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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龍一劍俠士顏


  話說劍先生突然出現。
  只見他白衫飄飄,面如冠玉,但卻十分庄嚴,与三年前阮偉在九華山所見,仍然無絲毫的改變。
  凌琳牽著鍾洁迎上前,笑道“洁儿快拜見劍師祖。”
  看到鍾洁,劍先生臉上綻出笑容,一別十余年,竟想不到當年天真爛漫的琳儿,已經有了這么大的女儿。
  鍾洁平日練功,想是常听母親談到劍先生,此時當真見到心目中神奇不可測的异人,慌忙屈身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劍先生受了三個響頭,扶起了鍾洁,笑眯眯的道“祖師爺不白受你三個響頭,明儿起祖師爺教你几手小玩意。”凌琳喜道“師父一時不走.”
  劍先生微微點了點頭,孫敏緩緩走上前,檢衽一禮,含笑道“上次一別,匆匆十余年,真未想到今日能再見到……”說到后來,不由細聲一歎。
  那歎聲不知是歎歲月的易逝?抑或是感傷心中的幽情?
  劍先生眉骨一挑,眼光從孫敏臉上掠過,道:“靜賢侄在嗎?”
  孫敏臉色一變,急道:“靜儿三年前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嗎?”
  劍先生轉眼望著孫敏道:“誰說的?”
  凌琳張口欲語,阮偉突道:“是在下說的。”他因聾啞虎僧的關系,所以對劍先并不過份謙卑。
  劍先生銳利的眼光盯在阮偉臉上打量了一下,道:“這位好生面熟?”
  凌琳道:“師父,他說你在九華山上被人打傷,簡直胡說八道。”
  劍先生冷聲道:“不錯,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傷。”
  凌琳不由垂下頭,孫敏問道:“是靜儿把你背下山的?”
  劍先生點頭道:“若不是靜賢侄,今日可能來不到這里,早已埋骨九華山上!”
  孫敏吶吶道:“那……那……”
  劍先生像是想起一件事,間阮偉道:“這位貴姓?”
  阮偉昂然道:“在下姓阮,但是……”他本想說出自己姓呂,念頭一轉,住壁不語。
  劍先生冷笑道:“明明年紀輕輕,為何改裝成個大人?”
  阮偉雖是暗惊劍先生的眼力,但卻傲然道:“這是在下私事,不勞先生費心。”
  凌琳輕呼道:“師父,那他原來几歲?”
  劍先生道:“三年前,我与先父仇敵的弟子,在九華山上印證武功,結果兩敗俱傷,靜賢侄背我下山療傷,當我傷勢稍好后,我因要至滇西一行,靜賢侄放心不下家中之事,匆匆赶回……”
  凌琳突然失聲惊呼,孫敏也不禁輕聲一歎,劍先生不明所以望了她們兩人一眼,接道:“那時在九華山上拚斗的第三日,來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仿佛与靜賢侄是素識,天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我与天竺聾啞虎僧決斗受傷之經過,如今……”
  頓時劍先生目光如炬,望著阮偉道:“眼前這位既知我受傷之事,面貌又酷似當年那位少年,但不知為何易裝改容?”
  不知何時,孫敏已在低聲飲泣,鍾洁搖著外婆的手,喊道:“外婆!外婆……”
  劍先生走至孫敏身前,聲音低低道:“你……你……為什么哭?”
  孫敏啜泣道:“三年來……靜儿……并未回……”
  劍先生不禁臉色一變,惊道:“什么?靜賢侄一直未曾回來過!”轉頭帶著詢問的眼光,向凌琳望去。
  凌琳突然垂下粉頰,劍先生心中一動,暗忖:“她為何不關心靜賢侄的存亡?若是關心,怎會毫無憂戚之色?”
  孫敏輕撫著鍾洁的玉手,悲戚道:“靜儿一生孤苦,如今不知生死,教我們如何是好!”
  劍先生道:“難道三年來,你們都未發現他一點蹤跡?”
  孫敏搖首道:“三年以前,靜儿聞說你曾在皖南一帶出現,心感你十三年前,恢复他功力之德,到皖南去找你,他說當年若不是你,迄今還是死了一半的廢人,此生無論如何要再見你一面,報你深恩大德于万一……”
  劍先生歎道:“靜賢侄此番心愿終于得償,莫非天道無私,冥冥中神使鬼差,令靜賢侄來皖南救我一命?”
  孫敏續又接道:“事后,將近二月未見靜儿歸來,我与琳儿每日憂心切切,想我母女兩個婦道人家,到何處打探尋訪!最后還是我忍受不住,將這件事情告訴已十年未見的正義幫主……”
  阮偉恍然大悟,暗道:“難怪正義幫主在此出現,引起天爭教眾的窺探,卻是為了幫助她母女兩人,尋找鍾大叔;但不知動員武林第一大幫,怎會仍舊找不到鍾大叔的行蹤,難道鍾大叔果真已不在人世……”
  劍先生眉頭一聳,道:“呂南人,听說他十余年來主持正義幫,确為武林積下不少功德,聲勢大振。”
  孫敏幽幽歎息道:“那知呂南人費了兩年多的時間,搜遍江湖各地,仍是發現不到靜儿的蹤跡……”
  劍先生惊道:“若是如此,難道靜賢侄果真遭到不測!……”
  孫敏輕聲歎道:“看來也就是如此,否則正義幫那會找不出一點端倪!”
  劍先生沉聲道:“在滇西由先父的遺笈中,發現一套左手刀法,我來此地,就想把那套左手刀法傳給靜緊侄,也好讓他行道江湖,那知……唉!”
  劍先生說到此處,忽又慍然道:“一個人無故喬裝,已令人十分怀疑,恰恰喬裝之人乃是与靜賢侄次蹤前最后見面之人,那人又遲不來早不來,卻在今日找到此地,實不知他心中怀著什么鬼胎!”
  阮偉亢聲道:“若說鍾大叔的失蹤,關系到与他最后見面之人,則那最后之人卻非區區在下ㄝ但不知那真正与鍾大叔最后見面之人,又有什么解說!”
  他這番話,顯然是針對劍先生而發。
  劍先生世外高人,內在修養至深,但聞此話,也不禁神色微變。
  凌琳忽道:“你到底姓什么?”
  阮偉早已將凌琳認為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天下那有不顧丈夫存亡的婦人,是以他對她甚是不滿,轉頭他望,不理她的問話。
  孫敏柔聲道:“你今日來到寒舍,到底有何事見教?”
  阮偉心中尊敬孫敏,遂恭謙應道:“晚輩有幸得識鍾大叔,九華山別后,晚輩因在九華山上照顧另外一位因拚斗而受傷的高人,事后那高人托我找到鍾大叔時,當面轉告一件要事,所以在下今日來到此地,并非偶然。”
  他最后這句話,自是對劍先生而言。
  停了一下,阮偉又低聲對孫敏道:“那高人說五年后在君山,再与劍先生決戰高下,晚輩不敏,遲到今日才來找鍾大叔,所幸算來离決斗日期尚有一年半以上,總算未負那高人所托。”
  劍先生:“聾啞虎僧雄心不死,屆時定當至君山一行!”轉頭若有深意的注視著阮偉道:
  “你可是受了虎僧的好處?”
  阮偉點頭道:“虎前輩确是給了在下不少好處。”話至此處,略一沉吟,又道:“以在下看,兩虎相爭必有一敗,劍先生不如不去君山應約,這樣兩位豈不就可免去一場生死之搏了。”
  劍先生笑道:“你倒很聰明,要老夫自甘認輸,不去應約,想來虎僧真給你不少好處。”
  阮偉道:“那次在九華山一戰結果如何!俗語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容忍一次,不于雙方皆有利嗎?”
  劍先生道:“虎僧的約會,你若不說,我沒去,不就能如你所愿了么?”
  阮偉正色凝重道:“為人做事應忠人所托,在下豈能做那失信不誠之事。”
  劍先生笑意盎然道:“倘若你今日,沒有遇到老夫,你當如何?”
  阮偉因見他年紀不過五十,卻口口聲稱老夫,心中大為不悅,當下朗聲道:“如若遇不到你,在下天涯海角亦將找到鍾大叔,將約戰君山之事告之,如若再找不著鍾大叔,屆時在下當親至君山,向虎前輩謝罪。”
  劍先生頷首道:“虎僧給你好處沒有白給,這樣好啦,你勸虎僧撤消君山約斗之事,老夫把生平絕技全部傳授給你。”
  凌琳勸道:“快快應允家師的條件,要知天下聞名的正義幫主,其武功也是出自家師一脈。”
  阮偉大怒道:“你們將我阮偉當作什么人!縱然你給我練成天下第一的功夫,我也不會做出這种背義的小人行為!”
  說罷,掉頭大步邁出。
  劍先生突然怒喝道:“站住!你敢對老夫如此無禮。”
  阮偉正要踏出廳門,聞聲轉身,不卑不亢道:“我話已說完,已無留此必要,當然要走。”
  劍先生冷哼一聲道:“憑老夫在武林中的聲望,叫你不能走,便不能走。”
  孫敏眉頭轉顰,暗忖:“他怎么今天變了,說出這种話來?”
  鍾洁一旁嬌喚道:“祖師爺,讓阮大哥走吧!”
  凌琳道:“洁儿別插嘴!”
  阮偉倔強道:“在下要走,誰也阻止不了。”頓時他大有鼎鑊在前,也是不懼之慨。
  霍然,院中傳來蒼勁的聲音道:“屋里的人,都給我滾出來!”
  那話的狂傲,使得屋里各人都不禁聳然動容。
  孫敏以主人的身份,匆匆走至門前望去,倏地她的身体如触電般,“蹬”“蹬”連退數步,臉色蒼白道:“凶手!凶手!……”
  凌琳急步上前,一眼看去,剎時柳眉倒豎,滿臉殺气。
  劍先生道:“琳儿,是什么人來了?”
  凌琳咬牙切齒道:“兩個殺父仇人!”
  孫敏啜泣道:“亡夫就死在眼前之人的手下……”
  鍾洁抽出背上寶劍,跑前道:“外婆別哭,看小洁給外公复仇。”
  凌琳喊道:“憑你一個小𢡟子家,怎是人家敵手。”
  鍾洁停身站住嘟著小嘴,手中的小寶劍气得不停的揮動。
  院中聲音又道:“怎么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嗎?”
  另一聲音尖銳道:“大哥,別管他們出不出來,先放一把火,燒個淨光再說。”
  孫敏強作鎮定,自屋內拿出兩柄寶劍,拋給凌琳一柄,滿面寒霜道:“小洁好好在屋里!”轉向凌琳道:“凌琳,我們去會會來人吧!”
  她母女倆走到門前,劍先生仍無動于衷,生似這場尋仇械斗,于自己漠不相關。
  凌琳暗道:“師父怎么啦!徒弟的仇恨怎么一點也不關系呢?”
  這情形卻把一旁的阮偉气得無名火三丈升,心道:“怎可讓兩位婦道人家,去敵斗武林一流高手——天爭教下金衣香主!”當下搶步上前,攔著孫敏母女兩人,躬身道:“讓晚輩出去斗他們一陣,晚輩不行,兩位再去,好讓晚輩稍盡微薄之力。”孫敏看見眼前這位熱血少年,這等仗義行為,不由感動得泫然欲泣,感激道:“不……不……”
  凌琳冷笑道:“少年人不可不知好歹,難道你自量是七靈飛虹,万毒童子的敵手嗎?”
  原來院中兩位金衣香主,正是在天爭教金衣壇中,盛名甚卓的万毒童子唐更及七靈飛虹印寶林。
  阮偉大聲道:“在下只要知道對方不是好人,他就是有天大的本領,在下也要斗他一斗。”
  凌琳輕哼道:“不自量力,枉你父母自養你一場,還不退下!”
  孫敏含淚笑道:“你一番好意,我們感激一世,先夫北修死在那兩位惡人手下,這仇恨非親刃此賊不可。”
  阮偉道:“晚輩實是不自量力,但晚輩与鍾大叔是好友,無論如何請讓晚輩先去抵擋一陣,滅滅他們的威風。”
  忽听院中響起火把燒起的“畢剝”之聲,阮偉回頭一看,疾如閃電從暗囊中摸出一把“五茫珠”反手拋出,手法之快速精絕,令人目眩。
  登時只听院中響起五聲慘呼,那五位手拿火把要燒屋子的天爭教徒,盡被擊中。
  阮偉“五茫珠”出手,立即轉身奔出,孫敏張手欲攔,劍先生忽然低沉道:“讓他去。”
  也未看到劍先生舉步,已來到孫敏身旁,聲音低得不能再低道:“好個熱血英武的少年,莫非就是呂南人的儿子。”
  他這番判斷,卻是本著阮偉的面貌及性格而慨然道出。
  凌琳問道:“剛才他那路暗器手法,可是蕭三爺的真傳!”
  劍先生點頭道:““盲目飛珠”只有蕭老三才能創出這招精妙手法。”
  凌琳惊呼道:“那他一定是南哥的親生儿子!”
  且說阮偉來到院中,地下躺著五立黑衣漢子,瞪著大眼動彈不得,前面站著兩位十分礙眼的奇形人物。
  一位身材瘦高,高得嚇人的瘦黑漢子,另一位身材矮小,矮得可怜的紅面老者。
  阮偉暗道:“那位紅面老者,大概就是江湖上聞名喪膽,善于使用毒器的万毒童子,另一個定是七靈飛虹了。”
  万毒童子蒼勁的笑道:“閣下的暗器手法,倒是名家所傳。”
  七靈飛虹尖銳道:“但憑這點身手,出來應戰,乘早挾著尾巴滾回去。”
  阮偉絲毫不懼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兩位既殺了人,又來此騷扰,可知公道難逃嗎?”
  万毒童子有如嬰儿般的紅面,仿佛永遠挂著笑容道:“閣下的話真令老夫莫名其妙。”
  阮偉道:“你們兩位來此何事?”
  七靈飛虹陰陰道:“殺人!天爭教殺人從不談什么公道不公道。”
  阮偉道:“要殺何人?”
  万毒童子笑道:“凡是在這屋內的人都要殺光,雞犬不留。”他道出這般殘酷的話,笑意仍是不減。
  阮偉道:“可知屋內現在住著什么人嗎?”
  七靈飛虹“嘿嘿”笑道:“管他什么人,只要認識正義幫主,皆是可殺之人。”
  阮偉道:“那么在下呢?”
  七靈飛虹狠聲道:“你還打算活么?”
  阮偉輕蔑笑道:“憑閣下就敢這等張狂?”
  七靈飛虹大喝道:“好小子,你是找死!”抖手扯出一條長達兩丈的烏黑絲帶,從頂端每隔二尺縛著一只金光閃閃的銅鈴,共有七枚的奇門兵刃。
  阮偉疾步掠退,翻手拔出寒光耀眼的飛龍劍。
  七靈飛虹絲帶一卷,頓時鈴聲當當,就要攻去。
  就在此時,四周牆頭上同時喝聲道:“且慢!”頃刻躍下三位白色勁裝的武士。
  其中一位是阮偉在金陸聚寶門見過的陶大哥,另二位是四花武士。
  要知正義幫的四花武土,武功及地位就等于天爭教中的金衣香主。
  三花武士陶大哥道:“唐香主,印香主,可知道這屋子內的主人与我正義幫相識嗎?”
  万毒童子唐更滿臉堆笑道:“貴我之間,十余年來,從未規定雙方相識者不殺的道理吧!”
  陶大哥道:“确是沒規定過,但從今天起這屋內的三個女人,已在本幫的庇護之下,閣下要侵犯這屋子的主人,就等于打正義幫的臉。”
  万毒童子笑道:“這點小事竟勞動你大駕親自出面,莫非屋內有呂幫主的外室住著……”
  原來這陶大哥武功雖僅三花武士一流,卻是呂南人的好友,而且精明能干,執掌正義幫內的事務大權,頭號重要人物。
  陶楚聞言怒道:“唐香主,你休要口齒輕薄,話已說在前頭,現在兩位的意下如何?”
  七靈飛虹印寶林在四花武士面前,不敢再目中無人,口出狂言,望著唐更,似是一切以他馬首是瞻。万毒童子笑意微收,正色道:“今日看在陶大哥的份上,我們也不為己甚,暫且退下,這筆賬改在他日再算了。”
  万毒童子老奸巨滑,他見正義幫陶楚出現,心知不易對忖,招呼一聲七靈飛虹,急欲退走。
  陶楚道:“康香主,地上這五位想是貴教的徒眾吧?”
  万毒童子邊走邊道:“丟了本教的臉,就算不得本教的人,殺剮任便。”
  說著他倆來到牆角,就要縱身掠出。
  阮偉突然喝聲道:“兩位站住!”
  万毒童子轉身笑道:“閣下是對兄弟們說話嗎?”
  阮偉道:“正是。”
  七靈飛虹滿臉不屑道:“可是見著有人撐腰,就想顯顯威威?”
  阮偉回頭望望白裝武士,大聲道:“閣下兩方我都不識。”
  七靈飛虹道:“那敢情好,小湼子從屋里出來,快納命吧!”
  唐更笑道:“你要留住兄弟們做什么?”
  阮偉從容不迫道:“留下爾命!”
  這四字一出,震惊院內各人,陶楚心道:“好狂的人,莫非吃了虎心豹膽,竟敢對万毒童子說出這种大話!”
  要知陶楚懼怕万毒童子,身旁雖有兩位四花武士,但怕實力不及,才用話將他擠走,現見阮偉將他兩位留下,怕他惹出事來,不好收拾,心中大大不悅。
  唐更笑意更盛:“本香主十分賞識閣下的膽力。”
  阮偉道:“很好,那么就請兩位留下性命。”
  七靈飛虹气憤道:“性命可以隨便留下的嗎?”
  阮偉道:“殺人償命,今天兩位來的正是時候。”
  陶楚忍不住聲道:“閣下可是瘋了!”
  阮偉左手持劍垂地,腳下不丁不八,用劍的劍姿,奇特中瀟洒無比。
  他冷冷回道:“在下一點不瘋。”
  陶楚道:“閣下不瘋,請离開此地之后再尋生事,以免連累此處主人!”
  阮偉冷笑道:“在下縱然离開,主人也不會讓那兩人生离,在下不過替主人略效微勞而已。”
  陶楚道:“你是說屋內主人与万毒童子,七靈飛虹,有著深仇大恨!”
  阮偉道:“不錯。”
  万毒童子笑道:“殺人償命,本香主不知殺了何人?你不妨說說看。”
  阮偉道:“凌北修!”
  七靈飛虹譏道道:“原來是三湘大俠凌北修的未亡人,哈哈!掌底游魂,若非本教教主的關照,十余年來,還能留得命在?”
  万毒童子解下背上黑黝黝的鐵葫蘆,神色凝重道:“閣下一定要替凌北修的遺孀出頭?”
  阮偉見他拿出武器,心知一場蚌戰就將開始,當下全神凝注,盯著對方的身形。陶楚暗道:“這位青年到底是何人?竟令万毒童子如臨大敵。”
  七靈飛虹揮出奇門兵刃“奪魂素”銳喝道:“本香主不殺無名之輩,小子!道出字號來。”
  阮偉眼睛瞬也不瞬道:“在下阮偉。”
  万毒童子道:“好個阮偉,好個阮偉,今日一戰,閣下胜了,當大大名震江湖,印兄弟我們要注意哪!”
  万毒童子心計慎密,他見阮偉那招暗器手法十分玄妙,便不敢大意,所以他話中提醒七靈飛虹,要他聯手而上,將阮偉制于死地,免留后患。
  阮偉持劍垂地,一直不動,七靈飛虹等的不耐,七鈴“奪魂素”叮當直響,一招攻去。
  驀然,一道銀光飛出,架主奪魂索,陶楚手握銀槍,喝道:“且慢!”
  万毒童子笑道:“怎么?正義幫又要架這個梁子!”
  陶楚道:“本幫不是為阮兄架這個梁子,乃是替這里主人報仇。”
  七靈飛虹罵道:“別他媽的裝蒜,要上一齊上,本大爺不在乎人多。”
  那邊兩位四花武士也已抽出兵刃,他們仿佛懶得說話,武功雖在陶楚之上,卻好像听從陶楚的命令,
  万毒童子心里暗惊道:“王氏兄弟,武功已不輸自己,他們若然合斗,當真要吃大虧。”
  原來那兩位沉默寡言的四花武士是兄弟兩人,兄名王樹元,弟名王樹田,二人身材高大,以一套兩儀劍法,名震江湖。
  霍然阮偉一劍刺去,同時喝道:“等在下不行時,各位武上再上!”
  頓時万毒童子,七靈飛虹与阮偉鏖戰一起。
  陶楚不便加入助戰,与王氏兄弟分站四周觀戰。
  只見阮偉在鐵葫蘆及奪魂索交揮下,東閃西躍,偶而刺出一劍,雖然凌厲精絕,卻是不成一套劍法。
  要知阮偉只會一套天龍十三劍,他此時劍法不展,僅以蕭三爺所授輕功,在兩大高手合攻下,閃躲自如。
  數十招后,阮偉不露敗象,把陶楚及王氏兄弟看的目瞪口張。
  這時,孫敏已偕同凌琳來到院中觀戰,只要阮偉一失手,便赶緊救助,再也不能讓呂南人的唯一愛子傷在自己的仇人手下。
  百招一過,七靈飛虹印寶林索法一變,他本來舞索時響出的鈴聲,吵雜無章,雖亂人耳目,尚不至影響到別人的心魄。
  此時索法一變,鈴聲如奏,叮叮當當如同一曲樂章,樂聲靡靡,他每出一招,都配合著一陣樂曲,恍如樂聲在指揮著他的招法。
  王氏兄弟暗忖:“風聞七靈飛虹有一套“七鈴飛索”敗人無數,看來就是這路索法了。”
  那邊万毒童子手中葫蘆變轉方向,以葫蘆口對准阮偉。
  王氏兄弟突然齊口道:“小心毒器!”
  阮偉一听到王氏兄弟的招呼,就注意到万毒童子的葫蘆口,心中大駭,暗道:“他若于搏斗中施放毒器,真令人防不胜防。”
  數招后,阮偉便處于劣境,他因要分心注意万毒童子的毒器,又要運功,抵御印寶林舞出的迷人樂聲,身手大見遲緩。
  印寶林奪魂索舞的急,樂聲大作下,業已整個封住阮偉的退路。
  万毒童子縱然不施毒器,凌厲惊人的葫蘆,時如鐵盾時如巨斧,威勢更胜過印寶林的飛索。
  他兩人這一施展出各自的絕學,阮偉就是想使出天龍十三劍解危,也無法施展得出,當下他以寶劍專削對方的武器,只要削斷他們的武器,緩沖一下攻勢,便可展出天龍十三劍。
  那知唐更与印寶林十分奸刁,已知阮偉手中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只要阮偉一劍削來,立即躲過,并隨即凌厲攻去,封住阮偉的手腕,使他無法再靈活運用手中寶劍。
  眼看阮偉就快要不支,孫敏与凌琳就欲下場相助!但見唐更的鐵葫蘆“喀嚓”一響,黑洞洞的葫蘆口飛出五支連環小毒箭,在這近身搏斗中,又由机括射出的毒箭,在場臂戰的人,都不禁悚然一惊,以為阮偉難逃此劫。,那知阮偉身形有如魅影,掠出唐更与印寶林的合圍,五只小毒箭盡皆被他躲過。
  一時場中各人,都惊訝失聲,恁誰也看不出剛才阮偉掠出的身法,是何路數?
  只有屋內的劍先生,臨窗觀看,心知是失傳已久的輕功至上心法“百變鬼影”。
  阮偉一离開敵手的攻擊范圍,即就左手持劍垂地,運起瑜珈神功,准備施展天龍十三劍。
  唐更也想不到,阮偉能逃過自己的“毒腸箭”,印寶林更不相信能有人逃出自己的七鈴飛索,但事實被阮偉神奇的躍走,令得他倆目瞪口張,奇异不已。
  印寶林不信邪,飛舞奪魂索施出最最厲害的索法,唐更同時雙手捧著鐵葫蘆,准備見机施放毒器,一齊攻向阮偉。
  阮偉靜如泰山,神色不動,直到他倆來到身前,臉露笑容,左手一劍向天指去,這正是天龍十三劍起劍式“笑佛指天”。
  印寶林見狀大喜,暗道:“敢情這小子不會用劍,向天刺去,刺個鬼!”
  唐更也与印寶林同一意念,向阮偉露出的中盤攻去。
  那知阮偉這手起劍式,正是誘人之招,招式才出,一運神功,頓時如天龍飛起。
  唐更与印寶林注意到阮偉的中盤,不想陡失敵蹤,覺到頭頂上划來陣陣如浪的劍風。
  兩人大惊,急忙施出救命絕招,逃出天龍十三劍第二招“飛龍在天”。
  當他兩人防到上面,阮偉剎時像飛龍落地,劍光如電,已向兩人腰際刺到。
  唐更与印寶林再也想不到,世上有如此變招怪异的劍法,急忙各出絕招,狼狽的躲過天龍十三劍第三招“現龍在田”。
  倏地,阮偉一聲龍吟長嘯,劍光圈身一轉,人隨劍起,但見四周劍光閃閃,已不見他的人影。
  天龍十三劍第四招“金童拜佛”一經使出,唐更与印寶林兩聲慘呼,右手齊腕削斷,兵器跌落塵埃。
  但“金童拜佛”余勁猶如駭浪向四周各方削去。
  觀戰各人大惊失色,幸好兵刃在手,齊都盡力抵擋,只有王氏兄弟捧劍躲開安然無差,孫敏与凌琳的長劍已被劍光削斷。
  陶楚武功最弱,銀槍不但削斷,旦傷了手腕,還是阮偉盡力收勁,否則在場諸人更是抵御不住。
  阮偉第四招“金童拜佛”使完后,勢道竟不能收,第五招“龍戰于野”跟著使出半招。
  唐更与印寶林受傷不能再戰,這招“龍戰于野”削向他倆的足部。
  要知道“天龍十三劍”一招比一招厲害,這“龍戰于野”雖是半招,依然劍風如電,眼看兩人四足皆要不保。
  就在此時,牆外突然掠進一條青影,一手抓在唐更后領,一手提著印寶林腰帶,此時劍光已罩住唐,印兩人,青影闖進,亦被截斷退路。
  那知青影十分厲害,翻身從劍光中倒躍而出,雙足還不閒著,乘勢向阮偉頭部踢去。
  阮偉半招使完,硬是向后收劍停身,自然那青影的腳,便不到他。
  青影提著唐,印兩人放下后,身形一定,原來是一個三十余歲的青年,冷酷的面容,雙眼翻視上望,手中玩弄著腰際垂下的絲帶,一副驕傲的神態。
  他冷冷道:“閣下劍法好生厲害,錢翊改天再領教。”轉頭望了望唐,印兩人,冷笑道:“走吧!”
  万毒童子与七靈飛虹忍著劇痛,跟在錢翊的身后,急步奔走。
  孫敏与凌琳都知道錢翊是青海無名怪叟的徒弟,現任天爭教副教主,懾于他的聲威,也不敢貿然追擊。
  阮偉施過天龍劍法,只覺內胸豪气蓬生,忍不住望著錢翊的身影,大聲道:“阮某的劍法,若然敗在閣下的手中,愿將腦袋奉上!”
  突听一聲冷語道:“好狂的小子。”
  阮偉猛然轉過身,見劍先生站在身后,不禁气怒道:“前輩怎么出口傷人?”
  劍先生冷笑道:“你以為虎僧授你天龍劍法,便能天下無敵嗎?其實在我看來,這是小𢡟子玩的功夫!”
  劍先生不知阮偉的劍法是自己學會的,并非聾啞老僧傳授,阮偉听來,見他辱及到心中崇敬之虎前輩,不由怒道:“老僧傳授的功夫,決不會輸在你的手下。”劍先生道:“哼哼!你那點劍法,老夫三招以內叫你撒劍!”
  阮偉道:“你說這話也不覺臉紅么?”
  劍先生笑道:“不信就試試看?”
  阮偉慨然道:“試就試!阮某從不怕誰。”
  當下,阮偉即就全神貫注,左手持劍垂地,如臨大敵。
  劍先生背負雙手,一臉輕笑地站在阮偉身前。
  等了半晌,阮偉不耐道:“怎么還不拔出劍來!”
  劍先生故作惊訝道:“還要老夫拔劍!不!不!否則一招便將你打敗,沒得意思!”停了一會,轉身從后面樹上摘下一根樹枝,扯去樹葉,成了一只長有五尺,粗有三寸的木劍。
  他手持木劍揮了揮,傲然道:“你要我拔劍,就用這把木劍吧!免得傷了你,給人笑話以大欺小。”
  阮偉被嘲弄得滿肚子气,但仍不失禮道:“請!”
  劍先生抬頭望天,理也不理。
  阮偉本著晚輩的規矩,表示不敢越禮,那知劍先生不受禮,气憤之下,天龍十三劍起手式,“笑佛指天”一劍刺去。
  要知任何劍法的起手式也可傷人,阮偉劍法稍低,那招“笑佛指天”便刺向劍先生的咽喉。
  劍先的劍法業已通神,直到阮偉刺到咽喉,尚差一寸,木劍“啪”的一聲,貼在阮偉削鐵如泥的飛龍劍上。
  阮偉再想刺下一寸,竟刺不動,急忙抽劍,那知也抽不動,暗惊道:“這那里是比劍,簡直是玩邪法。”
  但阮偉聰穎异常,心知對方的劍法已練到神化的地步,首招失利,不管劍是否再拉得出,急忙展出第二招“飛龍在天”。
  立刻就見出“飛龍在天”的厲害,劍先生已貼不住,就要抽出劍來,那知劍先生突然跟著阮偉的身形掠起,阮偉落下后,他也落下,只見那木劍仍貼在阮偉的劍上。
  第三招“現龍在田”施出,劍先生跟隨劍轉,木劍不离阮偉的寶劍,阮偉心道:“我變到第四招,把你的頭轉昏,抽出劍來,把木劍削斷。”
  那知第四招才出,陡覺一股潛力襲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感到非要放下飛龍劍不可,當下果然不由自主,脫手撒劍。
  劍先生伸手接過飛龍劍,大笑道:“天龍劍法在你使來,比小𢡟還不如,快回去再學几年,再來尋老夫比試一番。”
  笑聲不絕中,飛劍拋給阮偉,阮偉面紅過耳,接著寶劍,恨不得地下有個洞鑽進去。
  他暗自傷心道:“自己實在太差了,天下第一的劍法,到了自己的手上,還敵不過人家三招,再有什么臉見人!”
  把寶劍收起,向劍先生揖道:“謝前輩賜還寶劍。”他心想劍是公孫蘭的,一定要還給她。
  劍先生冷笑道:“去!去!去!劍學好了再見老夫。”
  阮偉再無臉待下,飛快掠上牆頭,孫敏道:“你到那里去!你不是要找你的父親嗎?”
  阮偉悲戚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到那里去找!后會有期。”他也不想,人家怎會突然問起自己這种話來,但覺心中悲傷欲泣,生怕讓人看到,疾如掠鳥,頓時失了蹤跡。
  孫敏高聲道:“你回來,你父親是呂南人……”
  阮偉再也听不到,他已奔出里許以外。
  孫敏轉身走到劍先生的面前,道:“你今天怎會一反常態,做出一些不近情理的事呢?你不是已知阮偉是呂南人的愛子了嗎?”
  劍先生頷首道:“就因我怀疑他是呂南人的儿子,才會百般試他,果然是一個有血性.有志气的孩子!”
  孫敏喃喃道:“那……那……你為什么要把他气走?不讓他和他父親相見?”
  劍先生道:“這孩子不但學會蕭三爺稱絕天下的輕功,暗器,易容術,且連天竺最厲害的武術天龍十三劍及瑜珈神功也學會了,可惜功夫不深,天龍劍法尚不到三成火候,我把他气走,想他一定會去找聾啞虎僧告知我已答應決斗之事,那時他當會好好請教虎僧,學會天龍劍法的精髓!倘若這孩子把天龍劍法全部貫通,數年后不難成為天下第一大俠,否則天龍劍法最遭武林高手覬覦,他若無真才實學,不能防身,遲早會把性命丟掉。”
  孫敏微笑道:“我倒錯怪了你,想不到你比我們還要關心他。”
  劍先生神情偷悅道:“最好以后不要讓他知道,他是武林第一大幫幫主的儿子,使他心志受到更大砥礪,這點不知正義三位武士可否保密!”
  王氏兄弟及陶楚,見劍先生剛才露出一手,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連忙應道:“這個自然。”
  鍾洁一直待在室內,此時突然跑出依在孫敏的身邊,孫敏撫著她的頭發道:“小洁的父親,不知何時才能找到?若然也像亡夫遭到不幸,可叫琳儿及小洁怎么辦?”
  凌琳嬌嗔道:“媽!別說了。”她仿佛甚不愿提到鍾靜似的。
  劍先生牽起鍾洁的玉手,感慨道:“我一生并未正式傳授過一個弟子,琳儿只學了几手不能算得弟子,眼看就將入土,要將此身武藝隨我同埋黃土,實在不忍,今后小洁跟著祖師,數年后我要造成她全身武功,那時她外公的大仇,及她父親的行蹤,就指望她去辦吧!”
  孫敏大喜道:“小洁,快快叩謝祖師。”
  鍾洁急忙跪倒,叩首道:“謝謝祖師爺。”
  凌琳也喜于色道:“洁儿,這下子可把媽的光都沾光了。”
  劍先生笑道:“只要你愿意,我照樣可以教你,何必和女儿計較。”
  凌琳道:“老都老了,還學什么武藝,只要洁儿爭气,能學得師父全身功夫十分之一,我就心滿意足了。”
  孫敏望著凌琳道:“你看,這孩子在劍先生面前說老,該打!懊打!”
  劍先生歎道:“歲月不留人,眼看年輕的一代又將出頭,當真覺得有點老了!”
  孫敏赶緊轉變話鋒道:“阮偉這孩子有出息,將來把小洁配給他,再好不過。”
  劍先生笑道:“不錯!㩦主意,他年小洁的武功不會比阮偉差到那里,爾后連袂行道江湖,當為武林一放异彩。”
  鍾洁年已十三歲,業已憧得世上有男女之情,聞言羞紅了臉,跑進屋內。
  凌琳忽然自語道:“我可不愿將小洁嫁給阮偉……”她聲音很小,孫敏追問道:“琳儿說什么?”
  陶楚在一旁笑道:“据在下看,此處已不可留,最好遷到正義幫的范圍以內。”
  劍先生道:“這也對,我帶小洁走后,你母女無人照顧,天爭教無惡不作,到時防不胜防,倒不如還是跟陶武士去吧!”
  孫敏聲音苦澀道:“你又要走了?”
  劍先生轉面不敢面對面的道:“小洁跟我到深山練藝,不難練成絕頂武功。”
  凌琳臉有喜色道:“媽,小洁走后,我們就住到正義幫那里去吧!有呂大哥的照顧,我們也不會寂寞。”
  孫敏言深意長道:“你難道不喜歡寂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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