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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曙光初現


  徐子陵道:“有什么感覺?”
  寇仲回味的道:“龍柱該是連接著鋼索軸輪一類的東西,你該感到扭動和震蕩。”
  徐子陵環目四顧,難以相信的道:“假若這六個龍頭确可開啟遠在百丈以外某幢建筑物內的秘道,這不但是巧奪天功,更絕對駭人听聞,魯先生的本領真有鬼神莫測之机。”
  寇仲艱難地吸一口气,道:“當我把其他五根龍柱都似先前般扭動一趟時,說不定西寄園內會現出一條秘密的入口,那豈非白白送個大禮給獨孤峰。”
  徐子陵道:“若事實如此,那將注定你寇少帥大走霉運。不過照我看以魯先生的行事作風,這种情況理該不會出現。傳言中和氏壁和楊公寶庫,二者得一者可得天下,應有其中的道理。和氏壁不用說,因為是秦始皇贏政沿用下來的國璽,楊公寶庫事實上是可用來推翻隋朝的地下基地,得天下雖夸大點,其能起的作用卻离此不遠。”
  寇仲點頭同意。
  和氏壁是國璽,乃皇權的象征,兼以它“無价”的身价,其來歷又帶有濃重的傳奇色彩,誰敢怀疑只有真命天子才配得到它。
  楊公寶庫能令人得天下本來并沒有什么道理,但只要想到楊素建造寶庫的時勢環境,天下是楊家的天下,長安是楊氏天下的京城,如有猛將精兵取出地下寶庫的兵器,猝然發難,确有机會攻入皇宮,殺掉當時的隋帝楊堅。楊公寶庫被傳為得天下的關鍵,极可能与此有關。
  一理通百理明,正因想通此點,寇仲和徐子陵始能在只曉得“躍馬橋”三宇真言的情況下,勘破楊公寶庫開啟的方法,寇仲猛一咬牙,故技重施于其余五個龍頭,到最后一個時,重重吁出一口气道:“我很緊張,可否給點鼓勵?”
  徐子陵道:“李世民已委派李世績,准備全力攔截你的運寶奇兵。”
  寇仲失聲道:“什么?這算是什么勞什子的鼓勵?”
  見徐子陵若無其事的瞧著他,只好歎道:“這可說是另一种形式的鼓勵。現在連我都相信李世民有資格當皇帝,若不夠陰險狠辣,做不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倒不若回家哄孩儿安寢。”
  徐子陵道:“若還不夠,尚有奉贈。師紀喧請出宁道奇,務要令你永遠回不了彭城。”
  這激勵顯然更具威力,寇仲劇震道:“是否師妃暄親口告訴你呢?”
  徐于陵歎道:“我倒希望她親口對我說,可惜事實卻非如此,她的公私分明,令人心冷。”
  寇仲雙目射出堅決和充滿強大自信的、神光,緩緩托起龍頭,沉聲一宇一宇的緩緩道:“消息從何而來?”
  徐子陵望往石橋下的流水,輕輕道:“是你的初戀情人借沈落雁之口警告你,希望少帥能臨崖勒馬,免至悔之莫及。”
  寇仲搖頭啞笑,以行動作出答話,緩緩轉動龍頭。
  “卡嚓”龍頭座回原位。
  整座橋忽然輕輕顫動起來,好半晌才靜止,若非兩人全神貫注,即以他們的靈銳,亦可能會忽略過去。
  寇仲探頭往橋下看,道:“震蕩該是從河床下傳上來。”
  話猶未已,橋底河面處現出奇异的波紋,顯示河床生出异樣的變化,還有气泡冒出,卜卜作響。
  徐子陵大惑不解道:“沒可能的,我們曾查遍河底,若有入口,怎會錯過?”
  寇仲大喜道:“沒可能的事已是眼前鐵般的事實。我們決去看看,你難道對邪帝舍利沒半點好奇心嗎?”
  徐子陵細察流水,像有水流注入地底空間的情況,搖頭道:“若開啟秘道后,渠水會大量涌入庫內,把寶庫淹沒。那魯先生將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寇仲早脫掉衣服,露出內里的水靠,笑道:“有道理,回來我會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寇仲爬返渠岸,來到躲在橋腳下暗黑里的徐子陵旁坐下,豎起拇指道:“陵少真棒,比我這机關學的小師傅看得更准。河床下竟現出呈方狀的十多個圓孔,水就是流進那里去,到水注滿下方的空間后,圓孔又給封閉,巧妙到教你不敢相信。魯大師肯定是利用水力,啟動某處的机關,把秘道開啟。”
  徐子陵道:“所以我們只是成功了一半,要找到秘道真正的入口,才有机會進去探險。唉!我真擔心你机關學不夠水平,若累得小弟困在地底,還要打牆敲壁喚人來救,會是自有歷史以來最荒謬的笑話。”
  寇仲顯是心情大佳,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我像魯大師般學究天人,還要看老天爺的心情。唉!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不若到西寄園摸摸看。小弟現在最后侮的事,就是暫時為尤惡婆止了她的哮喘。”
  徐子陵道:“欲速則不達,現在你唯一應做的事,就是返沙府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扮神醫去侍候尤婆子。”
  寇仲無奈道:“那你到哪里去?秘窩再不成其秘窩,那你豈非無家可歸?”
  徐子陵道:“我會到高占道處,安撫他們的心,更預防他們成為敵人的目標。”
  寇仲依依不舍的狠狠盯了橋底的渠面几眼后,道:“明天我會找到秘道的真正入口,晚上則帶酒到寶庫內和你痛飲祝捷。”
  徐子陵暗歎一口气,心忖祝捷實言之過早,因為煩惱才剛正開始。
         ※        ※         ※
  寇仲晨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到獨狐閥的西寄園,連忙爬起床,梳洗更衣,正要趁沙天南等尚未起來偷偷溜出沙府,卻給五小姐芷菁在外院廣場截著。她在几名護院侍候下試騎一匹非常神駿的灰馬儿,卻不見陳來滿和毛世昌兩大護院頭子,可能是陪同二少沙成功去查收火器。沙芷菁見到寇仲,欣然叫道:“莫先生,我這匹馬如何?”
  寇仲首次見她換上武士服,雖仍英气不足,但嫵媚有余,明艷照人,沖口而出的道:“馬好人更好。”
  見到沙芷菁聞言后俏臉泛紅,才記起自己丑神醫的身份,暗罵糊涂。
  沙芷菁似模似樣的在護院拉定馬頭下,甩蹬下馬,含羞來到他身前,狠狠白他一眼道:“原來莫先生除醫道高明外,還精于調侃人家。莫先生即將遠行,長安會有很多人非常失望。”
  寇仲避過她的目光,望往經過一天綿密大雪后的晴空,道:“遲則一年,快則半載,我會回長安探望老爺和小姐。”
  沙芷菁微嗔道:“剛過年就走,不可以多留一段時間嗎?芷菁尚未有机會向先生請教醫道上的問題,人家是你的小徒儿嘛。”
  最后一句充滿撤嬌的味儿,尚是首次出現在沙芷菁口上。
  寇仲倒沒怀疑沙芷菁像獨狐鳳看上他這丑神醫,岔開道:“這匹馬儿棒极了,哪里來的?”
  沙芷菁輕移玉步,來到馬旁,愛怜地伸出纖手撫摸馬頭,构成一幅動人的駿馬美女圖。甜甜一笑道:“這突厥馬,我給它改了個名字叫‘小飛’,是可大哥送的。”
  寇仲失聲道:“什么?”
  沙芷菁愕然道:“有問題嗎?”
  寇仲差點捧頭叫痛,暗付難道可達志垂涎沙芷菁的美色?再想到二少爺沙成功會不惜一切,不揮手段的破坏可達志對沙芷菁的任何野心,才稍感安心。口上道:“沒有問題,只是想不到五小姐認識可達志而已。”
  沙芷菁道:“是董貴妃介紹我們認識的,可大哥英雄了得,刀法厲害,來中原前早打遍突厥無對手。”
  寇仲心付這些不准确的情報定是董淑妮為可達志向沙芷菁吹噓,否則無論可達志如何狂妄,也不敢說自己胜過名列天下三大宗師的“武尊”畢玄。
  董淑妮對沙芷菁有什么居心?
  他自顧不暇,既沒時間更沒閒心去理這种“閒事”,但不理又心內不安,矛盾非常。
  這种上等戰馬,价比干金,這個顯是重禮。
  大少爺沙成就此時從宅內追出來道:“莫先生要出門嗎?”
  寇仲見到沙家上下人人對自己的离去這么緊張,心中不無感触,點頭道:“我要去替獨孤老夫人治喘症,有什么事回來再說。”
  沙芷菁喜道:“我尚未向老夫人拜年,芷菁和先生一道去吧!”
  寇仲再暗叫頭痛,幸好沙成就出言道:“芷菁忘了今天要陪娘親到東大寺上香還神嗎?”
  沙芷菁嘟長嘴儿,向寇仲歉然道:“芷菁不能陪先生去啦!”
  寇仲心中叫好,以路程不遠婉拒沙成就提供馬車的建議,步出沙家的大門。
  街上仍是過年的气氛,鞭爆不絕。
  蹄聲從后傳來。
  寇仲不用回頭看也猜到是什么人,果然在數名突厥騎士簇擁下,可達志來到他旁,微笑道:“祝莫先生万事如意,一年好過一年。”
  寇仲別頭仰望正高踞馬上,傍著他策騎緩行的突厥年青高手,裝出苦笑道:“可兄你好,不過小弟的情況卻是乏善足陳,可兄有什么好的賜教。”
  可達志見他的神情,肯定雷九指仍受困于‘七針制神’的极刑,好整以暇的道:“神醫的苦況只是暫時的事,我們突厥人有句話,就是風雪后的草長得特別壯,先生可有時間隨達志去見一個人?”
  寇仲忽然皺起眉頭,故作不解的道:“你們突厥有否‘助人為樂’這類諺語,白白培養出一個魔門的超級高手,于你們有何好處?”
  可達志從容一笑道:“我最欣賞像先生般坦白的人,先生可以放心,我們自有分寸。”
  寇仲聳肩道:“我算盡過提醒朋友的責任,可兄請領路。”
  可達志一聲令下,讓出匹空馬來,供寇仲代步。
  眾騎掉轉馬頭,朝外賓館的方向緩步馳去。
  寇仲与可達志并騎而行,笑道:“若有人問起小弟,為何會与可兄一道往外賓館去,小弟該怎樣回答?”
  可達志哈哈笑道:“說起這方面的本領,可某人實是望塵莫及。但為了口徑一致,先生當然是說到外賓館,為一個叫顏撤德的人治病,他昨天才病倒,此事太子殿下亦有耳聞。”
  寇仲暗叫厲害,趙德言心思的細密,絕不能低估。
  自己就是大事聰明,小處糊涂,故有寶刀露底的破綻。
  可達志往他瞧來,道:“先生仍未謝我?”
  寇仲愕然道:“可兄弟做過什么有益小弟的事?”
  可達志油然道:“昨天若非可某人領頭,先生可能永遠离不開波斯圣廟!”
  寇仲心想你要認第一我認第二又如何,誰高誰低,將來總要見個真章。微笑道:“可兄承讓,小弟當然感激,不過小弟慣了把對人的感激藏在心內,引致可兄誤會。”
  可達志弄不清楚寇仲是真的感激還是在嘲弄他,沒有再說下去。
  寇仲奇兵突出的道:“可兄是否每遇到漂亮的女孩子都愛送贈貴國的名駒?”
  可達志微一錯楞,雙目精芒閃閃的朝他瞧來沉聲道:“可某人有句話奉贈先生,就是‘閒事莫理’,勿說可某人沒有預作聲明。”
  寇仲啞然失笑道:“可兄好像尚未弄清楚我是什么人,最后一句話,可兄能否在此事上給小弟一點薄面。”
  可達志望往馬頭前方,目光落在長街盡處,里門在望,默然片晌,搖頭道:“先生不是也不清楚我可達志是什么樣人嗎?可達志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從不會因旁人的干涉受到左右。”
  兩人目光交擊,均看出對方眼內一閃即逝的濃重殺机。
         ※        ※         ※
  徐子陵來到玉鶴庵,沒有見到師妃暄,反松一口气。
  自曉得師妃暄請宁道奇出手對付寇仲,要令他永遠回不了彭梁,他的心就非常不舒服,雖明知師妃暄在這方面的立場從未改變過,他仍難以釋然。還隱有被出賣的感覺。
  寇仲若在沙場公開決戰中被李世民擊敗殺死,他當然會為此失落傷情!但絕不會對李世民作出報复。寇仲自決定爭天下做皇帝,就該想到這可能是其中一种結局。
  可是師妃暄因掌握他兩人的准确情報,借此方法布局對付寇仲,他感到很難諒解她。
  此事已造成他和師妃暄間一道無可彌補的裂縫。
  雷九指躺在一間靜室洁淨的床上,臉色蒼白,精神尚算可以。
  他坐到床沿旁,道:“雷大哥好點嗎?”
  雷九指苦笑道:“我是死過翻生。昨天的經驗太可怕,世間竟有此等刑術,使你全身經脈亢奮,偏又不能動半個指頭,只有眨眼的動作可勉強辦到。坦白說,若非你們把我救回來,為求一死,說不走我真會屈服。”
  徐子陵道:“是誰下手呢?”
  雷九指搖頭道:“那人施術時,把我雙眼蒙著,什么都看不見。此人施針運力的方法都很高明,是第一流的高手。”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我們尋到寶藏的線索哩。”
  雷九指大喜道:“真的?”
  徐子陵扼要解釋后,道:“雖仍未尋得入口,已非像以前般的茫無頭緒。”
  雷九指指示徐子陵把他扶起來坐好,沉吟道:“既由水力發動,可能和水有關,你們可特別留心水并那類地方。照我猜,進入寶庫的過程會遇上危險的机關,非是人力能夠抗拒。只有在到達寶庫的机關室,才能開啟其他的安全通道,我太清楚魯師的性格。”
  徐子陵點頭道:“魯先生最歡喜利用大自然的种种力量,這在他的建筑學可見端倪。雷大哥的提議非常有用。”
  雷九指道:“師姑娘剛才來看過我,今次全賴她仗義出手,否則我會牽累你們。”
  徐子陵心中暗歎,道:“我今趟來是要把你接走,然后立即將你送往安全地方,讓雷大哥可以好好休息。”
  雷九指愕然道:“不是由師姑娘送我出關外嗎?”
  徐子陵心中再歎,搖頭道:“我們既有能力辦到,何用勞煩外人。雷大哥复元后,我會來和你會合,共同努力把香家鏟除,今次害你的罪魁禍首,正是香玉山。”
  雷九指雙目射出深刻的仇恨,然后無力的閉上眼睛,以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沒有這個仇,我也不會放過香貴父子。你們小心點,我离開后,若感到力有未逮,就勿要勉強去做。告訴寇仲,以他的魄力干勁,雄材偉略,沒有楊公寶庫亦必能成事的。”
  徐予陵望往窗外宁靜的庭園,心想這正是師妃暄害怕會發生的事。尤其現在寇仲得‘天刀’宋缺全力支持,一老一少兩個人加起來,天下誰不震懼。
  忽然間,他体諒到師妃暄的無奈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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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交者:skp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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