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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飛龍在天


  怒蛟幫新進好手和浪翻云接触后,才知悉浪翻云厲害到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屋內傳出浪翻云的聲音道:“上官幫主,這是我最后一次要求,你肯不肯听我公開解說今晚的個中因由?”上官鷹毫不猶豫答道:“我令出山,你若再不棄械投降,我將治你以叛幫的大罪,凡我幫眾,都可將你格殺勿論。”他也是勢成騎虎。
  浪翻云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道:“幫主呀幫主,你有子如此,恕我浪翻云無從選擇了。”人人都知道他叫的幫主是上一任幫主上官飛。
  上官鷹鐵青著臉,他動了真怒,決定不惜任何代价,要把浪翻云留下來。
  翟雨時勉強站起身。他胜在底子夠厚,兼有時間立即封閉穴道,阻止劍毒蔓延,所以一輪行功后,毒素已迫出了大半。增援的人手不斷赶來,心下稍安。這些日以來他為了應付尊信門的突襲,加強了人手防衛和應變,想不到卻是用來應付這樣的場面。
  超過三百精銳,把小屋團團圍著,空出了小屋和高牆間一大片空地,以這樣的人手實力,即使以浪翻云的厲害身手,也是插翅難飛。
  在翟雨時的指揮下,五十多個武功較高的好手,紛紛扑入院中,占取有利的位置,靜待血戰的來臨。
  火光掩映,殺气騰騰。
  嘩啦一聲。
  一個人從窗中平飛而出,直向院落中扑來。
  這立刻牽動了全場的目光和動作。
  蓄勢待發的刀矛劍斧,滿場寒光,一齊向這人攻去。
  兩柄劍,一把斧,与上官鷹的長矛,戚長征著名的刀,不分先后同時刺入這人的身体內,各人同時一怔,這怎么可能?突變再起。
  嘩啦另一聲巨響,浪翻云一手挾著赤條條的幫主夫人,另一手舞動名震天下的覆雨劍,撞破了屋頂,直沖空中,帶起了一天的碎石瓦片。
  當眾人還來不及思索這是怎么一回事,天空中爆出千百光點,跟著無數碎石瓦片向四方激射,布滿四方牆頭的好手紛紛被擊中,跌落牆下,火把紛紛熄滅,場面紛亂。
  原來浪翻云利用凌空的一剎那,把覆雨劍展至极限,以劍尖刺挑碎瓦碎石,射向四周的敵人。
  火把熄的熄、滅的滅,其餘的也因為主人左搖右擺,閃滅不定。
  整個院落難以見物。
  即使以上官鷹、戚長征的眼力,亦難以判斷快如鬼魅的浪翻云的行蹤去跡。
  當火把重燃時,浪翻云失去蹤影。
  浪翻云著著領先,令人大感气餒。
  他們這時才看到早先從窗中躍出的人,竟是凌戰天手下大將曾述予,衣衫不整,面目灰黑,早已中毒多時。
  上官鷹面色煞白,沉聲道:“不論生死,一定要把浪翻云找到。”遠方隱隱傳來喧叫打斗的聲音,西北方里許處火把的火焰熊熊,照亮了半邊天。街道上不斷有武裝的衛士策騎飛馳,形勢緊張。
  楚素秋摟著儿子令儿,惊得心緒不宁。丈夫凌戰天去后第二日,幫中便一片混亂,不知是否尊信門大舉來犯,但細想又不像,外來的攻襲沒有理由一開始便發生在這深入內陸的住屋區。
  忐忑不安。
  其實自從知道凌戰天外調開始,她沒有一晚能安睡。
  她的長劍被她拿了出來。自嫁与凌戰天后,她愈來愈少練劍,生了令儿后,几乎連碰也沒碰過。凌戰天一走,一种缺乏安全的感覺,才使她又把束之高閣的劍拿了出來。
  窗戶倏地打開。
  一個人一閃而入,卓立廳中。
  楚素秋一聲嬌呼,一手摟著儿子,另一手提起長劍,反應相當不錯。
  那人平靜地說:“素秋,不用怕,是我浪翻云。”楚素秋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她最信任兩個人,一個是丈夫,另一個人便是浪翻云,在這非常時刻見到他,意識到有大事發生了。
  浪翻云望楚素秋秀美的面龐,見到她眼中射出勇敢無畏的光芒,心中暗贊了一聲,道:“我沒有解釋的時間,你隨我來,我們要立即逃离怒蛟島,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來!將令儿交給我。”楚素秋表現了果斷的性格,一言不發,將令儿交給浪翻云。
  浪翻云一把挾起令儿,同時問道:“令儿,你怕不怕?”令儿才只六歲,天真的道:“娘常說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我怎會怕。”浪翻云一愕,望向楚素秋。
  她面紅過耳,很不好意思。
  浪翻云若有所悟,但時間分秒必爭,不容他多想。低喝一聲:“跟著我!”便由窗戶竄出。
  浪翻云伏高竄低,穿房過舍,直向島南觀潮石處奔去。
  這下可苦了楚素秋,她當年雖以輕功最出色見稱,可是這些年來早已丟疏,浪翻云雖然遷就,也追得她心跳力竭,不過,憑著堅強的性格,她咬著牙根,苦苦支撐,緊跟著浪翻云,向南扑去。
  浪翻云回首望向楚素秋,灼灼目光洞悉了楚素秋的實況。當年這美麗的女孩子,令他們這群年輕人神魂顛倒,浪翻云也是其中一個,最后楚素秋揀上英俊的凌戰天,令浪翻云也失望了好一會。
  浪翻云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究竟怎么了,居然想起這些陳年舊事。
  月夜下楚素秋見到浪翻云回過頭來,不知想到什么居然微笑起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在他棕黑的臉上分外悅目。
  浪翻云道:“前面敵人重重關鎖,這翟雨時果然是長于布置的人才,一遇緊急事故,便顯出強大的應變能力,大大不利于我們逃走。我必須要以最快速的身法,抓著小許空隙,乘机竄逃。所以要你伏在我背上,以使我能夠全力展開身法。”楚素秋看著他堅定的面容,絕對沒有半點的猶豫,這正是浪翻云一向的行事作風。
  她一言不發下,順從地伏在他背上,雙手緊纏上他寬闊強壯的頸背。
  兩人一時默然無語,浪翻云感到楚素秋動人的肉体毫無阻隔地緊貼自己背上,連忙用意志控制自己的思想,轉移到敵方的布置上。
  這時他們离開南岸的觀潮石才不過兩里許,但也是以這段路封鎖得最是嚴密。因為怒蛟幫所有設施都是針對敵人從海上攻來,故在沿岸一帶置有重兵,愈近岸邊的地方,愈難安然闖過。
  楚素秋伏在浪翻云雄偉的背上,心中生出一种安全的感覺。他的身体微弓,蓄勢待發,果然一聲“小心了”,便像伏在一只騰空起飛的大鳥背上,兩耳虎虎生風,忽高忽低,忽停忽行,速度比之剛才快了不知多少倍,使她益信浪翻云是無法可施下,才要自己伏在他背上的。
  浪翻云停了下來。
  遠處傳來狗吠的聲音。
  楚素秋知道出了問題。
  浪翻云把頭略略仰后,嘴巴剛好湊在楚素秋的耳邊道:“前面是觀潮石,只要你在石上現身,自然有快艇來接應,如果我估計沒錯,快艇正在恭候我們。你一下艇,將會被帶到安全處所。”楚素秋听出他語气并不打算和她与令儿一齊逃走,雙手下意識一緊,把浪翻云摟個結實,悄聲急道:“大哥不和我們一齊走嗎?”听到她嬌呼大哥,心下一軟,又迅速堅強地說:“敵人在前面有重兵,又有巡島惡犬,即使我們能登上快艇,亦難逃過他們巡艇的追截,所以我目下要現身引開敵人。
  當你听到我嘯聲,立即直奔往觀潮石處,切記!”楚素秋知道這不是糾纏不清的時刻。
  她對這大哥素來信服,尤在丈夫凌戰天之上。
  終于咬牙點了點頭。
  浪翻云欣賞地笑了笑,淡淡道:“記著,我是覆雨劍浪翻云,何況我還有一張王牌在手。”腦中浮現出干虹青玲瓏浮凸的赤裸身体。但同時間背部感到楚素秋柔軟的胸脯,正緊壓背上。
  楚素秋心中歡喜,這大哥終于回复當年豪气。這時浪翻云側身把她卸下背來。
  楚素秋一陣空虛,無論如何,在漫長的人生路上,她和這個一向尊崇的大哥,有一段最親密的接触。
  浪翻云一聲珍重,身形消失在黑夜里。
  不一刻一聲長嘯在東北方響起,外面立時一陣紛亂,狗吠聲逐漸遠去。
  楚素秋再不遲疑,一把抱起令儿,往觀潮石奔去。
  為了防御敵人從水路攻來,怒蛟幫除了在山勢高處設立了望站,又以快艇穿梭巡湖,在沿岸重要的戰略据點建有了望樓,俯視著沿岸一帶水域的情形。
  這次變自內來,故此布置都掉轉槍頭,反過來監視島內活動,防止浪翻云逸走。了望樓上最少有四至五人在站崗;了望樓下燃起了十多盞風燈。一隊為數三十多人的怒蛟幫眾,手持各式各樣的利器,牽著兩只巨犬,扼守著通往南岸觀潮石的信道,如臨大敵。
  時間緊迫,他必須立時行動。
  浪翻云借著房舍的掩護,迅速向了望樓掠去,一到了六丈之遙,兩只巨犬已有所覺,向著那個方向“胡胡”低嚎。
  數十人手中利器一振。一齊望往浪翻云那個方向。剛好看見浪翻云有如天神下降,在半空中平掠過來。
  兩只巨犬狂扑而上,浪翻云正中下怀,覆雨劍閃電兩下,兩只巨犬在鮮血飛濺中,打著旋轉外跌出去。不殺這兩犬,楚素秋如何可避過它們靈敏的感官。
  浪翻云身形絲毫不停,一下撞入如狼似虎的幫眾內,覆雨劍□出點點銀光,對方紛紛中劍倒地。他所刺的都是穴位,非常刁鑽,中劍著傷雖不致命,短期內休想能行動。
  了望樓上敲起警報鐘聲。
  敵方援手轉瞬即來。
  鐘聲倏然而止,原來浪翻云殺上了望樓,解決了站崗的守衛。
  分秒必爭。浪翻云一聲長嘯,直向東北方馳去。他知道此舉會引起敵人的大舉追截,這正是他的目的。
  浪翻云把速度增至极限,對遇上几股搜索他的敵人,都是采取一擊遠□的方式。他武功又高,行動如鬼魅,很快將敵人弄至疲于奔命,無從捉摸的混亂局面。
  上官鷹和戚長征等一群武功較杰出的好手,站在東岸的高台上,這處是怒蛟島的主要碼頭,聚集了數十艘大小船只。
  翟雨時面色蒼白,肩上以白布扎好。
  上官鷹發出命令:“將所有人手召回,分布在沿岸重要据點。待天明才派精銳分子逐屋搜索。”這一著不愧是高明的手法。
  怒蛟幫一眾默然不語。浪翻云將他們打個天翻地覆,人人面目無光。
  他們一向上承怒蛟幫先輩創下的虎威,縱橫得意,以為自己這輩人后浪會胜前浪,故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加上救人被他們削去勢力,使他們更是驕橫自大。
  這是可以說是第一次遇上真正的高手,才發現己方著著失錯,無論在武功上或才智上,比之浪翻云都是大大不如,怎不教他們心膽俱懾,自尊和自信大受打擊。
  上官鷹還有更深一層的憂慮。一向以來他都不把浪翻云和凌戰天看在眼內,連帶他也不太把干羅、赤尊信等人放在心上。就是在這种心理下,他以為可以把干羅加以利用,對付赤尊信,可是眼下和浪翻云一接触,他自認為智勇兼備,無可与京的一群,莫不棄甲曳戈,卻連敵人的邊儿也沾不上;更可懼的是他每一著都是難以捉摸,令他們盡失先机,無從應付。浪翻云如此厲害,進而推之,干羅、赤尊信等也無不是老辣成精之輩!他們何能抗衡。
  上官鷹勉力振作,自忖一定要周旋到底,這時另一得力手下楊權走近來說:“幫主,龐過之、謝成就等人一齊托病不出,我們要如何對付?”眼中射出憤憤不平的怨恨。
  上官鷹心想現下還怎能對付這班舊人,他們托病不出,隔岸觀火,已是上上大吉。
  一邊應道:“他們同為舊有系統,不出面助我,乃意料中事。”戚長征在旁插嘴道:“所以浪翻云的事一定要迅速解決,早點了結這班舊人,否則夜長夢多,另生枝節。”島上約有三千幫眾,舊人只占一小部分,約有二百至三百人,但是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力量不可輕估。
  翟雨時心中暗罵戚長征廢話,可以不拖下去,誰愿意拖。一邊道:“幫主,梁秋末率領大批好手,在赶回島上途中。他一返來,我們實力大增,可無懼于浪翻云。”梁秋末駐在离怒蛟島南洞庭湖邊的陳寨,打點外界与怒蛟島的聯系,手下帶領了最精銳的好手。
  所以上官鷹一見局勢難以控制,立即飛鴿傳書召他返島協助。
  上官鷹心下稍安,翟雨時借机把他拉在一旁道:“檢驗曾述予□体的弟兄說,他是中了一种不知名的劇毒致死……”頓了一頓,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地道:“他下身仍黏滿精液,顯然死前和女人有合体之歡。”上官鷹緊咬嘴唇,一言不發,眼中閃著怒恨的凶光。
  翟雨時道:“我吩咐了嚴守秘密,所以絕不會傳出去。”上官鷹道:“雨時,你做得好。”翟雨時道:“若果我們能把浪翻云亂刀格殺,便一切妥當。”古往今來,滅口是最佳的保密方法。
  上官鷹點頭同意。這個贓,鐵定要栽在浪翻云身上,他丟不起這個面。
  但要打垮浪翻云,談何容易。
  洞庭湖上一輪明月高挂。
  海風徐來。
  一點也不因人世的險惡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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