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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陰謀詭計


  李府對朱少陽以禮相待,視若賓客,一連數天,酒肉不斷。
  朱少陽則除了早晚練習武功之外,其余的時間他都在向人打听有關母鼎的消息,遺憾的是無人知曉。
  朱少限不禁對此感到十分厭煩,決定過几天离開這李府。
  這一天,李成梁特別高興,一則新得貴子,二則富運亨通,盡管這天是“七巧節”,乃是婦道人家的節日,他還是借机和大伙在一起樂和樂和。
  晚飯過后,李家的姑娘媳婦在院子里擺上瓜果供品,拜完了織女星,就赶忙來到假山花園,听藝人唱《天河配》。
  朱少陽陪李成梁吃過晚飯后,耳听后花園熱鬧非凡,就逍遙自在地走過去,站在回廓處,听藝人唱戲。
  他遠遠朝戲台看去,只覺這唱戲藝人十分面熟。
  再側耳細听,吐字唱腔,格外耳熟,听聲、見人,他暗自問自己,她莫不就是在大街上賣唱的……
  正當朱少陽全神貫注地朝台上凝視時,周梨花也看到了他,朝他嫣然一笑。
  晚上散了戲,按照舊習,李家都要吃頓夜宵。
  可是,今晚當韓總管叫女丫環端來一碗荷包雞蛋面,李成梁卻碗筷沒動,只是一邊抽煙,一邊夸周梨花長得俊,唱得好,并告訴韓老七打听清楚周梨花的門第出身。
  韓總管一向是李成梁的心腹,已跟隨他多年。他對主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李成梁的一笑一怒,都能憑著他善于察言觀色的本事,弄通主子心意。
  李成梁今晚超越常規的舉動,眼下的問話,使他立刻下了個判斷。
  那就是李成梁要討周梨華當小妾。
  于是,當晚把周梨花父女安排在李府住下,以禮相待。
  周梨花父女流落江湖多年,從沒有哪家官府如此厚待,視為上賓,未免一時受寵若惊,惶惶不安。
  周老漢几次要求,早早离開李府,但李成梁卻搖首不允,好言挽留。
  其實,李成梁也有難言之隱。
  他喜歡周梨花,愛她的嬌媚,愛她的絕唱,有心想留周梨花當小妾,但周梨花出身貧寒,門不當,戶不對,若成這門親事,恐怕要叫人恥笑。
  韓總管看著主子的眼神,替主子想出個高招,以好藝學唱為名,先收留周梨花父女住下,再從長計議。李成梁就這樣辦了。天天纏著周梨花,跟她學學藝,唱唱曲,甚至學起彈三弦……
  可是,周梨花心如明鏡,從不上當。
  她心里知道,落到這樣有權有勢人家手里,很難逃出羅网。
  再說,來到李府雖多日,還未曾看到自己的恩人,怎好尋思別的。
  于是,她對李成梁的邪念,都泰然處之。
  只盼找個机會見到朱少陽,再做商議。
  李成梁家的住室分前后兩院。前院東西廂房住的是簡役、仆人、護兵,后院里才住著李氏家族的妻室老少。
  朱少陽住在前院,周梨花給安排在后院左側的一間平房里。
  平時李家家法森嚴,沒有李成梁之命,誰也不許越院門一步,高高的院牆月門,把人分成兩個世界。
  八月初一那天,李成梁帶兵去沈陽處理軍務,清早全府出動,歡送總兵到東城門,回府的路上,周梨花借進店買行頭的机會,离開李家妻室婢女,慢慢地跟在男差壯夫之后。
  她眼望著朱少陽的背影,既高興,又焦急。
  朱少陽只知道傻走,連頭也不回,周梨花邊走邊琢磨計策。
  當男差們快要走近李府院門口時,一個小石間子儿,朝黃狗打去,恰好打在狗耳朵上,疼得它一時嗷嗷直叫。
  朱少陽赶忙回頭,當即發現躲在榆樹后邊的周梨花。
  于是,他佯裝系鞋帶,落在眾人之后,等李府的人相繼進院,他便悄悄地奔向大榆樹走去。
  周梨花為避人耳目,輕手輕腳地黑溜進葡萄園,站在一架枝繁葉茂的葡萄架下。
  朱少陽赶到她跟前。
  周梨花平時唱戲,在人山人海之中都不怕,可此刻在一個二十几歲的年青人面前卻發起窘來,她紅著臉儿,深鞠了一躬,說道:“多謝朱大哥上次搭救之恩!”
  朱少陽听了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說:“沒有什么,沒有什么。”
  兩人說笑了一陣儿,又談了各自的遭遇,感情更加融洽。
  朱少陽感歎地說:“相見恨晚,我真想不到你有那多不幸的遭遇,你真堅強!”
  “匡!匡!匡!”城北雙塔寺的鐘聲響了。
  每當這鐘聲響起,李府里接來送往,迎親待客就開始了。
  于是家仆、听差、衙役就開始忙起來。周梨花、朱少陽听到鐘聲,再不敢多留。
  臨分手時,周梨花從左手指上,摘下一只翠玉戒指,放到朱少陽的手里,深情地道:“朱大哥,等我离開這里,小妹愿……”
  朱少陽接過戒指,還想對周梨花說些什么,可是葡萄園的老園丁已推開篱笆進來了。
  朱少陽和周梨花相繼离開葡萄園,溜回李府,又開始了那“隔牆不得見”的生活。
  這天中午,李成梁帶著一伙人,騎馬從沈陽赶回廣宁城。
  他剛洗漱完畢,換上緞子面天藍色官服,坐在客廳里吸煙。
  忽听門口傳來大聲哈喝:“建州部圖論城主尼堪外蘭求見大人!”
  李成梁放下煙袋,迎到客廳門口。
  這時,尼堪外蘭一行十多人,已相繼腳蹬下馬石下鞍,李家仆人將大禮十件接過,抬進大門。
  李成梁透過一道月門,看見禮架上放著:人參二袋、貂皮十張、鹿茸二架、野雞十對、猴頭五筐、在鯉魚八條、活兔五對、活□子二只、核桃二包、魚山果兩筐。
  他走下客廳的灰磚台階,笑盈盈地將尼堪外蘭接到客廳。
  李成梁与尼堪外蘭敘談了一個時辰,這時酒宴已備齊,李成梁客气地對尼堪外蘭說:“薄酒粗萊,請酋長吃頓便飯。”
  尼堪外蘭步出門檻,只見八仙桌上,已擺好四個冷盤,白雞、醬鴨、閩生果、無錫脆鱔。檀香木條几上,放著杏花村竹葉青酒。
  等尼堪外蘭,李成梁与陪客分賓主坐好后,隨著每一道菜,宴廳里不斷襲來不同的酸、甜、香、辣之味,酒一落肚,李成梁話也多了。
  他同尼堪外蘭一連干了三瓷蠱,不禁吟詠起古人盛贊杏花村酒的詩句:“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李成梁搖頭晃腦吟罷,又講起竹葉青酒的歷史,他從得天獨厚的“古井亭”講到竹葉青酒“清澈、幽雅、綿甜”的“三絕”。
  尼堪外蘭見主人如此興奮,便說起一套套恭維話,來。
  李成梁越喝越高興,最后命侍女將周梨花找來陪酒。
  周梨花一邊斟酒,一邊唱著小曲,使李成梁頓時如痴如醉,自己仿佛成了仙人。
  听完周梨花的小曲后,向尼塔外蘭問道:“酋長,此次遠道而來,不知我能為你做點什么?”
  李成梁的客气,更叫尼湛外蘭坐立不安,于是見欠起屁股,搖著滾圓的腦袋說道:“大人,不知你還記得覺昌安的大孫子努爾哈赤嗎?”
  李成梁听完,緊接著說道:“怎么,你有他的消息了。”
  尼堪外蘭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錯,大人,如今努爾哈赤已被我捉住,只是不知大人想如何處置呢?”
  李成梁听了,想了想說道:“我們既已殺了他的祖父及父親,本來皇上已讓他子繼父職,做了都司一職,可他仍想報仇,竟想反告本將軍,如今看來他只有這樣了,誰讓他知道得太多。”
  說完,咬著牙,用手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尼堪外蘭鼓舞了,好笑著,象啄木鳥似地直點著頭,附合著李成梁的意見。
  李成梁剛剛坐下,家奴送來了一封北京欽天監的信。
  他拆去蓋著印鑒的信封,只見上面寫道:“吾近几年夜觀星相,發現瑩惑星侵入紫位星,此兆將有天下大亂,出叛臣逆子。而此星出于遼東,望用心訪案,呈報皇上。”
  他看罷,不禁心中暗喜。
  心想何不以努爾哈赤頂替那“瑩惑星”?
  等我明日把他押進北京,皇上定會對我重賞晉爵。
  想到這里,他把酒蠱一甩,對尼堪外蘭說道:“酋長,不知努爾哈赤現在何處。”
  尼堪外蘭開口答道:“大人,怒爾哈赤現正被捆綁在馬車里。”
  李成梁听了,開口說道:“來人,立即將努爾哈赤押到柴房里,嚴加看守。”
  李成梁一聲吆喝,馬上有兩個待從向門外跑去。
  這時,坐在他身旁的尼湛外蘭馬上把嘴帖近李成梁耳邊說道:“總兵大人,將努爾哈赤押解進京乃是一大秘密,這樣舉師動眾地,難免會走漏風聲,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為妙。”
  李成梁听罷,連連點頭稱是。
  掌燈時分,李成梁把韓總管叫到跟前,吩咐道:“快連夜給我備好馬匹,行裝。我明天一早就把努爾哈赤押解進京。”
  韓總管真真假假地擠著眼,對李成梁說道:“大人,那小子以前不曾在你手下效力嗎?他可是個神箭手呀,將來說不定會成為你手下的一員大將。”
  “你懂個屁!”李成梁出口不遜了。
  “我抓住個‘混世龍’,天下就太平,皇上一定十分高興,皇上高興,就能官升三級,這不比賣命打仗便宜得多!”
  韓總管連連點頭:“此言有理!此言有理!”
  兩人奸笑了一陣子。
  忽听窗外“啪嗒”一聲,李成梁馬上警覺起來,他一努嘴,說道:“快出去看看。”
  韓老七跳到門外,見一只黑貓,正跳下窗台叭嗒叭嗒地舔著木碗里喂鳥的麩糠。
  他暗自咧嘴笑了笑,就轉身回到屋里,笑著說:“是只貓把喂鳥食的碗扒掉地下啦。”
  “原來就這樣。”
  李成梁見沒什么問題說著站了起來,韓老七則走了。
  此時,蹲在窗外丁香樹下的朱少陽,把李成粱同韓總管的話品質得一清二楚。
  當韓總答答應說“是”的時候,朱少陽則早就回到了自己住的屋內。
  他坐在凳子上,心中想道:“沒想到堂堂的李將軍竟然將一個無辜的人冒名項替著押解進京城,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你要想升官發財,怎能靠此种手段,在這种人的身邊呆著,肯定會有所危險的,看來我要將努爾哈赤和梨花一同救出去,不然,就要遲了。”
  想到這,他決定救出二人,以免李成梁的陰謀詭計得逞。
  夜,漸漸黑下來。
  更夫打竹梆子的聲音,從前院傳到中院,又傳到后院。
  朱少陽此時已出了屋子。
  看著四周并不熟悉的環境,心想不知他們二人住在哪間屋內。
  想來想去,他決定去問問更夫。
  更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朱少陽悄然來到他的身邊,低聲問道:“對不起,老伯,我奉李將軍之命去請周梨花父女為將軍大人唱戲,可是天這么黑,我一時竟迷路了,希望老伯能帶我前去。”
  更夫看了看他,有些埋怨地說道:“也真是的,這么大的地方誰要是不小心還真得迷路,還好你遇見了我。”
  說完,便帶朱少陽走出了月亮門,來到周梨花父女的屋內。
  剛推開屋門,朱少陽便點了更夫的睡穴,周梨花父女一見是朱少陽,不由一怔,但隨后就反應了過來,將更夫抬進了屋內。
  朱少陽見了,對周梨花說道:“梨花,今晚我是來救你們的,希望你們能和我一起离開這里。”
  周梨花听了,不禁高興地點了點頭,而周鴻也點頭答應。
  朱少陽見他們父女答應了,便對他們說:“你們先在這里等著,我還要去救一個人。”
  說著,他就將李成梁陷害努爾哈赤,并決定明時揮解進京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說完,又問起柴房的所在,周鴻知道,便告訴了朱少陽。
  朱少陽知道之后,便讓周梨花父女成到里等著,自己則去救努爾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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