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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入清虛觀,殿宇依舊,卻是一片死寂,人影全無。
  掠至觀中客房,只見一個烏簪高髻的老道靜靜地坐于房中,似在沉思。
  寒峰喜道:“青崖子道長……”
  但他只說了這五個字便難以說下去,因為他發現青崖子已經永遠听不見他的話了。
  青崖子的背后插著一把窄刃短刀,一刀致命!
  寒峰動容道:“是沉星湖邊黑衣人用的那种短刀!”
  他們又將觀中靜室一間間查過,先前遇見的几個道士都已死在房中,無一幸免。
  林欣儿道:“太遲了,我們果然太遲了!”
  寒峰道:“可是……”
  林欣儿歎道:“我們第一次入觀時,青崖子根本還沒有死!”
  寒峰道:“何以見得?”
  林欣儿道:“凶手的目標是青崖子,并不是這些道士,他為什么要殺這些道士呢?”
  寒峰道:“很可能有几個道士看見了凶手,甚至看見了他殺青崖子,于是凶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他們全殺了滅口。”
  林欣儿道:“不錯,如果我們初入觀時青崖子早已被殺,那么這些道士應該也已經被滅口了,怎么會還活著呢?可見青崖子那時還沒有死。這些道士顯然是在我們离觀与回觀之間被殺的。而在這段時間內,那個冒充云家長老的人一直与我們在一起,最后又向山下逃走,根本沒有時間回來殺人,所以……”
  寒峰接口道:“所以凶手必然另有其人!”
  林欣儿道:“不錯。開始時來觀中殺人的可能是同伙二人,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我們已經到了,于是其中一人就假冒云家長老把我們引開,并編出一套說辭企圖把責任推給云家。而另一人趁机殺了青崖子,又殺了所有道士滅口。所以剛才她會說我們‘太遲了’。”
  她忽然蹙眉道:“有人來了!”
  只听一人道:“不錯,你們這次休想再逃脫了!”
  林欣儿苦笑道:“肖先生,為什么每次你出現時,我們身邊總有具尸体?”
  肖立人道:“這得問你們自己了。”
  林欣儿道:“你不是認為,青崖子是我們殺的吧?”
  肖立人刀鋒般銳利的目光直盯著她:“難道不是?難道你又要告訴我這是別人嫁禍?”
  林欣儿道:“我這樣說你會相信嗎?”
  肖立人冷冷道:“不錯,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知道青崖子道長住在這里的人很少,殺了他的人除了你們還會有誰?”
  林欣儿忙問道:“除了你与我們,還有誰知道青崖子道長的住處?”
  肖立人冷笑道:“告訴你又何妨?此外只有程斷水大俠、呂正呂老庄主和愁道人知道,但他們都是南方武林的俠義中人,絕不可能殺害青崖子道長。只有你們,才會殺人滅口。”
  林欣儿道:“世上沒有‘絕對不可能’的事……不過,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們,那么說什么也沒用了。”
  肖立人森然道:“你不用再狡辯了。寒峰,出招吧!”
  寒峰踏上一步,卻被林欣儿攔住了。
  她笑了笑道:“上次你已經向青崖子道長請教過了,這次就讓給我吧!”
  肖立人淡淡道:“也好,正要領教姑娘姑蘇林家的絕技。”
  寒峰一言不發,退了開去。
  肖立人緩緩自袖中取出一對判官筆,道:“林姑娘用什么兵刃?”
  林欣儿笑道:“用劍。”隨手抽出腰間竹笛,“不過兵刃乃不祥之物,在下就以笛代劍,請教几招。”
  肖立人目光一寒:“林姑娘可是看不起在下?”
  林欣儿微微笑道:“心中存劍意,草木竹石何者非劍?”
  肖立人目中怒色倏而轉為慎重,卻又隱然有一絲欣賞之情:“說得好。倒是我小看你了。”
  兩人閉上嘴,不再說話。
  這一剎那,寒峰卻突然緊張起來。
  肖立人長嘯一聲,右手鐵筆電光石火般疾點五筆,左手銀筆卻無聲無息划了半個圓弧。
  寒峰在一旁看得清楚,肖立人右手鐵筆急取林欣儿的五處大穴,固然是先聲奪人,猛如雷電,左手銀筆看似輕描淡寫,其實卻更為詭异難防——林欣儿胸腹之間命門要穴已全在他筆尖籠罩之下!
  他突然發現,肖立人的武功實在比他估計的要高得多。
  而林欣儿手中,卻只有一管一擊便折的竹笛,根本不可能封住銀鐵雙筆的攻勢!
  他實在想不出林欣儿該怎么接這一招!
  林欣儿并沒有接,她只是抬了抬手。
  銀鐵雙筆离她的身子已不過五寸,卻再不能遞近一寸!
  只因她掌中竹笛距离肖立人的咽喉已不到一寸!
  ——沒有人能形容她的速度!
  林欣儿回笛一禮,“承讓了。”
  肖立人面如死灰,半晌才道:“你果然不是殺人凶手。如果你是,剛才你就會殺了我滅口。”
  林欣儿微笑不語。
  肖立人長歎一聲道:“林姑娘身手卓絕,肖某自愧不如。”
  “其實,肖先生左手陰柔之力,右手陽剛之勁几乎已配合得天衣無縫,也可算當今武林的絕技了。”
  “几乎?那就是還有破綻?”
  “有。左陰右陽,強分剛柔,招式未能純合,自然讓人有机可乘。”
  肖立人臉色一變,道:“敢問姑娘,如何才能天衣無縫?”
  林欣儿一笑答道:“剛柔并濟,陰陽合一,气象渾然,自然天衣無縫。”
  肖立人正容一揖道:“多謝姑娘指點,肖某今日敗得心服口服。”
  林欣儿笑道:“不敢。”
  寒峰道:“肖先生,如你所說,一共只有六人知道青崖子道長的住處,那么除去你我三人,另三人中很可能有一人透露了青崖子道長的住處,引來了殺手。”
  肖立人一凜道:“不錯。”
  林欣儿道:“在沒有真憑實据之前,最好不要隨便怀疑別人。”
  肖立人目中射出凌厲的光芒:“我會暗中留意他們的行動,好好的查一查。”
  肖立人走了,他要把青崖子的遺体送回衡山。
  林欣儿与寒峰也悵然下山,他們已經沒有必要留在山上了。
  剛到山腳,就有一個青衣人迎上來:“兩位可是寒公子与林姑娘?”
  寒峰望了林欣儿一眼,她也有些惊奇,顯然不知道這青衣人是誰。
  寒峰答道:“不錯。”
  青衣人很恭敬地行了個禮,道:“敝上請兩位移駕一見。”
  寒峰道:“誰派你來的?”
  青衣人笑得仿佛很奇怪,緩緩道:“兩位只要隨我走,就能見到敝上了。”
  他轉過身,身后停著輛華麗的馬車。
  馬車赶得又快又穩,車廂里溫暖而舒适。
  寒峰坐得筆直,凝視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
  他終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林欣儿。
  林欣儿斜倚著座位,悠閒地閉目養神。
  寒峰冷笑一聲道:“你連去哪儿都不知道,還能安心養神?”
  林欣儿悠然笑道:“正因為不知道,那才有趣啊!”
  “有趣?”寒峰哭笑不得,“有沒有搞錯?你也太好奇了些,居然隨隨便便就上了馬車,万一是個陷阱怎么辦?”
  林欣儿道:“也許只是個好客的主人,想請我們喝酒呢?也說不定……”她笑了笑,“請我們的就是那位神秘主人呢!”
  寒峰眼睛一亮,“真的?”
  林欣儿微笑,“別問我,我說過我不知道啊!其實,你何必那么緊張,忙里尚且偷閒,你為什么不放松一會儿呢?”
  寒峰冷冷道:“太放松對我沒有好處!”
  林欣儿低低道:“可是弦繃得太緊也會斷的。昨晚一夜沒睡,你還有精神,我可受不了了……”
  她側了側身,不再說話,似乎真的睡著了。
  寒峰望著她,只有苦笑。
  不知過了多久,健馬一聲長嘶,車緩緩停下。
  林欣儿猝然惊醒,問道:“我們到了嗎?”
  寒峰未及回答,那青衣人已從車夫的座位上跳下來,為他們打開車門,道:“到了,兩位請。”
  青衣人將他們引入一處水閣,便退了下去。
  水閣中一塵不染,靠窗擺著一張花梨木的桌子,桌上天青色的瓷瓶中大束大束的雪白梔子花,清香四溢。
  有人送上茶來。碎花細瓷茶盅,盛著碧綠的西湖龍井。
  習習微風送來遠山木葉的清芬,合著馥郁的花香、茶香,在室中暗暗浮動。
  林欣儿微笑道:“此間主人倒也不俗。”
  水閣中很靜,遠處忽然有說話聲傳來。
  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你們家四姑娘請我到這儿來,她自己人呢?”
  另一個似乎是那青衣人的聲音:“程大小姐請先往水閣稍待,四小姐馬上就到。”
  程鈱仿佛“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腳步聲漸漸向水閣傳來。
  寒峰歎息道:“我在這儿無論見到誰都會很高興,唯獨見到這位程大小姐例外。”
  林欣儿卻微笑道:“能讓程鈱這樣脾气大的人等,這位四小姐可真不簡單。有趣,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腳步聲越發近了。
  林欣儿細細地品著茶,似乎全沒听到。寒峰卻憑欄望著蕩漾的湖波,似已神游物外。
  程鈱一踏進水閣,臉色就變了,手按劍柄,立刻就要拔劍相向。
  青衣人忙勸道:“程大小姐請稍安勿躁,這兩位也是四小姐的客人,一切等四小姐來了再說。您也知道,四小姐是最不喜歡有人在她的地方動武的。”
  程鈱臉色又變了變,終于坐了下來,卻板著臉不說話。
  正在此時,窗外有人笑道:“讓貴客久候,實在失禮。”
  這語聲不疾不徐,溫柔而平和,卻有一种無法形容的吸引力。
  寒峰已回過頭,望著水閣的入口。
  林欣儿輕輕放下茶盅,唇邊卻已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她難道又發現了什么?
  走進來的是個眉目姣好的年輕女子,著一襲湖藍色的曳地長裙,步子帶著种說不出的优雅之意。她也許稱不上人間絕色,但她的風度、她的儀態卻完美得令人無法挑剔。如果說林欣儿的美是一种明朗向上的活力之美,那么她的美則是一种嫻雅大度的儀態之美。
  程鈱搶上去拉著她,半喜半嗔道:“雨詩姐,你到底出來了。你怎么把這兩個人也叫來了?”
  崔雨詩拍拍她的肩,溫言道:“鈱妹,你先坐下來,別急。”
  程鈱雖有些不情愿,卻終于又坐了下來。
  崔雨詩轉向林、寒兩人道:“怠慢了兩位,請多包涵。”說著,深深地行了個禮。
  寒峰沒有說話。他不喜歡說客气話,對方卻實在太客气了。
  林欣儿道:“四小姐言重了。久聞落霞山庄的崔四小姐琴棋詩書畫無一不精,乃是一位才女。今日有幸得見,卻無緣目睹四小姐的風采,實在是在下的遺憾。”
  崔雨詩笑了,她的笑顏不帶一絲煙火气,“林姑娘過獎了,江湖傳說向來言過其實,書畫音律之道,我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林欣儿道:“四小姐太謙了。”
  崔雨詩道:“‘四小姐’這三字實在不敢當,林姑娘請直呼雨詩其名就是。”
  林欣儿道:“豈敢……”
  她們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程鈱卻已听得不耐煩了,忍不住道:“你們客气完了沒有?雨詩姐,你找我來,究竟有什么事?”
  崔雨詩道:“鈱妹,讓我把話說完。”
  她向林、寒二人道:“不瞞兩位說,我和鈱妹是好友,我素來將她當作親妹妹看待。若是以往她對兩位有什么失禮之處,請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程鈱跳了起來就想說話,卻被崔雨詩一個眼色制止了。
  林欣儿道:“程大小姐有崔姑娘這樣一位好友,實在令人羡慕。”
  崔雨詩似是听不出她話里的譏諷之意,還是微笑道:“那么說林姑娘肯原諒鈱妹了?”
  程鈱的臉都气紅了,也不等林欣儿答話,搶著道:“雨詩姐,你何必跟他們這樣低聲下气?我才不稀罕他們來原諒我呢!”
  林欣儿笑了,仿佛在說:崔姑娘你這樣客气周到,人家卻不領情。即使我們肯和解,人家還不肯呢!
  崔雨詩柔聲道:“鈱妹,你們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何不化敵為友呢?”
  程鈱气鼓鼓地跺了跺腳,大聲道:“不,我偏不!我討厭他們,才不要什么化敵為友呢!”
  崔雨詩還待再勸,程鈱卻扭頭走出了水閣。
  崔雨詩的臉紅了紅,似乎有些尷尬,但隨即恢复了溫文的笑容,歉然道:“請兩位來,本想讓鈱妹給兩位賠禮的。卻不料鈱妹出言不遜,又沖撞了兩位,我只有代她向兩位賠罪了。”
  林欣儿笑道:“令友失禮你來賠罪,以她那樣的脾气,你這個朋友可真不好當啊!”
  這次她的話里倒沒有什么譏刺之意。事實上,自程鈱走后,她的語調就又恢复了明朗与活潑。
  崔雨詩卻似未注意到她的變化,歎了口气道:“鈱妹其實心地不坏,只是從小任性些,再加上程伯父沒有時間管她,又有一幫人整天捧著她,慣得她脾气越來越大了。唉,以她的脾气,到處得罪人,在江湖上遲早要吃虧的。”
  寒峰自崔雨詩進入水閣后就沒開過口,此時卻突然道:“這樣的人,又何必以她為友?”
  崔雨詩明亮的眼波在他臉上一掃,深深道:“我和鈱妹從小相識,已是十五年的朋友了。所以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看著她越走越遠。”
  林欣儿道:“她有你這樣的朋友,是她的幸運。”
  崔雨詩道:“那么兩位可否不再計較以往鈱妹的無禮了?”
  林欣儿笑道:“我沒關系,你問他吧!”
  寒峰淡淡道:“這件事我已經忘了。”
  崔雨詩深深一禮,道:“多謝二位海涵。”
  他們离開水閣時,已是滿天夕陽。
  林欣儿笑問寒峰:“你看這位崔姑娘為人怎樣?”
  寒峰默然半晌,才道:“難得。”
  “哦?”
  “能和程鈱這樣的人做足十五年朋友,你能說她不難得嗎?”
  “你還走嗎?”
  寒峰歎道:“我現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夕陽已沉落,黑夜終于降臨。
  他們又走在了長街上。
  很靜,長街上空無一人。沿街的家家戶戶都燃起了燈。
  有的窗下,已傳出孩子的陣陣哭鬧,和母親溫柔的儿歌。
  寒峰望著那些低矮的窗戶中透出的燈光,目中閃著一种奇异的光芒,似是渴望,又似是痛苦。
  林欣儿呢,她又在想些什么?為什么她的笑容已黯淡下來?
  寒峰注意到了,他歎息著問:“你想家了?”
  林欣儿最后的一絲笑容已凍結,道:“沒有,你呢?”
  寒峰將臉側向黑暗中,良久才道:“今天是四月……”
  “四月初七。”
  “明天就是四月初八了,”他的臉色已陰沉的如同黎明前的黑夜,“我想喝酒。”
  “隨你吧。”
  他們似乎沒有感覺到,他們的語气都已變得十分生硬。
  伙計早已睡了。
  任何一個聰明的伙計都知道,對于臉色不好看晚上來喝酒的主顧,最好的法子就是給他几大壇酒,然后赶緊躲起來睡覺。
  寒峰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大杯大杯地喝酒。
  林欣儿坐在燈下,卻沒有喝酒。
  寒峰似已有了七分醉意,盯著林欣儿問道:“你為什么不喝酒?”
  林欣儿道:“因為時間不對。我只在開心的時候喝酒,卻不在悲傷的時候借酒澆愁!”
  寒峰酒意上涌,大笑道:“什么借酒澆愁?我有什么可愁的,我簡直太開心了!”大笑著,舉杯一飲而盡。
  林欣儿臉上閃過一絲同情与諒解,口中卻淡淡道:“開心不開心,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可以騙我,卻騙不了你自己!”
  寒峰的臉一陣抽搐,突然嘶聲道:“我沒有騙你,沒有!我從來沒有騙過人,每個人卻都在騙我!騙我!”
  他醉眼惺松,狂笑卻已變為痛哭,痛哭著沖出了小店。
  他踉蹌著倒在長街上。長街上洒滿淡淡的星光。
  一雙手溫柔地扶起了他。
  他抬起頭——是林欣儿。星光映著她的雙眸,于是她黯淡的眸子似也有了种奇异的光彩。
  “我知道,你一定受過許多人的欺騙,所以你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欺騙你。”
  “為什么?”他怔怔地望著她的臉,她的臉明朗而真誠。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這是寒峰清醒時所能記得的最后一句話,以后的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醒來時已身在客棧。
  宿醉令得他頭痛欲裂,他定了定神,才發現床頭矮几上擺著茶水、臉盆与汗巾,林欣儿斜靠著一張椅子正沉沉入睡。
  難道林欣儿竟在這儿看護了他一夜?
  他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緩緩坐起身來,林欣儿卻已惊醒了。
  她微笑道:“昨晚上你醉了,我不知道你落腳的地方,又不能讓你睡在大街上,只好把你送到這家客棧來了。”
  他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把頭轉向牆,澀聲道:“我……”
  林欣儿搶著道:“人人都會喝醉酒的,你不必為此感到慚愧。醉就醉了,醒來又是新的一天,何必再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
  寒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謝謝你。”
  “不用謝,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他暗暗歎了口气,這個少女來歷不明,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他怎能信任她?
  可是當看見她那明朗、溫暖如陽光的微笑時,他又怎能不信任她?
  忽然間,有人扣門。
  進來的竟然是肖立人。半日不見,他的臉色更蒼白,更陰郁。
  他不是要護送青崖子靈柩回衡山嗎?怎會在這里出現?
  林欣儿道:“肖先生真是消息靈通,這么快又找到我們了!”
  肖立人道:“兩位好。肖某本擬送靈衡山,不料昨晚又出了件大事,方才留了下來。”
  寒峰道:“哦,不知是什么大事?”
  肖立人目光一寒:“昨夜,呂正呂老英雄的獨子‘紫霞劍客’呂卓,又被‘梨花雪主人’殺害了!”
  林欣儿沉吟道:“紫霞劍客……紫霞劍客……你是指那武當掌門赤磯子的得意弟子、武當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肖立人道:“不錯。呂卓昨天早晨才到本城,欲助我等對付‘梨花雪主人’,不料當晚就橫死于‘梨花雪’之下!這樣看來,‘梨花雪主人’必已到了本城,而且不但要与南方武林同盟對抗,更是公然和武林泰斗之一的武當派過不去了,真是猖狂之极!”
  寒峰道:“肖先生特意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不知是為了什么?”
  肖立人正色道:“兩位不是常人,我也不說什么客套話,此來正是希望兩位能加以援手,与我等共同對付‘梨花雪主人’,為武林除一大害!”
  寒峰冷冷道:“這件事与我与她都無關,你又怎知不會被拒絕?”
  肖立人凝視著他們:“兩位如果真的是那种人,在下又怎會如此輕易開口?”
  林欣儿微笑道:“被肖先生這樣恭維,我又怎么好意思不答應呢?”
  寒峰沉吟片刻,也緩緩點頭。
  肖立人喜道:“多謝二位。在下于此處有所宅院,近日里會盟的各派人士大都聚在敝處,二位如不嫌棄,不妨移居敝處,商議大事也方便些。”
  這一次林、寒二人竟然都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肖立人喜道:“在下這就吩咐人為二位准備房間,即刻派人來迎接二位。”一禮而去。
  林欣儿笑道:“這人行事倒快,一下子就說動了兩個幫手。”
  寒峰冷冷道:“你難道看不出他想利用我們?”
  林欣儿道:“一共只有六人知道青崖子的宿處,你難道不想著落在他們身上查出那神秘主人?”
  寒峰目光閃動,道:“不錯,我可以借机接近程斷水、呂正、愁道人他們,以便查訪那嫁禍于我的神秘主人,為自己洗脫嫌疑。但這件事与你毫無關系,你為什么答應得那么爽快呢?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欣儿只是微笑:“你不覺得‘梨花雪主人’重現,這件事很神秘嗎?只要是神秘的事件,我都有興趣。”
  寒峰凝視著她的微笑,冷冷道:“你是不是想趁机接近程斷水,以便殺了他報仇?”
  林欣儿的微笑中掠過一絲陰影,隨即消失:“也許你不明白,心中有仇恨是一回事,要報仇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你看我象是個混水摸魚,偷施暗算的人嗎?”
  寒峰緩緩道:“我不知道。”
  他在心里說,我但愿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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