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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唯別而矣




  領袖一號离開了天羊星系,朝家鄉地球飛去。
  撤退的行動仍在繼續著,由雷坡武這聯邦軍總可令負責。
  隨行的除了姍娜麗娃外,還有沙瑩等一眾改造人,他們轉作了姬慧芙的親衛。
  姬慧芙必須盡早赶返太陽系,主持可能是聯邦議局最後的一個會議,她并不擔心議局不通過她的主張,因為必要時她可以解散議局,以強制手段通過大撤退的命令。這是個痛苦的抉擇。
  人類的文明將受到最可怕的挫折和考驗,可是她再沒有別的選擇了。
  聯邦一千二目個殖民星系上的公民會作出甚麼反應呢?
  這是沒有人可預先估計到的。五千多年了,人類一直過著富足和風光的生活,認為自己是宇宙的選民,腳下全是被征服的土地。忽然間要他們放棄一切,做沒有明天的星際流浪者,他們的感受會是如何呢?
  由於環境的不同,產生了文化的差別,每個殖民星系都有其獨异的風气和發展,姬慧芙雖是她們的最高領袖,仍無法逐一把握五花八門的心態。
  姬慧芙打定主意,聯邦只能做到凡想离開銀河系避難去的公民,均可以得到公平的机會,那政府便完成了責任。有很多事都是無可奈何的。
  進入反空間後,除了姍娜麗娃外,所有人都進入了宇眠箱。
  兩人呆呆地坐在透明頂辦公堂一角的沙發,各有所思,滿怀感触。
  姬慧芙幽幽歎了一气,細審姍娜麗娃清麗的玉臉道:“是不是又想著方舟呢?”
  姍娜麗娃望往反空間壯麗的景色,消沉地道:“不!我在想著人類將來的命運。假若黑獄人不肯放過我們人類,無論到了多遠的地方,遲早也會給他們尋到,再像獵物般擒捕,那人類的命運實在是太悲慘了。”
  姬慧笑道:“但從資料顯示,尚未占有人類身体的黑獄魂,加上現在剩下的黑獄人,總數不出百万之眾,所以他們這捕獵身体的行動,很快將得到滿足。若黑獄人的目的只在於霸占土地,只是附近百多個河系已夠他們忙的了。經過以百万年計的發展後,說不定我們的餘生者能在遙遠的河系再次開枝散葉,尋找出應付黑獄人侵略的方法,至少還有個希望,不像現在般一籌莫展。”
  姍娜麗娃道:“先不說在遙遠的河系會遇上甚麼异事,只是黑獄人的真正實力和目的,便教我們猜不著摸不透。為何一些入侵人類的鬼魂般生物,竟能制造出像大帝號和中子戰星這類完全超出了人類想像的武器來呢?想想也使人心寒。”
  姬慧芙微一點頭,沒有笞話。
  姍娜麗娃道;“或者方舟他們永遠都不回來了。”
  姬慧芙忽然道:“大帝號的突然离去,很可能是与他們有關系,但這純粹是一种直覺,說不上甚麼理由來。”
  姍娜麗娃道:“另人不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那顆中子戰星刻下仍在仰馬星的外空停留不動,他們在等甚麼呢?”
  姬慧芙頹然一歎道:“不要想那麼多了,我們現在只能審度形勢,盡力而為吧!”
  姍娜麗娃望往外方,暗忖人類的命運就像反空間的情景,誰都不曉得下一刻會有甚麼變化。
  大帝號出現在後方,上千條触須無風自動,楊柳枝般彎拂向他們的方向。
  芒光點點。虛空處現出一張廣被万里的能量光网,舖天蓋地橫過虛空,照著帝后號罩來,速度迅達亞光速。
  三人齊叫我的媽呀,催動帝后號,往下彎潛,企圖由大帝號的下方返回比較安全的麈屑區去。豈知大帝號亦往下沉,攔住去路。
  帝后號一個急旋,掉頭返回乾淨瑩洁的虛空去。
  如此轉折耽擱,光网又追近了三十多万公里。
  方舟等雖明知對方志在損耗他們的能量,仍是別無他法,只能拚命逃生。
  由於光网籠罩圍极廣,使他們再難以靠帝后號体小靈活的优點來躲避,只能在速度上一較高下。至此眾人才知撒拿旦又比天美帝后更厲害,竟能以能量遙控著如此一面巨网,追得他們力竭身疲,透不過气來。
  後方的大帝號又消失了。光网仍是來勢不改,可知撒拿旦在進入反空間後,仍有遙控正空間這張能量网的异力。
  舒玉智的思感透過晶石潛入反空間去,仍未來得及觀察敵人動靜時,大帝號已出現前方,攔著去路。
  另一面大网,又由触須噴出,迎頭罩來。方舟一聲狂喝,控著帝后號上沖而去,在兩張太网的隙縫處以一線之差溜了出去。
  兩張巨网變成一個大光芒球,如影附形地追來。
  前方忽地出現一道橫亙千万里的光雨。
  舒玉智尖叫道:“那是超巨型隕石團和麈屑造成的流星雨,我們有救了。”
  三人精神大振,再無保留,全力催動飛船,你追我逐下,越過近億里空間,剎那後,帝后號已深進了流星雨內,把大帝號拋在後方。
  “轟!”堪堪追上他們的光球在大小流星的連續撞擊下,終化成了光點。
  九轉十八折後,方舟把帝后號硬生生撞進了一顆比家鄉地球還要大的流星石的內核,至此三人都有力盡筋疲的感覺。
  帝后號隨著數以億万計的流星群茫無目的地在星區內闖蕩。
  舒玉智道:“這流星雨瘟藏著大量的電子和离子流,怕該可以避過大帝號的偵察吧!”
  兩人听她的語气,心知她話雖這麼說,卻是自我安慰的成分居多,其實半點信心都沒有。
  巴斯基歎道:“這世上根本沒有耗之不盡的能量,在一般的情況下,由於有喘息的時間,故而能不斷補充,看似生生不息,但像剛才那樣毫無保留的消耗,就算是撒拿旦都要力竭。”
  方舟臉色倏地轉白。
  兩人駭然望往他時,方舟顫聲道:“糟了!撒拿旦的思感找到小弟了!”
  荒星基地轟隆不絕,煙屑彌漫,過半建物起火燃燒,叉或化成碎粉。
  逃出來的卡爾夫南和翟斯飛与被蒙在鼓的手下會合,向以黑蜂后娃亞娜為首的太空盜展開反攻。
  人數上仍以娃亞娜占优勢,太空海盜人數雖不及十万,可是巴斯基一手訓練出來的墮落軍團卻達百万之眾,比對卡爾夫南的十多万且占了一半是科研人員的手下,眾寡分明。
  可是卡爾夫南的私人軍團,全部都是半人半机械的特种戰士,戰斗力強大之极。更兼戰斗局限於地底基地之內,變成貼身的街頭追逐戰,人多并不一定占便宜,一時成了勢均力敵的局面。
  龐大的机地,戰机戰車互相追逐駁火,天空地面激光射線禮尚往來,互相交擊。導彈的破空呼嘯,響徹每一角落。
  合成金屬造成的建物,冰雪般溶解,重塑膠質料的樓房設施更是不斷爆成一團團的碎粉。基地的几個導彈和燃料庫被流彈擊中,爆起沖天的烈和濃煙,污染了整個基地的空間。
  卡爾夫南和翟斯飛兩人躲上了黑巫號,發動了護罩的力場。
  卡爾夫南咬牙切齒道:“怎也要把那兩艘戰神奪回來。”
  翟斯飛通過視野舷窗,看著基地遠處停泊著兩艘飛船的一方,在濃煙中不時亮起激光的電芒,顯示爭奪戰仍在激烈進行中。
  兩艘飛船內,敵我雙方正在爭取飛船的控制權。
  只恨黑巫號上所有武器都在天獅星一役報廢了。不過若非那些尖炮全熔掉了,亦進不了這基地來。
  通信儀響起,接著是黑蜂后娃亞娜的嬌笑聲。
  卡爾夫南回复了冷靜,嘿然道:“若我是,就笑不出來了。”
  娃亞娜笑聲忽止,冷冷道:“看你也有點本領,不若我們談談講和的條件吧!”
  卡爾夫南和翟斯飛臉臉相覷。竟在這种情況下來講和,這女人是否瘋了?
  方舟由駕駛位置站了起來,移到呆坐偵察台的舒玉智旁,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然後俯頭重重吻在她香軟的朱上。
  巴斯基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眼中射出悲憤凌厲的神色,沉聲道:“方舟你當我墮落大亨是甚麼人,最多是一起死吧!”
  方舟享受完与舒玉智那毫無保留的銷魂一吻後,站直身体,轉向巴斯基道:“大亨水遠是我方舟最好的朋友,但白白犧牲是毫無意義的,晶石內藏有异生物留下的珍貴東西,或有一天你們能領悟,然後為我報仇。
  舒玉智真情流露,凄然道:“方舟!我們都舍不得你,真是沒有別的辦法嗎?”
  方舟退到門旁,苦笑道:“若有辦法,難道我這麼熱愛生命的人肯去送死嗎?撒拿旦只注意我一個人,其他的都不放在他心上,所以我去後,你們立即离開這,有那麼遠就去那麼遠,若能返回銀河系,就告訴姬慧芙和姍娜麗娃我臨死仍沒有忘記她們。同時請人類立即逃難。我是絕不會讓撒拿旦獲得我的生命能的。”
  巴斯基無奈道:“或者我們能溜掉也說不定哩?”
  方舟神情堅決地搖頭道:“我們的力量和撒拿旦相差太遠了。好了!朋友!我們的緣分至此已盡,珍重了!”
  巴斯基一聲狂喝,往他掠去。出張了開來,方舟一閃即沒。
  巴斯基倏地停下,看著令人興歎的石層,跪了下來。
  舒玉智靜若止水地道:“大亨!我們還是及早离開吧!”
  巴斯基朝她望去,這智慧不凡的美女避開了他的目光,但巴斯基早捕捉到她臉容那深刻的悲哀和凄痛了。
  對坐著的姬慧芙和姍娜麗娃的腦中同時升起方舟那令她們夢縈魂牽的臉容,正向她們展露著教人感動的真誠笑容。
  影像一閃即逝。兩女駭然相對,泛起不祥的感覺。
  方舟竭盡餘力,催動体內的能量,在正高速運動的流星群裹模仿著帝后號的方式飛行著。
  撒拿旦的思感緊追不舍。他再支持不了多久,當力竭停下的時刻,他的末日亦會來臨。他感到帝后號正迅速离去,這是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事。
  四周盡是一團團死寂的岩塊巨石,全無半點生机,使人感受到宇宙冷硬無情的一面。
  若以他目前的速度,沒有万年以上的時間,休想抵達附近任何的星系去。所以就算撒拿旦放過他,未來的命運仍是一片灰黯。
  撒拿旦當然不會放過他。
  自己已成了他和天美唯一的希望。所以只要自己立即自殺身亡,便等於予黑獄人致命的一擊。因為無論以後他們如何稱雄宇宙,當宇宙正反空間互換時,他們亦將形神俱滅。
  只是除非到了最後關頭,否則他怎也不肯自殺。
  在他火鳥星人的血液,流動著的每一滴鮮血,都含有對生命的依戀和熱愛。
  自出生開始,他便為生命作出奮戰,到這一刻仍是如此。
  就在此時,撒拿旦的思感忽地消去。
  方舟立時嚇得汗流浹背。難道大帝號竟掉頭去追赶帝后號,遲點再來對付他?
  就在此時,撒拿旦的思感又貫注到他身上,但顯然比剛才的感覺薄弱多了。
  方舟心中大喜,暗忖定是由於撒拿旦在追捕的過程,耗了太多的能量,以致後力不繼了。
  想到這,方舟精神大振,把速度提升至极限,剎那間魚儿暢泳般迂迥曲折地橫過流星群,朝達十多万里流星雨帶的邊緣疾飛而去。
  体內的能量大幅削減著,快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撒拿旦附在他身上的思感能亦每況愈下,顯然對方亦非常吃力。
  在經過一道電离層時,撒拿旦的思感能終於消失無蹤。
  方舟已力不能繼,扑附在最近一團含有重金屬的巨型鋼石上,完全失去了活動的能力。
  流星雨帶著他往太空的至深處投去。
  不知如何,方舟深心處涌起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卻完全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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