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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天惊變


  漫天雪花中,對街的景物茫然不清,可是仍清楚看到從那幢庄院走出來戴著斗蓬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武當派俗家高手田桐。
  坐在斜對著這應是天命教總部所在的舖里五個人中,韓柏、戚長征和嚴無懼齊齊一怔。
  范良极和風行烈都不認識田桐,忙問究竟。
  韓柏收回透外望的日光,罵道:“好老賊,原來竟是天命教的人,難怪那天對老子這么凶了。”
  嚴無懼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田桐平時道貌岸然,現在看來他若非老淫虫,就是天命教的高級人員了,真教人想不到。”按著向戚長征道:“你也認識田桐嗎?”戚長征神色凝重,兩眼殺气彌漫,冷然道:“我并不認識田桐,只是認出另外那人是敝幫以前的濟世華陀大醫師常崔白。”
  嚴無懼一震道:“他不是楞嚴的人嗎?”戚長征語塞如冰道:“我不理他是什么人的人,卻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這臥底叛賊還有多少天可活。”
  嚴無懼立即感到自己身分的尷尬,唯有閉嘴不言。唉!保護韓柏這几個時辰真是非常難挨,偏又大意不得。
  風行烈劍眉一軒道:“長征切莫打草惊蛇,對付天命教只有一個机會,若給對方惊覺,便不知怎樣可再找到她們了。”
  范良极嘿然笑道:“狡兔三窟,天命教自明朝開國以來便在這里培值勢力,地道應不止一條,巢穴更不知有多少個。幸好即使我們不找單玉如,她亦會出來尋情郎。”按著對嚴無懼道:“你最好裝作完全不知此事,若把整個計划砸了,大人應該知道后果多么嚴重。”
  嚴無懼淡淡一笑道:“皇上早有吩咐,教我配合你們,若有用得著本使的地方,隨便吩咐吧!”
  韓柏喜道:“若我請大人不要跟屁虫般直跟著我到今夜子時,你會否配合配合呢?”嚴無懼苦笑道:“這項是唯一例外,請忠勤伯万勿見怪。”
  韓柏苦著臉看了在右兩桌坐著的十八名東厂高手,暗里踢了范良极一腳,教他想辦法。
  口中道:“現在應到那里去好呢?”戚長征站了起來道:“有老嚴陪忠勤伯,小弟已屬多餘,正好趁這机會辦辦私事。”
  眾人愕然望向他。
  風行烈道:“戚兄要不要風某在旁做個跑腿?”戚長征哈哈一笑道:“心領了:這件事小弟一人使成,各位請了。”大步由后門溜掉了。
  范良极想起云清,兩眼一轉道:“嘿:我亦有點私事要辦,忠勤伯好好陪嚴大人聊天吧!”
  風行烈亦慌忙起立,道:“風某失陪了,我這就到左家老巷打個轉,請了!”追在范良极背后去了。
  剩下韓柏呆在當場,暗罵三人沒有義气。
  嚴無懼毫無尷尬或不好意思的神色,低聲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韓柏歎了一气道:“說得好!我也累了,想回鬼王府睡一覺。”
  嚴無懼愕然道:“鬼王府?”韓皿長身而起,忍著笑道:“當然是鬼王府,難道是沒有半個美女的莫愁湖哼!讓你這老小子做個守門將軍也好,待會有鬼王幫手,自能甩掉你們,否則如何去与盈散花相會?戚長征依著地址,冒著宮花來到宋家大宅的高牆外,何混進去見韓慧芷,一輛馬車在數十名東厂侍衛護隨下,由長街緩緩開來,眼看要進入門內,有人掀叫道:“長征!”
  戚長征聞聲看去,竟然是宋楠,這時才想起他亦姓宋,難道与宋翔是親戚關系?韓夫人正是要把韓慧芷許配給宋翔的四公子,難道又會這么湊巧。
  馬車停了下來,戚長征舉步迎去。
  車旁的厂衛頭目道:“街上談話不方便,兩位爺們先進去再說”戚長征求之不得,忙坐進車里往院內去,下車時,已扼要告訴了宋楠整件事,亦知道宋楠的父親是宋翔的遠房兄弟,所以禮貌上要到宋府打個招呼。宋翔早得宮內的人傳遞了消息,得知這遠房侄子是這么有面子,領著四位公子降階出迎,使宋楠受寵若惊。戚長征特別留心那四公子宋玉,生得一表人才,有若玉樹臨風,一看便知是書香世代的飽學之士,和韓慧正比自己更登對,不由一陣不舒服,難怪韓夫人這么想把女儿許配給他。只希望尚未成事就好了,否則這類有關家聲婚諾的事,想改變將會是非常困難的一回事。宋翔和宋楠客气過后,詢問的眼光落到戚長征身上。宋楠引介道:“這位戚兄見義勇為,一直保護小侄上京,有若小侄的兄弟。”
  宋翔并不清楚宋楠這次上京的原因,這時才知道內情大不簡單,又見有大批厂衛前呼后擁,不敢深究,忙請兩人入內。
  那些厂衛派了四人跟隨入屋內,其它人守在屋外。
  到了大廳,分別落坐。
  自有下人迭上香茗果點。
  閒聊了几句后,那宋玉請罪退去。
  宋楠乘机問道:“四弟一表人才,不知成了家沒有?”大公子宋果笑道:“楠兄問得好,近日我們家中來了貴客,乃江南航運鉅子韓天德和它的妻妾子女,奉召來京當官,暫居這里。”
  宋楠望了臉色發青的戚長征一眼,心知不妙,追問道:“這事和四弟的婚姻有何關系?”
  二公子宋政答道:“當然大有關系,韓家二千金慧芷麗質天生,四弟一見鍾情,幸好原來韓翁夫婦亦有此意,不過万事俱備,只奈東風無意,好在四弟連續三天書紙寄情,終于打動了韓二小姐的芳心,答應委身下嫁,已定了待韓翁正式拜官后,便即舉行婚禮,楠兄剛赶得及喝這杯喜酒。”
  戚長征听得全身冰冷,尤其“打動芳心”一句,使他如遭雷殛,差點呻吟起來。
  宋楠望也不敢望向他,還要說些祝頌之詞,心里卻陪著他一起難堪。
  戚長征忽地站了起來,神色如常道:“各位久別重逢,必有訴之不盡的离情,戚某順便四處巡巡,以保宋兄安全。”
  宋翔亦想詢問宋楠有關這次來京的事,恨不得他离去,自不挽留。
  戚長征离開大廳后,依著宋玉离開的方向,一番閃騰,不片刻便找到令他牽腸挂肚的韓慧芷,正与宋玉兩人在后園一座小樓內隅隅細話。
  他躲在一棵可乎視二樓的樹上,只听宋玉道:“說到情景交融,王觀的”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室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這是既寫江水美人,亦寫离情別恨的千古絕句。”
  韓慧芷歎道:“后面那”才是送春歸,又送君歸去。”寫春色又寫惜別,更是妙絕。”
  宋玉沉吟半晌道:“慧芷小姐,為何宋玉總覺你有點心事?”韓慧芷台起俏臉,与他目光一触,立時分不開來,纏結不開。
  外面的戚長征看得如被人當胸打了一拳,暗叫罷了!看情形韓慧芷并非因挂不過父母,才答應婚事,而是真的和宋玉生出感情。
  心中涌起自卑自怜之意,想自己一介武夫,怎配得起她。一咬牙,傳音過去道:。慧芷,我是戚長征,不要張望。”
  韓慧芷嬌軀劇震,立時臉白如紙。
  宋玉大吃一惊,抓著她香肩,叫道:“慧芷小姐是否不舒服哩?”韓慧芷強作鎮定,道:“只是女儿家的小問題,宋兄可否讓慧芷獨白一人休息半晌。”
  輕輕掙開了他的手。
  宋玉一番慰問后,無奈依依离去。
  戚長征乘机掠入樓里,冷冷看著韓慧芷。
  韓慧芷并沒有扑入他怀里,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垂下頭去,不住顫抖。
  戚長征淡淡道:“你是否心甘情愿嫁給四公子?”韓慧芷台起梨花帶雨的俏臉,凄然道:“長征:我……”
  戚長征終是非几人物,回复了不羈本色,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這宋家四公子和慧芷你實是天生一對,忘記了老戚吧!我的生活方式和小姐你太不相同了,而且必然得不到你爹娘的同意,算了吧!便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老戚衷心希望小姐幸福一生,多生几個白白胖胖的好娃儿。”
  韓慧芷的心似被血淋淋的裂作了兩半,說到吸引力,宋玉實遜于戚長征,可是宋玉卻是能与她心靈交融的知己,兼且在父母的壓力下,她亦不忍再使他們受到宁芷后另一次打擊和傷害。又以為戚長征早命喪洞庭,才迷迷糊糊的答應了婚事。
  她本以為戚長征定會責她水性楊花,朝秦暮楚,豈知原來對方有如此气度,更是為之魂斷心碎,悲呼道:“長征!听慧芷說几句話好嗎?”戚長征內蘊寸寸血淚,晒道:“事已至此,為何還要糾纏不清,這豈是老戚的風格。由今天開始,我們各行各路,兩不相干,由我离開這小樓起,我戚長征向天立誓,以后都不會再煩扰小姐,請了!”
  韓慧芷駭然道:“長征!”
  人影一閃,戚長征去得無影無蹤。
  韓慧芷一聲悲呼,哭倒地上。
  浪翻云和秦夢瑤對坐靜室里,四掌相抵。
  秦夢瑤俏臉閃動著圣洁的光輝,儼如普渡眾生的觀音大士。
  浪翻云不住把先天真气,緩緩注入她的經脈里,增援她接連心脈的玄气。
  良久后,四掌分開。
  秦夢瑤張開澄明活澈的秀睬,微微一笑道:“幸好有禪主和大哥先后力助夢瑤,否則能否挨到今夜子時,夢瑤亦沒有把握。”
  浪翻云松了一口气道:“若非夢瑤体內精气至真至純,無論我們怎樣努力,恐仍于事無補。”
  在屋外護法的了盡禪主此時走了進來,在兩人身側盤膝跌坐,悠然一笑道:“應緣活佛自見過韓柏后,便進入深禪境界。若了盡猜得不錯,他正以無上玄功,召喚龐斑前去相會呢。”
  浪翻云領首歎道:“禪功佛法到了鷹緣的境界,根本和武道之致极全無分別,可是不論何法,臻全最高境界和層次時,均可豁然相通。”
  秦夢瑤淡然一笑道:“大哥說得好,由武人道,又或由禪人道,其理一也,活佛不循乃父途徑,自辟新天地,可見他乃大智大慧,一身傲骨的超凡之士,夢瑤真想見他一面呢。”
  浪翻云輕責道:“夢瑤現在除了韓柏外,實不宜想及任何其它人事。”
  秦夢瑤兩泓秋水般的美眸掠過深不可測的清湛神采,眠嘴一笑迫:“夢瑤現在似若不著半點世塵,虛若晴空,什么都留不下,染不著,如何是好呢?”浪翻云和了盡禪主對望一眼,均擔心起來。
  為了接脈續命,秦夢瑤這些天來勵志修行,禪助道境突飛猛進,更胜從前,可是有利亦有害,對与韓柏的相戀卻有“不良”影響。
  了盡禪主歎道:“老柄真怕韓柏破不了夢瑤的劍心通明。”
  浪翻妄含笑迫:“放心吧!夢瑤在不斷進步,他也不閒著,到時必有連場好戲,浪某能為這魔道最高層次的決戰作護法,實深感榮幸。”
  了盡道:“昔年師姐為了天下,亦存了不惜獻身龐斑,作為衛道降魔,現在夢瑤把身体交給韓柏,便當是賞他的報酬好了。”
  秦夢瑤輕搖螓首,柔聲道:“禪主對夢瑤破身一事,始終不能釋怀,可是現在夢瑤的感覺卻是很好,非常好!自入道修練以來,從未試過如此拋開一切,無憂忘慮哩!”
  了盡失笑道:“夢瑤責得好,老納實在著相了,又或始終覺得魔种來日魔門術,不肯相信真可由魔人道。說到底,魔种道胎的結合,會生出什么后果,現在根本沒有人知道。”
  浪翻云微微笑道:“那亦是最引人的地力嘛。”
  秦夢瑤美眸亮了起來,射出無盡向往之色,輕輕道:“夢瑤真的很想知道哩!”
  韓柏抵達月榭時,榭內只有鬼王和七夫人。
  七夫人于撫云見到韓柏,美日立時爆起异采,霞生雙頰,垂下頭去。
  鬼王欣然著韓柏坐到另一側去,笑道:“他們都到了內府打坐休息,若要找月儿、霜儿和你的金發美人,可到月儿的月樓去。”
  韓柏偷看了七夫人一眼,見她咬著朱唇,顯是正“苦待”著自己,怎敢這就去找月儿等人,順口問道:“岳丈大人,你看夷姬會否是燕王派來的間諜呢?”鬼王爽快搖頭道:“應該瞞不過我的眼睛,而且此女确是最近才獻給燕王,燕王那晚亦是初次見她,所以盡可放心。
  ”
  韓柏放下橫在心頭的尖刺,很想向他再說盈散花与燕王的事,但又怕他通知燕王,把盈散花殺掉,猶豫間,早給鬼王察覺,皺胃道:“賢婿為何欲言又止?”韓柏吃了一惊,轉到另一問題上道:“岳丈大人法眼如此厲害,為何府中仍有內奸,使朱元璋對府內很多事情都能了若指掌呢?”這問題上接夷姬一事,連鬼王都給他瞞過,微笑道:“誰人充作朱元璋耳目,怎能瞞得過我,其中數人更是我特別安排,好讓元璋知道我想他知道的事,賢婿可以放心。
  ”
  韓柏暗呼厲害。
  鬼王問起媚娘的事,韓柏如實托出,當說到里赤媚再次來襲,幸得嚴無懼援手,鬼王笑著看他,搖頭歎道:“你這小子真的福大命大,里赤媚連續三次出手,都殺你不死,會使他對虛某的相人之術深感無奈!對他的信心亦做成致命的打擊,等若幫了岳丈我一個大忙。只要我好好利用他心靈這絲隙口,定能一舉把他收拾。”
  韓柏忍不住問道:“岳丈大人有些鬼神莫測之机,是否對戰果早已未卜先知呢?”虛若無露出個高深莫測的曖昧笑容,道:“月儿早向我問過這問題,想知道我怎樣答她,你直接問她好了。”
  韓柏偷看七夫人,她一雙手不耐煩地玩弄著衣角,亦正偷眼瞟來,一触下兩人同時一震。
  虛若無見狀笑道:“撫云先回琉璃屋,待會韓柏去找你好了,我還要和他說几句話。”
  于撫云欣然起立,帶著一陣香風經過韓柏身旁,臨出榭前,同眸看到韓柏盯著她的背影,嫣然一笑,這才去了,看得韓柏心都痒了起來。
  鬼王沉吟半晌,通:“你好友風行烈的夫人雙修公主,和浪翻云亡妻紀惜惜長得有七、八分相像,真是异數。”
  韓柏一呆道:“這事我還是第一次听聞。”
  鬼王道:“浪翻云自娶了紀惜惜后,便隱居在洞庭湖旁一個風景优美的小村里,度過了三年只羡鴛鴦不羡仙的生活,所以見過紀惜惜的人并不多。你最好提醒風行烈,切莫讓谷姿仙被朱元璋見到,否則恐怕會生出不測之禍。”
  韓柏心中一震,想起朱元璋因得不到紀惜惜深感遺憾,連忙點頭。
  鬼王又道:“你雖輕易征服媚娘等艷女,但切勿生出輕敵之心,單玉如和那兩個護法妖女,均有數十年的媚功修養,兼之武功高強,又精擅魔門”弄虛作假”之道,如沒有看穿她們偽裝的把握,真個不容易應付。好了!去會撫云吧!虛某還是首次看到她這种小女儿的情態,心中著實高興呢。”
  韓柏心中一凜,猶有餘悸道:“小婿真不明白,為何我直至和媚娘歡好,駕馭了她們后,仍是因心中早有成見,才能勉強察覺出她們身怀絕技呢。”
  鬼王的險色變得出奇地凝重道:“這就是她們的”弄虛作假”,乃媚術的最高心法。功力高著,沒有人能不被她們騙倒。所以能“化身千万”,潛伏各處,完全不會被人識破,若非賢婿机緣巧合,亦勘不破媚眼等的真正身分。所以我特別提醒了月儿她們,教她們絕不可透露有關嵋娘的事与任何人知道,特別是女人。”
  韓柏深吸一口气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何天命教可潛伏京師多年都沒有給人抓到
  痛腳,只看媚娘等便清楚。可是岳丈精通相人之術,仍看不穿她們嗎?”
  虛若無歎了一口气道:“此正是媚術最厲害的地方,就像你的魔种,可以變化出各种動人的气質,教人難以起疑。相學乃一种術,媚功則是另一种術,而且天性又可克制相學,所以縱使對方功力遠遜于我,仍有可能把我瞞過,其中道理确玄妙之极。否則天命教早被我連根拔起了。”
  韓柏吃了一惊道:“那豈非京師任何美女,都可能是天命教的人,那怎辦才好?”
  虛若無微微一笑道:“現在賢婿憑著魔功,已可通過与她們的接触,察覺到她們的媚功妖气,此本領极端重要,你可能是唯一寸識破她們偽裝的人,要好好利用了。快去吧!撫云等得定是很心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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