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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巧識陰謀


  小魚儿一口气奔出數里,在荒涼的江岸倒臥下來。今夜,又是滿天星光,他做了這件事,總算出了口气,心里似己覺得輕松了些,但卻又有另一個沉重的擔子加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這一走,海紅珠心必定已碎了,他并末存心傷害這純洁的女孩子,但确已傷害了她。
  他仰天笑道:“你莫要怪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雖然也不愿意走,但我的行跡已露,再也設法子呆在你那里了。”
  天上的繁屋,就像是海紅珠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都在流著淚,向小魚儿流著淚,小魚儿的眼睛卻閉起了!。
  黎明時,小魚儿已遠遠离開了這地方,他茫無目的向前走,更窮、更髒,他都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天,他來到個不算很小的城鎮……城鎮的大小,其實也和他沒什么關系,他根本就遠离了人群。
  他不走大街,只走陋巷,他不知不覺在一家廚房的后門停了下來,這對他說來,真是种諷刺……所有高貴的香气,都不能令他動心,但這世上最庸俗、最平凡的味道,卻誘惹了他。
  這廚房最大,香气也最濃,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桶洗碗水倒了出來,倒了他一身。
  他既不生气,也不動,現在,他已懂得什么事才值得他生气,像這种事你請他生气,他也不會生气的。
  廚房后門里,卻探出張圓圓的胖臉來,陪笑道:“對不起,我沒有看見你。”
  小魚儿笑了笑道:“沒關系。”
  那張圓臉一笑,縮回了頭,過了兩盞茶的工大,又探出頭來,瞧見小魚儿還站在那里,竟笑道:“我這里還有些飯,你要是不嫌髒,就進來吃吧。”
  小魚儿又笑了笑,道:“好,謝謝你。”
  他既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也不客气,走進去就吃,一吃就吃了八碗,吃完了就站起來再笑了笑,道:“多謝。”
  那圓臉一直在瞧著他,像是覺得這小伙子很有趣,小魚儿拱了拱手就要走,這圓臉漢子竟笑道:“我這里少個洗碗的人,你要是愿意做,每天少不了有你吃的。”
  小魚儿想了想,笑道:“我吃得很多。”
  那圓臉笑道:“開飯館的,還怕大肚漢么。”
  小魚儿想也不想了,一伸手就提起水桶,道:“要洗的碗在哪里?”
  第二天,小魚儿就知道這里原來是“四海春飯館”的廚房,那圓臉漢子自然就是大師傅,名叫張長貴。
  于是小魚儿就開始每天洗碗,他發覺一個人若是躲在飯館的廚房里,那當真是誰也不會認出他來。
  這飯館生意并不好,客人散得很早,收了爐子,張長貴常會拉小魚儿陪他喝兩杯,聊聊天。
  小負儿喝的酒雖不少,但說的話卻絕不超過三句。
  有一天,鍋里的油己熱了,張長貴突然肚子痛,拋下鋼鏟就跑,小魚儿接著鍋鏟,替他炒了兩樣菜。
  張長貴回來,不免有些擔心,怕炒菜炒得不好。
  卻不知天下第一名廚也在“惡人谷”里,小魚儿從小就跟他學了不少手藝,像小魚儿這樣的人,有什么學不好。
  過了半晌,外面的堂倌突然喚道,“方才炒的羊肚絲和麻辣
  雞,照樣再來兩盤。”
  這一次,張長貴自然不會再讓小魚儿動手了,但又過了半晌,四海春的彭老板突然走進廚來,瞪著眼道:“方才有兩盤羊肚絲和麻辣雞是誰做的?”
  老板居然走進廚房,張長貴心里已在打鼓,硬著頭皮笑道:“自然是我做的。”
  彭老板道:“那味道不對,不是你的手藝。”
  張長貴只得如實講了,彭老板走到小魚儿面前,左瞧右瞧,瞧了半天,突然挑起大拇指,笑道:“佩服,佩服,瞧不出你小小的年紀,竟能做出那樣的萊,連熊老爺吃了都拍手叫好,從今天起,你來掌勺吧。”
  小魚儿垂著頭,道:“我不會。”
  彭老板拍著他肩頭,柔聲道:“你就幫我個忙吧,從今以后,四海春就得靠你了。”
  小魚儿掌勺之后,四海春的生意奇跡般好了起來,遠在几百里外的人,都听到了四海春有位名廚。
  彭老板已將旁邊的舖面都買了下來,加設了房間雅座,廚房
  里自然也添了人,小魚儿每天只要動動鍋鏟。
  他甚至連動鍋鏟時,心里也在想著那本秘籠上的武功奧秘,他簡直就像是個得了相思病的少年,晝夜想個不停。
  現在,別人都喚他俞大師傅,他說的話就是權威,他不准外人進廚房,就連彭老板都不敢進來。
  但有一天,彭老板還是進來了他滿臉興奮之色,搓著手笑道:“俞老弟,今天你可得分外賣力才是……你猜今天有些什么人來了?”
  小魚儿淡淡道:“誰?”
  彭老板大笑道:三湘地方的一條英雄好漢今天居然賞光來到這里,這不但是我的面子,更是你老弟的光彩。”
  小魚儿心一動,道:“他又是誰?”
  彭老板挑起拇指,道:“鐵無雙鐵老爺,江湖人稱‘愛才如命’,三湘子弟只要提起這名字,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小魚儿道:“哦,是么?”
  他面色仍是淡淡的,像是絲毫無動于衷,但等到菜炒完,他竟悄悄走了出去,竟第一次走出廚房。
  三湘武林盟主,“愛才如命”鐵無雙,這名字對他的誘惑實在太大,他實在想瞧瞧這竟為了愛才,而敢將李大嘴收為女婿的人,究竟長得是何模樣,─個人居然敢將自己的獨生女嫁繪李大嘴,這种人連小魚儿也不得不佩服的。
  高高的木屏風,圍成一間間雅座。小魚儿從屏風的縫里瞧出去,只見一個須發皆白、滿面紅光的錦袍老人,高踞在酒筵的主座上。
  他面上笑容雖然可親,但神情中自有一种尊嚴气概,那正是慣于發號施令的人所獨有的气概,別人再也偽裝不得。
  小魚儿只瞧了一眼,便已猜出他必定就是鐵無雙。
  鐵無雙右面座上,坐著個高顴鷹鼻的中年大漢,目光顧盼之間,也正像是只死鷹一樣。
  鐵無雙的左面座上,卻赫然坐著那兩河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气拔山河,銅拳鐵掌震中洲”趙全海。
  小魚儿想到此人在那峨嵋山洞中,口口聲聲將自己喚作“玉老前輩”的神情,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除了這三人外,酒筵上還坐著八九個衣著鮮明、神情雄壯的漢子,看來也都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這其中最令小魚儿触目的,卻是垂手站在鐵無雙身后的兩個紫衣少年。
  左面的紫衣少年濃眉大眼,紫黑面膛,就像是條黑豹似的,全身都充滿了勁力,不發則已,─發必定惊人。
  右面的紫衣少年卻是面清目秀,溫文有札,看來就像是個循規蹈矩的書香子弟,但他偶而一抬眼,那目光卻如刀鋒般銳利這兩人手持酒壺,代表著鐵無雙,頻頻向座上的人勸酒,看來縱非鐵無雙的子侄,也必是他的弟子。
  酒過三巡,趙全海突然長身而起,四下作了個羅圈揖,仰首先喝干了杯酒,然后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今日兄弟應鐵老前輩之召而來,本該老老實實坐在這里喝得大醉而歸,但在未醉之前兄弟心里卻有几句話,實在不能不說。”
  鐵無雙持須笑道:“說,你只管說,不說話怎么喝得下酒。”
  趙全海瞪著眼睛,大聲道:“段合肥要運往關外的那批鏢銀,本是咱們‘兩河聯鏢’先派人到台肥去接下來的,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此事。”
  鷹鼻大漢微笑道:“不錯,在下也听說過。”
  趙全海厲聲道:“厲總鏢頭既然知道此事,便不該再派人到台肥去,將這筆生意搶下來,兄弟久聞‘衡山鷹’厲峰乃是仁義英雄,誰知……”哼!”
  “波”的一聲,他手里酒杯竟被捏得粉碎。
  “衡山鷹”厲峰神色不動,淡淡笑道:“做買賣講究貨比貨,這和江湖道義并沒有什么關系,段合肥既然要找‘三湘鏢聯’,在下也沒得法子。”
  趙全海怒道:“如此說來,你是說咱們‘兩河聯鏢’比不上你們‘三湘鏢聯了!”
  厲蜂冷冷道:“在下并未如此說,這全要看別人的意思。”
  趙全海胸膛起优,咬牙道:“好……很好!……。”
  突然轉向鐵無雙,抱拳道:“兄弟今日雖然應召而來,但也知道鐵老爺子与“三湘鏢聯’關系深厚,也不想求鐵老爺子為兄弟主持公道,只是……─”
  他“砰”的一拍桌子,大喝道:“只是‘三湘鏢聯’既然如此瞧不起‘兩河聯鏢’,咱們少不得要和他們斗一斗,尤其是姓厲的。”
  鐵無雙突然長身而起,縱聲大笑起來,擊杯笑道:“趙老弟,我先敬你一杯如何!”
  趙全海擊杯一飲而盡,道:“鐵老爺子……”
  鐵無雙截口笑道:“兄弟你說得不錯,老夫世居湘潭,三湘武林中人,可說大多与老夫有些關系.厲峰算起來更可說是老夫的師侄!既然如此,老夫今日若是讓老弟你就此負气而去,豈非白混了几十年江湖。”
  趙全海的手不知不覺已握緊了刀柄,他身旁的四條大漢也變色离座而起,厲蜂面帶冷笑,目光卻冷銳如刀。
  趙全海一字字道:“鐵老爺于莫非要將兄弟留在這里?”
  鐵無雙縱聲笑道:“正是要將你留在這里,听老夫說几句話!”
  他面色突然一沉,目光轉向厲蜂,沉聲道:“老夫若要你將這票生意讓給‘兩河聯鏢’,你意下如何?”
  厲峰面色也大變,道:“這……這……”
  鐵無雙道:“老夫決不會勉強于你,但這件事老夫已調查清楚,确實是你理虧,你今日若肯接納老夫之言,老夫便將衡山那片茶林,讓作‘三湘鏢聯’屬下的公益……。江湖之中,仁義為先,你還要再思,三思!”
  厲蜂默然半晌,長歎一聲,垂首道:“老爺子的話,弟子怎敢不听,但那茶林乃是老爺子所剩下的少數產業之一,弟子怎敢接受。”。”
  鐵無雙附掌大笑道:“只要你肯顧念武林道義,莫教我三湘子弟在江湖中被人背后指罵,我老頭子那區區產業,又算得了什么!”
  趙全海默然半晌,滿面傀色,垂首道:“鐵老爺子如此大仁大義,而弟子卻……卻……弟子實在慚愧,這票生意,還是由‘三湘鏢聯承保吧。”
  厲蜂笑道:“在下不敢,這票生意是‘兩河聯鏢’先接手的,自然還是讓兩河鏢聯承保,趙總鏢頭若是再謙謝,反令在下慚愧。”
  這兩人方才爭得面紅耳赤,劍拔弩張,恨不得立刻就拼個你死我活,此刻卻居然互相謙讓起來。
  小魚儿在外面瞧得也不禁大為感歎,暗道:“好個鐵無雙,果然不愧為領袖武林的人物,非但將一場爭殺輕易地消弭于無形,居然還能將別人感化得也變成謙謙君子。”
  只听鐵無雙附掌大笑道:“兩位既然如此謙讓,這趟鏢不如就由‘兩阿聯鏢’与‘三湘鏢聯’聯保,豈非更是皆大歡喜。”
  眾人一齊鼓掌稱喜,于是干戈化為玉帛。小魚儿也想走了。
  哪知就在這時,趙全海方自舉杯笑道:“厲兄,但望此次你我能同心合力,從今以后。”
  他說到“我”宇,面上肌肉已突然起了陣抽搐,說到“從今以后”手掌也為之抽搐,杯中酒俱已濺出,濺得他一身。
  他話未說完,“嘩啦啦”,面前碗盞俱都被掃落在地。他人竟也倒了下去!
  酒筵前立刻大亂!隨他前來的四條大漢,有的失聲惊呼,有的赶上去扶起他,突然齊地嘶聲道:“不好,中毒……總鏢頭中毒了!”
  鐵無雙面色大變,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兩河”屬下一條大漢滿面悲憤,大喝道:“這是怎么回事,該問你才是!”
  厲峰拍案怒道:“你這是在說誰?他吃過的酒菜咱們也吃過,難道……。”
  他話未說完,突然也四肢抽搐,跌倒在地上,竟也和趙全海
  同樣的中了毒!
  眾人更是掠惶大亂,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吃了桌上的酒菜,豈非每個人都有中毒的可能!
  厲峰既然也中了毒,下毒的自然不會是他,也不會是鐵無雙了,雙方既然都無下毒的理,這毒又是從哪里來的?
  小魚儿雖然旁觀者清,一時間卻也猜不出這道理。
  惊惶大慌之中,小魚儿忽然瞥見那白面紫衣少年竟悄悄溜了出來,小魚儿身形一閃,立刻退入了廚房。
  此刻廚房中的人也都已惊動面出,再無別人,小魚儿剛退進去,那紫衣少年竟也悄悄走了進來。
  外面正有大事發生,他走進廚房里來作什么?小魚儿蹲了下去假裝往灶里添柴。
  那紫衣白面少中根本沒有留意到他……像他們這樣的人,又怎會去留意一個添火的廚子。
  他匆匆穿過廚房,走到后門,輕輕道:“殘云。”
  門外一人應聲道:“風卷殘云。”
  小魚儿眼角一膘,只見這少年后退兩步,門外一條人影一撞而入,滿身黑衣,黑巾蒙面,啞聲道:“事成了么?”
  白面少年道:“成了。”
  黑衣人道:“好。”
  他前后三句話一共加起來才說了九個字,但小魚儿心頭一動,只覺這語聲熟悉得很,頭埋得更低,几乎要鑽進灶里。
  黑衣人還是瞧見了他,沉聲道:“這人是誰?”
  白面少年道:“只不過是一個廚子。”
  黑衣人道:“留他不得!”
  兩人身形─閃,黑衣人并指急點小魚儿背后“神樞”穴,這“神樞”位在“脊中”穴上,乃人身死穴之─。
  但小魚儿卻連閃也不閃,只是暗中運气一轉,穴道的位置,便向旁滑開了半寸,用的正是武功中最最深奧的“移穴大法”,小魚儿雖然還未練到爐火純青,但用來對付這种情況,卻已綽綽有余。
  那黑衣人一指明明點在他“神樞”穴上,眼看他連聲都未出,便跌倒下去,算定此人已必死無疑,冷笑一聲,道:“誰叫你耽在這里,你自尋死路,卻怨不得我!”
  黑衣人又道:“快出去,莫要被人猜疑。”
  兩人再也想不到一個廚子竟身怀絕傳已久的武功奧秘,自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再也不瞧小魚儿一眼,一個向前,一個向后,急掠而出。
  小魚儿還是伏在地上,就好像真的死了似的動也不動,只是他的心念,卻一直在轉個不停。這黑衣人的語聲,竟和江玉郎有八分相似!
  此人若真的是江玉郎,那么,鐵無雙的弟子又和江玉郎有什么關系?他們進行的究竟是什么陰謀。
  小魚儿心念一轉,又想到那日在江別鶴的秘室中,所瞧見的那裝著一瓶瓶珍貴毒藥的“書匣”
  他那時雖然只匆匆瞧了─遍,但那匣子里的每瓶毒藥都未逃過他的眼晴,到如今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銷魂散……美人淚……七步斷腸……。‘奪命丹”……一滴封喉……散魂水……雪魄精……”
  小魚儿突然失聲道:“雪魄精”……不錯,必定就是它!瞧那趙全海中毒時的摸樣,豈非好像連肌肉都凍僵了。”
  他立刻跳起來,扯下身上的圍裙,用焦炭在圍裙上寫下副藥方……在“惡入谷”長大的人,實在有許多好處。
  趙全海、厲峰的臉,已變成一种奇异的死灰色,他們的身子本在顫抖抽搐著,此刻卻連動也不會動了。
  別的人身子卻在不停地顫抖著,也不知自已是否也中了毒?
  更不知這毒性要到什么時候才發作。
  他們就好像待決之囚般坐在那里,也不敢跑……他們自然知道只要─走動,毒性就發作得更快。
  鐵無雙面上的笑容已不見,不停地踱著方步,搓著手,這縱橫數十年的老江湖,此刻也已全失去了主意。
  他仰天長歎一聲,喃喃道:“這究竟是什么毒?是誰下的毒?”
  那紫衣白面少年已站在他身后,道:“莫非是這菜館里的人?……”
  鐵無雙道:“依我看來,這毒藥斷非中士所有,否則我行走江湖數十年,怎會連見都未曾見過?若是我猜得不錯,這……”
  突听一人大聲道:“你猜的确不錯,這毒藥确非中土所有,乃是天山‘雪魄精!”
  語聲中,一人燕子般自屏風上飛掠而過,身子凌空后,拋下了樣東西,口中大聲接著道:“圍裙上所寫的藥方,可解雪魄精毒,快去配藥,還可有救!”
  他話說得很快,身形卻更快,話說到一半時,人已不見,最后那兩句話,已是自十余丈外傳來的!
  鐵無雙失聲道:“好快的身手!”
  他一把攫取了那人拋下的東西,只不過是條油膩的圍裙,上面果然寫著副奇异的藥方。
  鐵無雙瞧了兩眼,喃喃道,“雪魄精,居然是雪魄精……難怪我猜不到!”
  眾人喜動顏色,齊聲道:“如此說來,總鏢頭豈非有救!”
  白面少年臉上也已微微變色,口中卻冷冷道:“說不定這也是那惡人的詭計!”
  有人伸手一探趙全海的手,失聲道:“不錯,那必定又是要來害人的,中了雪魄精毒的人本該全身凍僵而死才是,但他……他身上卻似火熱的。”
  鐵無雙沉聲道:“你可知道,凍死的人在臨死之前,非但不會覺得寒冷,反會覺得如被烈火焚燒一殷,這种感覺若非身歷其境,別人永遠不會想到的。’紫衣白面少年忍不住道:“那么你老人家又怎么知道?”
  鐵無雙緩緩道:“只因我也險些被凍死過一次。”
  紫衣白面少年垂下頭,再也不敢說話。但他的眼角,還是盯著那條油膩的圍裙。
  小魚儿己出了城鎮。他自然知道那“四海春飯館”再也不是他藏身之地了,但是他還不想露面,他還要等!
  他要等到自已一露面便已轟動江湖的那一天,他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讓別人瞧瞧小魚儿究竟是怎么樣的人!
  現在,他還是不想管閒事,雖然他明知“四海春”的這件奇案在江湖中必將成為一個謎。
  只因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力量,就算去管這件事,也還是沒有什么用的,說不定反而要賠上自己一條命。
  他又茫無目的地向前走,還是那么髒,那么窮。但此刻,他的心情,他的武功,卻已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了。
  絕代之英雄,終于已將長成!
  這一日他又走到江岸,望著那滾滾江水,他腳步竟不知不覺間放緩了下來,他可是希望再瞧瞧那艘烏篷破船!
  他可是希望再瞧瞧船上那些生活雖然卑賤,但人格卻毫不卑賤的人?他可是希望再瞧瞧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江上船來船去,卻再也找不到那艘破船的影子?他們到哪里去了?還不是在流浪,在飄泊……小魚儿站在江岸旁,痴痴的出了半天神。
  突听身后衣挾帶風之聲響動,─人道:“有勞閣下久候,抱歉得很。”
  小魚儿心里雖然奇怪,但也不回頭,也不說話。
  那人又道:“閣下怎地只有一人前來?還有兩位呢?”
  小魚儿還是不說話。
  那人忽道:“在下等遵囑而來,閣下為何全不理睬?”
  小魚儿終于回頭笑道:“你們只怕找錯人了吧。”
  他話未說完,巳瞧清了面前的三個人。
  天上星光与江上漁火高映下,只見左面的一人生得又高又大,身上穿件發亮的紅衣服,卻赫然正是那“紅衫金刀”李明生!
  中央那人气概軒昂,自然正是他爹爹“金獅”李迪,還有一個紫面短須,卻是那“紫面獅”李挺。
  小魚儿瞧見了這三人,還真是吃了一惊,臉上的笑容都險些僵住了,幸好這三人竟末認出他來。
  “金獅”李迪皺眉道:“原來是個小叫化子。”
  李明生喝道:“你站在這里干什么?”
  小魚儿垂頭道:“小人無地可去,所以才站在這里。”
  李明生道:“你還不快滾,少時只怕……”
  話猶未了,“紫面獅”李挺已低叱道:“來了!”
  江面上,已蕩來一葉輕舟。
  輕舟上果然有三條人影,黑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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