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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少帥精兵


  徐子陵于北郵山見李世民后的五天,寇仲抵達梁都,手下將兵見主子突然無恙歸來,均欣喜如狂。
  梁都等若少帥軍的京城,規模雖只是長安、洛陽那种大都會十分之一的大小,卻是少帥軍經濟和軍事的中心,訓練兵員的營地校場設于城西北的丘陵山地,于高處筑有堡壘石寨,有一定的防御力量,可對循運河兩岸從水道攻來的敵人构成威脅。
  一直感到自己一無所有的寇仲,見到眾人努力建設的成就,當然大為欣慰。
  留在梁都的有宣永、高占道、虛行之和陳老謀,其他將領如白文原、焦宏進、卜天志、陳家風、洛其飛。
  牛奉義、查杰、陳長林和任媚媚都在少帥軍勢力范圍內的其他城市各忙各的,為助寇仲爭天下作好一切准備。
  寇仲坐上宣永為他牽來的愛馬昂然入城,居民夾道歡迎,只從此點可知虛行之不負所托,治理得他的“少帥國”井井有條,連帶曾在民眾心底早留下美好形象的寇仲更受擁戴。
  驅馬往城中心的少帥府途上,寇仲忍不住問左右道:“楊公沒有來嗎?”
  宣永答道:“少帥放心,楊公使人傳來信息,此際尚未是离開的時刻,當虎牢被破,他會立即赶來。”
  高占道接口道:“楊公是怕若他离開,王軍軍心將更不穩,會加速王世充的敗亡,他留在王世充旁,是要為我們爭取准備的時間。”
  虛行之道:“不過他手下的家屬已陸續潛來,我們沿途派人打點,到此后均被妥善安置。”
  寇仲開始感到肩頭上挑的重擔子,若彭梁被破,受苦的就是自己的子民。縱使李世民善待百姓,可是少壯兵員陣亡難免,大部份家庭都要受到失去親人的痛苦悲傷。
  陳老謀恃老賣老的道:“少帥不在時,我敢說沒有人敢偷懶,不但把彭梁從廢墟情況重建成有規模的城市,更把本是烏合之眾的軍隊訓練得有聲有色。”
  寇仲欣然道:“這正是我回來后最關心的事。”
  宣永道:“少帥揚威塞外,視突厥大軍如無物,我們的作為在少帥眼中恐怕只是小孩儿戲耍的伎倆。”
  此時進入少帥府,民眾都擁在大門外,高呼万歲,情況激烈振奮。
  寇仲和眾人甩蹬下馬后接著千里夢的馬頸笑道:“宣大將軍你不用謙虛,說到練兵你們可比我在行。不過我從突厥人身上确學到點東西,明早到兵營時讓你們參詳一下,看是否管用。”
  眾將轟然應諾。
  穿上鮮明甲胄,以綠和紅為主色的少帥軍從大門排列過廣場直抵石階上主建筑的正門,見到寇仲回來,人人士气軒昂,高舉兵器致敬,動作整齊划一,与以前裝備不齊,兵甲破舊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語。
  陳老謀在他耳旁怪聲怪气道:“這就是金子的好處。楊公寶庫加上曹應龍的藏寶,不但令少帥國興旺富足。裝備更比別人胜上一籌。”
  虛行之道:“我們的兵器弓矢大部份均是宋閥從水路由南方運來,宋家還派來各類巧匠五百人,為我們建船造兵器。沒有宋家的支持,我們首定沒有今天的局面。”
  寇仲放開愛馬,由親兵牽走,道:“現在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
  高占道低聲答道:“我們遵照少帥兵貴精不貴多的指示逐步擴軍,以免糧響需求過重兼影響生產,目前全國正規軍總數在四万人間,分別駐在梁都、彭城、琅琊和東海四郡,全部是募兵,鄉鎮地方則由團兵輪更戍守。四万軍中有五千是水師,由長林和天志負責。”
  宣永接口道:“梁都這里的兵力有二万人,以防止李子通或輔公佑從運河來襲。”
  虛行之道:“梁都已成我們最重要的軍事中心,臨海的東海郡則是我們的經濟命脈,彭城由戶部督監任大姐負責重建,由于彭城位處少帥國核心處,對我國安定有莫大作用,故此三地均須重兵駐守。至于琅琊為我國最北的重鎮,亦不得不加強城防,以支援北邊各城。”
  寇仲從心底涌起奇异的感覺,眾人你一句我國,我一句少帥國,令他忽然感到自己變成一國之君,那种滋味怎都沒法适當形容出來。
  寇仲長長吁出一口气道:“明白啦!那在需要時我至少可調動二万人出征,我會盡量与時間競賽,把這批兄弟訓練成縱橫天下的少帥軍,任他李世民十万大軍,我也絲毫無懼。”
  說著在眾將兵簇擁下朝自己的帥府昂然跨步。
  徐子陵卓立直峰,凝望星斗滿天的夜空,感受著人的無奈和渺小。
  為了愛馬,他必須坐船緩緩入蜀,但他卻失去飽覽三峽風光的心情。
  五天前与李世民的一席話,使他体會至深的是雙方間的分別。對他這出身市井的人來說,直至此刻仍沒法理解李世民對家族的感情。
  李世民出身世閥,免不了自少受世閥風气的熏陶,把家族的理想和聲譽置于最重要的位置,就像忠于國君般對家族盡忠,要他公然反對家族是近乎沒有可能的。
  不過有謂事在人為,李世民雄材大略,怎都該有辦法。
  自己會否如李世民所料,最終被卷進寇仲爭天下的漩渦去,泥足深陷?他曾數次想抽身离開,卻因事情的發展,更因与寇仲深厚的兄弟之情,欲离難去。
  擇善固執,什么對天下蒼生有利,他將義不容辭的去努力。
  想通此點,心中的惆悵与失落一掃而空。
  徐子陵召來万里斑,躍登馬背,沿長江飛馳而去。
  寇仲在高占道、宣永、高志明、詹功顯四將陪同下,肩上立的是飛鷹無名,座駕是愛馬千里夢,巡視練兵的野外校場。后兩者為宣永的副將,是隨宣永來投靠他的瓦崗舊部,年青有為,身經百戰,專責練兵。
  在梁都東面的平原上,二万少帥軍列成隊形,等候寇仲登上設于小丘上高處的帥台檢閱,旗幟飄揚,軍勢极盛。
  在晨早陽光下,人人士气昂揚,高呼少帥三次,響徹平原,令人熱血沸騰,壯怀激烈。
  先巡視一匝。
  左邊的宣永道:“這二万兵是我們少帥軍的精銳,分作七軍,中軍四千人,左右虞侯各一軍,每軍二千八百人,左右廂各二軍,每軍二千六百人。以軍、營、隊作基本單位指揮行軍進退。軍有軍旗,隊有隊旗,依旗號調動部署。”
  另一邊的高占道笑道:“占道把當年少帥和徐幫主傳給我們的搏擊法訓練他們的戰斗技巧,成效卓著,上沙場時肯定不會吃虧。”
  寇仲道:“若在戰場上正面交鋒,即使敵人兵力在我們十倍之上,我仍有信心和李世民一較高下。可是你們也看到李世民攻打洛陽的情況,兵分數路,以排山倒海之勢從四方八面而來,先把脆弱的城鎮逐一蚕食,截斷糧道,封鎖水路,到我們分崩离析之際,再避開我們的鋒銳,尋找我們的破綻,待我們只剩下一口气時全面扑擊。薛舉是這樣被擊垮,宋金剛亦因此□羽而回。這是李世民的戰略,若我們不能想出一套針對他戰術的策略,恐怕根本沒交手硬撼的机會,甫接戰就完蛋大吉。”
  宣永等無不露出凝重神色,可知他們不是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而是根本想不到對付辦法。
  寇仲緩緩策騎,忽然間宣永道:“為楊公傳話的人有否提及跋鋒寒?”
  宣永搖頭表示沒有。
  寇仲立即多了一分心事,另一邊的高占道問道:“少帥想到應付李軍的方法嗎?”
  寇仲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欣然道:“若沒有辦法,我會立即解散少帥軍,大家返鄉安享晚年。哈!別人或會低估李世民,我寇仲卻永不會犯這錯誤。我還和王世充有一根本的分別,就是手下沒有投降之將。”
  四將轟然相應。
  寇仲忽然舉臂高呼道:“凡追隨我少帥寇仲者,我寇仲一定不會虧待你們。”說罷發出命令,無名應聲沖天而起,盤旋晴空,更添其威脅。
  這兩句話以內功迫出,傳遍全場,山鳴谷應。
  眾兵齊聲歡呼回應,万歲之聲不絕。
  為手下打气后,寇仲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向途經的隊伍打招呼,以強大無匹的自信感染每一個人,笑道:“只看號手、弓手、馬軍、步兵各類兵种配置齊備,布署有序,便知你們訓練有方,絕不會弱我寇仲的名堂。”
  宣永忙道:“以中軍四千人為例,號手四百、弓手四百、馬軍一千、步兵一千、輜重兵一千二百,合共四千人。”
  寇仲點頭表示贊賞。所到處少帥軍均在兵頭指揮下歡呼和高舉兵器致敬,寇仲則在馬上舉手還禮。
  跟在后側的高志明忍不住問道:“少帥剛才指出李世民的戰術,不會予我們与他正面交鋒的机會,少帥究竟有何法應付。”
  寇仲沒有立即答他,先豪气干云的高呼道:“我們少帥軍為的是替天行道,為天下百姓的安居落業奮斗,只有我們來自民間的人,才明白民間疾苦,這正是漢高祖劉邦和秦始皇贏政的分別。”
  眾兵更是歡呼回應,比上一趟更激烈。
  宣永等都听得心中佩服,寇仲談笑間仍可不時著意激勵士气,方法高明、簡單、直接而有效。先許之以利,再為全軍定下遠大的志向目標,更隱隱為自己和李世民作出比較,使一向飽受世家大族欺壓多來自民間的戰士生出共鳴。
  不過這些話就算宣永等曉得說出來,絕不會有寇仲的威力效果。因為寇仲已成天下人人景仰的猛將和戰略大家,与徐子陵同被認為是漢族人的光榮。他說的話,感染力自是無与倫比。
  寇仲尚未閱畢全軍,已成功在軍內建立起無可替代,使將士甘于死的地位,而他的感力正在于此,靈活變化,不拘成法。
  寇仲回答高志明的問題道:“上兵伐謀,待陵少從巴蜀赶回來后,我們立即攻占江都,有江都作后盾,大海將是我們的天下。任李世民三頭六臂,也沒法封鎖大海,若他想那么做只是個笑話,哈!”
  眾將精神大振,雖仍未能真個解決問題,仍感到前途充滿生机。
  寇件問宣永道:“与錫良方面是否保持聯系,他們情況如何?”
  宣永恭敬答道:“我們是互相支持,關系密切,現在竹花幫分裂成兩個派系,一派由邵令周當家,以江都為基地,得李子通撐腰,但人數只占竹花幫四分之一,邵令周更被視為叛徒,他的女婿麥云飛作威作福,令邵令周不得人心。另一派由桂錫良作幫主,幸容為副,得風竹堂沈北昌和駱奉支持,在我們和宋家的助力下,勢力遍罩江東。少帥慧眼識英雄,桂錫良和幸容都是可扶掖的人材。”
  寇仲聞得儿時玩伴卓然有成,大喜道:“立即請他們到梁都來見我,我有要事和他們商量,以武力奪取江都是下下之策,我們更負擔不起那損失。幸好江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舉事用計均無比方便。他娘的!李子通這人反复無常,我早看他不順眼。”
  高占道道:“李子通現在枕重兵于運河下游的鐘离,結集船隊,只須三天船程可北上到我們梁都來,若不能除去這威脅,我們勢將動彈不得。”
  寇仲沉吟道:“給我挑出五百精銳好手,由我暇時親自訓練,既可作我親衛,又可為從部內顛覆江都之用。若再有陵少和老跋幫手,李子通有何可懼哉。”
  宣永皺眉道:“李子通枕兵鐘离,正是要我們難以分身攻打江都。內部顛覆除非能殺死李子通,否則只能制造一場混亂,作用不大。”
  高占道也道:“李子通深悉少帥厲害,宮禁城防肯定大幅加強,要刺殺他并不容易。听說他近日招攬大批亡命之徒,為的是要應付我們突襲。”
  寇仲微笑道:“你們算漏了楊公和他的五千勁旅。李子通和沈法興長年交戰,還要應付西面虎視眈眈的輔公估,如非江都城高牆厚,老李早被斬首了事。這人沒有什么骨气,長年准備船隊,好待見勢頭不對即卷舖蓋逃走或投降,現在又向李家稱臣。他娘的!就讓我弄清楚他虛實后,想個辦法把他收拾。”
  一直沒作聲的詹功顯歎服道:“即使是我們想破腦袋都找不出解決方法的難題,到少帥手上立即變得輕松容易,像不費吹灰之力即可辦到。”
  寇仲哈哈一笑,此時視畢全軍,眾人勒馬掉頭,往山崗上帥台馳去。
  七軍開始調動,准備演習陣法變化,以顯示操練經年的成果。
  寇仲心中涌起万丈豪情,自出道以來,他沒有一刻不是處在劣勢惡境中,直至此刻仍是如此。如何于敗中求胜?逆境謀生?正是他感到生命的意義所在。
  寇仲笑道:“只要我們把兵馬練得其攻能像突厥人般靈活出奇,其守如李世民的沉著穩重,再在水師船只和攻守器械方面依魯大師的著作用工夫。敵分而我集中,敵集中而我分,以奇制奇,以穩制穩。再得江都,天下至少一半落進我的口袋去,那時李世民休想能稱雄中原。”
  宣永道:“宋魯先生上月曾親來梁都,傳達宋閥主的口令,只要少帥能守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刻,他的大軍會從海路開至。”
  寇仲心中暗歎,雖明知宋家軍至快明春才至,但怎都存有點希望,期望宋缺能于十月前赶至,可是听到宋魯親傳的消息,這幻想立告破滅。
  他雖說得信心十足,事實上有大半是夸大來振奮軍心,縱使真能奪取江都,可是彭梁一帶無險可守,區區四万兵可守得住多少座城池。一旦成敗勢,李世民將勢如破竹的沿運河南下,最后他只能守著江都一座孤城,重蹈王世充被困的覆轍。
  關鍵處是看洛陽何時城破,若王世充可挨至明春,當然是另一回事。
  現在是七月,虎牢被破,李世民將直接攻城,王世充到那時能多挨一個月已相當不錯。
  寇仲甩蹬下馬,在四將陪同下登上帥台,演習在戰鼓聲中展開,只見倏進倏退,井然有序,配合無間。
  高占道道:“突厥人的优點在什么地方?”
  寇仲道:“突厥戰士里隨便找個人出來都是箭、騎、刀樣樣皆能的野戰專家,戰術是用奇,出敵不意,來去如風,攻時比我們漢人勇猛,逃時比我們溜得快,可以一邊睡覺一邊策馬行軍。哈!我是夸大點,不過卻与事實非常接近。”
  他一邊說話,一邊觀看自己少帥軍依旗號生出的變化,先是五十人一隊,當兩旗相交,立變為五隊合一的二百五十人為一隊,到五旗相交,則十隊合一成五百人一隊,看得人目為之眩。無論如何變化,陣形仍保持整而不亂,可知宣永等為訓練他們費盡心血,再非以前拉雜成軍全憑斗志作戰的烏合之眾。
  只恨比起李世民的唐軍,無論在實戰和經驗上均相差甚遠。李世民手下將領隨便找几個出來已非像高占道、陳長林這些沒上過多少次戰場的人能相比。
  寇仲暗下決心,定要盡力練軍,使手下在上戰場時不是去送死而是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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