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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絕世之畫


  鳳香欣慰地打開大門,然后退開了兩步,俯身歡迎道:“鳳香衷心感激大劍師的光臨。”
  她穿著粗質白色的連体工作衣褲,工作服上布滿深淺不同的油彩遺痕,使她像將彩虹隨身攜帶,纖瘦得再惡化一點便是病態的身体,尤使人感到彩虹那美麗但短暫的發生。
  我步進這獨立大宅的花園里,環目四周,只見各种盆畦,植滿顏色形狀千奇百怪的不同植物,或在地上,或挂在屋檐下,做成一种如入密林的幽深感。
  鳳香在我身后道!”“這都是花云女祭師教我种植的。”
  我心中一動道:“你和花云女祭師定是很好的朋友。”
  鳳香來到我身,溫柔一笑,道:“花云是少數令我崇拜的人之一,她有很高的智慧,也有著最美麗的怀抱。”
  我笑道:“有沒有過為她造像?”
  鳳香歎道:“唉!不是沒有想過,而是她接受不了我對她的要求。”
  我大感好奇,轉過身去,低頭看著眼前纖纖俏立的美麗女畫師,道:“什么要求?”
  鳳香雪白得惹人怜惜的俏臉略過一絲紅暈,垂頭道!”“我說出來大劍師不可笑我。”
  這時她的神態只像紅月般的小女孩。
  我童心大起,道:“你先說出來,看看好不好笑。”
  鳳香不依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往屋內走去,道:“進來再說罷!”竟避而不說她對花云的要求。
  我拿她沒法,難道捏著她喉嚨要她說出來嗎了苦笑搖頭,尾隨她進內。
  即使我有了心理准備,仍然吃了一惊,這間外看是兩層的大房子,原來只是個全無間隔的大空間。
  畫室堆了不下干張裝在木框的畫布,大超人身,小至若絲巾大小,應有盡有,百多個陶罐,盛著鮮艷奪目的顏料,散亂地放在各個角落。
  最遠一面闊約四十尺,高達三十尺的大牆給騰空了出來,牆前放了三個可升高降低的起落架,架和架間搭著橫木,看來她想在牆上作畫。
  剛巧陽光從近頂的窗戶濃射人來,使我看不清牆上看似凌亂的淺黑線畫的是什么東西。
  鳳香轉過身來,含笑道:“這就是我的畫室。”神態中自有一股傲然自得之色。
  我眼光在四周巡逡。
  大多數都是風景畫和建筑物,人物只個占三分之一,畫工精細中見豪放自然,即管是一幅簡單的“疏林遠樹”也有小中見大,得一角而盡全体的感覺,忽然間,我迷失了在畫中的天地里。
  我來到一張橫擺的大畫前,心中一震,因為我知道這幅畫她是在那里畫的。
  畫內是美麗的飄香河,婉蜒而來,浩蕩而去,正是今早我抱著紅月看往飄香河的角度,我本來對畫是沒有多大興趣的,但卻為她的作品深深吸引著。
  在帝國,畫師的地位很低,還及不上一個打鑽匠,而且清一色是人物畫,畫內的人物都崩緊了臉孔,色彩暗沉沉的,一點生命力也沒有。
  但在鳳香的畫內世界里我卻感到澎湃的愛在跳動著,筆法看似隨意之极,卻恰好能把物象的神韻一网打盡,意境無窮。
  鳳香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道:“這是城外的飄香河。“”
  我點點頭,歎道:“是的,我知道!”指著一幅反轉了來放,五尺許見方的畫道:“這張為何反轉了來放?“”
  鳳香靜了一會,沉聲道:“這張畫我在七個月前完成,不知怎的,由完成那刻開始我便不想見到它,我有點怕。”
  我好奇心又起,道:“可不可以讓我看看?”
  鳳香猶豫了片晌,走到畫旁,將畫的正面轉了過來,向著我。
  畫內是個一頭銀灰色頭發的女人,年紀在四十間,她的相貌不算不美,但鼻孔比一般人窄長,使她看來有點不自然和陰森,但問題還不在這里,問題在她那對長而細的眼睛,透出一种難而形容的深沉和冰冷的味道,使人有點不寒而栗,而愈看下去,那种感覺便更強烈。
  “這是誰?”
  鳳香道:“天廟八師里,花云外的另一個女祭師-聆女師。”
  我呆了一呆,這位就是那有精神异力,擅長醫藥的女祭師了。
  鳳香默默地將聆女師的畫像放回。
  我走到她身旁,低聲道:“這像不像她本人?”
  鳳香點了點頭,嬌軀忽地顫了顫,向我靠來,我駭然下
  伸手摟著她的香肩,道:“怎么了!不舒服嗎?剛才你又沒有看到聆女師的肖像。”
  鳳香不好意思地离開了我的怀抱,往那面空牆走過去,“呀”一聲,停了下來,惊歎不已地看著。
  在這近距离的角度處,我終于看到牆上縱橫交錯的線條繪的是什么。
  那是我那張畫的初步線稿,特別是臉孔的輪廓,雖寥寥數筆,但已清楚將我顯現了出來。
  壁畫中的我橫臥牆上,枕著看來是飛雪的馬形物体,几倏鋒利的線條,使我感覺到是斜放身上的魔女刃,身下山巒起伏,河流婉蜒,赤著的雙足,一只足踏淨土靠海的岸邊,另一足浸在淨土外的大海里,說不出的宏偉,說不出的自由愜意,天空仍是空白一片,這絕世之才的美麗女畫師,竟投入我怀里,玉手緊抱著我的腰。
  我絲毫感覺不到男女間的情變,有的只是种升華了的愛,一种超越了物質的精神接触,雖然她的肉体是那么地實在。
  我伸手緊擁著她。
  鳳香滿足地歎了一口气,离開了我的怀抱,圣濃庄重的神情,使我知道自已在她心中,已成為了一件至美的藝術品。
  鳳香直追至在這偉大的但未完成的壁畫上挨著,一瞬不瞬凝望著我,眼中射出無盡的深情,輕輕道:“昨夜回來后,我便開始為大劍師的畫起草打稿,直到這刻,應該已很疲倦了,但事實上我卻是從未曾試過這樣精神奕奕,這么快樂忘憂,這么生有可戀!”
  我忘記了畫室外面的世界,忘記了外面正進行著無休無比戰爭扣死亡,移到她身前,兩手撐在她身軀兩旁的壁上,低頭俯視她仰起的俏臉,柔聲道:“你不需要我來,也可以作好這畫,為何卻要邀請我來?”在這角度下,她分外予人嬌弱和需要呵護的印象。
  鳳香櫻唇輕吐道:“是的!任何我看過一眼的東西,也可以在多年后畫出來,但我卻一定要你來,因為牆上這畫,是冷酷現實里的美夢,只有你來了,這美夢才可變成現實。”
  她緩緩閉上眼睛,以蚊蚋般的聲音道:“當這畫完成后,我便擁有你,擁有你所有的愛,你全是我的。”
  我心中一陣感動。
  她對我的愛,和以前任何口一個女人都不同,是超然于物和現實之上,是純洁的精神結合。
  我道:“張開你的眼來!”她柔順地張開秀目。
  我倒沒有她過目不忘的本領,全神地細視她秀气迫人的俏臉,記著每一細節。她出奇地平靜,任由我飽餐秀色。
  我低頭下去,痛吻她柔軟的櫻唇,然后緩緩退開,直至我推門离去時,她仍閉目挨在那幅剛起步的偉大壁畫上。
  我在她身上上了人生新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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