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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東溟夫人


  “噗通!噗通!”
  兩人先后掉進水里去。
  在入水前的一刻,他們看到三艘快艇朝他們駛來。
  艇上各有數名流氓,人人手持一端裝了尖釣的長竿,正叫罵狂呼的赶過來。
  到了水里,寇仲知徐子陵水性及不上自己,死扯著他往巨舶的船底潛下去,只有借巨舶的掩護,才有机會避過敵人的竿鉤,至于如何換气,這時都還計較得到。
  兩人潛到舶底的深處時,胸中一口气已盡,要浮上去,卻撞在船底處。正手足無措。快要悶死,忽然又回過气來,兩人喜出望外,齊往船尾處游去。
  到這一口新气將盡時,另一口气又自動地由体內生出來。
  今次兩人都注意到這口奇气非從天而降,而是于体內的真气,生生不息,令兩人极之受用。
  這時連敵人要怎樣對付他們都忘了。
  徐子陵感到右腳心奇熱,左腳心則寒气浸浸,体內真气澎湃,不住流轉,使他自然而然就依著《長生訣》內的圖樣去催動真气。眼睛同時明亮起來,清楚看到海面上黑壓壓的船底,大小不一形狀各异,有若一幅圖案。
  寇仲的情況亦和他大同小异,不過真气卻是由頭頂天靈穴開始。
  他們一先一后在四丈許下的深水處緩緩游動。
  每一次伸展四肢,体內的真气便流轉一次,配合得天衣無縫。
  真气源源不絕,全無气悶感覺。
  也不知游了多久,他們在遠离碼頭的一處海灘爬到岸上。
  太陽這時快下山了,兩人并排躺在海灘上,齊聲大笑。
  寇仲喘著气道:“原來我們的內功這么厲害,不用換气都可以游這么久,說不定可游到大海的對面去,連乘船都省掉了。”
  徐子陵享受著夕照的余暉,伸了個懶腰道:“現在我感到渾身都是力气,該是偷東西的好時光了。”
  寇仲興奮起來,坐起身環目四顧,只見碼頭至少在四,五里外的遠處,隱見高起的桅帆。這邊卻是荒山野岭,渺無人跡。笑道:“今晚我們再游回去,就在鹽倉后的碼頭設法潛入倉里去偷鹽,然后再用艇運走,若給人追上,就噗通一聲跳進水內去,和他們在水底捉迷藏好了。”
  徐子陵亦坐了起來,舒展手腳道:“現在見老虎我都可打死几頭。那夫人真怪,好好的說著話,忽然又把我們赶走。哼!我們難道長得不好看嗎?為何除了素素姐姐外,別的女人都像看見我們便不順眼的樣子呢?”
  寇仲摟著他肩頭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她們都怕情不自禁愛上我們,以致不能自拔,哈!”
  兩人自我安慰的大笑了一會后,太陽沒進了西山下。
  只是這一陣子,兩人的衣服竟干透了。
  互相一看,都覺得對方披頭散發,衣衫不整,活像兩個小乞儿。
  忽然兩人又不想回到水里去了。
  寇仲迅速找到借口,道:“我們明天弄清楚水路怎么走,才去偷鹽,現在趁城門未關,入城去找間象樣點的旅館,然后吃頓好的。才慢慢研究我們的第一單發財大生意。”
  徐子陵亦不想立即回到水里,點頭同意。
  兩人朝城門方向走去,感到身子比平時輕了至少一半,速度亦增加了一半,耳目都比平時靈明多了,黑暗對他們似和白晝并沒有太大分別。
  他們當然不曉得,剛才在水底誤打誤撞下,兩人竟進入了道家內气循環不息的境界,初窺上乘气功的堂奧。
  修道之士雖數不胜數,但能達致內息境界的卻沒有多少人。
  所謂“外气不竭,內息不生”。
  若非身在水底那樣特別的環境里,兩個小子又沒明師的指導,可能終其一生都不能突破這難關。但在机緣巧合下,他們終在武道上邁出這無比重要的一步,由頑石變成美玉,超越了年齡的限制。
  兩人在客棧洗了個冷水浴,來到街上,才知這里的晚上比揚州城還要熱鬧,沿路車水馬龍,好不興旺。
  街上的女子更是花枝招展,又像一點不怕男人的目光。兩人觀賞不盡,都不知多么高興。
  填飽了肚子后,兩人意興大發,往人多處去鑽。
  寇仲正探頭察看其中一間青樓門內的情況時,徐子陵猛地把他扯到附近一道橫巷去,指著對街說:“是老劉!啊!他身旁那個不是什么海沙幫的副舵主譚勇嗎?”
  寇仲愕然望去。果見對街一間店舖內聚了一群大溪,人人身帶兵器,其中兩人正是譚勇和老劉,正站到一起,前者似在吩咐老劉,后者則不斷點頭,那謝峰和陳貴則站在兩人身后。
  再看清楚些,那店舖原來是所跌打醫館,看來是他們在這里的一個落腳巢穴。
  徐子陵道:“他們在說什么呢?”
  兩人不由豎起耳朵去听。忽然譚頭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在他們耳內響起道:“龍頭今晚三更便會來到,真奇怪,為何撈不到那兩個小鬼的尸身呢?”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嚇了一跳,想不到真能听到譚勇的說話。
  雙方間相隔足有三丈多的距离。街上又是鬧哄哄吵作一團,偏偏卻只听到譚勇的話聲。
  兩人大感興奮,再想去听,卻什么都听不到了。
  寇仲喜道:“看來我們的功力大有進步。真奇怪,老劉和譚勇是打一開始就串通來坑害我們,不用說是由老劉扮惡人,而譚勇則扮好人來解圍。后來又是譚勇指使老劉來殺我們。”
  徐子陵心思細密,訝道:“當時他們仍不知我們是武林高手,能打得老劉爬不起來,究竟看上了我們什么呢?”
  以寇仲的思想敏捷,仍大惑不解,低聲道:“不理他們想干什么,總之是想害我們,江湖好漢都是有仇必報的。譚勇可能很棘手,但老劉卻很易吃,我們便綴著他,只要他落單。就可出手教訓兼洗劫他娘的錢袋,也好幫補我們去買兩把利刀,就不用怕再遇到人動家伙了。”
  徐子陵不但不害怕,還覺得非常好玩。不迭答應時,老劉已走出舖來,后面還跟著兩個人,望左方去了。
  他們的目光落到后隨兩人腰挂的大刀上,感覺其誘惑力實遠比要應付三個人的膽量大多了,猛一咬牙,尾隨而去。
  老劉三人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走著,路人都避道而行,可見他們是人見人怕的人物。遇上一隊五、六個官差時,彼此還站在街頭上交頭接耳談了一會,這才轉入一條暗黑僻靜的橫巷去。
  兩人交換了一個壯膽眼色,追了進去。
  踏進巷內。才發覺三人失去蹤影。
  寇仲扯著徐子陵到了一道人家后院的木門旁,低聲道:“定是進了這后院里,否則那會不見了,要不要進去看看?”
  徐子陵吃了一惊道:“里面或者有其它海沙幫的人呢?”
  寇仲歎道:“算老劉他今晚走運吧!”
  徐子陵道:“橫豎回旅館都是睡覺,不若在這里等上一會好嗎?”
  寇仲挨著牆角坐到地上,笑道:“好象又回到了揚州城內,無聊時就坐他半日說夢話,哈!我們終于來到江湖上闖蕩了。”
  徐子陵靠著他坐了下來,低聲道:“海沙幫看來在這里有很大的勢力,碼頭的腳夫都要听他們指揮,海沙不就是海鹽嗎?能控制這里的鹽貨,定是非常強大和富有,為何卻要看上我們這兩個窮小子呢?”
  寇仲對他刮目相看道:“我倒沒你想得這么深入,幸好我們訂下了偷鹽大計,否則恐怕一粒鹽都買不到。”
  又興奮起來道:“現在最緊要是發財,有了錢,就可去找素素姐姐,若她不嫁給李大哥,就嫁給我們好了。姐姐人既美,心腸又好,得到她做妻子,我們會很幸福的。”
  徐子陵笑罵道:“說笑也不能太离譜,姐姐怎可同時嫁兩個人?晚上難道都睡在一張床上嗎?我才不要呢。”
  寇仲歎道:“人最緊要是懂安慰自己,我們連女人的胸脯都未碰過,做男人那有我們這么窩囊的?嘻!若能把老劉那兩個跟班的錢袋劫了,我們不是立即就可到青樓風流快活嗎?”
  徐子陵沒好气道:“那時我們若不立即溜往城外,說不定會給海沙幫的人分尸,還說什么風流快活?”
  寇仲一震道:“有人出來了!”
  徐子陵傾耳細听,果然木門后有足音傳來。
  兩人跳起身來,貼站木門兩旁,心儿卻不爭气地狂跳。
  老劉的聲音在門內響起道:“小花花真是騷得令人魄蕩神搖,難怪二爺忙到七竅生煙,仍要教我們送燕窩來哄她了。”
  另一人道:“我也瞧得渾身發痒。若不是東溟派來了人,我真要立即去找窯子的姑娘來降降火。”
  老劉淫笑道:“听說東溟夫人單美仙人如其名,其的美若天仙,希望她的床上功夫不要比她的武功差就好了。”
  從未發言的大漢道:“就算她床上功夫如何好,輪得到我們嗎?龍頭之后還有二龍頭,排隊都排不到你老劉呢。”
  三人齊聲淫笑。
  “咿唉!”
  木門被拉了開來。
  老劉毫無防范舉步走了出來。
  “砰砰!”
  身后兩漢同時面門中拳,慘哼聲中往后倒跌。
  若劉駭然轉身時,胸口肚腹分別中拳,痛得滾倒地上。
  兩人想不到三人這般易擺平,寇仲探頭一看,見到里面是個靜悄無人的小花園,不遠處有座小樓,隱有燈光透出,招呼一聲,和徐子陵把三人拖了進去。
  除老劉外,另兩人都血流披面,暈了過去。
  兩人手法純熟的解下三人腰帶,把他們綁個結實,又取去他們的大刀和錢袋,才抓起老劉。
  寇仲笑道:“認得我們嗎?”
  老劉仍痛得臉容扭曲,肌肉顫動,呻吟道:“大爺饒命!”
  寇仲抽出大刀,架在他脖子上,惡兮兮地罵了一串粗話,才道:“我問一句你得老實答一句,否則就割斷你的喉嚨。但只割斷少許,讓你慢慢淌血。”
  老劉這時看清楚他們了,駭然道:“你們不是淹死了嗎?”
  徐子陵“啪!”的一聲賞了他一個耳光,唬嚇道:“只准答不准問,海沙幫的鹽倉在那里7不要隨便搪塞,待會我再拷問你的兄弟,就知你有沒有說謊了。”
  寇仲心中叫炒,這正是杜伏威對付他們的手法。忙把刀加重在老劉頸項的壓力,威嚇道:“快說!”
  老劉咿咿啊啊,那說得出話來。
  徐子陵沒好气道:“你的刀壓在他咽喉處,教他怎么說話?”
  寇仲尷尬地把刀移開少許。
  老劉欺他們年輕,逞強道:“若你殺了我,保證不能活著离開。”
  徐子陵笑道:“你們不是要應付東溟派嗎?如今幫中人那有時間理會我們,到發現你們這三條死尸時,我們早走遠了。”
  寇仲晒道:“不要吹大气,今天我們不是開罪過你們?為何現在仍是活生生的。好!先割斷你一只手指看看你這硬漢會不會哭。”
  徐子陵搖頭道:“不!仍是先弄盲他一雙眼比較好玩,左眼好還是右眼好呢?”
  老劉立時由硬漢變作軟漢,求饒道:“小人服輸了,我們共有八個鹽倉,少爺想知道那一個?”
  寇仲道:“你一口气把八個倉說出來,一下遲疑,一雙眼睛,剜眼我是最熟手的了。”
  老劉嚇得一口气說了出來,寇仲又要他反复說了几遍,肯定他沒有說謊后,才道:“最近是那一個倉?”
  老劉無奈的再說了出來后,徐子陵道:“東溟派究竟是什么門派,為何你們的龍頭會為他們到這里來?”
  老劉忙道:“若我說了出來,兩位少爺可否把我放了?”
  寇仲道:“若你老老實實,我們就讓你在這里躺上一個晚上,但我定要斬了你那兩個朋友的頭,才可顯出我們揚州雙龍的手段。”
  他當然不會真的去殺人,這么說只是黑道慣用的手法,絕不可讓人看出自己是好相与的。
  老劉果然被嚇得更臉青唇自,顫聲道:“少爺饒命。我說了,但你們要守諾才好,也不要傷我的身体。”
  徐子陵喝道:“快說!”
  老劉頹然道:“我只是由二爺處听回來的,東溟派來自大海對面一座叫琉球的大海島,派內以女性為主,嘿!今天你們逃上去的船就是她們的船,你見不到她們嗎?”
  寇仲罵道:“現在是你問我還是我問你,而且我們不是逃上船去,而是登上船去。你是否嫌十雙手指太多了,用九只手指摸女人可能更過癮吧?”
  老劉連忙懇求寬恕,續道:“她們每年都會在春分時分到沿海郡縣挑選少男到琉球去,不知龍頭為何今年要對付她們,噢!此中情由我真的不知道。”
  兩人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譚勇看上他們的原因,大感自豪,旋又想到琉球夫人單美仙終沒挑選他們,又感到自卑自怜。
  寇仲和徐子陵對望一眼,均感再沒有問下去的興趣,撕下三人衣衫,塞滿他們的大口后,再以“獨門手法”扎了個結實,手足的結以衣衫卷成的布索扯緊,使他們往后彎曲,難以發力,這才施施然离開。
  對于海沙幫和東溟派的事,他們既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去管。
  現在他們想的只是如何黑吃黑的去搶劫海沙幫的私鹽,然后去發他一筆大財,那時海闊大空,不是可任他們翱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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