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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為私情挑拔眾佛


  彌羅教越發陰沉了,內部卻斗得激烈。冰清圣女那美麗的手掌如閃光的羽毛飄向自己的頭顱,被毀滅一切美麗。
  她的手儿輕輕落下去,毫無滯澀。奇怪的是,也格外無力,一掌拍下去,并沒有得到解脫。這讓她吃了一惊,不由后退几步。
  法身佛笑道:“一個人想死,有時也不易。”
  冰清圣女沒言語,冷漠地站在那里。
  艾米爾這時有些惱了,怒道:“活佛,你這樣戲弄圣女,怕不妥吧!”
  “我們也不是稀泥。”瑜清說。
  法身佛道:“僧人就可以白死嗎?”
  冰清圣女一言未發,扭身就走。受這樣的窩囊气,實在豈有此理。
  報身佛晃身一閃,堵住她的去路,笑道:“圣女,別急,有話還是要說清楚。”
  冰清圣女怒气勃發,身子飄忽一閃,搖掌斜擊上去,掌影飛流如瀉。
  報身佛吃了一惊,立即舉掌外封。冰清圣女心一橫,纖掌成指,“云泥神指”斜刺而出。報身佛急忙閃躲,稍遲一點,大腿被內气射透,鮮血淋漓。
  報身佛恨极,大叫一聲,雙掌弧形掄起,使出“羅漢神功”擊向冰清圣女的太陽穴。這是拼老命的打法,又凶又狠。
  冰清圣女身子向后一仰,飛腿踢向他的小肚子。
  報身佛肚子一挺,叫道:“來吧!”
  冰清圣女側身斜退,飛身而起,素指連彈,射向他的頭皮。
  報身佛嘿嘿一笑:“佛爺不是傻瓜,還分得出黑的白的,你把小手伸過來呀。”他一邊討巧,一邊忙活,不敢讓頭上長窟窿了。
  冰清圣女見難以擊敗報身佛,只好飛退一邊,暫不离去。
  法身佛說:“憑著几分凶悍之气傷人算不得高明。你該懂得大正祥和,包容万物,那力量才是無窮的。你殺人到底為了什么?”
  冰清圣女气道:“因為寺里蠢貨太多!我實在搞不清楚,象你這么蠢的人怎么當上的活佛。”
  法身佛這下惱了。雖然他修行得不錯,身外之念多半已空還是知道什么是好孬的,更懂得孬話听了不舒服他冷厲地盯了冰清圣女一眼,說:“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蠢人有多么高大,可我能在你這樣的聰明人身上試出來。”
  他向前走了兩步,欲下毒手。
  瑜清与艾米爾交換了一下眼色,突地從兩面坡身而上。兩人見事難善了,不如先下手為強。
  她們是偷襲,又傾了全力,飛扑之勢不可小瞧。陡見兩面幽影閃動,玉掌擊來,快极無比。
  法身佛突見兩人的掌影几乎蓋住了身上的多半要穴,吃了一惊。饒是他功力深厚,也不敢大意,急忙閉上身上的諸多要穴,同時擰腰搖肩,雙掌抖出一排掌影向外拍出。縱是如此,他還是換了几掌,打得他一晃。
  老和尚受此一戲,怒火万丈,向左一靠,揚掌劈向瑜清,到不相讓。
  瑜清不敢單獨与他角斗,飛身就撤。
  法身佛皺了一下眉頭,退到一邊,他是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的,但也沒有立即制止。
  片刻,他見愈演愈烈,只好喝斥。但僧人們殺得興起,都沒听進去。
  這時,吳暢從東面走過來。老遠看到有人廝殺,謹慎起來。
  到了近前,冰清圣女看見了他,稍惊,冷問道:“你來干什么?”
  “向你告別,這也錯了嗎?”
  “你一入這里,几乎沒對過。這次也不例外,我不是你的朋友,告別什么?”
  “可愛的敵人也值得告別,相見就是緣分,此一別也許就是永訣,珍重難道不可以說?”
  “多此一舉。既是浮云,何必從此過。”
  “這不是我的過錯,我不過是一個痴情者。”
  “少談你吧,你的那手功夫亦不稀奇,被人輕易破了,丟盡了面皮。”
  吳暢笑道:“功夫在于人用,不可妄言优劣。運用之妙,存乎己心。對不同的敵人,要使用不同的力道。微小差別,胜負判也。”
  “你也許還有更動听的,這我相信。可敵人不是十足的蠢貨,人家亦會運用自己的妙著。”
  吳暢哈哈笑了起來:“圣女姑娘,敵人都是蠢貨,至少与他動手時你要這么想著。把敵人看得過于強大,那就不好斗了。”
  “可敵人不會這么想嗎?”
  “那是他們的事,你不要兩方都照顧著。在心里輕視敵人几分,永遠是快樂的。”
  “你的話瘋子也不會信的。”
  吳暢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要把她細微的變化和全部的美麗記在心里。
  愈往下看,他越惊歎自然的造化,怪不得報身佛人老心不老,兩眼色迷迷,她的這多彩多姿的美,也太惊人了,太攝魂。
  她的眸子,明透清澈,又有著說不出神秘,你真想不出那是什么做的。看一眼她的眸子,你就會毫不猶豫地渴望走進她的心里去,越深越好,那也就深不見底。
  靜觀這樣的美人,多半是男人激動的時刻。吳暢也不例外,心怦怦直跳。
  冰清圣女忽覺自已被他看得夠久了,神色一變,斥道:“你不要別有圖謀,有膽气也救不了你,這里所有的人都不會放過你。”
  吳暢歎道:“我不怕的,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那一個人被毀了美麗,若是她完好無缺,你們兩人站在一起,相信全世界都會惊奇。”
  冰清圣女淡淡地說:“美有什么,我并不感到快樂。相信你說的那個人亦不好過,太過美的都會夭折,這是造物主的嫉妒,誰也躲不過。”
  吳暢沒有吱聲,目光又投了過去。也許沒有更多的机會了,必須把她的樣子記住。
  報身佛見他目不轉睛,死死地盯著冰清圣女,不由火起:“小子,你看什么,天空那么大,向哪里瞄不好?”
  吳楊笑道:“你那顆禿頭,黑不留秋的,讓大爺看我還不看呢。”
  這時,眾僧圍了過來,不再与女人廝殺。
  法身佛說:“她的那手功夫是你傳的?”
  “她會的功夫多了,我与她才相識几天呢。”
  “相處一會也可傳奇技嗎。”
  吳暢淡然一笑:“圣女聰明絕倫,美麗無雙,難道就不會自創功夫嗎?和尚能干的,女人就不行嗎?”
  法身佛冷笑道:“你一副傲然神態,想必功夫自以為不錯。”
  “別人也以為不錯,不少与我伸胳膊動腿的人,事后都嚇出一身冷汗,無一例外。”
  法身佛冷哼一聲:“好大的口气,你能讓我相信的,不過一張會吹的嘴巴而已。”
  法身佛向前走了兩步,輕蔑地說:“你自以為可以無敵?”
  “這不是我才有的想法,一人江湖,就沒有人能抵擋我,和尚同樣也不行。”
  法身佛的臉色一變:“和尚也不是一樣的,你的眼睛最好睜大些。”
  “也許你的頭更亮更青,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別。”
  “傲气模糊了你的眼睛,這能怪誰。”
  法身佛又向前逼近一步,一副欲動手的樣子。
  吳暢笑道:“我向來后發制人,沒有一個能逃掉的。大和尚,你已經太老了,還是回到寺里念經去吧,到處亂跑是危險的。”
  法身佛嘿嘿一笑:“多少年來,還沒有人敢這么對我說,我也沒真的活動過手腳。既然你小瞧和尚,我就不得不告訴你一些什么。”
  吳暢說:“你若有兩下子,就告訴我還原法吧,這是我需要的。別的,一律贈給別人。”
  “這恐怕由不得你。”
  “那也要動手后才能知道。”
  法身佛終于被激怒了,他容得下君子,容不得狂徒。敢這么藐視他,絕不是什么好來路。他不知道,吳暢是對什么都不在乎的。
  老僧雙臂一抖,兩眼精光暴射,歪身斜晃蔭下,幻出兩個靠在一起的金色身影,毫光万道,勁气奔流,這正是法身佛的得意絕學“幻佛身法”,雙臂飄然擺起,是四個金掌影,向吳暢推去
  吳暢沒動,雙手如捧寶球,環繞一晃,亦划出四個掌影對了過去。
  “扑扑啪啪”几響,兩人的內勁擊在一起。法身佛退了一步吳暢仍似未覺,十分自如。
  宏大的气流對吳暢不起作用,法身佛大吃一惊,自己修成二真正功夫,怎么還斗不過這小子?難道自己不是法身佛,還有另一個自己?
  他有些迷糊了,愣在那里。
  吳暢笑道:“老和尚,現在你該知道我不只會吹大气了吧?”
  法身佛說:“這能證明什么呢?我退了一步,就是我敗了嗎?”
  “這至少能證明你沒向我進了一步。”
  法身佛哈哈大笑;“你也太性急了,爭斗就這么簡單嗎?”
  “我可不想等到你這么大年紀才知道失去了什么,那一切都太遲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畢竟贊美少于感歎。”
  法身佛盯了他一會儿,雙目微閉一下,身子突然后仰,胸部一顫,猛地前扑過去,雙臂在空中交叉一擺,拋出漫天爪影,從四面八方向吳暢圍去。
  這次他拼上了老本,使出保命神功“佛爪鴻泥”向吳暢要害擊出,那每一道影,都似釘子,擊到身上都不會是玩儿的。
  吳暢明白其中的玄妙,雙手向外划,食指划出明亮的气圈把自己圍住,爪影擊到气圈上,把气圈擊破,兩者也同時而滅。
  法身佛見又無功,只好放棄攻擊,覺得使用穿牆壁袖破功也無意思。到這時,他不得不承認吳暢有兩下子,這兩下子一般人還躲不過去。
  不過,他并不認為吳暢不可戰胜,只要他使出“空身回還”心法,還是可以把他收拾的。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几十年就白修行了,實在犯不著。名聲雖然可貴,修行更難得,還是退一步吧。把名气讓給后生小子,這也是老頭子們應該做的。
  看,到了一定的時候,他也會安慰自己。這樣,總要找石階下台嗎,老呆在半空里是的。
  吳暢見他失去了斗志,笑道:“你若能看開去,我們也許還能做朋友。”
  法身佛冷冷地說:“我的朋友只在經文里。”
  艾米爾這時忽道:“活佛,你就這么認輸了。”
  法身佛翻了她一眼:“我輸在哪里?”
  艾米爾別有用心,想讓他們兩敗俱傷,那樣自己就用不著頭疼了:“活佛,他是狂妄的小子,你不与他戰個血肉橫飛,就讓他騎上脖子去,這不太讓人失望了嗎?”
  法身佛冷笑道:“出家人最厭血腥,血肉模橫飛是你們的事。”
  瑜清冷笑道:“什么活佛,遇上高手也不過是個猾頭而已。”
  法身佛老臉一紅,心中不是滋味,几十年的修行終沒忘記名利,讓人泄气。
  他想辯解,嘴唇動了一下,終沒開口。与其越陷越深,不如空空安怡。
  艾米爾不甘心就這么算了,气憤地說:“你們怕了,我們卻不會放過他!你們若還分得清內外,就該与我們付他,畢竟他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眨眼間,她的思想又變了。
  報身佛又看到了与彌羅教近乎的希望,連忙說:“師兄,艾米爾教主言之有理。我們不能怕了敵人,那樣就沒味了。”
  法身佛不快地說:“出家人只諳‘三空’,要什么味呢。”
  他不愿再斗,宁可落個膽小的坏名。
  化身佛有些猶豫,不知該支持哪個師兄。依佛意,該站在大師兄一邊;依人情,似乎又不能完全無視二師兄的道理。不過,他也清楚,若不合戰,很難有胜利的把握。
  吳暢不管這些,忙里偷閒,趁机多看冰清圣女几眼。人若太美了,他難一眼把她看全。
  投身佛發現了吳暢的企圖,大叫道:“不能再等了,他又多看了圣女一眼。”似乎吳暢多看她一眼,和扎他一劍無异。
  吳暢樂道:“哪個地方好看我自然往那儿看,你這么做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報身佛恨道:“小子,對色鬼就不能太寬!”
  “色佛難道就是好東西?”
  報身佛一窘,叫道:“師兄,我知道你的佛性又上來了,可佛也是反對‘色’的。別等了,我們一涌齊上,把他收拾了得了。”
  法身佛沒吱聲,他便去勸化身佛。
  化身佛未置可否。他連忙向艾米爾等人招手,欲四面合圍吳暢。他們沒有忘記,這時冰清圣女的打擊是最有力的。艾米爾連忙向冰清圣女暗送眼色。
  异香圣視若不見,艾米爾不由暗急。多么古怪的心哩,剛才還你死我活,瞬間同仇敵人了,倉促上陣,拉合著一個不倫不類的集体。
  化身佛十分被動地加入了合圍的行列。
  吳暢被他的苦模樣逗笑了:“這倒難為你了。一心向佛,又要動手殺人,心里哪有不難過的。”
  化身佛說:“你別得意,我已想通了,佛有百种。我可以是個‘怒佛’,亦可以是‘殺佛’。”
  吳暢淡然一笑,沒有吱聲。他的目光又投向冰清圣女。
  艾米爾与瑜清欺過去,他一點也沒在意。
  報身佛与化身佛移向他的身后,毫無聲息。
  吳暢依然見所未見,全然不想斗殺惱人事。
  四個人終于找到理想的位置,同時而起。艾米爾与瑜清從他的側面攻進,報身佛与化身佛從他的身后襲擊。四個人各展神功,猶如巨影扯起,向吳暢蓋去,四种不同的力道絞在一起,仿佛旋成一個陷阱,欲把吳暢吞沒。
  自遠方的海嘯,雪崩暴發時的前奏曲,內蘊的強力要撕碎一切。
  吳暢這時醒了,雙臂飄然一擺,斜下一按,使出佛家的“金掌送子”手法,抖出四個巨大掌影,向四方拍出。
  “轟”地一聲沉響,內勁擊在一起,气花飛散,塵土飄起,四個人踉踉蹌蹌退出好几步,吳暢卻安然無事。
  這太不可思議了,四個人惊得說不出話。這小子怎么越斗越強了,剛才還不怎么的呢?
  吳暢笑道:“這沒什么惊奇,我是無心的,并不要毀滅什么。占了佛家一個‘無’,所以無事。”
  法身佛道:“擊人于自然之中,了不起。”
  吳暢說:“我本好風云,直上九千尺,心中不留形,身是一片意,任它千家功,返回打自己,不管我事的。”
  瑜清道:“你的手段雖然不錯,也沒人怕你,遲早我們要修改這段恥辱!”
  吳暢搖頭晃腦地說:“一去不再來,等不及。”
  法身佛陡見時机已到,雙掌一展,使出“佛形輪回大法”,身形一縱,猶如飛天神龍族身扑過去,沉雷之聲可聞,一片紅黃的光气,聲勢駭人,奪魂索魄。這太突然,也太迅疾,异響一出,法身佛的手就到了吳暢身邊。
  吳暢反擊不及,只好空松身体,承下一擊。不料法身佛施展的是旋攪勁,向上一拋,他仿佛被扒了層皮扔了出去。吃了點虧。
  他飄身落到一旁。法身佛哈哈笑道:“亦不過如此。”
  吳暢微微一笑:“我們的看法相似。”
  法身佛道:“你中了我的‘輪回掌’,雄怕沒那么容易了。”
  吳暢不以為然地說:“這不是,在演戲我為什么要按你想的去做?”
  “不信沒有關系,你運气試一下就知道。”
  “我會的,但不是現在。一切試圖打倒我的游戲最好早點停止,少費心机。”
  法身佛嘿嘿一陣冷笑,沒有言語。
  冰清圣女忽道:“你們都是彌羅教的敵人,快點出去,有力到別處使。”
  吳暢笑道:“老和尚,走吧?”
  “在這里還輪不到你發號施令!”報身佛說。
  吳暢嘲諷地說:“你叫喚什么,兩眼色迷迷的,連個笑臉也沒撈著。我看你白活!”
  報身佛眼睛立紅,怒道:“你小子一肚子花花腸子,撈著了什么?”
  “至少圣女姑女四才我沒有惡感。”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投到冰清圣女身上,等她表態。
  冰清圣女臉色徘紅,似怒非怒,斥道:“你真是不可救藥,整日里昏昏,滿口胡說。我至少有十几种選擇,你知道我喜歡什么?”
  吳暢搖頭歎道:“被你這么一訓,我好可怜。”
  艾米爾忽然冷道:“你再能跳,也不過一只癲蛤螟。
  “那可難說。我發現我与你們已經格外相似了,不過就那么一點點差別。”
  艾米爾陡然叫道:“都給我滾!一群可惡的東西。”
  吳暢一指報身佛:“說你們哪。”
  報身佛气得肚子疼,怒道:“一群里也有你!”
  “老小子,我是這里的座上客,馬上她們就會請我,不信,听她們說。”
  艾米爾斥道:“你是亡命客,請你下油鍋!”
  吳暢說:“和尚在寺廟里清淡慣了,才需要油水呢。”
  “你到底走是不走?”圣女怒問。
  “這要先看和尚的,他們本就不該來這里。”
  “你不走我走。”她飄身而去。
  報身佛道:“她是殺人凶手呢。不可讓她跑了。”
  有人欲追,被法身法佛攔住,沉聲道:“她也許不是凶手也不是可怕的。情況有了變化,回去再說。”
  一群僧人瞬間离去。
  吳暢沖艾米爾笑道:“在下多有得罪,請恕罪。飄然一去三千里,不相忘。”
  艾米爾一惊:“你要走嗎?”
  “是的,此處空悠悠,故鄉生傷痕,我沒法儿再留。”艾米爾忽儿一笑:“你事未了,不宜走。我們的圣女被你害得抬不起頭來,你該有個交待。相逢總有情,何忍淚沾襟?”
  “依教主之見,些什么?”
  “至少替她洗清冤枉,還她笑臉,要讓世人知道,你來印度不是找老婆的。”
  吳暢笑道:“我想這件事用不著做,世人并不知道真相,無非几個和尚能說點什么。”
  艾米爾嚴肅地說:“几個和尚就夠了,他們可以攪亂天地。你應該讓他們學會規矩。”
  “讓我去當他們的師傅嗎?”
  “你知道怎么做,除非你想害死圣女。如果你能讓和尚安分,她也許真的能嫁給你。”
  吳暢長歎了一口气:“那可是求之不得。可惜我已沒了這樣的運气,永遠……。
  瑜清道:“運气會來的,只要你能擺平丰覺寺的和尚。”
  吳暢苦笑道:“殺和尚比殺雞難多了。”
  “不管有多難,你一定辦得到,對吧?”
  “我也時常吃敗仗,剛才你們也看見了。至宁辦不到的事,就太多了,我連還原心法都找不到呢。”
  “這么說,你不想教訓那些和尚?”
  “他們怪可怜的,教訓他們干什么呢?”
  “難道圣女被他們活活逼死就不可怜嗎?”
  “我可真倒霉,又碰上兩頭受气的事。不過我還有一法,可以讓圣女不死,那就是讓她有足夠的殺人能力。”
  “怎么才能辦得到?”
  “我可以傳她一种功夫,一种無敵于天下的功夫。到那時,誰要傷害她就自討若吃了。”
  “危害若來自你怎么辦?”
  “那也不要緊,我會忘記一切。”
  艾米爾輕哼道:“你傳的功夫管用嗎?”
  “你可以試試;不妙,可以退換的。”
  “你有多少貨?”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你的口气總比你的分量闊气些。”
  “那當然,活總要揀好的說嗎。人的輕重,一般卻由不得自己。”
  “你想是對法身佛有用的功夫?”
  “自然是對法身佛有用的功夫。剛才他擊了我一下,使我忽地明白了一個問題,傳她一手‘佛冥掌,絕對可以克制法身佛,我可以發誓。”
  “若我沒猜錯的活,你已經傳過她一种功夫了,功效并不怎么了得。”
  吳暢歎了一聲:“那得一种微妙的功夫,需要細心体會,她一時不可能全明白,這是沒法子的事。若是我用,天下就沒有人逃得了呢。不過‘佛冥掌’与其不同,只要有几分聰慧,馬上就可完全掌握它。威力之強無与倫比,有剛有柔。”
  艾米爾自然不信,冷笑道:“好听的誰都會說,既然神奇無比,你使一下我看。”
  吳暢一轉身,飄然拍出一掌,猶如在驅赶一群蝴蝶,輕洒自如。他拍向一棵大樹,那樹仿佛毫無知覺。他离樹有兩三丈遠,毫不覺有什么吃力。
  艾米爾沒看出有門道,冷道:“你這樣的掌法有何稀奇?唬人嗎?”
  吳暢笑著說:“它至剛至柔,自有神奇。你過去撫摸一下大樹就知道了,佛家的神功亦逃不出它的掌心。”
  “那‘佛冥掌’是什么功夫?”
  “亦道亦佛,還有中國的儒家正气。”
  艾米爾半信半疑地走過去,用手一摸大樹,把她嚇了一跳,大樹不但酥了,而且火熱。片刻,樹便收縮,變成一堆灰土。
  艾米爾与瑜清看得心惊肉跳,這也是功夫嗎?簡直是妖術!
  吳暢笑道:“圣女一旦有了這手功夫,法身佛的那几套把戲就不可懼了。它几乎能掃蕩一切,這可不是吹的。”
  艾米爾眼珠一轉,笑道:“你若毫不藏私地把它傳給圣女。我們就原諒你的冒失,也許我會格外開恩,讓她嫁給你。”
  吳暢笑了:“多謝教主的美意。我不能留在這里的,我在這里創造的一切,都會還給這片土地。我有自己的故土,那里有我的歸宿。”
  艾米爾哈哈地笑起來:“這樣更好,我們也不需要你,悄悄儿來,再匆匆而去,誰都會把這一切忘記的。”
  瑜清說:“我去追圣女。”她飄然去了。
  艾米爾一揮手,笑道:“請到我們的大堂去吧,我們會讓你吃到這里最好的東西。”
  吳暢點點頭,隨她而去。
  ※※※
  這戲劇性的變化,是吳暢料不到的。人生的難測也在這里,往往因一念之差,就可以改變一生的命運。
  彌羅教的大堂實則就是座教堂,高大而空,頂部是尖的,里面十分明亮。堂正中是座圣女像,雕刻得十分生動,她雙眉微蹙,似乎不愿看到人間的苦難。雕刻技巧精湛,線條十分流暢,無處不顯自如之態。她的眼神似乎是柔和的,充滿對生靈的怜憫。無疑,她是一個圣洁而善良的圣女,也是神圣而美好的象征。
  教堂的地板也是明亮的,吳暢看不出是什么木頭的。靠北牆,是兩排名貴花草,旁邊有一張桌子,上面放看一本經書。桌子的南面有把椅子——黃色的,椅子的兩邊挂著許多布條,不知干什么用的。
  艾米爾讓人又搬一張桌子和几把椅子,輕笑道:“這里十分空蕩,是我們修行的地方。你身在這里,有何感想?”
  吳暢說:“教堂太高,人顯大小。你們一定渴望神奇的力量,‘也許只有神才可以幫你們把一切顛倒過來。”
  艾米爾贊道:“你的感覺不錯。身在教堂中,才會甘心把自己交給那個神秘的神靈。”
  吳暢掃視了一會儿四周,說:“你們真是了不起,這樣的創造是惊人的。”
  艾米爾樂哈哈地說:“更妙的還有呢,只是你不便見罷了。我們還不能完全相信你。”
  吳暢道:“這樣已不錯了,我不想得寸進尺。”
  兩人還算能談得來,海闊天空扯了一些。
  又過了一會儿,瑜清和冰清圣女走了進來。
  艾米爾說:“他想幫助你,我看這主意也許不坏。你就給他個面子吧,我已代你應下了。”
  冰清圣女輕聲說:“我已經給過他面子,也上了一回當,我還要听他花言巧語嗎?”
  “再听一次也無妨。”艾米爾笑著說。
  她一招手,和瑜清一同出去了,教堂里僅剩下了他們兩人。
  吳暢長歎了一聲,笑道:“圣女,你永遠也不會上當的,沒有人能騙過美去。
  “云泥神指’非凡之极,你明白了,會信任我的。”
  “我太信任你了。可是,誰信任我呢?你善于編造和美人同處一室的故事,害得人家生不如死,你還能創造什么?
  吳暢誠懇地說:“我說過一百次了,那是無意的。我要彌補這一過失,相信我吧。”
  冰清圣女冷然一笑:“你的辦法是不會徹底的,除非你听人的,女人最懂得該如何保護自己的。”
  吳暢一怔:“你有什么辦法?”
  “只要你留下來,一切都無事了。”
  吳暢連忙搖頭:“這是不可能的。我的半個心不在這里,沒法儿留下,我會讓你滿意的。”
  “你總是這么自信,可沒有什么能證明我是高興的。”
  “我再傳你絕學,讓你天下無敵,還不妙嗎?”
  “那也是你的想法,太一廂情愿了。”
  吳暢真誠地說:“這是真的,你不要把我當成騙子。我的本事再大,也騙不了你的感覺,試一下,什么全知道了。”
  冰清圣女幽歎了一聲:“我總是頂不住別人的花言巧語,就再上一次當吧。”她一副极不情愿的樣子,應付著吳暢求她。
  吳暢笑嘻嘻地說:“你是這么無奈、被迫,美麗卻沒有絲毫削減。我說過,美的東西永遠也遮不住的。”
  冰清圣女眼里飄起一朵纖云,雙頰泛起少女的歡樂,輕吟吟地笑道:“既然你還知道美是好的,干什么還要急著离去?”
  “這是個福气問題了。”吳暢道:“享受美麗自然是不錯的。創造美麗豈不更妙?”
  “你能創造美麗,你不是母親嗎?”
  “我正在努力,走的是另一條途徑。”
  “這里不是很好嗎?”
  “面對你這么美好的人儿,我只有感歎,什么也說不出,選擇也是難的。”
  “你干嗎這么緊張呢,放松一下不好嗎?”
  “我已放得太松,沒有可放的了。你的絕世之美我會永遠記住,這就是我們的友誼。”
  冰清圣女轉過身去,冷冷地說:“你口是心非,怎能讓人相信。”
  吳暢笑了:“這話用在誰身上都可以,唯獨對我不合适。我又不會傷害你,何須口是心非?”
  冰清圣女突地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說:“你是個大好人,這下樂意了吧?”
  吳暢哈哈一笑:“得你一贊,可不容易呢。”
  冰清圣女盯了他兩眼,笑問:“你再教我什么功夫?”
  “教訓和尚的妙招儿。當然,俗人挨上也別想活,我也受不了。”
  冰清圣女眼睛一亮,快樂地說:“真的?”
  “和尚們會告訴你的。”
  冰清圣女欣然道:“既然這么好,我學。”
  吳暢飄然一動,右臂一擺,做起示范動作,又把內气吞吐气象,意气相合之景,解說清楚。
  冰清圣女是相當聰明的,一點就透,一個時辰的工夫,就把“佛冥掌”練得純熟。
  象她這种內外合一的美人百里江山不過出一個,哪有傻子。
  不過她使出的“佛冥掌”与吳暢的又有不同,揮手之間,她的“佛冥掌”又多出几分美意,更是了不得。吳暢被籠罩著一層人格美的“佛冥掌”惊了一下,好久未語。怪哉,什么被她使出來都是美的,可見美的力量是多么堅毅。
  冰清圣女也感到了愉悅,心跳不已,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她感到人格神的复种新意,那是飛動的、更加复雜的美麗。
  一片麗影飛流,瞬間消失在她的掌心里。
  吳暢道:“你成功了,我也完成了任務。”
  冰清圣女笑道:“有這么容易嗎?你匆匆离去是不合适的。”
  “那你說我什么時候可以离去?”
  “相會總有緣,分別亦有時。這是不用問的,你會很快明白這個問題。”
  “這是很危險的。”
  冰清圣女笑吟吟地說:“一個人心若如明鏡,不留半點邪,還怕什么危險呢?”
  吳暢搖了搖頭。
  冰清圣女見他呆了,嗔道:“原來你也是個怕死鬼,好有趣。”
  吳暢咳道:“我是個老實的人,你別冤枉好人。”
  冰清圣女神色一變,輕問:“你既然是個老實人,那么你告訴我,你見過的最好的人是誰?”
  吳暢笑道:“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是我,最美的人是你。多答了你一句。”
  冰清圣女一樂:“你喜歡不喜歡美人?”
  “太喜歡了。沒有美人,這几乎算不上世界。”
  “你造謠胡吹,害得我做人艱難,是不是這個原因?”
  “你比我還明白,我都弄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既然敢說,又弄得滿城風雨,何以那么怕,一點也不敢做呢?”
  吳暢苦笑道:“老天是老大,我是老二,我能怕什么?我确實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正因為這樣,我不想傷害你。我摯愛美麗,自然把你看得圣洁無比。”
  冰清圣女有些傷心地說:“你已經坑了我,“這是不可挽回的,任何試圖補償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再沒人會把我當成以前的圣女……”
  吳暢和婉地說:“人都是要變的,以前的那個圣女只能留給過去,沒有眼前的變化,你就感覺不到現在的自己,一個更完美的你。”
  冰清圣女忽然有了淚光,一副十分凄然的樣子:“可惜我不是你,只能按我的方法思想自己。”
  吳暢歎了一聲,望著她久久無語,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傷害一個可愛的人比殺掉一個坏蛋嚴重得多。
  兩人相對無言站了好一會儿,冰清圣女問:“你能在這里呆上几天嗎?”
  吳暢一惊:“干嗎要這么長時間?”
  冰清圣女傷心地說:“也許我活不長了……
  她的聲音是哀涼的,充滿凄切的意味。
  停了片刻,他溫和地笑道:“圣女,你怎么能有這樣的念頭呢?天生你不易,第二個難找,恒河水清且漣漪,無你不多嬌。你若尋短見,這里的靈气會全跑了。
  冰清圣女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吱聲,仿佛她心念已定,別人勸不了。
  吳暢急道:“圣女,沒有什么理由可以讓你這么做,你難道就經不住一句玩笑?
  那些心怀叵測的人与你本就不是同一流,他們的胡言亂語值不得听的。万里江山自有高,何怕荒草?”
  冰清圣女低聲道:“你不了解這里的事。你可以自由自在,而我不行。”
  吳暢見她如此固執,傻了眼。他莫名其妙一笑:“我想你的美麗絕不是來自固執,不可以看開一些嗎?”
  “人總是要死的,与其老丑而死,不如鮮麗而去。明白活著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但美人也絕不是為了這一時刻。”
  “我是無奈的,不得已呀?”
  吳暢苦笑道:“謊話与謠言是殺不死人的。只要你跳開去,別理它,誰能奈何你?”
  “我是女人,跳不開的,只能屬于這一方水土。我無法和你一樣,無視一切。
  敢反叛的,只是個別的。”
  “你何不也成為個別的?”
  “我沒法儿個別,這就是我。”
  “你鐵了心這么做了?”
  “我從不開這樣的玩笑。与你相處一起,絕對有別的意義。這意義對女人來說僅有一次,有難以想象的可貴。”
  “你何必這么傷害自己呢?”
  “傷害來自你,不過我不想怪你罷了。也許這是命,我們只能這么走到一起。”
  吳暢無活可說,唯有歎息。
  正在這時,忽听教堂外傳來響聲。艾米爾与瑜清走過來,滿臉歡容。
  冰清圣女略微有些不自在,把臉儿轉向一邊。心中有些羞,也有些空茫。
  艾米爾笑道:“看你們的神態,合作得一定十分愉快。”
  吳暢微微一笑:“教主允許的事儿,不會有個坏。一切來得都很自然。”
  “那么好。”艾米爾樂哈哈地,“我有好吃的請你。”
  她輕輕一揮手,几個少女抬進來許多東西。拉過來一張桌子把東西擺上,呵,全是別致的玩藝儿。碟儿盤儿里的湯滿滿的,里面的物件全是整個的。中間的白玉盆里是清湯,熱气騰騰的,不知干什么用的。
  吳暢沒經過多少正規的場面,一切隨意而為,對吃喝場上的規矩知之甚少。不就是吃么,講那么多規矩干什么呢?也許各國人都受無規矩不成方圓的影響,還是對吃作出許多限制,不知這是針對君子的還是對小人的。
  椅子擺好了。艾米爾笑道:“這是特意為你准備的,請吧!”
  吳暢淡然一笑:“教主這么抬愛,我真有點儿受寵若惊。這些玩藝儿我是很少吃過的。”
  瑜清說:“這回就放開膽子吃吧,管你個夠。”
  艾米爾輕輕儿一招手,几個人坐到桌旁。
  艾米爾笑吟吟地問:“在中國,請人吃飯要喝酒的。我們就照你們的規矩辦,喝什么酒?”
  吳暢笑道:“我是很少喝酒的,尤其不和女人一起喝酒。你們若堅持要喝,隨意可也。”
  艾米爾說:“我們這儿有种特產,名為‘飲儿冬’,喝進肚里不熱,倒有點儿象過冬一樣,從里向外冷。一個人若能喝上三碗,保證他一輩子都十分清醒。”
  吳暢點頭說:“這樣的酒倒挺稀奇,沒喝過。我知道喝了酒身上發熱,不知道也有喝了發冷的。喝三碗清醒,喝五碗豈不肚子里要結冰?”
  “不錯。要喝上七碗,人都挺硬,要成冰。”
  吳楊笑道:“這樣的酒一定十分珍貴,你們用它款待我,待我真是不薄,讓人感動。”
  艾米爾說:“你對彌羅教有功,我們豈能虧了你。要知道,我是從來不陪人喝酒的。”
  吳暢几乎要站起來表示謝意了,連連點頭。
  瑜清給每個人倒上一碗酒,笑道:“喝酒不能無戲。我們不妨也玩個小游戲,輸了的喝酒。”
  吳暢點了點頭,笑道:“看來又要玩儿我。”
  瑜清一本正經地說:“只罰輸了的,你怕什么,也許你的運气最好呢。”
  吳暢笑說:“恐怕只有報身佛會這么說。”
  “你不愿這么做是嗎?”冰清圣女忽問。
  吳暢一怔,連忙否認:“我有責任保護婦女,怎會不愿意呢?”
  瑜清笑道:“你樂意就好。”
  她拿著一片小鋼板搖晃著說:“這銅板上有像,一面是男的一面是女的。銅板傳到誰的手中,不管面對你的是女的還是男的,你都報出自己的性別。報錯了為輸,罰酒一碗;報對了無事。這十分簡單,無私可藏,對吧?”
  吳暢點了點頭,贊同她的說法。
  瑜清把銅板交給艾米爾,笑道:“教主,從你開始吧!”
  艾米爾接過銅板輕輕一笑:“女。”又交給瑜清。
  瑜清接過銅板飛快地傳向冰清圣女,輕笑道:“女。”
  冰清圣女僅用眼瞟了一眼銅板,輕吟道:“女”。便把銅板傳給吳暢,動作十分利索。
  吳暢接過鋼板,几乎不加思索地說:“女。”便欲傳銅板。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十分歡心。
  “你應該報的是自己的性別,你卻報了我們的性別。這回你輸。罰酒,快喝。”瑜清笑著說。
  吳暢無話可說,只有端起酒來。酒十分清冽,有股冷森森的气息。他看了一會儿酒中的自己,一飲而進。酒儿下肚,果然冷气催人,仿佛把一塊冰放進了肚子里。他皺了一下眉頭,沒有在乎,把銅板交給艾米爾。
  銅板又在几個人手中飛快地傳遞。
  三圈無輸。到了四圈,吳暢不由自主地又吐出一個“女”字。
  三人又笑,又罰他一碗。
  四個人玩了有半個時辰,銅板傳了九千遍,吳暢輸了十次,她們三人一次也沒輸。
  吳暢有些哭笑不得。真他奶奶的邪門!有時候傳急了嘴就由不得自己了。
  十碗酒下肚,他覺得腰硬得象石頭了,桌上的菜再好,亦無法吃得。他想動一下,手臂十分沉重,仿佛一切都不再屬于自己。
  肚里冷极了,有的地方猶如刀割。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妙,不由暗自盤算。
  很顯然,對方并不是真的請他,這是鴻門宴。可輸得這么不明不白,讓他說不出多么窩火。一輩子打鷹,終還被鷹抓了眼。
  他心中煩躁,表面卻十分沉著,猶如無事一般,手指頭在桌上不停地動著。
  艾米爾瞧了他一會儿,笑道:“你的感覺如何?”
  “不錯,有這一回,一輩子不需要冬天了。”
  “輸得服气嗎?”
  “十碗酒已在我的肚子里,難道這還不夠?”
  艾米爾哈哈地笑起來:“你真是個傻小子,連自己都守不住,偏向女人堆里鑽。”
  “這不能怪我,女人太多,我只一人,豈有不想套近乎的。”
  瑜清歎了一口气說:“真是不幸,你若成了冰,豈不白糟踏了一桌菜。”
  “不要緊,你可以讓它們也喝些酒,与我一同成冰,那時再吃它們不遲。”
  冰清圣女注視了他一眼,心里充滿了矛盾,是喜是憂她說不清楚,感到有些坐不住,另一根心弦在繃緊。這不是什么好事。
  艾米爾見吳暢遲遲不成冰,有些奇怪了,這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不怕凍?
  她想突然出手,把他打碎,又怕他拼命反擊。
  她輕輕歎了一口气,決定再等一會儿。能用時間解決的,何須大動干戈?
  片刻,她突見吳暢的鼻孔向外冒冷气,睫毛上也忽儿有了霜,心頭大喜,這小子要完了,內腑之气一盡,沒他的喘頭了。
  她壓往心頭的狂喜,細細觀察吳暢的變化。
  吳暢知她心里正樂,平靜地說:“你仔細些看,每一塊冰都是你的歡樂。”
  “不錯,可惜你身上的冰還不夠多。”
  “不要緊,再等一會儿,我不成冰,一定把酒還你。与女人打交道,我絕不小气。”
  艾米爾輕蔑地笑了:“酒喝進了你的肚子里,怎么還?”
  “這個難不倒我,可以讓它從一條小細道里流出來嗎。”
  “可惜你不是酒糟,這么流出來的恐怕不是酒了,驢馬也可這么干。”
  “那有什么關系呢。你可以再騙別人嗎。”
  瑜清笑道:“好小子,你有本事就流出來。”
  吳暢故作輕松地說:“自然會流出來。”
  艾米爾打量了他許久,吃不准他的深淺,想讓冰清圣女傷他,又怕弄巧成拙,反而救了他。
  左右為難之際,從吳暢口中噴了一地黃水。
  艾米爾見狀,樂嘻嘻地說:“你若能站起來走三圈,我們的圣女就下嫁給你。”
  吳暢看了她一眼,反問:“我若走上九圈呢?”
  “那你就是負義漢了,圣女就不再理你。”
  吳暢一攤手臂,笑著說:“我這個樣子是動不了的,倒轉三圈還差不多。”
  瑜清心一橫,舉臂欲擊,吳暢忙道:“坏了,我的舌頭結了冰,我嚼你們听。”他用力咬下去,果然是嚼冰的聲音。
  瑜清不由有些遲疑了,這小子實在古怪,大意不得,身處絕境的人往往愈狠。
  吳暢見她們拿不定主意,忽儿高聲叫道:“千曲酒香穿腸過,獨一無二酒中仙,美人呼之不上船,只識暗里自偷偷看,俏哉!”
  丰哼賢哼了一聲:“胡言亂語!”
  吳暢沖她嘻嘻一笑:“我處在你們的‘保護’之下,舍此還能做些什么呢?”
  艾米爾忽道:“圣女,你不妨在他身上試一下掌法,這是證明他有沒有騙你的最好辦法。”
  冰清圣女輕歎了一聲,雙目閃出慌亂的光來。她不想在吳暢身上施展身手,這樣有點儿太過份了。她忽閃了几下睫毛,向他投去美麗而又無奈的謙意。
  吳暢心中大惊,卻輕松地笑道:“圣女,你可以滿足她的要求,我不會有事的。”
  瑜清叫道:“你若無事,就說明你又耍了花招,毫無信義可言。
  吳暢淡淡地說:“大師,你太性急了,沒說過一句完全中听的話。她若揮掌擊你,那情況就全不同了,你會后悔的。”
  艾米爾忽儿厲聲道:“圣女,不要再猶豫了,別信他的鬼話,快動手吧!”
  冰清圣女的身子一顫,眼睛有些發濕,感到自己的心靈里正展開一場激戰,比外面的爭斗更有聲有色,究竟為了什么呀?
  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兩步,輕輕舉起右手,仿佛舉起一把漂亮的刀。
  吳暢盯了她一眼,閉上眼睛,這時候多耗一分神都是自討苦吃,他沒有把握不會死去。當然,這時消失是殘酷的,但也是自找的,亦無話可說,遺憾將從此斷裂……
  冰清圣女稍微平定了一下心神,纖纖掌在胸前一繞,几乎划了一個圓,美麗的手掌頓時籠上一層彩气,急晃一下,向前拍去,“佛冥掌”驟然使出。
  這看似輕柔的一下,在吳暢身上露出不妙的端倪。他微微震了一下,身上發出碎冰般的脆響,十分恐怖。
  冰清圣女心中有些難過,把頭轉向一邊去。她不愿看到吳暢痛苦的樣子。
  艾米爾与瑜清惊詫不已,半晌無話。
  脆響消失之后,吳暢睜開眼睛,笑道:“好厲害,剛才的刑震差點儿把我分成許多小塊塊。”
  艾米爾冷道:“你果然藏了私,這算是傳功嗎?”’
  “吳暢無可奈何地說:“你的相象這么惊人,讓我如何解釋一切辯白都多此一舉。”
  “那你為什么沒死?”
  吳暢苦笑道:“我傳她神功的目的不是為了我死。這閻王清楚,你去問他去吧!”
  瑜清冷冷地說:“你可以躲過一次,躲不過二次,我們還可以合擊。”
  吳暢輕輕地搖頭道:“一個聰明人在死亡的邊緣溜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原地,那他至少有了兩种躲避死亡的方法了。
  你們最好還是安靜一下好,我們本就不是死對頭,何須這樣相逼?”
  艾米爾哼道:“你說了這么多,我看對你也沒什么好處,你要想讓我們原諒你,需要改變的不是我們,而是你自己。”
  “怎樣改變才符合你們的口味?”
  “留下來,永遠臣服,死心塌地。”
  吳暢歎了一聲:“這主意不錯,可惜不合我的性格。放眼江山万里雪;何以能讓我臣服?”
  艾米爾一聲怒叫,飛身而起,玉臂划起千條影,擊向吳暢頭顱;瑜清雙掌微合,飄然一封,欺身向吳暢拍去;冰清圣女猶如彩團一旋,“佛冥掌”再次使出。
  三人合而擊之,威勢駭人之极,仿佛面江破壁國龍去,一聲迸摧,響徹天地。
  吳暢身難動,微微一笑,似眠欲醉,不問東風万里去。閉上眼睛,不知天下有你我。
  “扑扑砰”几聲響,掌都擊實,而吳暢卻沒有死,腦袋也沒有破。三個人都覺惊奇,縱是石人也該碎了呀!
  吳暢搖晃了一下腦袋,笑道:“你們別枉費心机了。酒能凍我一時,凍不了我一世。畢竟是我喝它,而不是它吃了我。”
  艾米爾沉默了一會儿,口气緩和了許多:“你是怎么解的酒毒?”
  吳暢笑道:“只要我心中無毒,它豈能奈何我?這點小陣勢,我還沒放在眼里。”他又吹起來了,只要有机會,他就忘不了自吹自擂。
  冰清圣女心中十分矛盾,低下了頭。
  吳暢看了她几眼,心中有些納悶。這可是奇了,她殺人的時候也是這么美麗,仿佛在鄭重地宣告,她才是受害者。誘一個絕代美人去殺人,不是莫大的罪過嗎?
  他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艾米爾恨道:“你看不起這點小陣勢,這點小陣勢卻放不過你,永遠也不。”
  吳暢咳道:“女人真是麻煩,碰上就糾纏不清,聰明人遇上也會肚子疼。”
  他揚起頭顱,注視了一會儿教堂外的樹木,心儿飛向遠方。
  冰清圣女幽歎了一聲,向教堂外走去。
  艾米爾暗示了一眼瑜清,瑜清馬上跟了出去。
  吳暢半歪著頭坐在那里,毫無反應。
  艾米爾輕徑一笑,坐到吳暢對面,看他還能搗弄什么。
  吳暢沒有理會她,半閉著眼睛似要睡去。
  艾米爾不由有些嫉妒,這個渾小子,大敵當前竟如沒事的一樣,難道你真的是鐵打的金剛?她輕哼一聲,惡念頓生,出其不意也許可以把他毀去。這里不是屬于他的世界,不能讓他這么自如。
  她眼珠儿轉動了兩下,右掌輕輕儿一旋,抖振而出,晃出一溜掌影襲向吳暢的太陽穴。
  她出手快极,吳暢還沒有反應,她掌儿就已中吳暢的面皮“扑”的一聲輕響。
  吳暢的身子猛一搖晃。艾米爾已站起,等待應敵。
  吳暢沒有動,僅輕輕翻動了一下眼皮。
  艾米爾不由一喜,這小子又難道在故弄玄虛?那不妨給他點厲害的瞧瞧。她向教堂外瞟了一眼,奔向門外。
  吳暢忽道:“別走,拿刀也是沒用的。”
  艾米爾心頭一震:“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拿刀?”
  “因為我處在你的位置上也會這么想。”
  艾米爾哈哈地一陣快笑,說:“你确是個老實人,怎么就不愿留下呢?”
  吳暢歎道:“也許我還沒有老實到你的程度吧,只有离去。”
  艾米爾有些惋惜地說:“圣女已愛上了你,可你卻要負她了,這是多么的不合理呀!在我們這里,圣女是不許嫁人的。我讓她嫁給你,是格外開恩了。而你竟不識抬舉,要讓她流出多少淚啊!你無事生非,又一定了之,想過別人嗎?你的俠情在哪里?”
  吳暢苦笑道:“我是個窮光蛋,只有對不起。”
  艾米爾哼了一聲:“你太自私,無情無義。為了自己可以不顧別人的一切,何問生死?”
  吳暢一愣,感到茫然,自己真是這個樣子?
  艾米爾冷冷一笑,飄然而去,整個教堂留給了吳暢自己。四周一片死寂,到處充滿刀一樣的銳利,吳暢感到刺痛。
  過了許多,也許西邊也沒了太陽,吳暢的身邊又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來人是冰清圣女。
  她神色有些凄楚,眼角仿佛剛落下淚珠,有些濕漉漉。她走得很靜,唯恐惊動了吳暢。
  在這种時刻,她來干什么?吳暢有些不自在,心中有苦說不出。
  她走到他身邊,輕輕歎了一聲:“你好些了嗎?你別怪我,我是身不由己,心中亦苦。”
  吳暢沒有吱聲,沖她露出一些笑意。
  冰清圣女坐到他身邊,看了他一會儿說:“也許你不得不留在這里,這樣最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吳暢淡淡地問:“這酒是什么做的?”
  冰清圣女搖了搖頭:“難道酒比我更有談頭?”
  “你是說不盡的,所以也不必再說。”
  “你能走動了嗎?我扶你一下吧?”
  “我還不太老,怎么能讓你扶呢。”
  冰清圣女低頭思忖了一會儿,哀涼地說:“誤會已深,今生怕難以說清了。”
  “沒有誤會,我永遠不會怪你的。你可以負我,我絕不再負你。”
  冰清圣女的身子一顫,有些激動。沉默了一會儿,她柔和地說:“走吧,我可以背你。”
  吳暢搖了搖頭:“我是個男人,怎好這么走路。你只要轉過身去別看我就行了,我會跟著你的。”
  “干什么要這樣?”
  “我要走動一定十分難看,我不想讓你瞧見。”
  “你不會扔下我偷偷离去吧?”
  “這說明你對我還缺乏了解,我絕不會欺騙你的,就象不欺騙她一樣。”
  冰清圣女一笑,飄然而行,仿佛一股春風。
  吳暢雙手用力向桌上一按,彈身而起,向前落下,借落地之力再一次彈起,悄無聲息。他就這么在冰清圣女身后跟著。局外人見了一定會覺得十分滑稽。
  兩人出了教堂,順著一條小道向東北而去。走不多遠,進了一處院落。
  冰清圣女徑直走向一座漂亮的房子,吳暢快速跟了進去。冰清圣女一轉身,吳暢已坐到一張椅子上。
  冰清圣女欣然一笑:“這是我的屋子,你就住吧,我會伺候好你的。”
  “你到哪里去住?”
  “和你住在一起,我們有這個權力了呢,既然擔了個虛名何不做真夫妻?”
  吳暢的心一陣狂跳,暗自叫苦。
  冰清圣女把纖纖手放到他的肩頭,十分甜柔地說:“我來幫你放松一下,也許用不了几天你就會恢复自然的。”
  驀然,一聲陰冷的怪笑傳來。
  吳暢打了一個冷戰。
  冰清圣女也有些心跳,她輕輕走到一邊……
  一股陰風儿吹來,周圍頓時充滿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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