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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江海無情人不見


  張,王兩位縹客是是結拜兄弟,在眾鏢客中性格最粗暴,拜兄是“橫眉大胖”張熊輝:拜弟是“豎眉二肥”王道。阮偉外和內剛,見這兩位凶霸霸的樣子,气道:
  “怎樣道歉法?”
  張熊輝惡聲道:
  “小子不會道歉,大爺教給你,先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
  王道大笑接道:
  “再從這里爬出去!”
  阮偉道:“怎么爬法,請閣下爬給在下看看!”
  王道一愣,張熊輝喝聲道:“小子無禮!”
  王道挽起衣袖,罵道:
  “他娘,看老子揍不死你!”
  阮偉眉頭一皺,跨前一步,道:
  “閣下為何出口傷人?”
  張熊輝鼓動滿臉肥肉,大笑道:
  “罵了你這免崽子,又怎么樣?”
  阮偉霍然大怒,但見那垂眉卷髯管事丁子光突道:
  “口舌逞能,非我輩之能事,各位閃開!”
  頃刻演武廳中讓出一塊空間,足夠數人械斗,丁子光豪然道:“若求那方是非曲直,不妨拳腳上見個高低!”
  說罷,退到一側,他倒有意要見見阮偉如何應付!
  王道躍至空間中央,大剌剌道:
  “小子上來吧!二爺讓你三招。”
  阮偉眉頭輕皺,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張熊輝赫赫笑道:
  “諒他沒种敢向我二弟桃戰。”
  丁子光低聲道:
  “阮兄若不愿此試,賠個禮算了!”
  阮偉眉頭皺的更厲害了,無可奈何道:
  “好罷!”
  眾鏢客聞聲,齊皆暗笑,以為阮偉伯事,要賠禮道歉,在這情況下,輸一口气,實是莫大的恥辱。
  阮偉緩步走至中央,昂聲道:
  “閣下何人?”
  王道見他气昂昂的神態,不是來賠禮的樣子,連忙站穩馬步,怕他神力擊來,自己抵擋不住,馬步站穩,才道:“二爺“豎眉二肥”王道。”
  阮偉回身面對張熊輝道:
  “閣下何人?”
  張熊輝大笑道:
  “小子听清楚了!大爺“橫眉大胖”張熊輝!”
  阮偉神態更是軒昂道:
  “在下不打無名之輩,二位既報姓名,一齊上吧!”
  眾鏢客齊皆一惊,看不出阮偉文縐縐的樣子,說出話來,竟此張,王兩位鏢客,還要狂上三分。
  張熊輝胖臉擠成一堆,好半晌才笑出聲音道:
  “一齊上……哈哈……一齊上……”
  他笑得前合后仰,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廳中眾鏢客卻不覺好笑,也無一應聲附合,阮偉更是靜的神色不變,直等張熊輝聲音越笑越小。
  笑到后來,張熊輝自覺情形不對,才尷尬的停下笑聲,他見阮偉從容的樣子!心中微微一凜。
  王道突喊道:“大哥……”
  他這一喊,顯是心中膽怯,阮偉暗笑他剛才還不可一世,原來是銀樣蜡槍頭,當下微微一笑,緩步上前。
  王道連退數步,不敢迎敵,張熊輝見狀,不得不躍至王道身旁,罵道:“站住,沒出息!”
  阮偉笑道:“好!㩦!一齊上吧!”
  張熊輝气得臉發紫,喝道:
  “小子找死……”
  喝聲未畢,雙拳左右開弓,閃電飛出,王道也不省事,飛起一腳,朝阮偉腹下踢去。
  阮偉身突然一旋,眾人皆未看清他施出何种手法,卻見張熊輝雙拳作下擊狀,王道作飛狀,呆在那里,動也不動。
  廳中眾人皆是武術行家,知道張,王兩人是被制住穴道,因見阮偉奇特迅快的手法,眾人自忖皆非敵手,是故無一人敢上前去替他兩人解開穴道。
  廳中寂靜無聲,阮偉回眸四顧,忽見丁子光笑道:
  “阮兄,請看在兄弟“醉八仙”臉上,放了他兩人寵!”
  阮偉微微一笑,在他兩人胸前一推,兩人咳出一口濃痰,才能轉動身体,張熊輝尤不死心,大喝一聲拳飛快擊向阮偉。
  “醉八仙”丁子光身体一搖,掠至張熊輝身前,出手飛快捏住他手腕,喝聲道:“住手!”
  張熊輝肥臉掙得通紅道:“你……你……”
  丁子光霍然放手,張熊輝站不住腳,向后沖了數步,才拿住椿,丁子光沉聲道:
  “我怎么樣!自今以后閣下与你拜弟不再是南北鏢局的人!”
  張熊輝苦著臉道:“丁大爺……”
  丁子光寒臉道:“不要多說,到柜台支了錢,赶緊走!”
  王道知道自己兄弟倆人丟了臉,已無法再在南北鏢局立足,歎聲道:“大哥,我們走吧!”
  張熊輝凶惡的瞪了阮偉一眼,轉身走去。
  丁子光大聲道:“記住!爾后你兩人在江湖上行事,不得再打著南北鏢局的招牌否則你兩人自知厲害!”
  張熊輝回道:“這個曉得,不勞丁避事費心……”
  他兩人去后,眾鏢客恢复談笑,仿佛剛才“醉八仙”丁子光斷然處決的事,并不引起他們的反感。
  阮偉于心不安道:
  “丁兄,兄弟害得貴鏢局失去兩位鏢客,這……這不太好吧!”
  丁子光合笑道:“他倆自討苦吃,咎由自取,坏了南北鏢局的名气,今日若不逐出,他日必為禍患。”
  阮偉道:“兄弟托身貴鏢局,以后尚請丁兄多照應,兄弟這就去領職……”
  丁子光道:“等一下!”他張開雙手,大聲道:
  “各位注意!”
  頓時,廳中安靜下來,丁子光接道:
  “南北鏢局的第一信條是什么?”
  眾鏢客齊聲道:
  “不能公然坏了南北鏢局的名气!”
  丁子光道:“今日之事,為爾后之誡,沒有本領便不要妄自尊大,否則損了南北鏢局的名頭,永不錄用!”
  眾鏢客諾諾應聲,阮偉暗道:這南北鏢局,紀律倒是不錯,想來行事的效率一定十分卓著。
  丁子光昂聲又道:
  “去年副總鏢頭因故去職后,此位子一直未有适當人選巴任,本人推荐阮偉阮兄弟就任該職,各位意下如何?”
  這“醉八仙”丁避事雖名為管事,卻非普通的管事,除鏢主“無影劍”歐陽治賢外,局內任何事都可由他決定,鏢主很少過問,他提議由阮偉就任副總鏢職位,自無人反對,大家齊聲附合。
  阮偉慌忙道:
  “兄弟德鮮能薄,豈可當此大任,千万不可!千万不可!”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要客气,今天兄弟眼拙,差點錯失一位高人,以阮兄之才能,足夠當此大任多矣!”
  阮偉搖手道:“不行!不行!我毫無經驗……”
  丁子光道:“經驗是磨練出來的,過一段時日后,沒有經驗也變成有經驗,阮兄不要推辭,再推辭就見外了!”
  阮偉吶吶道:“那……那……”
  丁子光一笑,大聲宣布道:
  “阮兄答應當此大任,各位鼓掌歡迎!”
  頓時掌聲響起,但是仔細一听并不熱烈,顯是以阮偉的年紀及聲望,并不足以服眾,使眾鏢客心悅誠服。
  眾鏢客中忽有一人高聲道:
  “請咱們副總鏢頭露一手,給大家過過眼界!”
  丁子光低聲笑道:
  “阮兄,大家有意見見他們副頭儿的真功夫呢?”
  阮偉年少志高,當下不再推辭,大聲道:
  “兄弟忝任此職,以后尚望各位兄弟協助……”
  丁子光听他答應接受副總鏢頭職位,心中暗暗高興,慶幸得為鏢主導到一位有力的助手。
  阮偉停了一會,走到五把石鎖旁,赧顏笑道:
  “兄弟隨便玩點功夫,不好之處,請各位多加指點……”
  他伸手握住那把最大的石鎖,未見如何用力,輕易舉起,眾人惊呼一聲,暗歎他的神力惊人。
  阮偉另只手跟著拿起第四把石鎖,雙用力一拋,石鎖飛起,在這頃刻間,他將另三只石鎖也迅快拋起。
  眼看最大兩把石鎖就要落下,突見阮偉一記怪招,兩把石鎖突又飛起,另三把石鎖又要落下時,但見他又是一記怪招,三把石鎖也同時飛起。
  如此五把石鎖分成兩批交替落下,阮偉每打出一招,便將要落下的石鎖擊起,他每施出一招無不聲勢惊人。
  凡人要舉起一把石鎖已不可能,他卻視若無物的打出一套拳腳,那一套拳腳其威力可想而知。
  眾鏢客見狀惊的目瞪口呆,起先他們尚怕阮偉接不住石鎖,只要失手一把,誰也無法承擔,是故大家躲得遠遠的,其后見阮偉掌法的穩定,決無失手的可能,再想接近去看個究竟時,竟被那四周激起的掌風止住,接近不了。
  丁子光也看得力加贊佩,暗道此人神功已達絕頂的地步,尚未注意到阮偉那套掌法,其實更為惊人!
  堪堪三十六招“十二佛掌”打完,阮偉一個收勢,五把石鎖先后落地,好像放下去一般,輕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其用力之巧,手法之精,看的四周眾人,連喝采聲都忘記了。
  阮偉謙遜道:
  “現丑!現丑!”
  這時眾人才暴出惊訝贊歎聲,頓時廳中亂成一片,互相紛紛討論阮偉的表演,實乃生平所罕見。
  忽听一人喊道:
  “總鏢頭來了!”
  廳中靜下時,只見廳門走進一位風塵滿面,年精三十余,中等身材,國字臉口的豪客。
  他經過眾鏢客身前時,眾鏢客恭聲招呼道:
  “總鏢頭好!”
  他雖然含笑點頭,卻掩不住眉頭現出的憂色,丁子光帶著阮偉迎上前,抱拳道:
  “鄭兄一路辛苦了,此趟鏢回來的真快!”
  這鏢頭掌上功夫十分了得,人稱“大力神鷹”鄭雪圣,做事謹慎,只要是重鏢,都是由他親自押送,甚得鏢局中各人的愛戴。
  他回了一個禮,沒有說話,眼睛卻注視到阮偉,似在問丁避事,他是誰呀?
  丁子光立即會意,介紹道:
  “這是今日兄弟才請到的一位能人,榮幸聘為本局副總鏢頭,鄭兄以為如何?”
  鄭雪圣伸出青筋結的大手,要向阮偉握手,阮偉伸手迎接,眾人知道總鏢頭在試功夫了,每次新人來時,他都要握手考究,但每次都是微微一握就放手,被握者但覺總鏢頭的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事后才知他适可而止,不為己甚。
  阮偉一接到他的大手,覺到一股大力逼來,還未想到抵抗,瑜珈神功立即自然運轉,手掌頓時變的軟綿綿的。
  鄭雪圣心中一惊,知道再運起全身功力也無法奈何得了他,連忙放手道:“好!好!㩦?”
  眾人從未听總鏢頭試過新人后,道聲贊評,今日卻听他連道出三個“好”字,當下心中對阮偉更是佩服!
  其實鄭雪圣只能道出個好字,好在那里卻說不出,他每次都能試出新人功力的深淺,唯有今日,但覺阮偉功力甚高,高到什么程度,卻無法得知!
  丁子光大笑道:“鄭兄,兄弟的眼光如何?”
  鄭雪圣終算開口道:
  “丁避事好眼光!”
  他只說了這几個字,便住壁不語,丁子光道:
  “鄭兄去休息吧!兄弟招呼好阮兄后,再与你談!”
  鄭雪圣道:“我們在鏢主那里見。”
  阮偉道:“鄭總鏢頭好像不大喜歡說話!”
  丁子光頷首道:
  “老鄭是有名的沒口子葫蘆,難得听他說几句話,這趟重鏢至四川,情況不知如何?”
  他早已發覺鄭雪圣回來時的神情,隱隱覺得到情形有點不大對勁,礙于阮偉不便走開。
  阮偉玲瓏透頂听他這句話,即道:
  “丁避事有事請自便,隨便派一個人招呼小弟就好,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再客气。”
  丁子光贊聲道:“好!”即刻喚來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
  丁子光道:“起新,你好好照應副總鏢頭。”回身向阮偉道:“阮兄,有不憧之處問他,兄弟到鏢主那里去,容后再為你引見鏢主。”
  丁子光去后,青年笑道:
  “副座,小弟凌起新。”
  那青年長得英俊瀟,樣子十分討人歡喜,阮偉道:
  “小弟今年十九,不知兄台貴庚?”
  凌起新不安道:
  “小弟今年二十。”
  阮偉笑道:“那就不應該自稱小弟,應稱大哥。”
  凌起新搖手道:
  “那不行,副座位置在起新以上,起新豈敢以大哥自居!”
  阮偉道:“朋友相貴在知心,凌大哥若要以職位區分,莫非是不愿交小弟這個朋友?”
  凌起新慌忙道:“非也!非也!……”
  阮偉笑道:“凌大哥!”
  凌起新無法,只得吶吶道:“兄弟……”
  由于凌起新熱心的安排,阮偉舒适的住進以前副鏢頭住的地方,這南北鏢局气派很大,只要無家室的鏢客,趟子手,皆可免費住在局內,供吃供住,專人照顧。
  這凌起新自幼就跟隨丁子光,武功也等于得自丁子光的指點,由于平時勤奮的關系,功夫學的還不錯.他和阮偉一見投緣,無所不談,到了第二日,阮偉已全盤了解南北鏢局一切情形。
  南北鏢局一大清早起,就忙碌起來,不像別的鏢局個把月才能保一趟鏢,這南北鏢局整天都有生意,有時一天能接下十數宗鏢,局里的鏢客很少閒著。
  第二日阮偉起來,到處看看,眾人見著他,恭聲道:“副座早!”阮偉不憧局內的行情,只有走馬看花的看過去。
  走到演武廳前,碰到凌起新,凌起新笑道:
  “偉弟要進去練功嗎?”
  阮偉笑道:“我們進去看看!”
  廳內寥寥數人,四周布滿各种兵刃武器,及練功用具,凌起新走到五把石鎖旁,歎道:
  “昨日偉弟的表演,令我惊歎不已,現在想來,我還不信世上真有人能夠將這五把石鎖拋起。”
  阮偉道:“世上奇人异士比比皆是,我那點雕虫小技,不堪言道。”
  凌起新搖頭道:
  “我不相信,你的神力据我所知,無人能及,就連鏢主“無影劍”恐怕也無此神力……”
  陡听一聲嬌叱道:“誰說?”
  凌起新大惊,循聲望去,見側姍姍走來一位二八姑娘,身著黑色勁裝,背著一柄長形寶劍,阮偉問道:
  “她是誰?”
  凌起新皺眉低聲道:
  “糟糕,麻煩惹上身了!”
  二八姑娘怒聲道:
  “你說什么?”
  凌起新慌忙道:
  “沒……沒……說什么,小姐起的早。”
  二八姑娘道:“有什么早!你還以為早,可見你平時是個懶骨頭!”
  凌起新不敢頂嘴,知道頂嘴麻煩更多了,唯有低聲諾諾,那姑娘望向阮偉,嘴角微翹道:
  “你就是昨天新來的副總鏢頭嗎?”
  阮偉簡捷地道:“不錯。”
  凌起新吶吶道:“她……她……是鏢主的小姐!”
  阮偉點點頭,默默站在那里,那姑娘見他不招呼自己,一派目中無人的樣子,嬌嗔道:
  “喂!你是不是啞巴?”
  阮偉搖搖頭,他想到自己的大妹阮萱,倒有點像眼前這位姑娘,對付這种姑娘,唯有給她個不理。
  那姑娘气道:
  “你不是啞巴,怎么不說話?”
  凌起新道:“小姐,副座不喜歡說話!”
  那姑娘道:“要你多嘴!”她憩了一會,歎道:
  “真好笑,丁大叔選了一個總鏢頭,已是沒口子葫蘆,現在又來一個副的,赶明儿咱們鏢局改為吃飯鏢局好了!”
  凌起新不解道:
  “小姐,這……是什么意思!”
  姑娘道:“咱們鏢局里的人生了一張嘴,只會吃飯張口,不會說話張口,不叫吃飯鏢局叫什么?”
  阮偉听她說這話的口气和阮萱一樣,不覺微微一笑。
  那姑娘哼聲道:“笑什么?沒听別人說過話嗎?”
  阮偉忍不住道:
  “歐陽姑娘,在下尚未謁見鏢主,失禮之處,請姑娘多多原諒!”
  他這句話,明顯說出自己尚不是南北鏢局的人,沒有正式認識她,故不便招呼。
  歐陽姑娘輕蔑道:
  “那敢情好,你既然沒見過家父,算不得自己人,姑娘正好領教,如此胜敗不傷和气。”
  阮偉謙遜道:
  “在下功夫淺薄得很,不是姑娘的對手。”
  歐陽姑娘冷笑道:
  “你放心好了,姑娘不會傷你!”
  阮偉眉頂一掀,但想到此刻的處境,終是忍了下去,默不作聲。
  歐陽姑娘不屑地道:
  “想不到男子漢大丈夫,皆是無膽之輩!”
  凌起新突然大聲道:
  “副座是客气,才不与你比,豈是怕了你!”
  歐陽姑娘笑道:
  “你若是有膽之輩,不妨和姑娘比比看!”
  這歐陽姑娘是“無影劍”的獨生愛女,一身武藝得自真傳,她平時被父母寵愛慣了,十分任性,常常要和局內的鰾客挑戰,想一試己身所學,但誰敢和她比呀,看在鏢主的面上,誰也不敢惹她。
  凌起新已不知被她挑戰好几次,都忍了下去,他想以阮偉的武功,連鏢主也非敵手,你豈能胜得了,當下冷冷道:
  “小姐胜得了起新有什么用?胜得了副座才是真本領!”
  歐陽姑娘道:“你叫他來和姑娘此,姑娘不信胜不了他!”
  凌起新豪聲道:“副座!傍她點顏色看看。”
  阮偉低聲道:
  “凌大哥,我們走吧!”
  說罷,移走從歐陽姑娘身邊走過,凌起新無法再說,只有跟著走過,他正走過歐陽姑娘身前,突听她冷冷道:“沒出息!”
  凌起新回身道:
  “小姐若能舉起那把最大的石鎖,才和副座比罷!”
  歐陽姑娘嬌喝道:
  “站住!”
  阮偉不由停下步子,但听歐陽姑娘道:
  “空有神力有什么用,牛的力气不是很大嗎?”
  阮偉听她把自己比做牛,不悅道:
  “在下并未得罪姑娘,姑娘為何如此說?”
  歐陽姑娘自顧自道:
  “要叫家父舉這五把石鎖,他還不愿意舉呢,其實姑娘不舉也能將它搬動。”
  說著,陡然抽出身背長劍,一劍挑去,只見那把最大的石鎖被她一劍挑起,她跟著抽劍在石鎖上一拍,那石鎖安穩落下,亦如放下一般。
  她驀然露出這一手高超的劍法,不但凌起新惊住了,就是阮偉也看的大吃一惊,頓生較藝之心。
  要知劍手最怕自己的劍法沒有敵手,阮偉見到歐陽姑娘的劍法,其威力不下天龍十三劍,心中一動,沉聲道:
  “凌大哥,請找一把劍給小弟。”
  凌起新迅快找來一把劍,阮偉接過,凝重地道:
  “姑娘請!”
  歐陽姑娘學了劍法從未和人敵對過,想不到阮偉敢和自己比,心中大喜,笑道:“好,看劍!”
  這一劍刺來,隱隱含有無窮玄机,阮偉那敢大意,以天龍十三劍的首招“笑佛指天”迎去。
  歐陽姑娘不等阮偉那一招用實,輕劍一收,“颯”“颯”攻去三招,阮偉用盡全力才擋住那凌厲的攻勢。
  等阮偉第一招攻去,歐陽姑娘又“颯”“颯”一連攻來六招,但見一劍一劍快如閃電,看的旁人眼花繚亂,若非阮偉的天龍劍法,二招之內便要敗下陣來。
  一旁凌起新看得心顫肉跳,那邊練功的鏢客全都圍過來看,他們只知歐陽姑娘常練劍,卻不知她的劍法如此高明,暗中道:虧好平時沒敢和她比斗,否則一招便要失手。
  阮偉越斗精神越是抖擻,使到第六招時,他已不知歐陽姑娘攻了多少招,只覺她的劍勢綿綿無盡,生似她的劍招沒有止境。
  當下,他第七招使出時,劍上帶起全身的功力,只見他的招慢了下來,一招一式清晰可見。
  歐陽姑娘使的劍法共有三百六十招,一百招前尚可揮洒自如,一百招后,自己的劍好似掉入泥沼中,揮動起來十分吃力。
  她不像阮偉學過瑜珈神功,功力和他比起來差得太遠,而她這套劍法利在快攻,使的不順手,一慢下來,威力大減弱。
  阮偉使到第十一招,已可帶動歐陽姑娘的劍,第十一招用完時,他輕喝一聲,兩方停了下來。
  但見阮偉的劍壓著歐陽姑娘的劍,他這時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使她撤劍。
  歐陽姑娘知道自己的功力太弱,無法抽出被阮偉真力黏住的劍,心中暗暗一歎,欲要放手認輸。
  阮偉突然收劍后退,大聲道:
  “姑娘好劍術,下次再比吧!”
  如此一來,旁人看不出誰胜誰負,歐陽姑娘芳心感激,臉孔微微一紅,轉身快步而去。
  歐陽姑娘去后,眾人喝采頓起,今天他們才看出阮偉的武術非凡,昨天只道他神力惊人,那知他的劍術,竟能敵住歐陽姑娘那种駭人的劍術!
  阮偉回房時,凌起新一路道:
  “副座好劍術!氨座好劍術……”
  同房后,阮偉道:
  “凌大哥,我的劍術沒有什么了不起,歐陽姑娘的劍術才真的不凡!”
  凌起新道:
  “你不用騙我,小姐的脾气,相處多年,我知道得很清楚,她是今天暗中已敗,才會無言而去,若然沒有分出胜負,她決定不會离去的!”
  阮偉歎道:
  “我雖然胜她,怪她功力不夠,那套劍法若教一位功力与我相差無几的人來使,不一定能胜!”
  凌起新道:“真有那么厲害嗎?”
  阮偉點頭道:“若教鏢主使那劍法,我可能就要敗了!”
  凌起新搖頭道:
  “以愚兄看,鏢主并不會使那套劍法!”
  阮偉道:“那她跟誰學得那套劍招繁复的劍法!”
  凌起新道:“我也不知,鏢主雖稱“無影劍”,以我看來,其出招之快,劍法之精妙,還不如小姐的劍法!”
  阮偉疑道:“那倒奇怪了?”
  凌起新道:“确是奇怪,小姐使出這套劍法,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誰也不知小姐的武功如何,但知她常常練劍而已。”
  阮偉道:“不要說了,凌大哥待會帶小弟去見丁避事。”
  門外一聲輕咳,凌起新道:
  “丁大爺來了!”
  丁子光合笑入內,阮偉揖道:
  “丁兄,好!”
  凌起新奉上茶茗,丁子光呷了一口茶,問道:
  “剛才阮兄真的胜了小姐的劍術嗎?”
  阮偉道:“沒有,小弟与她平手而已。”
  丁子光道:“小姐親口向鏢主說,劍術輸在阮兄的手中,當時我与鏢主都不大相信,世上會有人在劍術上胜過小姐。”
  阮偉誠懇道:
  “小姐的劍術确是不凡,若非小弟全力以攻,不定還要落敗。”
  丁子光道:“那你真的胜了小姐?”
  阮偉含笑點頭,丁子光道:
  “我帶阮兄去看歐陽大哥。”
  “無影劍”歐陽治賢就住在南北鏢局最后一棟平房內,平房前遍植花草异木,尚有一處小型練功場。
  平房兩旁是廂房,中間是長形的廳房,廳房中正坐著“大力神鷹”鄭雪圣与一位白面無須,鼻高額廣的中年文土。
  丁子光与阮偉一入廳,中年文士与“大力神鷹”迎上來,丁子光道:“大哥,阮兄來啦!”
  阮偉抱拳行禮道:
  “鏢主,在下阮偉拜見!”
  中年文士英俊的面貌笑道:
  “南北鏢局有幸得聘小兄弟,請坐!”
  入座后,丁子光道:
  “阮兄才入鏢局內,便有一件重事相托!”
  阮偉道:“小弟既已入南北鏢局服務,有何事待辦,只要小弟能力所及,無不從命。”
  歐陽治賢道:“南北鏢局自敝夫婦成立以來,十多年了,競競業業,還好從未失鏢一次。”
  沉默寡言的鄭雪圣,忽道:
  “慚愧得很,這一次兄弟無能……”
  說到這里,他就不說了,仿佛多說一句,十分吃力似的。
  丁子光接道:
  “鄭兄自來南北鏢局,十年來不知接了多少重鏢,屢次都達成任務,皆未發生過意外……”
  阮偉暗暗點頭,心想:目前江湖上幫教林立,正是最混亂的時候,一個鏢局能做一,兩年便不錯了,南北鏢局竟能十多年不失鏢一次,确是不凡。
  丁子光停了一頓,歎道:
  “上次鄭兄保了二十万珠費至四川一行,在川邊遇到一位單騎紅衣蒙面女客攔路打劫……”
  阮偉揮口道:
  “那女客身高,体形如何?”
  鄭雪圣道:“高約五尺余,体能窕窈,看來不像身怀武功的樣子,那知……”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阮偉“哦”了一聲。
  阮偉道:“小弟有一位義妹,身怀絕世武功,已有一年沒見面,行蹤何在,小弟找了半年,也不知在何處?”
  驀然想起一事,問鄭雪圣:
  “那女子操何口音?”
  鄭雪圣道:“完全是川境女子的口音。”
  阮偉歎道:“那就不是了!”
  丁子光道:“這二十万珠寶裝在一木匣內,僅由鄭兄帶兩位趟子手走鏢,鄭兄的武功,江湖上公認在天爭教金衣香主以上……”
  鄭雪圣道:“還是我自己來說吧……”
  他想了一會,理好頭緒,才道:
  “那天一路平安走到川邊,再一天的路程便可交鏢,十年來保鏢,偶而也遇到攔路打劫強客,但一經打听是南北鏢局保的,皆不敢輕易下手,除非是些不憧江湖掌故的新人……
  “川邊都是荒僻的山路,照十年來的經驗,我心中想再不會有意外了,那知忽見前面奔來一騎。
  “我見那女騎士蒙著紅巾,暗想一定是初出道的娃儿,也不在意,直等她勒馬停在身前,才暗暗留神。
  “我這一大意,致招今日之恥,那知那女騎士陡然左掌右劍凌厲攻來,根本不問一句話。
  “我失了先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用盡全身的功夫也扳不回失去的先机……”
  阮偉暗惊那女騎士有如此的能耐,她既能胜得“大力神鷹”,武功自在天爭教金衣香主之上,江湖上有誰個女子有這身惊人的武功。
  鄭雪圣長歎一聲,又道:
  “她那把劍,劍法層出無窮,有時挾雜几招奧妙的刀法,仿佛那女子所學甚雜,結果在九十几招時,我被她在胸前刺了一劍,搶去盛裝珠費的木匣,飛馳而去,一句話也沒留下!
  “所幸那一劍刺的并不深,三日后養好傷,我便快馬而回,稟告鏢主,愿鏢主給雪圣嚴厲的處責!”
  他說完話后,滿面慚愧,懊惱之色,又好似說了這些話,刺得心中生出無限的痛苦。
  “無影劍”歐陽治賢道:
  “事情過去了就算了,二十万珠寶本局負責賠出,鄭兄不必再耿耿于怀,以后尚需鄭兄多多效力。”
  他這一番話說出,“大力神鷹”雖未說出一句話,內心業已感激涕零,阮偉暗佩歐陽鏢主的大量。
  “醉八仙”丁子光道:
  “二十万珠寶賠出是小事,但這件事卻不能傳揚出去,否則江湖知道南北鏢局失鏢,爾后影響甚大。”
  他這話就生意眼光來說,确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
  丁子光續道:
  “据子光昨晚的調查,最近洛陽五家鏢局歇業,原來都是失了重鏢,賠償后已無力再經營!”
  “再一打听,他們皆在川邊附近失鏢,因鑒于對方高超的武功,不敢再去追鏢,目前我們唯一的要事,最好能把失鏢追回,這樣才能保住南北鏢局的聲譽。”
  “但是考慮再三沒有适當人選去擔當這件任務……”
  歐陽治賢道:“丁賢弟的意見是想請阮小兄擔任這件艱巨的任務,鄭兄也力推小兄,認定你能胜任。”
  鄭雪圣道:“鏢由我失,卻要阮兄頃勞,在下好慚愧,但是話說回來,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因我自認無法胜得那紅衣女騎士,唯有阮兄武技高強……”
  阮偉起立抱拳道:
  “鄭兄武勁高超,小弟何能,諸位太抬舉小弟了……”
  丁子光笑道:
  “阮兄不必客气,我們歐陽大哥的小姐,別人不知,我可知她的劍術,目下江湖難有其敵,阮兄能敗得她口服心服,自動向大哥說出,阮兄的劍術那真是駭人听聞的第一劍法了!”
  歐陽治賢道:
  “芝儿的劍法是跟她母親學的,連我也不會,內人的劍術遠在我之上,我這“無影劍”三字,只有內人才受之無愧,芝儿秉承母學,十得七八,小兄能敗得了她,這份劍術确可無敵于江湖,當得第一!”
  阮偉謙遜道:
  “那里,那里……”
  丁子光道:“這件事尚且不能讓局內人知曉,倘若鄭兄偕同得力鏢手去,勢必牽動局內,暫且鄭兄不能遠出,按照慣例鄭兄出鏢回來,應休息一段時日……”
  他走向阮偉,抱拳道:
  “子光的武技遠不如鄭兄,歐陽大哥為局中之主,千思万慮這件事唯有煩勞阮兄了……”
  阮偉性格豪爽,慨然道:
  “小弟盡力而為!”
  歐陽治賢起身揖道:“治賢預祝小兄馬到成功!”
  丁子光道:“物主那邊,我們盡量拖延,事后給与賠償,但希阮兄能盡力赶回,挽救南北鏢局的聲譽。”
  阮偉道:“這邊能拖延多少時日?”
  丁子光道:“三月內,可使物主無疑。”
  阮偉堅定道:“三月內,事情無論成功与否,阮偉定有所報!”
  歐陽治賢道:“你可需要幫手?”
  阮偉想了一想,道:“叫凌起新跟著我一行好了!”
  丁子光道:“何日起程?”
  阮偉道:“即日起程!”
  大家皆是豪邁漢子,阮偉辭別歐陽治賢,跟著丁子光說走就走,走到店前,卻見閃進一位窈窕身影。
  定眼一看,是鏢主愛女歐陽芝,只見她身著長袖絹服,姍姍娜娜,一除早上凶傲之色。
  歐陽芝垂首道:“阮兄……”
  阮偉正色道:“姑娘有何見教?”
  歐陽芝低聲道:“三月回來,小再討教高招……”
  阮偉眉頭一掀,應道:“好!”
  “那真要回來……”歐陽芝聲音更低。
  阮偉沒有回答她這句話,跟著丁子光匆匆走出。
  晚上,阮偉便与凌起新出了黃河南岸,裝扮成鏢客樣子,兩騎上標明南北鏢局的招牌。
  凌起新背著一個長形木匣,偽裝紅貨,其實里面只是些銀子,總共不過五百銀。
  一月后,來到川邊,一路果然無事,安安穩穩,客店伙計見著他倆,都是殷勤招應,与別的旅客卓然不同。
  凌起新來過四川,路途甚熟,川邊山路崎嶇,不易行走,他在前帶路,阮偉隨后而行。
  長江,嘉陵江流經四川,兩江至此,因地勢的關系,水勢十分湍急,舟船少有行走,倆人來到一山洼處,突見山的那頭,飛來一騎紅影,掠過凌起新身旁,凌起新但覺身后一輕,伸手摸去,木匣不翼而飛。
  他大惊失色,呼喊道:“不好!劫客!”
  阮偉落在他身后十余丈,“白蹄烏”走山如履平地,阮偉輕輕一帶,擋住朂衣騎士的去路。
  紅衣騎士勒馬,阮偉一見是紅衣紅巾蒙面女客,心知此人便是要尋之人,當下暗自警覺,大聲道:
  “在下南北鏢局副總鏢頭阮偉,閣下一介女子,為何作此強梁行為?”
  那女客默默的看著他,沒有作聲。
  阮偉怒气勃勃道:“請將鏢貸放下!”
  那女客真听話,果將那長形木匣放在地上,仍是不作一聲。
  阮偉道:“閣下若能回善,大好前途仍在汝前,在下与你無親無故,卻愿意勸你此后不要再作此行為!”
  那女客沒有理他,策馬后轉。
  阮偉大聲道:“喂!上次閣下劫得本局二十万珠寶,請歸還,免傷和气!”他初次出道江湖,說話便不十分老練。
  那女客停馬,壓低聲音道:“明日必定歸還!”
  阮偉一愣,心下大疑,急道:“你是誰?”
  那女客仍是壓低聲音道:“你管我是誰,我答應還你,難道不相信嗎?”
  阮偉道:“你為什么要還我?”
  女客道:“奇怪?你難道不希望還?”
  阮偉急道:“不!不!”
  女客策馬前進,隨口道:“那就好了,明天鏢貨一定還你!”
  阮偉大聲道:“慢著,慢著……”女客馬蹄不停道:“還有什么話說?”阮偉追掠而上道:“你說話為什么不露出本音?”女客加快馬道:“我不愿意讓你知道我是誰?”阮偉急道:“那你到底是誰?”女客道:“以后你自會知道。”她山路熟悉,阮偉馬雖快,卻落下一段,阮偉大聲呼道:“你可是義弟?”女客沒有回答,頃刻間拉了更長一段距离。阮偉急的用力一挾馬,“白蹄鳥”狂奔起來,邊奔他邊喊道:“義弟下馬!義弟下馬!你為什么不見我,你……”女客見阮偉馬快,策馬更急,但擺脫不了“白蹄烏”的狂奔,越來越是接近。看看奔到一處山崖邊緣,阮偉追得只剩一馬之距……但見那女客陡然從馬上躍下……崖下是滾滾江流,那女客身影漸小……終于落人湍急的江流之中……阮偉扑在崖邊,凄聲喊道:“義弟……義弟……”他以為那女客一定是溫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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