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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漢水戰云




  商秀嗔道:“你兩個像完全不知白己在干甚么似的?這么大搖大擺的到江夏來,運我這不大理外間事的人都曉得,有心算你們的敵人更不會錯失良机。告訴我,你們是否想憑兩人之力,從這里直打到關中。”
  寇仲恭敬地道:“商場王你不是在牧場享清福嗎?為何會在老杜的地頭內出現?”
  商秀別轉頭瞟了徐子陵一眼,見他也擺出無比尊重,洗耳恭胎的姿態,“噗咦”嬌笑道!案你們不用那么誠惶誠恐的,人家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只是愛間中鬧鬧脾气吧!”
  寇仲收回望往窗外的目光,人訝地瞧著身旁的美女道:“場主今天的心情為何這么好?不但不計較我們的舊賬,還給足面子予我們兩個人小子。”
  坐在兩人后面的徐子陵乘机道:“那趟小弟住沒預先徵得場主同意,私下放走曹應龍,确有不當之處。”
  寇仲接口道:“場主大人有大量,确令我們既慚愧又感動,哈!”
  商秀扁扁秀美的櫻,故作淡然的道:“過去的事件為過去算了,難道要把你們煎皮拆骨嗎?我到這里來是要見李秀宁,她今早才坐船到竟陵去。”
  寇仲与徐子陵交換個眼神,均大感愕然,李秀宁等若李家的使節,她到江夏來,顯然与杜伏威歸降李家一事有關,只是時間上快得有點不合情理,其中定有些他們不清楚的地方。极可能李家一直有派說客來游說杜伏威,只是最后由師妃暄親自向杜伏威實白道武林對李家的支持,才打動杜伏威肯向李閥低頭的心意。
  杜伏威一直都可說是飛馬牧場的最大威脅,現在竟是迎刃而解,難怪圳秀拘的心情如此暢美。乍聞李秀宁之名,寇仲心中真中知是何滋味,臉上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子陵只好沒話找話說的血道:“商場主怎知我們在這里?”
  商秀道:“你們兩個那么容易辨認,能瞞得過誰?只因杜伏威有令不得留難你們,你們才可無攔無阻闖入城來。据我所知,你們准備入關的事已是天下皆知,由這里到長安,所有門派幫會均在留意你們的行蹤,好向李閥邀功領賞,所以我真不明白你們想攪出個甚么名堂。”
  寇仲勉力振起精神,問道:“我們現在到那里去?”
  商秀若無其事的道:“當然是送你們出城。”
  兩人愕然以對。
  馬車馳出南門,守城軍弁顯然早被知會,省去例行的調查。
  商秀忽然問寇仲,道:“你和尚秀芳是甚么關?”在寇仲的腦海中,差點把這色藝雙絕的美女忘記,聞言摔不及防并帶點狼狽的反問道:“你為何有此一問?”
  徐子陵一邊听他們對答,一邊留意馬車的方向,出城后沿江東行,若依此路線,沿途又不被山林阻路,三天后就可返回九江,所以走的正是回頭路。
  商秀佝美麗的大眼睛端詳寇仲好半晌,才微聳香肩道:這原本与人家無關,只是秀宁公主告訴我,尚秀芳不時向她打听你的行蹤狀況,我還以為你們是相好的哩!”
  寇仲既尷尬又似飽受冤枉的道:“我和她只是見過兩三次面吧l.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夠十句,且都是在大庭廣眾,人頭涌涌的情況下對唔,照我看李小子才是她的老相好。”
  心中同時奇怪,以李秀宁的為人,該中會向別的女子透露尚秀芳与她的密話。
  商秀失笑道:“你這人甚么都要大!”側頭美目深注的瞧著徐子陵迢:“你們真要到關中去嗎?”徐子陵苦笑道:“這問題最好由寇仲來回答。”
  寇仲露出深思的神色,不答反問道:“場主是任何時曉得杜伏威歸順李閥的呢?”
  馬車緩緩停下,左方是滔滔不斷的大江。
  商秀收回盯緊徐子陵的目光,道:“我是今早去見秀宁公主時才知道。但自薛舉父子兵敗,秀宁公主便代表李家四處作說客,勸擁兵自守的各地幫派豪雄歸順,杜伏威是她最大的目標,她曾多次与杜伏威的人在竟陵接触密談,但杜伏威始終不肯親身見她。當今早她告訴我這事時,我也大感愕然。”
  寇仲沉聲道:“場王打算怎么辦?”
  商秀拘輕歎一口气,露出一絲苦澀,以帶點無奈的語調道:“依寒家歷代祖宗遺訓,除非是在自保的情況下,否則我們飛馬牧場絕不能介入政治或江湖的紛爭去。唉!秀從來沒有异性的知心好友,你們或可勉強算得上是兩個知交,依你們說這事教人家怎辦才好?”
  徐子陵道:“場主不用為此心煩,你肯視我們作知已,對我們已是莫大榮幸,我們怎能陷場主於不義,以致違背祖宗的訓示。我們明白場主的處境。”
  寇仲然道:“在現今的情勢,場主就算想全力助我亦難有作為。所以不如保持中立的超然地位,憑場主与李家一向的交情,理該中會受到外間風風咐雨的影響。”
  旋又想起另一事道:“煩場主通知馮歌將軍,著他和部下不用追隨我寇仲,最重要的是讓追隨他的人安居樂業,其他的事就不用再理啦。”
  馮歌乃獨霸川庄的老將,竟陵城陷,他帶領竟陵的民眾投奔飛馬牧場,被安置在附近的兩座大城暫居,經過這几年的經營,早落地牛根。
  寇仲本想利用他們和飛馬牧場的力量收服竟陵,再北圖襄陽,好与李家爭天下,但杜伏威的投降,卻將整個局勢扭轉往李家的一面,此計再行不通。
  對寇仲的少帥軍來說,眼前形勢确是非常惡劣,完全處在被動挨打的死局中。
  徐子陵心中暗贊,寇仲雖不時把“不擇手段”四字挂在口邊,但卻不斷以事實明他并非這种人。他和寇仲本就足一無所有的人,且少年時代受盡屈辱折磨,卻練就一身硬骨气,絕不需別人的同情怜憫。
  商秀別過俏臉,望往夕陽中的入江流水,美目像蒙上一層迷霧,角逸出口一絲苦澀的笑意,平靜地道:“事情怎會如斯簡單,這正是秀宁公主急於見我的原因。”
  兩人愕然互望,均猜不到她接著要說的話。
  商秀有點軟弱的靠到椅背處,緩緩把絕世玉容轉向,讓寇仲和徐子陵分別瞧到她的正面和側臉的動人輪廓,在窗外透入的陽光作背光襯托下,這美女更不可方物,配上她凄迷的神情,美得可使看者心醉魂銷。只見她櫻輕啟的徐徐道:“大唐的宮廷在數天前發生一場激烈的爭辯,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聯成一气,齊聲指責秦王李世民的不是,認為他因眷念舊情,故沒有在洛陽對你兩人痛下殺手,致讓你兩人坐大,李淵不知是否受新納的董妃蠱惑,竟亦站任李建成、李元吉的一邊,今秦士欲辯無從。”
  寇仲啞然失笑道:“我可明李小子确已盡力對我們痛下殺手,只是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吧。”
  商秀白他一脈,不悅道:“虧你還說得出這般話,你可知李建成的行事作風与秦王完全是兩回事。”
  徐子陵道:“李建成是否把對付我們的事攬到身上去?”
  商秀道:“差不多是這樣,不過負責行動的卻足李元吉,不要少覷此人,据說他的武功更胜兩位兄長,在關中從未過過敵手,且有勇有謀,近年更招攬了江湖大批亡命之徒作他的心腹,手段則比李世民狠辣百倍。”
  寇仲關心的卻是別一件事,問道:“李秀宁對此有何表示?”
  商秀橫他一限道:“說來有甚么用,你肯听嗎?”寇仲哈哈笑道:“李元吉縱使能在關中閉起門來稱王稱霸又如何?關中李家只有李世民堪作我的敵手,李元吉若把事情招攬上身,我會教他后悔莫及。”
  商秀气道:“你愛說甚么話都可以。可知此事卻苦了我們?李建成要我們飛馬牧場和你們少帥軍划清界線,你寇少帥來教我們怎么辦好嗎?”
  寇仲望向徐子陵,冷笑道:“這小子活得不耐煩啦!我們要不要再送李小子世民另一個大禮,把這大唐的太子宰掉?”
  徐子陵沉著應道:“不要過於輕敵,李閥在諸閥中向居首位,人強馬壯不在話下,更有楊虛彥在背后撐腰,我們要收拾他談何容易。”
  轉向商秀道:“所謂划清界線,指的是甚么事呢?”
  商秀气鼓鼓的瞧著寇仲好一會后,嗔道:“你這人只懂說气頭話,於事何補?為了你們,我正式向李建成表示不會歸附他們,更不會只把戰馬供應給他們,你滿意吧?”
  寇仲一震道:“場主!”
  商秀苦笑道:“若李家主事者是秦王,他大概會体諒我的苦衷,只要我們不是正式出兵助你,便不會給牽連在內。可是建成、元吉都是心胸狹隘的人,所以你們若真能把他們干掉,我會非常感激。可是在日下的情勢,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你說人家怎能不為你們心煩意亂呢。”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感動,想不到這深居於牧場內孤芳自賞的美女,對他們如此情深義重。
  商秀目光移往窗外,捕捉著太陽沒入西山下最后一絲夕光,輕柔地道:“离此下半有一艘小風帆,你們可用之北上,也可東返彭,到那里去由你們決定。秀言盡於此,希望將來尚有見面的一天吧!”
  小風帆駛進漢水,逆水朝竟陵的方向駛去,漆黑的天幕上星光密布,壯麗迷人。
  寇仲來到把舵的徐子陵旁,道:“美人儿場主雖是脾气大一點,卻是我們真正的朋友。”
  徐子陵微微點頭,沒有答話。
  左方的渡頭和河彎處泊有十多艘漁舟,岸上林木深處隱有燈火,該是漁民聚居的村落,一片安宁和逸。
  寇仲收回目光,低聲道:“照你看,四大圣僧阻止我們北上關中一事,李閥是否曉得?”
  徐子陵搖頭道:“那并非師妃暄的行事作風,她絕不會和佛道兩門外的人聯手來對付我們,且她根本不用借助外力。”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這正是我想得到的答案。另一個問題是倘若你是李元吉,手下有大批高手,又想明給李淵和李建成看他比二哥李小子更行,背后還有楊虛彥在推波助瀾,他會怎樣對付我們?”
  徐子陵隨口答道:“他會布下天羅地网,在我們入關前截殺我們。”
  寇仲露出一個信心十足的笑容道:“美人儿場主曾說過一句對我非常誘惑的說話,你猜不猜到是那一句。”
  徐子陵苦笑道:“是否由這里一直打上關中那一句?唉!你這伙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寫的,且你曾答過我量不与師妃暄作正面突的。”
  寇仲摟上他肩頭笑道:“我當然是有口齒的英雄好漢,陵少放心,不過照我看無論我們如何隱蔽行藏,最終都是躲不過師妃暄和四大圣憎的。所以我們必須要有心理的准備。現在不若冉想想如何搭便宜船好啦!”
  徐子陵點頭道:“這才算像點樣儿,假設我們能潛上你的單戀情人的吱駕舟,說不定可無惊無險的入關。”
  寇仲不自然的道:“單戀』這兩字多么難听,你難道看不出其實她對我也頗有情意嗎?.否則就不用請美人儿場主來向我示警。”
  徐子陵微笑道:“襄王有夢或神女無心這种事每天都在人世間發生,亦人之常情,有甚么好听難听的,你若不肯對她死心,怎對得起宋玉致。”
  寇仲啞然失笑道:“竟是預作警告哩!放心吧!.我和李秀宁根本從木發生過甚么情愫,想舊情复熾都不成。何況現在敵我分明,更不可能發生任何事。我現行是一心一意去尋寶,找不到就返鄉耕田,又或是隨你天涯海角的去流浪。”
  徐子陵搖頭歎道:“你這坏小子又在對我動心術,你就算不說出這番話,我也會全力助你尋寶的,好看看老天爺想如何決定你的命運。咦!”
  寇仲亦生出警覺,朝河道前方瞧去,只見十多外河彎處隱見火光沖天而起,像有船在著火焚燒。
  一震道:“不會是秀宁的座駕舟遇襲吧!”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徐子陵皺眉道:這就叫關心則亂,照時間計算,怎可能是李秀宁的船。”
  寇仲稍覺安心,奇道:“究竟是誰的船?若是賊劫商船,我們這對替大行道的俠義之士,當然不能助視。”
  徐子陵淡淡道:“何不坦白地說是手發痒呢?”
  寇仲雙目精芒電閃,平靜至近乎冶酷地道:“說穿就沒意思。現在我們的武功,已到達一個連我們自己都弄不清楚的境界。若非答應過你,真想和仙子圣僧們硬撼一場看看。”
  風帆在徐子陵的操控下急速轉彎,進入一截兩岸山峽高起,水流湍急的河道。
  喊殺聲隨風飄至。
  只見前面有兩方戰船正劇烈廝斗纏戰,投石聲和箭矢聲響個不絕。
  其中一方的三艘戰船,兩艘已著火焚燒,火焰燭天,被另五艘戰船作貼身攻擊,戰況激烈。
  落在下風的一艘戰船正力圖突破重圖,在三許外順流向他們的方向逸來,五艘敵船立即棄下其他兩船不理,尾窮追,以百計的火箭蝗般向逃船射去。
  兩人均瞧得眉頭大皺,不知應否插手去管這事。
  “蓬”!
  逃船船尾處終於中箭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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