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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盡吐心聲


  浪翻云和左詩像兩個天真愛玩的大孩子,在武昌城月照下的大街溜達著。
  左詩俏臉通紅,不胜酒力,行得左搖右擺,自嫁了人后,她便在家相夫教子,規行矩步,這种既偷了人家酒喝,晚上又在街頭浪蕩的行徑,确是想也未曾想過。
  浪翻云見她釵橫鬢亂,香汗微沁的風姿嬌俏模樣,心中贊歎道:“這才是左伯顏的好女儿。”
  忽地耳朵一豎,摟起左詩,閃電般掠入一條橫巷里。
  腳步聲傳來,一隊巡夜的城卒,拖著疲倦的腳步,毫無隊形可言地提著照明的燈籠,例行公事般走過,看也不看四周的情況。
  左詩伸頭出去,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醉態可擁地咋舌道:“好險:給抓了去坐牢可不得了,虧我還動不動以坐牢唬嚇不听話的小雯雯。”舉步便溜出巷外。
  走了才几步,腳步踉蹌,便要栽倒。
  浪翻云赶了上來,抓著她衣袖里膩滑的膀子,扶著她站好。
  左詩掙了一掙,嬌俏地斜睨浪翻云一眼道:“不要以為我這就醉了,若:我走得比平時還要快呢。”
  浪翻云想起昔日和上官飛、凌戰天、左伯顏醉酒后玩的游戲,童心大起,拔出名震天下的覆雨劍,略略運動,輕輕揮出,插落在十來步外地面的石板處,挑戰地道:“你沒有醉嗎?那證明給我看,現在筆直走過去,將劍拔起,再筆直走回我這里來。”
  左詩困難地瞪著前方不住顫震的劍柄,肯定地點頭,低叫道:“放開我!”浪翻云松開了手,左詩立時跌跌撞撞往長劍走過去。
  開始那六七步還可以,到了還有三、四步便可到劍插之處時,這秀麗的美女已偏离了正确路線,搖搖擺擺往劍左旁的空間走過去,眼看又要栽倒,浪翻云飛掠而至,一手摟著她蠻腰,順手拔回复雨劍,點地飛起,落到右旁一所大宅的石階上,讓左詩挨著門前鎮宅的石獅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的石階坐了。
  左詩香肩一陣抽搐聳動。
  浪翻云并不惊异,柔聲道:“有什么心事,便說出來吧,你浪大哥住听著。”
  左詩嗚咽道:“浪大哥,左詩的命生得很苦。”
  浪翻云側然道:“說給大哥听听!”左詩搖頭,只是作著無聲的悲泣。
  浪翻云仰天一歎,怕她酒后寒侵,伸手縷著她香肩,輕輕擁著,同時催發內勁,發出熱气,注進她体內。
  他今晚邀左詩喝酒,看似一時興起,其實是大有深意,原來他在診斷左詩体內鬼王丹毒時,發覺左詩經脈有郁結之象,這是長期抑郁,卻又苦藏心內的后果,若不能加以疏導,与鬼王丹的毒性結合后,就算得到解藥,加上大羅金仙,也治她不好。而縱使沒有鬼王丹,這种長期積結的悲郁,也會使她過不了三十歲,想不到這外表堅強的美女,心中竟藏著如此多的憂傷。
  所以他故意引左詩喝酒,就是要激起她血液里遺存著乃父“酒神”左伯顏的豪情逸气,將心事吐出來,解開心頭的死結。當然,若非左詩對他的信任和含蓄的情意,縱使給她多喝兩碗酒也沒有用。
  由他半強迫地要左詩与他共享一碗喝酒開始,他便在逐步引導左詩從自己起內心的囚籠里解放出來,吐出心中的郁气。
  浪翻云將嘴巴湊到垂頭悲泣的左詩耳旁,輕輕道:“來:告訴浪大哥,你有什么凄苦的往事?”左詩的熱淚不住涌出,嗚咽道:“娘在我二歲時,便在兵荒馬亂里受賊兵所辱而死,剩下我和爹兩人相依為命,賣酒為生,但我知道爹很痛苦,每次狂喝酒后,都哭著呼叫娘的名字,他很慘,很慘!”浪翻云心神顫動,他們都看出左伯顏有段傷心往事,原來竟是如此,每次酒醉后,左伯顏都擊節悲歌,歌韻蒼涼,看來都是為受辱而死的愛妻而唱,左詩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難怪她如此心事重重。
  不過想想自己這在兵荒戰亂長大的一代,誰沒有悲痛的經歷,他和凌戰天便都是上官飛收養的孤儿,想到這里,不由更用力將左詩摟緊。
  左詩愈哭便愈厲害。
  浪翻云道:“哭吧哭吧:將你的悲傷全哭了出來。”
  左詩哭聲由大轉小,很快收止了悲泣,但晶瑩的淚珠,仍是不斷下。
  浪翻云問道:“為何我從末見過你,左公從沒有帶你來見我們?”左詩又再痛哭起來。這次連浪翻云也慌了手腳,不知為何一句這么普通的話,也會再惹起左詩的悲傷,便再哄孩子般哄起她來。
  左詩台起頭來,用哭得紅腫了的淚眼,深深看了浪翻云一眼,才再低下頭去,幽幽道:“自從我和爹移居怒蛟島后,爹比以前快樂了很多,很多……”
  浪翻云知她正沉緬在回億的淵海里,不敢打扰,靜心听著。
  夜風刮過長街,卷起雜物紙屑,發出輕微的響聲。
  在這宁靜的黑夜長街旁,使人很難聯想到白天時車水馬龍人潮攘往熙來的情景。
  現在更像一個夢。
  一個真實的夢。
  左詩嘴角抹過一絲凄苦的笑容,像在喃喃自語般道:“我到怒蛟鳥時,剛好十二歲,長得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多了,由那時開始我便曾听到浪大哥的名字,听到有關你的事跡,當我知道爹常和你們喝酒時,我曾央爹帶我去看看你,但爹卻說……卻說……”悲從中來,又嗚咽起來,這次的哭聲添多了點怨艱、無奈和悲憤。
  浪翻云想不到左詩少時便對自己有崇慕之心,對左伯顏這愛女,心中增多了三分親切,輕柔地道:“左公怎么說了?”左詩低泣道:“爹說……爹說:做個平凡的女子吧,你娘的遭遇,便是她長得太美麗了,我看你容色更胜你娘,唉:紅顏命薄:紅顏命薄!”浪翻云不胜唏噓,左詩以她嬌甜的聲音,但學起左伯顏這几句話來卻唯肖唯妙,可見左伯顏這几句話在左詩幼嫩的心靈內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而照左伯顏所言,他愛妻的死亡,恐怕不止于兵荒馬亂中為賊兵所辱而死那么簡單,其中必有一個以血淚編成的凄慘故事。
  紅顏命薄!
  惜惜不也是青春正盛時悄然逝去。
  左詩亦無端卷入了江湖險惡的斗爭里。
  左詩凄然一笑,道:“爹臨死前几年,曾很想和我离開怒蛟島,找個平凡的地方,為我找門親事,自己便終老某地,但他總是不能离開怒蛟島,我知他已深深愛上這美麗的海島,愛上了洞庭湖,和島上狂歌送酒的英雄好漢。臨終前,他執著我的手,給我訂下了終身大事,守喪后,我便嫁了給他,豈知……豈知,他也死了,我并沒有哭,我不知道為何沒有哭,我甚至不太感到悲傷,或者我早麻木了。”
  浪翻云仰天長歎,心中卻是一片空白,哀莫大于心死,左伯顏死后,左詩的心已死去。這么嬌秀動人的美女,卻有著這么憂傷的童年。
  左詩的聲音傳進耳內道:“那天雯雯來告訴我,你會往觀遠樓赴幫主設下的晚宴,我自己也想看看你的樣子,又抵不住雯雯的要求,忍不住也去了。”
  浪翻云很想問:“你特別開了個酒舖,釀出清溪流泉這樣天下無雙的美酒,是否也是為了我有好酒喝?”但話到了口邊,終沒有說出來,手滑到她的粉背上,掌心貼在她心髒后的位置,丰沛純和的真气,源源不絕輸進去。
  左詩臉容松弛下來,閉上眼睛,露出舒服安祥的神色。
  浪翻云充滿磁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好好睡一覺吧,明天一切都會不同了。”
  谷倩蓮豎直耳朵,听得房外走廊的刁夫人和南婆去遠了,又待了一會,才松下了一口气,暗忖道:“現在各人必是都分別回到他們休息的地方,心怀叵測的柳搖枝又要給那小子療傷,真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走到門旁,先留心听著外面的動靜,剛要伸手拉門,腳步聲響起。
  谷倩蓮暗慶自己沒有貿然闖出,返到床旁坐下。
  腳步聲雖輕盈,但一听便知對方武功有限,看來是丫環一類的小角色。
  步聲及門而止。
  “咯:咯:咯!”門給敲響。
  谷倩蓮本以為是過路的丫環,那知卻是前來找她,難道那刁夫人又使人送來什么參茶補湯那一類東西,真是煩死人了,有好气沒好气叫道:“進來!”“咯:咯!”谷倩蓮暗罵難道對方是耳聾的,又或連門也不懂推開,無奈下走到門前,叫道:“誰呀!”外面有陣女人的聲音道:“夫人叫我送參湯來給姑娘。”
  谷倩蓮暗道:“果然是這么一回事。”伸手便拉開門來。
  門開處,赫然竟是柳搖枝。
  谷倩蓮駭然要退,柳搖枝已欺身而上,出指點來,動作疾若閃電。
  縱使谷倩蓮有備而戰,也不是這大魔頭對手,何況心中一點戒備也沒有,才退了半步,纖手揚起了一半,已給對方連點身上三處穴道,身子一軟,往后倒去。
  柳搖枝一手抄起她的小蠻腰,在她臉上香了一口,淫笑道:“可人儿啊:我為你騙了這么多人,你總該酬謝我吧!”摟著她退出房外,掩上了門,几個竄高伏低,很快已無惊無險,來到艙尾的房間內,穿窗而入。
  房內的床上,躺著的正是那昏迷了的刁辟情。
  谷倩蓮几乎哭了出來,想起早先柳搖枝向刁項等強調無論這房內發出任何聲音,也不可以前來騷扰,原來這淫賊早定下對付自己的奸計,不由暗恨自己大意。
  柳搖枝得意之极,抱著她坐在床旁的椅上,讓她坐在大腿上,再重重香了一口,贊歎道:“這么香嫩可口的人儿,我柳搖枝确是艷福齊夭,听說雙修府于男女之道有獨傳法,你是雙修府的杰出高手,道行當然不會差到那里去吧!”谷倩蓮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晴,但卻強忍著眼淚,心里暗罵要哭我也不在你這奸賊的臉前哭。
  柳搖枝嘻嘻一笑道:“我差點忘了你被我對了穴道,連話也說不出來,不過不用怕,待會我以獨門手法刺激你原始的春情,吸取你能令我功力大增的真陽時,定會解開你的穴道,听不到你輾轉呻吟的叫床聲,我會后悔一生的。”
  谷倩蓮的心中滴著血,可恨卻連半點真气也凝聚不起來。
  柳搖枝陰陰笑道:“你可以瞞過刁項他們,卻瞞不過我,你撞入我怀里時,從你微妙的動作,我已看出你身負上乘武功,何況我曾看過你的圖像,雖沒有真人的俏麗,但總有五、六分相肖。”
  谷倩蓮更是自怨自艾,這么簡單的事,自己竟沒有想到。
  柳搖枝道:“風行烈那小子也在船上吧!好:待我侍候完谷小姐后,才找他算賬,這次真是不虛此行呢!”谷倩蓮想起風行烈,眼淚終忍不住奪眶而出,心中叫道:“風行烈:永別了。”
  死沒什么大不了,只是不甘心在這惡魔手上受盡淫辱而亡。
  柳搖枝抱著她站了起來,往床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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