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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千古异寶


  三人改由禪院后牆的方向上山。那處當然不會有八百零八級石階直通山頂,而且頗為陡削,都是危崖峭壁。
  他們橫過了一道環繞崖腳而過的小河,徐子陵提議道:“若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搶東西,事后只要那些和尚描述出來保證誰都會想到是我們三人干的。我們現在已是仇家遍地,若再多出一批武功高強的和尚尼姑,甚至惹出宁道奇來,日子絕不會好過。”
  跋鋒寒和寇仲點頭同意。
  由于他們三人不久前曾在曼清院公開現身,加上体型都异于常人,下半晚便有人如此聯袂去偷東西,若仍猜不到是他們,就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
  寇仲皺眉道:“但有些事想瞞都瞞不了的。例如我們的螺旋內勁已成天下知名的奇功,動上手立即無所遁形。”
  徐子陵微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的螺旋勁已達收發由心,快慢隨意的境界,要蓄意瞞人,包保絕無破綻。”
  兩人為之動容。
  寇仲羡慕地道:“我何時才可學得你那樣儿呢?”
  跋鋒寒道:“你仲少何須去學子陵,每個人也因才情不同,而發展出自己獨家的路子,所以最好一切本乎天然。”
  寇仲頷首受教時,跋鋒寒向徐子陵道:“不若我們伏在暗處,當你奪寶成功,便由我們掩護你撤退。”
  徐子陵搖頭道:“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們都不可現身動手,否則就會給拆穿身份。”
  頓了頓歎道:“今次絕不能以力取,只能藉和氏璧的异能,伺机動手。若真個跟那些和尚打起上來,一個与三個并無分別。所以只能由我一人出手,賭賭運气。你們就在這里等我,當我跳崖下來時及時把我抱住,這种接應才是最有實效。”
  寇仲大訝道:“小陵你一向對和氏璧和我的爭天下都沒有多大興趣,為何今趟卻如此積极?”
  徐子陵淡然道:“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心底下同意像和氏璧這類异寶,唯有德者居之這句話。其次我也有好奇心,和氏璧可能代表著我們三個人三個不同的夢想。”
  跋鋒寒點頭道:“依我來說,和氏璧代表的或者是一塊令我邁上武道极峰的踏腳石;在仲少來說則是爭天下的關鍵,他宁可把寶璧投進大海,亦不愿讓它落到李世民手上。”
  接著凝視著徐子陵道:“但子陵對和氏璧又有甚么憧憬?”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當我感應到和氏璧時,心中涌起一种玄之又玄的平靜感覺,似乎璧內深藏著宇宙某一种秘不可測的真理,所以生出探求之心。”
  跋鋒寒從背后包袱取出一襲夜行勁服,交到徐子陵手上道:“時間無多,你快去行動吧,否則說不定明天了空就會把和氏璧移走。”
  寇仲道:“最好扮得老一點,你去后,我們一邊為你念經,一邊想辦法如何處理得寶后的善后工作,最重要是三人一致,來個矢口不認。小心點!我的好兄弟。”
  徐子陵扑上琉璃瓦的殿頂,銅殿出現在眼下,正門和燈火輝煌的白石廣場在另一邊,不見半個人影。
  同一時間,他清楚感應到銅殿內的和氏璧。
  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覺。
  似乎這名傳千古的稀世奇玉,發放著某种超乎任何人所理解的能量。
  只是短短十多息的光景,這种放射性的异力已遞增一倍。
  以徐子陵的修養亦立受影響而生出一股煩躁的感覺,差點要掉頭便走。
  至此才真正体會到禪院內為何所有和尚都要避開。
  此時他戴上了那副老人的面具,只要再佝僂起胸背,保證連熟人都難以把他辨認出來,加上用頭巾包里起烏黑的頭發,更是全無破綻。背挂的是寇仲為他削成,堅實的木劍,以惑人耳目。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真气由右腳心涌泉穴升起,剎那間游遍全身。
  煩躁立消。
  忍不住暗地嘖嘖稱奇并感大惑不解。
  和氏璧的影響若是如此容易化解,禪院的和尚為何對它畏之如虎?
  此際已不容他多想,猛提一口真气飛身下殿,繞往銅殿面向白石廣場的正門。
  佛號四起。
  衣袂拂動之聲,同時從四方八面傳來。
  “當!當!當!”
  禪鐘連響。
  這一切早給徐子陵算中,理也不理,逕自扑往殿門,探手抓著兩個大銅環,運勁猛拉。
  殿門應手而開。
  一股寒流迎面沖來,使他的血液也差點凝固了,全身真气散竄亂闖,呼吸困難。
  徐子陵當机立斷,急忙散去行功運勁,寒气立時消去,一切回复正常。
  他那敢停留,加急扑入殿內。
  感覺就像進入了一個銅造的大罩子中,又或到了一個覆蓋的銅鐘內。
  四壁密密麻麻安放了過万尊銅鑄的小佛像,無一不鑄造精巧,襯托在銅鑄雕欄和無梁的殿壁之間,造成丰富的肌理,經營出一种富麗堂皇,金芒閃閃的神圣气氛。
  外面的燈火映照進來,把他拉長了的影子投射在殿心和對著正門的殿壁處,令他份外有作賊心虛的异樣感覺。
  而他的影子,剛好投射在一張放在殿心的小銅几和銅几后供打坐用的圓墊。
  一方純白無瑕,寶光閃爍的玉璽,正与世無爭的安然置于銅几之上。
  璽上鐫雕上五龍交紐的紋樣,手藝巧奪天工,但卻旁缺一角,補上黃金。
  徐子陵心神皆顫。
  門外衣袂聲不斷響起,卻沒有人闖進殿內來。
  這就是春秋戰國時群雄爭相奪取,天下獨有的無价之寶,并留下了傳誦千古“完璧歸趙”的故事,秦始皇得之以取天下,建立一統中國的稀世奇珍和氏璧了。
  在這一刻,徐子陵感到自己忽然間与自己國家的千年歷史,不能分割的連接起來。
  一聲佛號在門外響起,接著陰柔的聲音傳入來道:“貧僧不嗔乃本寺四大護法金剛之首,負起護寶之責,施主若肯迷途知返,不嗔可許諾任由施主离開。”
  徐子陵踏前一步,探手抓起寶璧。
  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寒之气,透手心而入。
  徐子陵故意改變嗓子,發出一陣難听的笑聲,狂气十足的道:“老夫既敢來取寶,自有把握离開,不知不嗔你是否相信。”
  一聲冷哼,在殿外響起,接著一把雄厚有勁的聲音喝道:“無知狂徒,竟敢到佛門靜地來撒野,若不立即放下寶玉,离開圣殿,休怪我不痴的降魔杖不留情。”
  徐子陵暗運真气,小心翼翼的把璧內寒气吸進左手手心,過中指,經肘外的陽瑜脈至肩井穴,再由此而下往帶脈,轉往背脊督脈。
  他現在最大的難題是自己一旦運气行功,亦受到和氏璧的影響,如果改變不了這情況,他只能乖乖接受不嗔的“好意”,棄寶抱頭鼠竄。
  故能否憑長生訣的奇异內气來馴服此寶,實乃眼前最關鍵的頭等大事。
  寒气所到處,徐子陵只覺經脈欲裂,心中煩躁得似可隨時爆炸,全身毛管直堅,眼耳口鼻像給封住了的難過得要命。
  唯有眉心處印堂內的祖竅穴仍有一點靈明,使他不致變成瘋子。
  他一邊咬牙苦忍,強抗著走火入魔的威脅,一邊暴笑道:“誰敢踏入殿門半步,我就運功碎此寶貝,教誰都得不到。”
  另一把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道:“貧僧不貪,施主此言差矣,舉凡神物寶物,冥冥中自有神佛作主,非是由凡人決定,若施主可毀此寶,亦只是天意如此!”
  徐子陵的心神此時全集中在和氏璧上,而貫注全身經脈內的寒气,已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最要命是全身動彈不得,想把和氏璧放下亦力有不逮。
  驀地勁气狂起。
  他清楚感到一枝巨大的禪杖正朝自己背心直搗而來,偏是毫無閃躲或應付的方法。
  起始時他仍能控制寒气在体內經脈行走的速度,希望能以本身陽剛灼熱的真气加以中和融匯,取為己用。
  那知和氏璧神秘莫測的异力就在他吸取寒气時,突然以倍數遞增,狂潮激浪骰涌入他体內,變成浩蕩狂闖的寒流,將他本身的真气沖得支离破碎,潰不成軍。
  當任何一道經脈抵受不住那壓力而破裂時,就到了走火入魔不能挽回的階段。
  心叫我命休矣,重鐵禪杖搗在他背心處。
  徐子陵腦際轟然劇震,虎軀猛搖,卻出奇沒听到自己肉折骨碎的聲音。
  后面傳來一聲悶哼。
  “噗!噗!噗!”
  隨著沉重的呼吸聲和遠去的足音,他知道那襲擊者硬是被反震得蹌踉跌退門外。
  就在中杖的剎那,徐子陵渾身一松。
  令他快要走火入魔的至寒之气像忽然找到渲泄點,又似缺堤的洪水般,全借禪杖渲泄出去。
  而他自己則全身虛虛蕩蕩,難受得差點軟倒地上。
  徐子陵那敢怠慢,連忙發動內气。
  奇妙的事發生了。
  奪天地精華的灼熱真气,与和氏璧仍在源源入侵的寒能,同時分由右足涌泉穴和左手心注進体內。
  埃至心靈下,徐子陵今次學乖了,把本身真气調節至与和氏璧傳入的寒气同步的速度,讓兩方在丹田下气海最重要的竅穴生死竅匯合。
  “蓬!”
  后面傳來重物墮地的聲音和連聲惊呼。
  徐子陵那還有閒情理會,更知道若不能立時制服和氏璧侵体的奇异寒流,今趟休想有命离開。
  猛吸一口气,把因受和氏璧影響而煩躁不安的感覺完全排出腦海外,緊守著祖竅穴的一點清明,心神則全放在气海處。
  這正是傅君綽傳給他們“凝神入穴”的基本功法。
  不過傅君綽教他時,做夢都沒有想到會用在這种從所未聞的情況下。
  一熱一寒,來自兩個不同源頭的气勁,箭矢般進入气海內。
  徐子陵知這是決定生死成敗的一刻,心靈靜如井中之月,以意馭勁,把己身真气化作螺旋异勁,像繞棍而上的長蛇般,纏往和氏璧貫入竅穴的寒气。
  假若他不是曾有和寇仲偏于陰寒的真气相互結合的丰富經驗,這一刻的反應定是設法把侵体的可怕寒气全力驅出体外,而不會設法据之為己有。
  自与寇仲“陰陽同匯”后,他的真气陽中藏陰,免去了孤陽不長的危險,但真气仍是偏陽偏熱,以陽為主,以陰為輔。
  但和氏璧傳來的寒气,卻大別于寇仲生生不息,充滿生机的真气。徐子陵無法具体地形容來自和氏璧的寒气,那是有別于任何人体發生的气勁,偏又是莫可抗御,龐大無匹。
  那是一种積蓄在和氏璧那三寸見方的小空間內,又似若無盡無窮的可怕能量。兩股气流終于在气海交接。
  徐子陵再提一口真气,己身真气立時以旋轉的方式纏上寒气。
  “轟!”
  他完全体會不到發生了甚么事,只覺所有經脈像膨脹起來,接著又立即收縮。一脹一縮,他的神經卻像給無形的大鐵錘重擊了一下。
  無數的奇异景象,不斷在脹縮間閃現于在腦海之內。
  滿天的星斗,廣闊的虛空,奇异至不能形容的境界。
  時空無限地延展著。
  “嘩!”
  徐子陵噴出一口鮮血,在經脈不知脹縮了多少次后,回复清醒。
  体內的寒气完全消失了,代之而起是古怪之极的感覺,全身經脈似乎全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有說不出的舒服。
  和氏璧的寒气似再不注進体內去。
  徐子陵仍未弄清楚發生了甚么事,只覺靈台一片清明,心中涌起莫以名狀的狂喜。
  倏地轉身。
  門外密密麻麻滿布和尚。
  入門處的地上遺下一根彎曲了的禪杖,看得徐子陵也一陣心寒。那代表了兩股狂猛真力的交擊。
  三大護法金剛在門外石階下,正扶著那個有懾人体型的高大和尚,后者全身仍在抖顫著,口角溢血,一臉難以相信的神色。
  徐子陵知他只是受了震傷,暗叫了聲“對不起”,抹去嘴角血漬,左手托著千古异寶和氏璧,走到石階頂的平台處。
  天上星羅棋布,夜風徐來。
  和氏璧放射著無法形容的采芒,寶光流溢。
  包括四大金剛在內,都往后移開。
  徐于陵訝然瞧往擱在手心上的寶璧,暗忖為何自己現在完全不受和氏璧的异能影響呢?
  忽然間他記起自己忘了佝僂起身体扮作老人家,不過這時想補救都來不及了。
  護法金剛其中一位須眉皆花白,年在六十許的老和尚合什道:“施主能以背心硬擋不痴全力一杖,可見功力蓋世,未知如何稱呼。”
  徐子陵從聲音認出他是四大護法金剛之首的不嗔和尚,對他的贊賞暗叫慚愧,不過此時已別無選擇,只好硬撐下去,改變嗓喉,以沙啞聲音仰天發出一陣狂笑,道:“了空到了那里去,我正要找他算賬。”
  不痴掙開別人的扶持,踏前一步喝道:“何方鼠輩,現在你縱然交回寶物,亦休想离開。”
  徐子陵現在扮演的是一個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老家伙。做戲自然要做全套,哈哈一笑把和氏璧遞前,冷哼道:“有本事就來取吧!”
  不痴立時眉頭大皺,往后連退兩步。
  另一名高瘦的護法金剛合什道:“施主和敝寺禪主有何恩怨,竟要找他算賬?”
  徐子陵心中恍然,明白到他們是因為害怕和氏璧可怕的能量放射,所以設法拖延時閒,希望躲在密室潛修的了空能及時出來收拾自己,心想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大笑道:“那筆賬遲點再算吧!現在我手痒得很,誰來陪我玩玩?”
  右手抽出背后榴木劍,左手握著和氏璧,沖下石階。
  龐大的气勁,像一堵牆般往不嗔等四人壓下去。
  首當其沖的不嗔一揮揮杖,往他橫掃過來,擺明不肯讓他近身,怕的當然非是徐子陵,而是他左手內的和氏璧。
  徐子陵見他雖簡簡單單的一下橫掃,內中實含無數變化后著,配上奇异玄妙的步法,實是不易招架。
  最厲害是揮杖由緩而快,帶起的气勁把他完全籠罩在內,務要令他不能脫身。
  同時他亦感到和氏璧的“异力”在消減中里,若他一旦陷入這些和尚所怖的大陣里,最后的結局定是力戰而亡。
  除不痴因傷往外讓開,矮胖的不懼和高瘦的不貪同時揮動禪杖搗至。
  他心知肚明,若不趁被圍上前逃命,就永遠都走不了。
  一聲狂喝。
  榴木劍畫出,重重揮打在不嗔攻來的禪杖處。左手則托著和氏璧在空中揮了一圈。
  三人的攻勢倏地頓了一頓。
  “蓬!”
  气勁交擊。
  徐子陵暗叫僥幸,借力往上拔起。
  翻了個筋斗后,已來到銅殿頂的上空,才知整個銅殿周圍全被手持禪杖的和尚包圍,而十多個伏在殿頂的和尚則齊聲口宣佛號,等待自己落在殿頂的一刻。
  大吃一惊下,徐子陵猛提一口真气。
  奇妙的事發生了。
  以前他非是未試過在空中換气,但作用只是把体內將消的舊力延續,絕比不上騰空之初所蓄的新力。
  但這刻卻完全不同。
  体內的真气有如山洪暴發,更胜先前,似乎經脈本身便已含蘊著無窮的气勁,那种感覺就像整個人會騰空飛翔那樣子。
  “呼”!
  徐子陵再一個筋斗,越過銅殿頂,同時也避開不懼和不貪兩人凌空銜尾追來的攻擊。
  不懼、不貪落往銅殿頂時,他已离殿頂達十丈的距离。
  十多名和尚同時吐气揚聲,脫手擲出手中禪杖。
  淨念禪院的僧人确是無不武功高明,這十多枝禪杖擲得极有分寸,并不只以他為目標,而是籠罩了他所有可能避開的進退之路,像一片無所不包的杖网般往他投去。
  勁气破空之聲充盈在銅殿頂的空間上。
  徐子陵卻是夷然不懼,倏地下沉。
  此時兩枝禪杖電射而至。
  徐子陵雙足點出,分別點中杖頭。
  “啪啪”連聲時,他改變去勢,像一片黑云触電似的平飛開去,越過了另一座大殿的上方,在把包圍著銅殿的眾僧眼睜睜下橫過上空,往后院的方向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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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交者:skp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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