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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盜王寶藏


  武昌府。
  午后。
  陳令方大宅僻靜的后花園,人影掠過,閃電般沒入了假石山林立之處。
  帶頭的是范良极,他到了其中一座假石山前停了下來,熟練地伸出手來,在假石山近底部處一輪拍打,接著雙掌伸出,運起內勁,用力一吸,一塊重約數百斤的大石,硬生生給他吸拉起來,移放地上,露出一個可容人爬進的入口。
  范良极得意地回頭向身后的韓柏和柔柔道:“這是我布于天下三十六個秘藏之一,三個月前才開鑿出來。”接著豎耳一听,低呼道:“有人來了,快進去!”領先爬了進洞,又回過頭來吩咐道:“記得把門關上。”
  韓柏暗忖這開在假石山的洞穴,必是范良极偷窺朝霞時,著無事開鑿出來的。
  柔柔來到他身旁,興趣大生地低聲道:“要不要爬進去?”
  韓柏也很想看看這號稱天下盜王的大賊,究竟放了些什么東西在面,連忙點頭示意。兩人一先一后往內爬去,韓柏進時順手拿起大石,將入口塞上。
  前面的柔柔爬得頗快,不斷傳來她雙腳触地的聲音,韓柏大奇,原來這嬌俏的美女身手實是不差跟著兩腳一空,來到另一空間,順勢躍下。
  韓柏落在凹突的實地上,環目一看,那有什么寶藏,只是個十多尺見方的空間,一點也不覺有斧鑿之痕,只像是一個在假石山內的天然洞穴。
  陽光由石山的隙縫小孔中透入,一點也不覺气悶。
  范豆极神情奇怪,瞪著柔柔低聲道:“小妮子輕功不錯,為何總要人摟摟抱抱,不懂自己走路嗎?”
  柔柔俏臉一紅,垂頭道:“公子要抱柔柔,柔柔便讓他抱。”
  范良极悶哼一聲,瞪向韓柏道:“你這小子倒懂得混水摸魚,趁風駛帆之道。”
  韓柏搔頭道:“我怎知她會自己走得那么快?”頓了一頓哂道:“這個鼠洞就是你所謂的三十六秘藏之一嗎?”
  范良极不屑地冷笑道:“早說了你是無知小儿,以后在亂說話前,最好動動腦筋,假若我范良极的寶貝就放在這鬼洞,有朝一日,陳令方那混賬看這假石山看不順眼,要移到別處,我的東西豈非盡付東流?”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抓著洞內地土一瑰大石,用力橫移,看他用力的情況,此石顯然比封著入口那石更重。
  石頭緩緩移開,露出一條往下延伸的信道。
  柔柔惊歎道:“竟有道石階,具是令人難以相信!”
  范良极大感受用,得意地道:“換了是普通工匠,就算十個人一齊動手,要弄個像這樣的地下室出來,最少也要百日功夫,我老范一個月不到便弄了出來,來!請進!”
  韓柏好奇心大起,便要步入,豈知范良极毫不客气伸手攔在他胸前,冷冷道:“我的‘請進’并不是向你說的。”
  韓柏和他嬉玩慣了,絲毫不以為怪,嘻嘻一笑,退往一旁。
  柔柔緩步來到入口旁,有點擔心地道:“面能否吸到气?”她沒有像范韓兩人長期閉气的功力,自然要大為猶豫起來。
  范良极顯然對‘知情識趣’的她改觀了很多,滔滔不絕夸贊道:“柔柔不用擔心,我的秘藏也是我藏身的地方,通气的設備好得不得了……”
  韓柏心中一動,一把抓著范良极的衣袖,道:“老范!假若我們在你的賊巢躲上九天,盡管方夜羽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休想找到我們。”
  范良极兩眼一翻,有好气沒好气地道:“那十日后你到不到韓家的兵器庫和方夜羽決斗?”
  韓柏點頭道:“當然去,我韓柏豈會怕他?”
  范良极揶揄道:“當然!我們的韓柏大俠若怕了人,就不是大俠了,那就請問一聲,假設在你老人家開赴戰場途中,方夜羽布下人手對你加以攔截,你老人家又怎么辦?”
  韓柏慣性地搔撥頭,期期艾艾道:“這個嘛?這個……”跟著若有所得道:“那我們索性在這躲一段時間,不就行了嗎?”
  范良极占得上風,益發要大逞口舌,陰陽怪气地道:“你要做地洞的老鼠,恕我這頂天立地台起頭來做人的盜王不奉陪了,不過你以后再也不要稱自己作大俠,看來朝霞也不适合嫁你這明知她有難也袖手旁觀的吃奶大俠。”
  韓柏見有‘崇拜’他的柔柔在旁,卻給范良极這死老鬼如此‘嘲弄’,臉子上怎挂得住,忿然轉身,怒道:“那我現在便大搖大擺走到街上去,看看方夜羽、莫意等能拿我怎么樣。”
  柔柔惊惶叫道:“公子!”
  范良极‘咕咕’笑了起來,走上來攬著他肩頭,道:“我的小柏儿,為何做了大俠后,連心胸也窄了起來,開開玩笑也不行,便要鑽出去送死。”
  韓相當然不是真的想出去送死,趁机站定道:“躲起來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你究竟要我怎么樣?”
  范良极陪著笑臉,但口中卻絲毫不讓道:“你的腦筋這么不靈光,怎能再扮大俠下去。”
  韓柏想不到自稱了一句‘大俠’,竟給這‘大好賊’抓住了痛腳,惹來這么嚴重的后果,他也是精靈之极的人,想了一想冷冷道:“我改名沒有問題,不過看來你也難逃改名之運,而問題則更嚴重多了!”
  范良极愕然道:“改什么名?”
  韓柏反手摟著他干瘦的肩頭,嘻嘻笑道:“你不是叫什么媽的‘獨行盜’嗎?不過我看你其實最喜歡湊熱鬧,不如改作‘雙行盜’,又或‘眾行盜’、‘多人行盜’又或‘熙來攘往盜’,那倒貼切得多。”
  范良极一時語塞,回心一想,這小子倒說得不錯,不過錯不在自己,眼前此小子才是罪魁禍首,自從遇上了他后,自己果然怕起了寂寞來。
  韓柏見難倒了他,俠怀大慰,更表現出大俠的風,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深責自己,人老了,思想也跟著成熟了,自然會拋棄以前的陋習。”不容范良极有反擊的机會,向往旁掩嘴偷笑的柔柔道:“來!柔柔,我們下去,看看‘熙來攘往盜’有什么可看得上眼的東西。”走前,推著柔柔步下石階。
  地室內果然空气清爽,但由明處走進暗處,一時間連韓柏的夜眼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擦!”
  火褶燃起,點亮了一盞挂在牆上的油燈。
  室內大放光明。
  韓柏和柔柔兩人齊齊一呆。
  若他們見到的是滿室珍玩,价值連城的珠寶玉石,他們都不會像現在般惊奇,因為范良极身為大盜之王,偷的自然不會是不值錢的東西。
  室內空空蕩蕩,只有在室中一角,用石頭架起了一塊木板,放了十多個匣子,還有一札十多卷羊皮和一個長形的錦盒,也不知面寫了或畫上了什么東西,較像樣的是木板旁的一個大箱子,看來面放的應是較值錢的珍寶吧!
  范良极一點也不理兩人失望的表情,來到那木箱旁,洋洋自得地道:“你們猜猜箱內放的是什么東西?”不待兩人反應,逕自將箱蓋掀開,原來是一箱衣服雜物。
  韓柏和柔柔臉臉相覷,這算什么珍藏寶庫?
  范良极見捉弄了他們,心怀大暢,故作神秘地道:“你們若要看什么名畫玉馬,巧藝奇珍,我其它秘藏多的是,但都不及這室內的東西來得寶貴和有用,至少在眼前這光景是如此。”順手將那錦盒拿了起來,遞給韓柏。
  韓柏听他話中有話,接過錦盒,一看下全身一震,差點連錦盒也掉在地上,愕然望向范良极。
  范良极雙手環抱胸前,對韓柏的強烈反應大是滿意。
  柔柔和這一老一少兩人相處多了,也感染了他們那無拘無束的气氛,將頭湊過去,只見錦盒上寫著‘大明皇帝致高句麗王御筆’,不由也‘啊’一聲叫了起來。
  竟是大明和高句麗兩國皇帝的往來文牒,不知如何竟來到這地室。
  韓相賤仆出身,不要說皇帝老子,只是府主便覺高不可攀,現在連皇帝的手書也來到自己手,困難地咽了一口涎,戰戰兢兢地道:“我可以看看嗎?”
  范良极眼中射出得意之极的神色,陰陰笑道:“我還以為你是目不識丁的傻瓜,這么久還不打關來看看。”
  韓相信心十足,將錦盒打開,心想幸好我自幼便伴著韓家兩位少爺讀書記字,雖然受盡二少爺韓希武的气,但偷學來的東西絕不會比這二少爺正式拜師學回來的少。
  范良极在旁嘀咕道:“朱元璋什么出身,我才不信他寫得這么一手好字,九成九是由身邊的人代書,還說什么御筆,見他祖宗的大頭鬼。”
  韓柏見怪不怪,把他對皇帝的輕蔑和大逆不道言語當作耳邊風,探手從錦盒內取出被名貴鍛錦包得隆隆重重的御書來。
  柔柔接過錦盒,又接過他解下的鍛錦,讓他騰空雙手,展書細覽。
  一看之下,韓柏暗暗叫苦,字他倒認得六、七成,可是明明平時懂得的字,拼在一起,便變成深奧之极的駢驪文章,看了半天仍是參詳不出個中涵義。
  范豆极目不轉晴盯著他,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韓柏心道這次糟了,一定被這死老鬼极盡侮辱之能事了,雖然看不僅可能与做不做得成大俠沒有直接關系,但總非光茉之事。
  范良极陰陰道:“上面寫著什么東西?”
  韓柏仔細看了范良极一眼,心中一動,將御書遞過去道:“你看得懂嗎?”
  范良极呆了一呆,泛起一個尷尬之极的苦笑,攤開雙手道:“和你一樣。”
  兩人互瞪半晌,忽地指著對方,齊聲大笑,連眼淚也笑了出來。
  柔柔也笑得彎下了腰,這几年來,她從未有過這么開怀,忽爾,所有以前的苦難,眼前的危險,全給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最快恢复過來,從笑得蹲在地上的韓柏手上接過御書,細心地看起來。
  地室頓轉宁靜,兩個男人期待地看著這嬌媚的女郎。
  在火光掩映下,柔柔專注的神情,分外有种超乎凡俗的嬌態。
  柔柔微微一笑,卷起御書,望向兩人,見到兩人期待的呆相,禁不住‘噗哧’嬌笑,點了點頭,表示她看得懂。
  兩人齊聲歡呼起來。
  柔柔道:“這是我們皇帝寫給高旬麗皇帝的書信,開始時,先恭喜蒙人退回漠北后,高句麗能重建家園,信中希望兩國今后能建立宗藩的關系,又提及高句麗盛產人參,要求高句麗每三年進貢一次……”
  范良极拍腿叫道:“這就對了,這是一個高句麗皇帝派來的進貢團,謝天謝地,這次朝霞有救了,我們也有救了。”
  韓柏和柔柔臉臉相覷,參不透范豆极話玄虛?
  范良极情緒亢奮之极,一口气說道:“三個月前,我因事到了建州和山東邊界的塔木魯衛,湊巧碰上了馬賊攔路洗劫一隊馬車隊,這批惡賊手段毒辣,整個馬車隊五十七條人命一個不留,我大怒下追蹤了一日一夜,赶上這群馬賊,也殺他們一個不留,從他們手上搶回來的就是這些東西。”
  柔柔惻然道:“這個從高句麗來的進貢團員是不幸。”
  韓柏道:“整個五十多人的使節團,就得這么多東西?”
  范良极不耐煩地道:“我只有一雙手,拿回這些東西已算了不得哪。”轉向柔柔,恭敬地道:“柔柔姑娘,比起那些什么大俠實在高明得多,煩看看這些羊皮地圖和文件,看看有什么用。高句麗文大部分都是漢文,既然能將那比少林寺藏經閣內的秘答更深奧的御書也看得懂,這些定難不倒。”
  柔柔惶恐地看了韓柏一眼,見他對自己比他‘高明’毫不介怀,心中定了點,輕輕點頭,那順從的模樣,可教任何男人心花怒放。
  范良极看得呆了一呆,喃喃道:“假若有一天我的清妹能像那么乖就好了。”
  韓柏皺眉道:“死老鬼,你弄什么鬼?”
  范良极跳了起來,來到他面前,指著他的胸口道:“你就是高句麗派來的使節,我就是你的首席男侍從,柔柔是你的首席女侍從。”跟著跳到那十多個匣子前,道:“這些就是進貢給朱元璋的人參。那些就是我們的衣服和不知寫著或畫著什么的文件,你明白了沒有?”韓柏色變道:“什么?你要冒充高句麗的進貢團,去……去見朱……朱元璋!”
  范良极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而是你,我只是從旁協助,不過我的幫助可大了,只要動用一兩個秘藏,便可使你成為天下最富有的人,包保京那批愛財如命的貪官污吏,巴結你都嫌巴結不及呢。”
  韓柏道:“那有什么作用,何況我對那些什么禮節一無所知,扮也扮不來。”
  范良极道:“用處可多了,不過現在不便透露你知,哈哈!任方夜羽如何聰明,也絕想不到我們搖身一變,成為了高句麗派來進貢的特使。”
  韓柏一顆心卜卜狂跳起來,若要躲開方夜羽,這條确是絕妙的好計,怕只是怕弄假成真,真的去了見朱元璋,那才糟糕。同時心中也隱隱猜到范良极這招是專為朝霞而設計的。
  范良极手舞足蹈道:“有錢使得鬼推磨,我包保有方法將你訓練成材。”
  韓柏道:“那你的清妹又怎樣?”
  范良极哈哈一笑道:“都說你不懂得對付女人,定要一松一緊,欲擒先縱,現在她說明要我不用找她,我便不找她一段時間,到她心時,我再翩然出現,包保她……哈哈哈……-韓柏看著他臉上陶然自醉的神色,恨得牙地道:”你不怕方夜羽的人對付云清嗎?“范良极昂然道:”首先,她會回去提醒八派的人,加信防備。其次,方夜羽一天未完全統一黑道,就不會對八派發動全面攻勢,以免兩方受敵,這我倒蠻有信心。“韓柏心內叫苦連天,暗忖自己似乎是做定了這個從高句麗來,卻連一句高句麗話也不會說的使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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