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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神功大成


  寇仲掣刀出鞘的同一剎那,徐子陵拔身旋轉而起,衣袖拂掃,帶起一卷卷的勁風,吹得樹上積雪四散激濺,制造出一場人造的大雪,且此雪不同彼雪,蘊含他的真勁,若不幸被擊中穴位,護身真气較弱者肯定吃虧。
  “鏘”!
  寇仲狠狠一刀劈在李元吉攻來急疾如風的裂馬槍頭上,李元吉渾身劇震,竟被他劈得往后退開,后面的招數完全施不出來。
  同樣的一槍,當日寇仲被殺得汗流浹背,今日卻隨手破解,就算寇仲再不明白邪帝舍利于他的作用,也知自己功力大進,若此時乘胜追擊,肯定可占盡上風。
  梅的槍,可達志的刀,邱文盛的劍,分從三方攻至。
  寇仲哈哈一笑,借李元吉槍擊反震之力,追在徐子陵腳下騰空而上。
  悶哼四起,包圍圈內圍的十多束火把大半熄滅,僅余的亦被雪粉刮得明暗不定,雪林變得有如鬼域。
  積雪仍不住射,隨著徐子陵往上升起,一蓬一蓬的雪粉狂暴的激濺襲敵。
  獵犬狂吠戰馬尖嘶。
  “當”!“叮”!
  寇仲左右開弓,分別硬擋可達志的刀和梅的金槍,又以足尖踢歪邱文盛攻來的一劍,看似气勢如虹,其實卻是体內血气翻涌,只好借勢加速上拔,后發先至的過徐子陵。
  可達志三人被震得掉回地上,心下駭然,益感寇仲的功力深不可測。
  徐子陵由于凌空發勁,此時一口气已盡,更無能換气,幸好寇仲大手伸來,兩手相握,帶得他續往上攀,攸忽間來到一株大樹頂的橫干上。
  李元吉重整陣勢,待要上騰,只見林木間盡是飛舞的雪點,竟失去兩人的蹤影,心叫不妙,硬是拔身而上,純憑直覺攻向上方。
  其他人紛紛上扑。
  寇仲和徐子陵暗喜捱過最艱苦的一刻,沒有給敵人纏死,前者用力一揮,揮得徐子陵打了個轉,接著輪到徐子陵發勁,就在李元吉裂馬槍攻來之前間不容發的一刻,兩個人變成一個急旋的風車,橫飛開去,帶起一卷狂勁風,樹上積雪像遇上大風暴般四散飛射,一時間漫空風雪,像煙霧般為他們提供最佳的掩護。
  火把光被濺得明明滅滅,兼之狗吠馬嘶,惊呼口匕喝,視野難清下形勢混亂至极點。
  兩手放開。
  寇仲和徐子陵在樹頂几個縱躍,硬闖出陣腳大亂的敵人包圍网,往雪林深處逃逸。
  敵方武功較高者從地上躍起攔截,卻給兩人見招拆招的轟回地面去,遇上攔截者眾,他們就以剛領悟回來的“護体真气”,加上借勁卸勁的本領拚著受點皮肉之傷,只選前方廓清障礙,不肯被纏上片刻,若非如此,給正從后方窮追不舍的可達志、李元吉等大幫人馬赶上,休想有脫身的机會。
  由于樹頂高低有异,大大有利于他們縱躍逃走。在這种形勢下,他們凌空換气的看門口本領更發揮出神效。
  “鏘鏘”!
  兩名突厥高手突然從藏身的樹杈竄出偷襲,長矛像兩道閃電般猛攻徐子陵的下盤,而徐子陵正忙于應付凌空攻截的三名刀手,后方的寇仲見勢不妙,猛轉一口真气,一個倒栽蔥,變成頭下腳上,井中月猛砍兩刀,刀無虛發的命中兩把長矛。
  兩突厥高手被他劈得矛折人傷的墜跌下去,寇仲就借此反震之力,順手一把抓著徐子陵背后的衣服,借力騰升,讓左右攻來的敵人全扑個空。
  抵達樹頂上兩丈許的高空,輪到徐子陵換气,就那么帶著寇仲橫空而去,終成功突破包圍网,躍回地面,越樹穿林的溜之夭夭。
  兩人踏著溪流往東疾走近五里路后,前方是連綿的山脈,雪林隨山劫往上延展,愈高愈是陡峭。
  他們不惊反喜,朝上攀爬,不片刻來到山危崖處,往下瞧去,只見几條火龍閃爍明滅的向著他們上山處赶來,犬吠馬嘶破坏了雪林荒岭的宁靜。
  兩人借林木的掩護,先往夜空探索,找尋獵鷹的蹤跡。
  寇仲笑道:“那扁毛畜牲定是累透哩!再無力在天上飛來飛去。”
  徐子陵道:“你可能只說對一半,鷹儿該在主人的肩上歇息,需要時定會出動。”
  寇仲搖頭歎道:“若我是李元吉,早就鳴金收兵回長安睡覺,在剛才的情況下,仍讓我們突圍逃走,何況現在的地勢環境?”
  徐子陵搖頭道:“李元吉好胜喜功,怎肯罷休。可達志則習慣了外艱苦作戰的環境,不會輕易認輸,除非我們能离關中,否則這些吊靴鬼絕不肯放過我們。”
  寇仲大感頭痛,道:“有什么方法可撇掉那頭討厭的扁毛畜牲?”
  徐子陵沉吟道:“只有一個辦法,也是最危險的辦法。”
  寇仲雙目亮起來道:“你是指大河。”
  徐子陵斷然道:“只有借水遁一法,我們才有希望避過獵鷹的銳目,否則一但走出山林,鷹儿就會發現我們。來吧!”
  天色微亮時,兩人越過七、八座大小山丘,抵達樹林邊綠的疏林區,外面是一望無際的雪原。
  依寇仲估計,若折北而行,午后時份可抵達黃河南岸,但這段路卻難蔽行蹤,在光天化日下更難避過鷹儿的搜索。
  可以斷定黃河沿岸乃敵人重兵所在,因為那是离開關中最直接便利的捷徑,順流而下,兩天即可出潼關。
  潼關雖為天險,可是只針對東來的敵人而言,從西放流疾下,只要捱得過矢石,片刻即可過關。
  徐子陵把目光從天空收回來,低聲道:“你的情況如何?”
  寇仲仍在搜索鷹蹤,答道:“我的力气比前好多哩!走了這么大段路,仍不覺气喘,陵少有什么提議?”
  徐子陵笑道:“我是個懶人,只能有懶人的提議。你有沒有把握憑內呼吸閉气藏在雪下個把時辰呢?待敵人走后我們痛快的睡一覺,入黑后再潛往大河。”
  寇仲道:“我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在這里還是到外面呢?”
  徐子陵道:“這下面說不定樹根交錯,來吧!”
  兩人覷准十多丈外兩個小丘間積雪特厚的一片雪地,展開【踏雪無痕】的功夫,電疾而去,接著平躺雪地上,先肯定天空沒有鷹蹤,再運功往下沉去。
  徐子陵歎道:“還記得當年离開縈陽,我貪玩沉進雪下,后來還因此擊退宇文成都。”
  寇仲正運功迫出熱力,溶解臥處的冰雪,想起當日情景,不由滿怀感触,當時的六個人,崔冬當場被殺,素素雖逃過大難,后來終為香玉山憂困郁病而亡,前塵往事,一幅一幅掠過心頭。
  瞬那間兩人沒入雪層下,為怕給狗儿嗅到衣服上的血腥味,直沉至深達五尺的積雪底貼到實地,他們才罷休。
  雪層下一片宁靜,只有他們的心跳和血脈流動的聲音,點綴著這奇妙的世界。
  事實上他們是在別無他法下行險一博,假設敵人來到他們上方,有很大机會發現上面雪溶的痕跡,又或高手如可達志之輩,對他們的存在會生出感應。
  他們運功封閉全身毛孔,使体熱不致外,亦令寒气不能入侵,口鼻之气斷絕,內呼吸循環不休,進入胎息境界。
  兩人渾渾沌沌,似若返回母体胎怀內那种先天至境里。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驀地響音把他們惊醒過來。
  徐子陵和寇仲功聚雙耳,聲音立時變得清晰可聞。
  可達志的聲音道:“他們逃向關西雪原,卡娜必能找到他們。”
  梅的聲音道:“雪地上怎能沒半點痕跡?”
  徐子陵和寇仲大懍,他們剛藏身雪底,敵人立即追至,可知敵人中必有擅長追蹤的高手,一直綴在他們身后沒有追失,听口气當是可達志無疑。
  更奇怪為何在雪層下五尺,仍可把遠在十多丈外地面上敵人的對話,听得這么一清二楚。
  李元吉咬牙切齒的道:“這兩個小子狡變百出,幸好有達志領路則恐早把他們追失。”
  可達志冷哼道:“想逃過我可達志的追蹤,他們尚未夠道行。”
  邱文盛道:“足跡從山上十直延伸到這里來,會否是他們的疑兵之計,要騙我們相信他們是逃往雪原去,事實上卻是從樹頂离開,故此這片雪地上全無足印。”
  梅附和道:“邱當家的話不無道理。”
  可達志道:“要不在雪地留下足印,短程內我們也可辦到,咦!卡娜竟沒有發現。”
  寇仲和徐子陵此時才醒悟“卡娜”是那頭獵鷹的名字。
  連李元吉亦信心動搖,道:“我們千万勿要被那兩個天殺的小子愚弄。”
  可達志斷然道:“我敢肯定他們是逃進雪原去,否則血腥气不會至此而斷,即使他們從樹頂离開,必仍留下气味,只有直闖雪原,血腥气才會像現在般往雪原的方向逐漸消散。”
  雪層下的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倒抽涼气,可達志的鼻子說不定比狗儿更厲害。
  足音雜起,大批落后的敵人赶上來。
  李元吉下令道:“你們在林內四處搜搜看。”
  足音散開。
  接著又是由遠而近的足音,顯示李元吉一眾人等走出樹林,來至近處。
  兩人險求神拜佛外,別無他法。
  李元吉道:“這處一望無際,除非他們自埋雪內,否則能躲到那里去。”
  可達志道:“他們既可入水不出,當然有長久閉气的本領,极有可能他們是藏身積雪之下。”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叫苦,今回确是自作孽不可活。他們的內呼吸非常損耗真元,若肯定敵人會守在上方,唯一方法是趁早竄上地面,与敵人決一死戰。
  梅道:“練內家气功者,都是气脈悠長,等閒閉气一刻鐘絕不成問題,何況當時正下大雪,視野不清,他們若潛入水底可利用永安渠的形勢隨時浮上水面換气,但若埋在雪內,無論功力如何深厚,能捱得半個時辰已非常了不起。”
  邱文盛亦道:“听說精通水性的高手,能在水內通過皮膚的毛孔呼吸,所以能長時間留在水里,說不定兩個小子精通此術。”
  梅又道:“小弟非是要和可兄唱對台,只是怕坐失良机,我們在這里苦搜,他們卻從容逃往關外。”
  可達志歎道:“達志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吧!當然由齊王決定。”
  李元吉斷然道:“我們就兵分兩路,由達志率人在這里留守一個時辰,如無發現,才再与我們會合。若我是他們,會躲在山林里等待天黑。唉!又下雪哩!”
  兩人在雪層下松一口气,首先他們怎都捱得過一個時辰,其次下的雪會滅掉上面僅留的痕跡,令他們躲得更安心。
  兩個雪頭從雪內鑽出,天地盡是茫茫飄雪。
  寇仲貪婪地深吸兩口气,轉向徐子陵道:“怎么辦?”
  徐子陵就像個雪人般,仰首望天道:“你猜像我們現在這模樣,卡娜能否從空中把我們辨認出來。”
  寇仲道:“只要你不抬頭望天,神鷹都看不到你,我們是否就這樣子等待黑夜的來臨。
  徐子陵道:“我有种感覺,可達志絕非肯輕易放棄信念的人,所以他是詐作离開,其實仍留在附近,看看我們會否現身。”
  寇仲朝山林方向瞧過去,剛被微微凸起的一座雪阜隔視線,假設可達志藏在林內,勢將看不見他們。如他們爬上地面,會立即暴露形跡。
  寇仲道:“你的直覺肯定錯不了。可達志正是這种人。剛才真是險過剃頭,如非梅与可達志抬,大批人死守在這里,我們肯定凶多吉少。”
  雪花不住落在他們頭上,四周的積雪緩緩增加。
  寇仲笑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若就那么跳將出去,引那小子追來,我們腳程快,待拋掉其他人后,就回頭把那小子宰掉。沒有可達志,我們成功离開的机會將大增。”
  徐子陵苦笑道:“要殺死可小子怎會像你說得的輕松容易,最糟是若因此給他們曉得我們的閉气大法,那時就得不償失。”
  寇仲皺眉道:“那該怎辦才對?”
  徐子陵淡淡道:“現在敵人是疲于奔命,意亂心焦,我們卻是以靜制動,不如好好養精蓄銳,把損耗的真元補充回來,到入黑后,就是我們的天下哩!”
  寇仲欣然道:“我有個更好的提議,剛才我們練功只練到一半就給人打斷,趁現在閒著無聊,繼續下去如何?”
  徐子陵嚇了一跳,道:“你還敢試嗎?”
  寇仲哂道:“有什么不敢的,舍利的邪气已義贈給那批笨蛋,剩下來的只有正气,我們令次又有預防,絕不會出岔子。”
  徐子陵在雪內的雙手与寇仲緊握,心中涌起強大的信心,道:“我們采取漸進的方式”若感到不妥,立即停手。”
  寇仲緩緩把真气輸出,笑道:“放心吧!是龍是蛇,就要看這。”
  連寇仲亦不曉得,他這隨口說笑的一句話,道盡實際的情況。
  他們后來之所以能成為舉世無可比擬的蓋代武學大宗師,全因這次雪內的練功,把舍利的元精完全穩固下來,化為己身的精元,令他們日后能屢作突破,上窺武道至境。
  雪愈下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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