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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局中有局


  在旁押陣的寇仲見婠婠以一個完美無瑕的守式,逼得跋鋒寒撤回先手,由主動變被動之際,便心中叫苦,知道若論狡猾,自己實非婠妖女的對手。
  婠婠現在似乎給他們一個公平決戰的机會,實則卻非像表面看來那么公平。
  一向以來,寇仲等三人都是打打逃逃,還因合作慣了,發展出一种互補不足的戰術。
  可是在眼前這种形勢下,以跋鋒寒倔強高傲的個性,縱使明知一死難免,亦絕不肯逃走。
  而寇仲也不能插手,否則他們以后都沒面目見人了。
  一切都只能靠跋鋒寒自己。
  正面硬對婠婠天魔雙斬三擊的跋鋒寒,心中涌起強大無匹的斗志。
  早在出劍之時,他已識破婠婠的心意,但亦知別無取舍選擇。
  如若過不了這一關,他失敗被殺不在話下,寇仲也休想有命离開。
  跋鋒寒雙目電芒乍閃,体內經脈竅穴間的真气在剎那間提升至最巔峰的狀態。身上毛發根根聳豎。
  隨著婠婠飄忽不定的奇异玄妙身法,被她輕握手中的兩把芒光爍動的短刃,在她賽雪欺霜的纖手處化作兩團蒙茫的光影,以令人無法揣測的進擊路線,不斷變化,不斷接近。
  周遭響起尖銳又若有如無的呼嘯聲,似是鬼聲啾啾。
  但在方圓三丈的范圍內,一滴風都欠奉,而龐大無形的壓力,卻令跋鋒寒呼吸不暢,体痛欲裂。
  如此魔功,确是令人心悸。
  婠婠全力出手下,尚未交鋒,跋鋒寒已有寸步難移的感覺。
  天魔雙斬緩快無定,忽前忽后,卻可在任何一刻發動致命的攻擊。
  坐在跋鋒寒后方橋欄上的寇仲,這才領教到婠婠真正的實力,難怪師妃暄在失神之下也要吃上她的暗虧。
  同時立定主意,必要時即不顧一切出手對抗。
  跋鋒寒大喝一聲,倏退三步。
  寇仲駭得差點倒跌河里。
  在劍鋒相對的情況下,怎可以后退?
  尤其對手是婠婠,自祝玉妍后最杰出的魔門高手。
  自吸取和氏璧的能量后,跋鋒寒等三人最顯著的改進,就是感官敏銳倍增。但即使如此,面對婠婠有若天魔妙舞的招數,亦感到難以把握。
  跋鋒寒畢生轉戰天下,由域外打到中原,眼力之高明,尤胜寇徐兩人,可是婠婠有若一縷輕煙的游移飄閃,卻令他生出有力難施,無的放矢的頹喪和無奈。
  假若再失去先手,那婠婠將會以風卷殘云的姿態,在短暫的時間內把他擊殺。在這种明知必死的情況下,跋鋒寒把才智發揮至极限,使出了這樣一著連寇仲也不明白的招數來。
  果然他退勢剛成,在高手對壘的微妙气机牽引下,婠婠如響相應,天魔雙斬變成兩道電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先一后電射而來。
  跋鋒寒卻奇跡般在空中定了一定,改退為進。
  斬玄劍帶起凌厲刺耳的劍嘯嘶聲,由下而上,疾刺向扑擊過來的婠婠酥胸處。形勢立變。
  就好象婠婠送上去捱他這一劍的樣儿。
  婠婠早猜到跋鋒寒非是心怯退縮的人,這樣后撤定有后著,可是卻怎都猜不到對方由于得到和氏璧的异能,改造了經脈,竟可在空中以電光石火的惊人高速,把体內后退和前進的力度在眨半下眼的速率中完全轉換,不但力度气勢沒減弱半分,還因為是蓄意施為,勁气上反是有增無減。
  “當”“當”!
  天魔雙斬分別挑上斬玄劍。
  能令婠婠臨時改攻為守,跋鋒寒該算是第一人。
  跋鋒寒雄偉如山的虎軀在婠婠挑上他的斬玄劍時,卻如羽毛般拋跳了兩下,婠婠則往外飄開。
  寇仲看得目瞪口呆,連鼓掌喝采都忘記了。
  婠婠的嬌笑像輕風般吹過來。
  橋上的空气又再次流通蕩漾,河風從洛水拂至。
  跋鋒寒雙目不瞬的瞪著婠婠回飛而至,斬玄劍遙指對手。
  若給婠婠近身纏上,保證不出十招,他便要一命嗚呼。
  婠婠的一對赤足全以拇指撐起嬌柔纖美的胴体,似如足不沾地的美麗幽靈,從五丈外的遠處飄飛回來。
  她的姿態曼妙無方,忽然連續三個急旋,衣袂拂揚下,已到了跋鋒寒丈許近處。
  高踞橋巔的跋鋒寒正嚴陣以待時,婠婠隨著旋轉的姿勢,以一個渾然天成的嬌姿妙態,從兩袖中射出‘白云飄’,交織成一片波浪狀的紋樣,像絞纏而有生命的一對靈蛇般,遁著迂回曲折的路線,卷向跋鋒寒。
  凜例的勁風,吹得跋鋒寒衣衫后拂,獵獵狂響。
  跋鋒寒的臉容變得像冷硬的山岩,無憂無喜,雙目射出懾人的精光。
  婠婠的攻勢雖然厲害,但他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知道自己尚有一拚之力。
  自他在气勢最強凝時搶先出手而被婠婠以奇异的守式硬生生逼退后,他便一直處在絕對的下風,連心神感官都受制于對方的天魔功。
  那是一种可怕之极的感覺,就像整個人給隔絕在所處的人間世之外。
  風吹水流也感覺不到。
  但在破去婠婠天魔雙斬進擊的剎那,一切忽然又回复正常。
  星月复明,洛水熟悉的流動聲和气味,再次傳進他的感官去。
  在他后方三丈許外橋欄處的寇仲則剛抹掉一額冷汗。
  他縱然不知道跋鋒寒局中的感受,但看到婠婠要收起天魔雙斬,改用可以柔克剛的絲帶,便知跋鋒寒非是對婠婠沒有威脅。
  跋鋒寒發出一陣震耳長笑,說不盡的豪情壯气,以奇异的步法迎向婠婠,一劍刺出。
  此一劍乃是跋鋒寒信心盡复下的凌厲反擊,看似簡單,卻是精气神聚蓄下巔峰之作,達致化繁為簡,以拙胜巧的大師級境界。
  他体內气海的真气,像大江洪水的激流般,沿經脈送往斬玄劍的鋒尖,化成“嗤嗤”劍气,隔空擊向婠婠,聲勢惊人至极點。
  婠婠表面看去仍是美目凄迷,玉容幽怨,但心內的震駭,卻是有增無減。
  以她的才智与造諧,亦難以明白為何跋鋒寒無論戰術气勢和內勁,何以可忽然變得如斯厲害。
  她本已擬好策略,待与斬玄劍短兵相接時,施出當年曾使飛馬牧場商鵬、商鶴兩人元老高手立時飲恨的絕技“纖手馭龍”,以右帶牽纏斬玄劍,再以天魔勁吸牢對手,那時寇仲縱想插手亦為時已晚。
  豈知跋鋒寒這一劍大有一往無前,三軍辟易之勢。且劍气破空先行,除了硬碰擋格之外,再無他途,無奈下,只好變招相應,天魔帶縮回翠羅袖中,再一袖拂上對方劍鋒去。
  這是跋鋒寒第二次迫得婠婠變招。
  他心知肚明并非自己真能壓倒對手,而是覷准婠婠最大的弱點,就是不肯為殺自己而受到短期內難以療愈的傷勢。
  婠婠跟師妃暄隨時會二度作戰,挾初胜余威的婠婠,自然不肯放過如此大好良机。
  跋鋒寒正是覷准此點,每一劍都是毫不留手,以命換命的招數,令婠婠無法盡情發揮她的天魔功。
  “蓬”!
  袖劍交触。
  跋鋒寒如若触電,硬被婠婠拂退五步,險些吐血。
  他血气翻騰,兩耳轟鳴之際,幸好婠婠亦被他反震之力逼得退飛飄后,否則若連環進招,他定難以幸免。
  寇仲終按撩不住,從橋欄彈起,掠到跋鋒寒旁,大笑道:“美人儿知道厲害了吧!為了節省時間,不如把你的幫手全喚出來,人家一次過來個大解決,不是胜似你在橋上飛來飛去,累個半死嗎?哈!”
  婠婠停身在丈許外處,心中暗恨寇仲破坏了她趁勢再施殺著的大計,表面卻笑意盈盈,“噗哧”嬌笑道:“真虧你說得出來,明明是不顧單對單的江湖規矩,強行插手,偏是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寇仲嘻嘻笑道:“婠美人你說得對极了。現在江湖亂得沒有人再愛講規矩。而我則最喜愛跟風。言歸正傳,現在已證明了你沒有收拾你跋哥儿的能耐,所以盡管多喚些人來湊興,但我們將不保證是否會溜走。”
  以婠婠的篤定冷然,也不由俏臉微變。
  要知寇仲和跋鋒寒,已到了不是聚眾圍攻亦穩可收拾的級數。
  除非兩人拚死不逃,又或在平原諸如此類某一難以逸走的環境,始有可能把他們留住。
  但在天津橋上這种下臨長河,四通八達的地方,兼之兩人在逃遁術上又是出色當行,要將兩人截殺,除非有師傅祝玉妍在旁助陣,配合其它派內高手,才有把握辦到。
  只恨師傅因替上官龍療傷,真元損耗下要避地靜修,未能在場。故此才由她來出手,那想得到跋鋒寒竟可架著自己全力出手下的殺著,致令現在進退維谷,幸好尚有布置,否則更難以下台。
  跋鋒寒微微一笑道:“令師仙蹤何在呢?”
  婠婠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夢幻迷蒙的秀眸深深的凝注兩人,柔聲道:“不若我們來個賭約,假若你們能攻破由我派四位元老組成的天魔陣,我便任由你們把傅君瑜帶走,絕不干涉。”
  寇仲捧腹笑道:“說到底都是怕了我們天下無雙的遁術,現在你已被我們摸清底子,我們還怕你什么?本少爺對你任何提議均沒有興趣,爽快點放馬過來,人家高興一番。”
  婠婠歎了一口气,苦笑道:“你這人最大的本領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人家說了這么多廢話,目的只是要完成合圍之勢,現在完成了!你試試夾起尾巴溜給婠婠看好嗎?”
  寇仲和跋鋒寒一直暗暗留意四周惰況。
  天街靠近天津橋的兩段街道仍是杳無人跡,絲毫沒有异樣情況。
  离兩邊橋頭約數百步外隱見把守的武裝大漢,不讓行人接近,但這些該屬閒角色,不能构成威脅。且不似是陰癸派的人,何來合圍之勢,著實令人奇怪。
  寇仲眉頭緊皺道:“婠美人你勿要嚇我,我是出名膽小的。”
  婠婠莞爾笑道:“誰舍得嚇你呢!”
  接著嬌喝道:“看箭!”
  兩人為之愕然。
         ※        ※         ※
  此時徐子陵的小艇剛駛進天津橋西洛堤的樹蔭里,遠眺長橋。
  只要會思考的人,便知天津橋上情況异常。因為繁華的洛陽,就只此段長街与橋上沒有行人。而附近店舖也全部關門。
  徐子陵心中大訝。
  要知天津橋乃橫跨洛河,貫通城巿南北交通的三座大橋之一,更連接起最繁華的天街,乃交通樞紐之處。
  如若封鎖此橋,不惹起混亂才怪。至少路人車馬會大排長龍,可是眼下所見,卻沒有這种情況出現。
  那顯然有人在疏導交通,把路人車馬指引往使用別的道路橋梁,如此則必須大批受過訓練极有組織的武士才能辦到。更且必須洛陽居民合作才成。
  在洛陽,只有兩批人馬始有這种能力。
  王世充的軍事集團當然是其中之一。
  另一方則是以奉皇泰主楊侗為代表,暗里則由獨孤閥所操縱的力量。
  剎那間,徐子陵明白過來,同時想通了獨孤霸今天往找鐵勒人這一疑團。
  獨孤閥正在玩一個左右逢源的游戲,一邊与李密合作,另一邊卻与鐵勒人和陰癸派勾結,那就能不用受任何一方所控制。
  今趟獨孤閥封鎖天津橋,讓鐵勒人和陰癸派放手對付跋鋒寒与寇仲兩人,可能是個引蛇出洞的大陰謀。
  只要王世充沉不住气,倉卒离開皇城插手此事,獨孤閥的五千精兵,將會聯同鐵勒人和陰癸派,在准備充足和計划周詳的优勢下,一戰定江山,奪得洛陽的控制權。
  情況确是凶險至极點。
  而跋鋒寒和寇仲更是陷身至險的核心而不自覺。
  一里通,百里明。
  想通了這個環節后,他豁然而悟出為何獨孤策會和錢獨關的愛妾白清儿混在一起。
  錢獨關或許非是陰癸派的人,但“河南狂士”鄭石如的可能性卻是非常之大。通過這兩個人,襄陽城便等若落在陰癸派手上。難怪錢獨關會對他們如此不友善。現在他該怎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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