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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孤注一擲


  封德彝獨自登樓,寒暄一番后,坐下欣然道:“今趟我是……”
  寇仲笑著截斷他道:“若小子所料無誤,唐主該是請封公來傳話,肯定結盟之事,結盟的儀式將在明早舉行,對嗎?”
  封德彝大訝道:“少帥确是料事如神,教人難以置信。适才皇上召集太子、秦王、齊王和一眾大臣,公布明天与少帥于太极殿外舉行隆重的結盟儀式,并命我來通知少帥,明早派馬車來迎駕。”
  又壓低聲音道:“看來他應是在与畢玄決裂后倉猝下此決定,你們為何能早一步知曉?”
  寇仲雙目精芒大盛,道:“如我們連李淵的陰謀也看不破,只好卷舖蓋回家。此后能否享受胜利的成果,就看明朝。為減去所有不必要的變數,我們現在立即入住秦王的掖庭宮,明早与秦王一道入宮,請封公通知李淵那執迷不悟的老糊涂。”
  封德彝一面茫然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經徐子陵解釋一遍后封德彝明白過來,輕松的心情一掃而空,皺眉道:“你們有把握嗎?既然李淵完全站在建成、元吉的一方,兵強將悍,高手如云,兼擁壓倒性的优勢兵力,且有畢玄等突厥高手助陣,宮城的防御更是牢不可破。憑你們現在的力量,采奇兵之計或有險中求胜的机會,像這樣的以堂堂之陣正面硬撼,我看是絕沒有僥幸的。”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只要敵人意想不到,便是奇兵。首先我要令對方生出輕敵之心,今晚悄悄避往秦王的掖庭宮,可使人深信子陵負重傷而不疑。皆因像香玉山之輩,會明白我寇仲只肯為子陵方會干如此示弱的窩裘事。更重要的是明天我們將由玄武門進入太极宮參与結盟典禮,秦王統一天下,擊退外侮的大業,將由玄武門開始。”
  封德彝色變道:“玄武門?”
  徐子陵道:“封公放心,常何是我們的人。”
  封德彝稍舒愁怀,旋又皺眉道:“玄武門四大統領輪番當值,若玄武門由常何主事,當然沒有問題,可是李淵倘作出臨時換將調動,我們豈非优勢盡失?”
  寇仲微笑道:“常何一向是太子系的人,由建成保荐坐上這重要位置。且适值他主理玄武門之期,隨意更改必惹起深悉宮廷運作的秦王系人馬警覺,所以換將之事該不會發生。”
  封德彝苦笑道:“控制玄武門,确能拒唐儉的大軍于西苑。可是若李淵盡起禁衛,由太极宮反扑玄武門,內外猛攻下,玄武門也捱不了多久。說到底李淵是大唐之主,秦王的部將或會為主子效死,但常何麾下的兵將卻很難堅持下去,我對此并不樂觀。”
  寇仲淡淡道:“這情況絕不會發生,關鍵在對方以為正臥床養傷的徐子陵,性命已朝不保夕,戒心盡去,正好來個擒賊先擒王。我們明天的目標不單是建成、元吉,還有李淵。”
  封德彝凝視寇仲,好一會后點頭道:“看來少帥确有周詳計划,城軍方面又如何應付?”
  寇仲道:“劉弘基剛向秦王投誠,屆時他會按兵不動,再看情況行事。”
  封德彝終被說服,沉聲道:“那我該如何配合你們?”
  寇仲道:“封公要有一套完美說詞,令李淵确信我們對結盟一事沒有疑心,這方面封公該沒有問題。而事發之后,封公須為我們散播消息,令聚集于太极宮的臣將都听得建成、元吉因意圖謀反,殺害我們和秦王,破坏結盟而遭反擊并伏誅,秦王已繼位為太子。由封公口中說出來的話,誰敢認為不是李淵意旨,而李淵將永遠沒有否認的机會。”
  徐子陵問道:“每天早朝前,李淵習慣到什么地方去?”
  封德彝道:“通常他會先到御書房,批閱重要的奏章案牘。但明早情況异常,我卻不敢肯定。”
  徐子陵道:“他為令人不疑心他參与伏擊行動,應一切如常。”
  封德彝長身而起,四人忙起立相送。
  封德彝道:“不怕一万,卻怕万一,若情況發展非如少帥所料,你們須保命逃生,始有卷土重來的机會,勿要只逞勇力。”
  徐子陵想起石之軒傳他不死印法的背后原因,正是要他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憑印法突圍逃生,俾能与石青璇偕老。
  寇仲微笑道:“多謝封公指點,不過這情況絕不會出現。明天的長安將是李世民的長安,也是我們的長安。”
  馬車開出興慶宮,王玄恕率飛云衛前后護駕,朝掖庭宮馳去。
  侯希白先一步往凌煙閣,通知傅君瑜把約會延至明夜。麻常則秘密潛离,依照計划安排舉事的諸般行動。另有兩侍衛留在興慶宮,等候外出未歸的跋鋒寒。
  車廂內,寇仲透帘外望,道:“太陽下山哩!希望宋二哥、小俊他們平平安安的离開,不要出岔子。”
  徐子陵道:“曉得他們身份的只有石之軒和婠婠,際此時刻,他們該不愿節外生枝,惹起我們的警覺。我有信心宋二哥他們可安然离開,并配合雷大哥對付香貴。”
  寇仲別頭瞥他一眼,目光重投窗外,道:“婠婠這么對你,你會否心傷?”
  徐子陵淡淡道:“坦白說,她雖是欲置我于死,可是我沒有怪她。振興魔門的愿望在她心中是蒂固根深,難以改變。石之軒的情況如出一轍,直至此刻,石之軒仍不肯放棄理想,只因青璇才肯放我一馬。”
  寇仲苦笑道:“想起石之軒我便頭痛,你道明天他會否親自出手?”
  徐子陵道:“李淵對他深惡痛絕,尹祖文等絕不容李淵曉得他們与石之軒的聯系,且要隱瞞自己也隸屬魔門的身份。所以石之軒或婠婠雖在背后暫為李淵出力,卻不會直接參与其事。何況石之軒還要保護青璇,讓她能与仍活著的我會合。”
  寇仲吁一口气道:“我可否問你一句話,我們胜算如何?”
  徐子陵微笑道:“寇仲擅攻,李世民擅守,如此組合天下難尋。玄甲精騎則是大唐軍中最精銳的部隊,麻常的三千勁旅集少帥、宋閥兩方頂尖人材,一正一奇,更妙是常何和劉弘基一內一外,天衣無縫地配合我們,此戰必胜無疑。”
  寇仲听罷舒展四肢的攤在車廂椅內,望著廂頂油然道:“有子陵這番話,我立即信心大增。你道婠婠有否向尹祖文、趙德言等人透露楊公寶庫的秘密呢?”
  徐子陵緩緩道:“我有個奇异的想法,唯一可令婠婠泄露寶庫的人是石之軒,因為她要爭取石之軒毫不保留的全力支持,這非沒有可能。且因她曉得石之軒最欣賞她,更知石之軒和趙德言間的矛盾只是暫且壓下來,卻永遠不會消除。何況不論婠婠或石之軒,都肯定不甘心讓趙德言系的梁師都坐上皇位。婠婠既向我出手,楊公寶庫再難為我們發揮作用。以婠婠的為人,當把寶庫留為己用,將來在魔門的自相殘殺中,或可發揮到意想之外的妙用。”
  寇仲道:“有你老哥這番透徹的分析,我可以安心哩!他奶奶的熊!真希望時間能走快一點,因為小弟手痒得很。”
  徐子陵笑道:“你這小子從小便沒有耐性,乖乖的給我在秦王府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以應付明夭,那時夠你忙哩!”
  馬車稍停后駛過朱雀大門,繼續行程。
  寇仲閉上雙目,道:“你猜蓋蘇文等會否与建成、元吉同流合污,參与明天對付我們的行動。”
  徐子陵歎道:“這個很難說,蓋蘇文和韓朝安既与楊虛彥聯手在玉鶴庵外伏擊我,當然可直接參与其事。”
  馬車加快速度,往掖庭宮奔去。
  寇仲猛然坐起來,精神大振道:“我想到一個好玩意,乖乖的到秦王府休息的是你而非我。”
  徐子陵皺眉道:“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勿要給我節外生枝,坏了大事。”
  寇仲道:“別忘記我是不死印法的第三代傳人,不會歸西。”
  徐子陵不悅道:“給我坐著!”
  寇仲道:“你有否想過另一可能性,就是嬙姨會瞞著師公,与蓋蘇文等明天齊來湊熱鬧,刀箭無情下,有人錯手把她干掉,那時我們想對得起娘?”
  徐子陵欲語無言,好一會歎道:“我投降哩!你速去速回。”
  寇仲昂然步出朱雀大門,左轉朝通化門的方向邁步。
  毛毛細雨忽從天降,長安城一片煙雨迷蒙,像給攏上掩人耳目的輕紗,使途人不會覺察剛擦身而過的正是能主宰中土榮辱,名動天下的少帥寇仲。
  他的心神晉入井中月得刀忘刀,天地人合而為一的境界,無胜無敗,但任何人物均要臣伏在他腳下。
  与畢玄一戰后,目睹宁道奇与宋缺交鋒的得益由思維化為實際的經驗,他至乎有點怨恨李淵中斷他們的決戰,不能和畢玄見個真章。
  涼園出現前方。
  寇仲想起宋缺登上淨念禪院時的豪情壯气、從容大度,哈哈一笑,來到院門外,大喝道:“寇仲在此,蓋大帥請給我滾出來。”
  井中月离鞘而出,閃電下劈,像破開一張薄紙般嵌入門縫,破開門閂,接著舉腳踢門。
  涼園立即中門大開,露出几張倉皇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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