今天到‘螺屋’去過沒有?”
  海一帆哦了聲,道:“你不提起爹真忘了,現在什么時候啦?”
  海云道:“才交戍正初到不久。”
  海一帆起身道:“時間還早,我得去一趟。云儿,這盤棋留著明天下吧!去替我把那件黑斗蓬取來。”
  海云放下蓮子羹,去隔室取來一件墨黑色的厚絨斗篷,一面為父親披著,一面道:“爹!我跟你老人家∼塊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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