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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想灌醉她


  “刀呢?”
  “看不見刀。”“為什么?”
  “因為听見刀聲時,已經看不見刀了。”“刀聲?”
  “刀聲一起,人己死。”
  “所以只听見刀聲,看不見刀?”
  “是。”
  昨夜回房后,躺到床上,葉開才發覺自己的背上在不知不覺中已被冷汗濕透了。
  想起大廳上的元形之戰,若不是白依伶出來解危,葉開還真無法想出后果會如何?追風叟、月婆婆五十年前就己是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了,雖然現在年紀大一點,但武功這一門學問是不分年紀老少的。
  而且追風叟和月婆婆的額頭均隱隱露出淡淡的紅光,這种現象只有在內功已達到了“運轉自如”時才會出現。
  大廳上的元形交手,表面上看來仿佛是葉開占了优胜,但葉開知道,除非他搶先出招,而且要一出手就用到“小李飛刀”,否則五十招之后,葉開必敗。
  照昨晚的情形看來,馬空群仿佛不認識追風叟和月婆婆,更不知道白依伶和他們很熟。
  由追風叟他們的口中,得知白依伶這几年來一直和他們,還有一位“王老伯怕”住在一起。
  由這一點或許可以證明白依伶是白依伶,不是馬芳鈴,但葉開知道,她總不可能是白天羽的獨生女儿。
  她真正的身份恐怕連追風叟、月婆婆還有那位“王老伯伯”都不知道。
  她究竟是誰?如果能知道她的身份,或許就能揭開万馬堂這次的秘密。但是這又談何容易?如果白依伶真是秘密的關鍵,那么她的防護工作一定做得很好,要想解開,可能必須付出一筆很大的代价。
  旭日東升。
  太陽像是剛剛睡醒的處女張開朦朧的眸子般,將眼睛里的柔柔光芒投向床邊的情人。
  西方的天空還呈現出陰霆的灰色,晨曦已從東方照人了葉開的房間。
  他一夜未眠,他竟然想了一夜事情,但眼睛卻一點倦意都沒有,反而有一种興奮的光芒出現。
  他一骨碌地跳下床,在床邊做了六七十种奇怪的姿勢,他的身体就好像一根面條般可以隨著他的思想任意彎動扭曲。
  在床上躺了一夜,而且沒蓋被子,手腳都已經要被這邊城的寒意凍僵了。
  所以他一下床,就赶緊地做這些怪异的動作,做到第十一個姿勢時,他全身上下都已開始溫暖,等他停下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精神振奮,容光煥發,心情也愉快极了,就仿佛一個睡飽了覺,養足了精神的人一樣。
  葉開精神抖擻地打開房門,將自己迎向可愛的陽光里。
  林梢搖動,陽光閃爍地射人樹林里。
  地上還是潮濕的,樹葉上還殘留著昨夜的霧水。
  風吹葉動,葉動珠落。
  踩著剛落下的露珠,葉開已走人了這片仿佛在世界盡頭的原始森林。
  這個樹林是在群山合抱的一個山谷盆地里,山勢到了這里突然低凹,所以風都是從上面灌了下來的。
  現在雖然是夏未,雖然還未到樹葉凋零的季節,可是地上已有了落葉。
  就像是一個人往往會因為很多种原因要离開他的家一樣,葉子也往往會因為很多种原因而离開它的枝。
  葉開慢慢地走著,慢慢地走人森林最深處的一個遠离紅塵的綠色叢林最深處。
  風依舊在吹,風中依舊充滿了從遠山帶來的木葉芬芳。
  驕陽雖艷,陽光卻照不透這濃密的原始叢林,四下一片濃綠,濃得化也化不開,綠得就像是江南的春水。
  除了這一片濃綠和葉開之外,天地間仿佛什么都沒有了。可是在每一個濃密的陰影中,卻又仿佛潛伏著不知名的怪獸,在等待机會,沖出擇人而噬。
  風吹葉動,葉動珠落。
  “沙沙”的響聲,在葉開的腳步問散了出來,他已看見小山丘。
  小山丘。
  一環黃土,無限荒涼。
  這么平常的一個小山丘,會有傅紅雪所說的那樣詭秘景象嗎?葉開不禁疑惑地看著小山丘,仔仔細細地看,四周繞了一圈,怎么看都看不出它有何怪异的地方來。
  伸手摸了一下小山丘,順手抓了一把黃土起來,土雖然是濕的,卻和別的地方的黃土一樣,湊近鼻子聞一聞,味道也是一樣。
  葉開將手掌傾斜,讓手中的黃土慢慢地歸還大地,臉上滿是沉思之色。
  “會不會是找錯地方了?”
  不會,葉開在心中否認著,他又看了小山丘一眼,奇怪,怎么沒有見到傅紅雪所說的情景呢?時間不對吧?應該像傅紅雪一樣,在凌晨的時候來,或許這個小山丘和怀春的少女一樣會害羞,白天羞于見人,晚上才敢露面。
  一想到怀春的少女,葉開就想起昨天在相聚樓見到的那位身穿白衣、目露怨婦般寂寞的蘇明明。
  想到蘇明明,葉開的嘴角剛露出微笑時,就听見了她的聲音。
  “想不到你也知道這個小山丘。”蘇明明忽然從濃綠陰影處走了出來:“更想不到你對這個小山丘也有興趣。”
  想到這個人,而又能馬上見到這個人,實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你又怎么知道這個小山丘?”葉開笑著說:“難道你對這個小山丘也有興趣?”
  “我當然有興趣。”蘇明明也笑了:“我從小就讓這個小山丘的傳說迷死了。”
  “小山丘的傳說?”葉開精神一振:“你能不能說來听听?讓我也迷死了。”
  “我是可以說給你听,可是你要怎么報答我?”蘇明明笑得還真好看。
  “請你吃一頓。”葉開說:“或者帶你到江南去玩一趟?”
  “江南?”
  江南也只不過是兩個字而已,可是听到這兩個字,蘇明明眼里已露出了夢一樣的表情,她忽然曼聲而吟:“重湖疊獻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听蕭鼓,吟賞煙霞。异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這是柳永柳屯田的詞。”葉開說:“沒有到過江南的人,都想到江南去,可是如果你到了江南,你就會怀念邊城了。”
  葉開的眼里忽然露出了另一种离愁。
  鄉愁。
  他的夢在江南。
  江南在他的夢里。
  他的夢中充滿了浪子的悲傷和游子的离愁。
  三宁靜美麗的江南,杏花煙雨中的江南,柔櫓聲里多橋多水多愁的江南。
  蘇明明的聲音也變成像是江南般遙遠:“你的故鄉是江南?”“江南是我長大的地方。”葉開淡淡他說。
  “那么你的家鄉在哪里?”
  在哪里?邊城。
  邊城就是葉開的家鄉。
  邊城是他出生的地方。
  邊城也有著他的夢,只是惡夢而已。
  惡夢雖已遠,邊城卻依舊,人呢?白天羽夫婦——葉開的爹娘,他們已……葉開忽然用力甩了甩頭,就仿佛想甩掉惡夢般,然后他又笑了。
  “浪子四海為家,到處流浪,人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葉開笑著說:“說說你的小山丘傳說吧!”
  在酷熱如烘爐的荒漠中,在熱得令人連气都透不出的屋里,你依然可以看到遠處高山上的皓皓白雪。
  在你已經快熱死的時候,遠處的雪峰依然在望。
  只有在邊城,你才能看見這樣的奇景,等你身在邊城,親眼看見這种奇景,那么就算你不是藏人,你也應該能了解,藏人的思想為什么會如此浪漫?如此神秘?如此空幻?這种思想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造成的,經過了千百代浪漫、神秘而美麗的生活后,會產生許多的神話。
  有最浪漫、最美麗的神話,也有最神秘、最詭异、最恐怖的一种神話,就是“千年惡靈”。
  “古老相傳,在大地的邊緣,在世界的盡頭,有一處比天還高的山峰。”蘇明明的聲音仿佛來自那座山峰:“山上不但有万古不化的冰雪,有百年一見的奇獸,而且還有种比惡鬼更可怕的妖魔。”
  “你說的是不是圣母之水峰?”葉開問。
  “是的。”蘇明明又說:“在峰上的妖魔就是千年惡靈,它不但可以附在任何東西上,甚至已煉成了人形。”
  她怨婦般的眼睛忽然露出种奇怪的光芒,仿佛在眺望著遠方某一處充滿了神秘、妖异而邪惡的地方。
  葉開仿佛也被她這种神情所迷惑。
  “就在千所惡靈煉成人形的那一天,它來到了這個山區,統治著這里的人。”蘇明明說:“這里的人被它奴役了將近一百年,才出現一位救星,才出現一位‘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葉開問。
  “神的使者來到了這里和千年惡靈斗了七七四十九天法之后,才靠神的一個‘法缽’將千年惡靈鎖在這個小山丘內。”
  “鎮壓?”葉開又問:“不是殺死?”
  “千年惡靈是殺不死的,它只是被‘法缽’鎖住而已。”蘇明明說:“神的使者告訴這里的人,這個小山丘絕不能挖開,否則會讓千年惡靈逃出。”
  “那么這個千年惡靈至今還被關在這個小山丘里?”葉開看著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山丘:“它被關了几年了?有沒有一百年?”
  “四百五十六年。”蘇明明說:“它己被關在這里有四百五十六年了。”
  “四百五十六年?”葉開有點惊訝:“你怎么記得那么清楚?”“我算過。”蘇明明忽然笑了:“我祖父在我小的時候告訴過我,千年惡靈被捉的那一年正好是前六次彗星出現的那一年。”
  “前六次彗星出現?”
  “今年是第七次。”蘇明明說:“每隔七十六年出現一次,前六次不就正是四百五十六年嗎?”
  “前六次?彗星?”葉開沉思著,過了一會儿,又問:“那么你知不知道千年惡靈出現的那一年到被神的使者鎮壓后那一年一共距离多少年?出現的那一年是不是也是慧星出現的那一年?”
  “不知道。”蘇明明說:“只知道千年惡靈出現的那一年,天空中曾有過异象。”
  “异象?”
  什么樣的异象?是不是也是彗星掃過天際的异象?葉開依稀記得古時候的人將替星稱為“掃把星”,因為它不但有一個長長的、像是掃把的尾巴,而且它每次出現都帶來了不幸。
  今年它又帶來了什么樣的不幸呢?死人复活?古老的傳說,古老的惡靈。
  這個小山丘里真的有一個古老的惡靈?它真的還活著?艷陽從樹梢投射下來,將樹葉舞動的影子映在小山丘上。
  面對著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丘,葉開實在難以相信它的傳說。
  這世上如果真的有這种千年惡靈存在的話,那么江湖上的人又何必千辛万苦地去練什么稀世武功?又何必去爭強斗胜?你武功再高有什么用?你勢力再大又能怎么樣?也抵不過千年惡靈的魔掌。
  這么詭秘的傳說,這么怪异的神話,葉開不知是相信?是不相信?他不禁迷惑了。
  蘇明明那如怨婦般寂寞的眼睛,凝視著葉開:“你在怀疑這些傳說?”
  “不是怀疑,我簡直就難以相信。”葉開苦笑:“這本來只是种古老美麗的傳說而已,沒有親眼看見,有誰能相信它到底是真?是假?”
  蘇明明忽然露出种神秘的笑容:“是真是假?謎底就在這個小山丘,我們挖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挖開?”
  蘇明明點點頭。
  葉開再次將目光落在小山丘上,沉思了一會儿,才開口:“這是解開謎底的唯一辦法。”
  他抬頭看著蘇明明,接著又說:“你不怕里面万一真的有千年惡靈?”
  “管不了那么多了。”蘇明明忽然露出种狂熱的神情:“從小我就期待著這么一天。”
  “怎么挖?”葉開笑了笑:“用雙手?”
  四用雙手挖是可以,但是太費事了,還好蘇明明已帶著工具來,她從樹蔭處拿出了兩把鐵鋤。
  葉開看到她居然帶了兩把工具來,不禁苦笑:“看來你早有准備了,你早已算准我會幫你挖。”
  蘇明明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笑笑,遞了一把鐵鋤給葉開,兩人展開了挖掘行動。
  樹影搖動,鐵鋤上下,汗珠一滴滴從額頭上沁出,滴落在本就已潮濕的泥土。
  越挖,蘇明明臉上狂熱就越明顯。那充滿寂寞哀怨的眼神揉合著興奮的光芒,散發出一种無以名狀的激情,更增添了她的魅力。
  她挖得比葉開更起勁,看來這古老的傳說已在她的心里生了根、萌了芽,她對于解開這千年的秘密,比葉開更心急。
  葉開當然也想知道這個小山丘的秘密,可是目的和她不一樣,如果照傅紅雪所說,這小山丘會射出一种“變成人”的光束來,那么這個小山丘里一定就有著“合理的解釋”,或是“合理的裝置”。
  葉開想知道的就是這一點,可是最近他遇到的事,哪一件又能用“合理”兩個字來解釋呢?一個隨隨便便、到處可見的小山丘,真的藏有千年惡靈嗎?真的會射出那种“變成人”的光束嗎?日已當午,風卻更急。
  風聲呼嘯,風吹身体如刀割。
  小山丘很快地就被夷為平地,露出那塊青石板,在白天看來并不完全是白色的,而是帶有淡淡的青色,淡得就仿佛多年來未曾飲過人血的刀鋒般。
  “看來這千年惡靈己被壓成一塊青石板了。”葉開看著青石板而笑著說。
  “不是被壓成青石板,而是被壓在青石板下面。”蘇明明也笑著說。
  扶著青石板,葉開和蘇明明不禁地對看了一眼。
  如果真的有什么千年惡靈的話,這塊青石板將是放掉它的鑰匙,雖然急著想知道這千年的秘密,但真正到了緊要關頭,兩人也不免遲疑了一下。
  一看見蘇明明的眼神更熾熱,葉開輕輕他說:“掀吧!”
  坐馬沉腰,雙手貫人力气,用力一提,怪怪,這塊青石板還真重。
  蘇明明的臉已因用力而轉紅了。葉開只好在力气里再加點“內力”,然后隨著一聲“起”,青石板已被掀至一旁了。
  沒有白煙,沒有光束,也沒有什么异聲,只有一股惡臭扑鼻而來。
  蘇明明掩著鼻嘴,退后了二步:“好臭呀!”
  葉開雖然沒有掩鼻退后,鼻子卻也皺了起來,他在自己臉前,用手揮了揮空气,然后定眼看向洞內,只看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蘇明明看見他眉頭一皺,也顧不了惡臭,立即上前一看,不禁脫口:“什么都沒有呀!”
  青石板一掀開,下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長形的洞而已,洞內連只螞蟻都找不到,不要說什么千年惡靈了。
  “怎么可能呢?”蘇明明瞪大了眼睛,眸中的那股熾熱已逐漸消失。
  “說不定千年惡靈耐不住寂寞,早已偷跑出去了。”葉開又一笑。
  “費那么大的力气,結果什么也沒有看見。”蘇明明失望他說。
  “雖然什么都沒有看到,卻可以吃了。”
  “可以吃?”蘇明明一愣:“吃什么?”
  “吃飯呀!”
  在菜還沒有端上來之前,蘇明明看了這小飯館一眼,然后就問葉開。
  “為什么不到我姐夫那儿去吃?”蘇明明說:“相聚樓里什么都有,為什么不去那儿吃?”
  “那里要什么,都得自己來,這是麻煩之一。”葉開說:“如果你姐夫蕭先生看見我和你在一起,保證他一定會對你說我是大色狼,這是麻煩之二,還要听麻煩之三嗎?”
  “有麻煩之三?”
  “在這里可以避免遇見熟人。”葉開笑著說:“因為我想灌醉你。”
  “灌醉我?”蘇明明臉上惊訝的表情,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是裝出來的:“為什么要灌醉我?”
  “男孩子要灌醉一個女孩子,通常都有好几百种理由。”葉開說:“我敢跟你保證,那好几百种理由絕對比不上我這一种理由好。”
  “你這一种理由是什么理由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葉開笑得好神秘。
  蘇明明又想問,這時小二剛好將酒菜端了上來,所以她只好停了下來,等小二离去后,她急著說:“你不說,我就不喝。”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先喝。”葉開笑了:“只有先喝酒,你才能知道我這种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
  酒在樽里,杯在手中,人在樽前。
  人猶未醉,酒已將盡。
  他們已喝了一個多時辰了,卻一點酒意也沒有,尤其是蘇明明,她越喝,眼中的寂寞卻越濃,濃得就仿佛百丈下的深潭沉水。
  在喝下第一杯,葉開就知道今天要想灌醉蘇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了,自己如果能保持不醉,就已是他的造化。
  喝一杯酒,吃一口菜,這是蘇明明的喝酒方式,一個多時辰下來,少說也有三十多杯酒了。
  三十杯酒,三十口菜,葉開真怀疑這些酒菜怎能裝得進蘇明明的肚子,看她瘦瘦的,食量還真大。
  葉開酒是還可以喝,菜卻已是不敢領教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搖搖頭地歎口气。
  “你歎什么气?”蘇明明問。
  “我真是一個很蠢的男人。”葉開說:“居然想去灌醉一個在邊睡長大的女人。”
  他又歎了口气:“我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蘇明明“噗嗤”笑出:“才喝一個多時辰而已,你就已喝不下了?”
  “是菜吃不下。”葉開笑了:“酒嗎?再喝三個時辰,大概還撐得住。”
  他抬起頭,看著她,又說:“你呢?”
  蘇明明沒有馬上回答,她先笑了笑,先喝了一杯,再將空杯倒滿,然后才看著他:“你知道我從几歲開始喝酒?”
  “十五歲。”
  “十三。”蘇明明說:“我十三歲的時候,就已有很多人想灌醉我。”
  “結果呢?”葉開問:“被灌醉几次?”
  ——這個問題,只要是男人,大概都想知道。
  “我說從沒有被灌醉過,那是騙人的話。”蘇明明笑著說:“只有一次。”
  “一次?”葉開搖頭歎息:“一次就已不得了了。”
  蘇明明當然知道葉開的意思,她笑了笑,才說:“那一次是在我姐姐嫁給我姐夫的婚禮上,被我姐姐灌醉的。”
  “被你姐姐?”
  “對的。”
  “你的酒量已經夠‘嚇死人’了,你姐姐不就連鬼都給她嚇死了?”葉開說。
  “我姐姐本就是‘拉薩’有名的‘酒公主’。”蘇明明說。
  “拉薩?伽十開微愣:“你說的可是藏人心目中的圣地拉薩?”“還有另外一個拉薩嗎?”
  “你和你姐姐都是在拉薩出生的?”
  “也是在那儿長大的。”蘇明明說:“我們姐妹兩人保證是拉薩的‘土雞’。”
  “土雞?”葉開又是一愣。
  “那是形容詞。”蘇明明笑著說:“在拉薩土生上長的人,都稱為‘土雞’。”
  五天連著地,地下黃沙,風沙滾滾。
  在邊城地方的食物,大概很少會沒有沙子的,吃一口食物,就等于吃一口沙,這也是邊城的特色之一。
  幸好葉開他們吃的這家小面館的窗戶,都糊著厚厚的宣紙,所以菜里的沙子就很少了。
  窗戶不但阻擋了風沙,也使得那烈日減低了威力,可是熱意卻更濃了。
  沒有風,也就驅不走熱气。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子的,有利就有弊,所以做人也就不必太斤斤計較。
  葉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再將手當扇子般的扇著,嘴里直呼气出來。
  大概是土生土長的“土雞”已習慣這里的气候,蘇明明不但一滴汗也沒有,臉不紅,气也不喘的。
  “看來你應該是江南的土雞。”蘇明明笑著說:“這才剛剛開始進入夏天而已,你就已這樣子,等到了真正的夏天時,你怎么辦?”
  “涼拌。”葉開也笑了:“我只有成大泡在水里。”
  蘇明明剛想笑出時,她忽然听見一個仿佛是小女孩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放心,到了那時候,你說不定人已不在這狗屎地方了。”
  剛听見聲音,蘇明明就看見一個小小的小老太婆忽然問已站在她面前了。
  葉開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可是他實在想不透月婆婆為什么會在這里出現?蘇明明不認得這個小老太婆,她從來也沒有見過這么奇怪的老太婆,而且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看見這么樣一個人。
  這個小老太婆看起來不但特別老,而且特別小,有些地方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老得多,有些地方看起來又比任何人都小得多。
  這個老太婆實在已經很老很小了,可是她臉上的皮膚卻還是象嬰儿一樣,又白又嫩,白里透紅,嫩得像豆腐,而且她的聲音居然像是個怀春的少女般嬌柔。
  蘇明明發覺這個老太婆實在絕透了,她差點要笑出來,因為她發現這個老太婆正用一种很曖昧的眼光看著葉開。
  葉開從十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被人盯著看,尤其是女人,到了三十一歲的時候還是時常被人盯著看,被各式各樣的女人盯著看,他早就被人看得很習慣,可是自從昨夜被這個小老太婆看了以后,他居然會被看得不好意思。
  尤其是現在,他居然又被月婆婆看得有點不自在,看得臉仿佛有點熱熱的。
  “你看什么?”葉開實在忍不住地問。
  “看你。”月婆婆回答。
  葉開故意歎了口气:“我已經是個老頭了,你看我干什么?”
  月婆婆也故意歎了口气:“我已經是個老太婆了,不看老頭看誰?”
  蘇明明本來不想笑的,卻偏偏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忽然發現這個小老太婆實在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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