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四五章 如此妙計


  小龍道:“事情真會這樣湊巧,他們也是在蒲州雇的船,也跟咱們走的同一方向。”
  海云道:“天下巧事很多,說不定,他們也是要去微山湖的。”
  小龍吃惊道:“他們去微山湖干什么?”
  海云道:“聶開泰對大覺禪師出山的事十分重視,如今一面返宮求援,一面命人潛赶微山湖窺伺動靜,這是很可能的。”
  悟果奮然道:“那可是再好沒有了,咱們赶緊一些,先回去等著他們,管叫他們去時容易回來難。”
  海云淡淡一笑,又沉吟道:“有件事尤其使人不解,近年來,他們追殺禍水雙侶,行動一向都很謹慎隱秘,這一次怎會公然在酒店中聚飲招搖,毫不避諱顧忌?來免太可疑了。”
  悟果歎道:“那些蠢貨那會想得這般周到,他們以為荒村小店,不會被人看見,那料咱們恰巧也在此泊船。你別把他們估計太高了。”
  海云搖頭道:“‘金飯蚓宮’門下,都受過嚴格訓練,也被极嚴密的控制著,絕對不能低估。”
  悟果冷嗤道:“小老弟,我看你的武功、机智、天賦都很不錯,就是膽量太小了,凡事顧前想后簡直就跟大姑娘似的,這怎么行?男子漢大丈夫,要气吞河岳,豪气干云,勇猛直前,不畏不懼……”
  海云懶得跟他多言,一笑置之,沒再回答。
  這時已到江邊,登船后,海云立即吩咐船家連夜啟旋開船,要在天明之前,赶到黃河渡口。
  那船家面有難色,道:“黃河水勢不同別處,夜間行船太危險,一旦發生事故,小的雖只有這艘舊船,損失倒是有限,公子們卻犯不上冒生命之險,爭這一夜時間。”
  海云給了他一顆明珠和几片金葉,說道:“你不須顧慮我們的安全,只管加速赶路,如果船只有所損坏,這些錢就算補償,如果平安無事,就算賞金。”
  那年頭珠寶价昂,單單那顆明珠,便足夠買下十艘木船。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船老大看在錢的份上,終于把心一橫,點了頭。
  黃河水流湍急,波浪滔天,扁舟夜行,的确十分危險,好在由孟津到黃河渡口這一段水程,河面還算寬闊,輕舟隨波逐流而下,勢如脫弦之失,一瀉如飛,有惊無險。
  這一夜,船家使出了混身解數,海云等四個人也無法作富入睡,熬到天色黎明時分,大家都已經筋疲力竭,總算如限抵達黃河渡口了。
  泊岸之后,船老大剛松了一口气,准備飽餐一頓,好好休息半日,海云又吩咐道:“煩你去打听一下,昨天夜里有沒有三艘船在附近停泊過夜?那船上的客人都是黃衣佩劍的武林人物,如有消息.不可聲張,快快回來告訴我。”
  船老大只得拖著疲憊的身子去問各船戶探問,不久回來覆話道:“昨夜泊岸過夜的船只共有十多艘,其中三只船,天不亮就啟程走了,船上是些什么客人,卻不太清楚。”
  海云忙問:“走了多久了?”
  船老大道:“已有個把時辰。”
  海云道:“那么,咱們也不能耽擱,你赶快收拾一下,立刻開船。”
  船老大愕然道:“公子,你究竟有什么急事?就不能歇半日再赶么?船熬得住,人怎么熬得下去呀?”
  海云斬釘截鐵地道:“一刻也不能歇,兼程疾赶,另有重賞,伙計們不愿辛苦,你可以換雇一批人,如你也不愿勉強,咱們就另外雇船。”
  那船老大怎肯把財神爺讓給別人,咬咬牙道:“好吧!咱們拚著几天不睡,就照公子的吩咐赶路,跑完這趟水,以后也不想再干這行營生了。”
  當下毫不猶豫,立時解纜升起了風帆。
  小龍不禁問道:“咱們只有四個人,就算追上了,又怎么辦?”
  海云搖了搖頭,道:“咱們不是追去跟他們動手,而是要了解他們此行有什么圖謀?”
  悟果和尚道:“既然如此,何須赶得這么急?”
  海云道:“前后相差一個時辰,彼逸我勞,彼銳我疲,是否赶得上還有疑問,怎么不急?”
  悟果和尚:“照這樣赶下丟,你還怕追赶不上。”
  海云道:“正是,因為人家走得也不慢,更不會停船等候咱們。”
  悟果和尚不以為然道:“咱們要不要打個賭?”
  海云道:“不必打賭,屆時你自然就會相信了。”
  悟果和尚聳肩大笑,道:“世上竟有這樣死心眼的痴人,倒也實在少見。”
  海云微微一笑,也未爭辨。然而,事實證明卻正如他所料。
  船上扯起滿帆,盡全速赶了一天,始終未見到前面三艘船的影子,直到入夜以后,船家伙計實在支持不下去了,迫得靠岸休息,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些黃衣劍手乘的三條船,只在當地加添了食水和菜蔬,便又啟航走了。
  海云吩咐添補食物,休息到子夜寅刻,趁天色未明,又复啟破開船。
  接連數日,海云雖然健舟急赶,竟始終未能追上前面三艘船,彼此之間,總是保持著一兩個時辰的水程距离。這時,悟果和尚才知道自己料事不如海云,從此緘口,不再多言了。
  這一天追至通運河的東平湖,時間尚未近午,海云突然吩咐停船,打听消息。船老大去碼頭轉了一趟,帶回來三名漢子,喜孜孜道:“公子,總算讓咱們追上了,這三人都姓陳,是同胞兄弟三個,跟小的同在蒲州行船,那些黃衣客人,就是在的他們的船。”
  悟非一听這話,頓時怒從心上起,上前一把掀住,罵道:“丟你個老母,你三個跑得真快呀,老子們一路追下來,缺吃少喝受了多少罪,今天可把你們追到了。”
  一面罵,一面密劈啪啪將陳家兄弟每人揍了几個耳光子。
  可怜陳家三兄弟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忙跪下道:“大師父饒命,小的們是做生意的船戶,受人雇用,并不知道那些人是大師父的對頭……”
  悟非叱道:“你們受雇駛船倒也罷了,為什么把村里的酒都載走,害酒家買不到酒喝?”說著,又要動手。
  海云擋住道:“別打了,這事与他們何干?”又安慰陳家兄弟道:“你們不必害怕,只要說實話,咱們不會為難你們。”
  陳家兄弟叩頭如搞蒜道:“公子有話只管請問,小的們決不敢有半個字隱瞞虛假。”
  海云點點頭:“你先告訴我,那些客人在蒲州上船的時候,其中有沒有一位黃衣鑲銀邊的老人?”
  陳家老大急忙搖頭道:“沒有。只有一位姚爺年紀最大,其余都是三十來歲的漢子。”
  小龍接口道:“有沒有看見我姊姊?”
  陳老大一怔道:“你姊姊?”
  小龍道:“她今年十九歲,穿黑色的衣服——”
  陳老大搖頭道:“那些人都穿黃色衣服,全是男人,沒有女的。”
  小龍似乎有些失望,卻也感到欣慰。
  海云問道:“如今他們還在船上嗎?”
  陳老大道:“已經下船走了。他們雇船時就說明直放東平湖,今天船一到,便登岸离去了。”
  海云又問:“是同時离去?還是分批走的?下船之前,有沒有改換裝束?”
  陳老大答道:“總共十四人,分為兩批登岸,臨下船,每人都在黃衣外面加了一件青布長衫。”
  海云又點了點頭,道:“這几天在船上,他們都做了些什么?或者說過什么話?你盡記得住的,隨意告訴我几件。”
  陳老大道:“白天行船的時候,他們都蒙頭大錘,夜晚停泊,三條船的人便集中在一起,有時喝酒唱歌,有時聚在一起商議,都派人遠遠守望,不許偷听他們說話。”
  海云賞了他一錠銀子,道:“謝謝三位据實相告,我不瞞你們,那些黃衣客人,全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人物,你們能平安無事未遭殺害,實屬万幸,听我相勸,趁早開船回去,別在此地耽擱,愈快愈好。”
  陳家三兄弟雖然半信半疑的,口里仍嘻嘻連聲,拿了銀子,千恩万謝的去了。
  海云站起身于,長長吁了一口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悟非卻喃喃咒罵道:“咱們連覺都沒有睡好,他們倒一路飲酒唱歌,返還自在,真他媽的气死人。”
  小龍輕聲道:“海大哥,你不是說他們要去微山湖嗎?為什么會實然下船走了呢?”
  海云道:“由此地去微山湖,水道窄狹,船行緩慢,自不如陸上快捷方便。”
  小龍道:“那么,咱們是不是也由陸路追下去?”
  海云神色凝重地道:“咱們要分頭進行。”
  于是,摒退船家,掩上艙門,壓低了聲音接道:“聶開泰不在,僅由姓姚的帶著十三名劍手,恰好咱們緊跟其后,彼明我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机會。”
  三人听了這話,不覺都同時緊張起來。
  悟果啞聲問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海云道:“趁家父和常三叔都在微山湖,加上大覺禪師、冷大先生和盛大哥,咱們力量已很不弱了,何況微山湖港道紛歧,极易設伏,若能預先布置一番,不難將他們一网成擒。”
  小龍欣喜道:“咱們應該怎樣進行?你快說呀!”
  海云道:“現在咱們分批离船,小龍和我一路,二位師兄另為一路……”
  悟非沒等他說完,岔口道:“為什么要分成兩路?”
  海云道:“他們人數不多,不可能明目張膽結隊赶路,我和小龍隨后跟蹤下去,設法探查他們的布置計划,你們兩位乘快馬兼程赶回大覺禪院報訊,准備埋伏誘敵。”
  俗非不耐道:“要干就干,何必還搞啥埋伏?那有多麻煩!”
  海云道:“這些人個個刻法精湛,只可智取,不能力敵,再說,既動手就必須一网成擒,不能被他們逃掉一個,倘若打草惊蛇一擊不中,以后就再難有這种机會了。”
  悟非點點頭道:“好吧,就依你的,請問咱們回去以后,如何跟你聯絡?你說設伏誘敵,可是有什么現成的妙計?”
  海云道:“是的。”
  于是,從油中取出三封密函,交給悟果道:“這三封信,一封面呈令師,另外兩封,煩請代送飛來居冷大先生和徐州南街龍記商號黃老夫子。一切計划,信中已寫得十分明白,請大家依計行事便成了。如果臨時發生意外變化,我會叫小龍隨時知會聯絡,再作變更。”
  悟果看看信封上的地址道:“這飛來居在什么地方?咱們沒有去過。”
  海云道:“令師一定知道的,不然,就請面詢家父或常三叔好了。”
  悟果又道:“如果他們還沒有到呢?”
  海云想了想,道:“那就將信暫時留存在龍記商號黃老夫子那儿,家父如未逕赴大覺禪院,必會先去徐州的。”
  悟果道:“沒有咱們領路,你能找到大覺禪院?”
  海云笑道:“這個不必擔心,縱然我不知道,金蚯蚓宮那些黃衣劍手一定知道的。聯絡方法也在信內了。二位務必要盡快將信送到。”
  悟果和悟非收妥了密函,告辭离船,在城中買了兩匹馬,沿著運河河岸,向南馳去。
  行到郊外荒僻處,悟果忽然勒住坐騎,又將三封密函取出反覆細看,說道:“師兄,你瞧姓海的娃儿年紀輕輕的,果真能安排什么錦囊妙計么?”
  悟非道:“他年紀雖輕,料事卻很精确,只看他這番調度安排,就比咱們強得太多了。”
  悟果笑道:“我卻有些不信,他既不能未卜先知,怎會事先就准備好三封密函?倒像早已知道人家要在此地离船登岸似的?”
  悟非道:“依你便如何?”
  悟果道:“咱們悄悄拆開一封密函,看他究竟安排了什么誘敵妙計?師兄你說如何?”悟非搖頭道:“這不大妥當吧,既是密函,怎能偷拆?”
  悟果道:“有什么要緊,反正咱們又不是外人,就算知道了誘敵計划,也不會誤事的。”
  悟非沉吟道:“万一被師父發覺咱們偷拆密函,怪罪下來,誰敢承當?”
  悟果道:“師父根本就不知道密函的事,咱們不說,他怎知道?你一向膽大,怎么忽然變得膽小如鼠了。”
  悟非又連連搖頭:“你別激我,要拆你自己拆,到時候可不要連累我。”
  悟果道:“那么,我拆開了你不許看,回去以后不許告發?”
  悟非道:“我宁可這樣,咱們兩無糾葛。”
  把馬一帶,避了開去。
  悟果冷冷一笑,道:“信里若有立功邀賞的机會,也休想我會告訴你。”
  他嘴里說得很硬,心中仍難免忌憚,是以不敢拆閱給大覺禪師的一封,只把致龍記商號黃兆甫的一封抽出來。
  密函雖經封口,并無火漆圖印等暗記,悟果以雙掌按于信封緘口處,默運內力,用內力溶解緘口夢糊,然后小心翼翼將封口揭開,抽出了信紙。
  但是,當他展開信紙一看,卻不禁勃然大怒,罵道:“反了!反了!這小鬼敢戲弄咱們!”
  悟非詫問道:“信里寫些什么?”
  俗果揚手將信紙擲了過去,罵不絕o地道:“你自己拿去看吧,這就是小輩的錦囊按計!這就是咱們香他送信的代价!丟他媽的,這小輩簡直不是人!”
  悟非笑道:“叫你別看,你們要看,現在又气成這樣,何苦來呢?”
  悟果大吼道:“你先別笑,看了這封信還能突出來,才算你有种。”
  悟非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我遼的,將來別說我……”話未說完,紛上的笑容也變成了怒容.原來信中寫的是:“茲送上肥鵝兩只,宜清蒸不宜紅燒,蒸時勿忘多加清水,閣下神卦無虛,區區簿禮,望析笑納。晚輩海云散具。”
  悟果道:“你現在還笑得出嗎?咦?怎么不笑了?”
  悟非重重呼了一聲,道:“這算什么富函妙計,簡直是拿咱們尋開心,小鬼打的什么主意?”
  悟果道:“他把咱們當肥鵝送禮,正是暗示那姓黃的,叫他陷害咱們,這是‘遣免投虎’的毒計。”
  悟非道:“但咱們跟他有何仇恨?”
  悟果道:“害人何須一定要有仇恨,或許這海云小鬼与姓黃的本是同伙,專做這种黑道買賣。”
  語非道:“咱們再把另外兩封信也拆開看看。他若真把咱們當呆子,那是他瞎了眼了。”
  悟果依言如法泡制,又將另兩封函全都拆開,一看之下,不覺一呆了。
  只見致飛來居“陰司秀才”冷朋的信內寫道:“微山微山,一水連天,分明是水,何以稱山?悠悠我心,因水而煩。”
  致大覺禪師的信中則寫著:“前許香油,早擬奉上,奈近日市上多油中滲水,欲覓真貨則甚難,托帶香油之物,万檢視是否滲水?否則即請拒收。”
  兩人看完信,都茫然如墮五里霧中。
  悟非沉吟道:“小輩在弄什么玄虛?三封信里沒有一句正經話,真把我搞糊涂了。”
  悟果道:“無論如何,這總不能算是他安排的妙計吧?”
  悟非道:“咱們既然知道信里是些無關正事的閒話,還要不要送去呢?”
  悟果道:“我有主意了。”
  悟非忙問道:“什么主意?”
  悟果道:“咱們假作不知內容,仍然把信送到徐州龍記商號去,且著那件苦的如何對待咱們。”
  俗非道:“以后又怎么辦?”
  悟果道:“他若想算計咱們,咱們就先下手,如果并無异動,咱們就逼向他信中的含意,然后再回去見師父。”
  悟非欣然道:“好主意,就這么辦。”
  兩人重新封要信口,快馬加鞭,直奔徐州。
  由東阿縣至徐州府,若經于陽、充州官道,必須多繞一二百里路;若循運河水道,則船行遲滯,亦屬曠費時日,悟非和悟果為了抄捷徑,便騎馬傍河南下,在濟宁渡過運河,經沛縣直赶徐州。這條雖略嫌荒僻,卻可省去一天路程,正因沿途荒僻,盡可放馬疾馳。
  抵達徐州,已是第四天上午。
  兩個莽和尚進城以后。一路打听尋取龍記商號,問道:“你們這里有個黃兆甫嗎?快快叫他出來。”
  一名店伙過來招呼道:“二位大師要見咱們黃老夫子,不知有什么事?”
  悟非喝道:“自然有事,你只管去叫他出來,羅嗦個什么鳥?”
  店伙們見他相貌凶惡,出言粗魯,不敢再多問,急忙進內轉報了黃兆甫。
  黃老夫子出來一看,立即拱手笑道:“二位可是來自大覺禪院?”

  ------------------
  火流星—武俠世界 掃描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