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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荊俊揚威


  看台上的呂不韋和田單均露出頗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項少龍如此受到擁載,而呂不韋更深切感到秦人仍當他和家將是外人的排外情緒。忽然間,他心中涌起一點悔意,若非与項少龍弄至現在如此關系,說不定秦人會容易點接受他,更不用弄了個繆毒出來。這念頭旋又給他壓下去,項少龍只有兩天的命,什么事都不用介怀了。
  小盤見項少龍在這些兵將和年輕一代里這么有地位,穩壓著呂不韋,自是心中歡喜,但卻擔心項少龍因腿傷未能出場,會教他們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吶喊的時刻,由女儿軍處一個人翻著勒斗出來,車輪般十多個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人,卻無不看得目定口呆。
  接著凌空一個翻身,從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稟道:“都騎副統領荊俊,愿代統領出戰,請儲君恩准。”
  小盤大喜道:“准荊副統領所請。”
  眾人見他身手了得,先聲奪人,又是項少龍的副手,登時歡聲雷動,等著看好戲。
  荊俊仍沒有站起來,大聲陳詞道:“這一戰若小將僥幸胜出,所有榮譽皆歸丹儿小姐。”
  小盤大感訝然,与另一邊一面錯愕的鹿公換了個眼色,大笑道:“好!就准你所請。”
  秦人風气開放,見荊俊如此公然示愛,都大感有趣,一時口哨囂叫助興之聲,響徹整個平原。
  女儿軍更是笑作一團,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儿推到了場邊去,好讓她不會漏掉任何精彩的場面。
  周子桓神色不變,緩緩望往呂不韋,只見他微一點頭,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對方的威風,微微一笑,以作回應。雙目厲芒電射,朝正在穿甲接劍的荊俊望去。
  豈知荊俊正嬉皮笑臉地瞪著他,見他眼光射來,笑道:“原來周兄事事都要向呂相請示。”
  周子桓心中凜然,想不到對方眼力如此厲害,淡淡道:“荊副統領莫要說笑了!”
  親自為荊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兩人對話,輕拍荊俊道:“小心點了!”領著從人退往場邊,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兩人對峙。
  一片肅然,人人屏息噤聲,看看荊俊如何應付周子桓那种怪异凌厲的打法。
  雖是万人注目,榮辱胜敗的關鍵時刻,但荊俊仍是那副吊儿郎當,懶洋洋的洒脫樣儿,木劍托在肩上,對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
  但代他緊張的人中,最擔心的卻非項少龍等人,而是鹿丹儿。她剛才雖給荊俊气個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許嗔怒,現在對方又把胜敗和自己連在一起,輸了她也沒有顏臉,不由手心冒汗,差點不敢看下去。
  忽然間兩人齊動起來。
  本是周子桓先動劍,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連著般,他木劍剛動的剎那,荊俊肩上的劍亦彈上半空。
  周子桓的短劍往怀內回收時,前腳同時往前標出。荊俊一個勒斗,翻上半空。
  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這种怪招式的?他實戰經驗丰富無比,知道荊俊像他般以靈動詭奇為主,那敢有絲毫猶豫,立即改變戰略,滾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荊俊的落足點下方,只要對方落下時,立施辣手,只掃斷他腳骨,誰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變万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聲。
  斜坡頂上的滕翼對項少龍笑道:“若周子桓年輕几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討好。”
  項少龍微一點頭,凝神注視場心比斗的兩人,沒有回答。
  荊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兩個翻騰,落下時竟一手攬著雙腳,膝貼胸口,同時手中長劍閃電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
  周子桓借腰力彈了起來,腰肢一挺,反手握著短劍,由胸口彎臂揮出,畫了個半圓,重擊在荊俊由上而來的長劍處。
  這几下交手,著著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動容,卻又不敢聲張。
  荊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開自己長劍,好乘虛而入,一聲尖嘯,竟一腳就往周子桓面門撐去,又快又狠。
  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靈活至此,那還理得要蕩開對方的長木劍,回劍往他的腿削去,同時往后急移,好避過臨臉的一腳。
  豈知荊俊猛一收腳,周子桓登時削空。
  此時全場爆出震天吶喊,轟然喝好。
  荊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長劍重擊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盤滾去。
  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聲,蹲身坐馬,手中短木劍爆出一團劍影,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确有高手風范。
  不過只要知道在呂不韋的八千家將中,他能脫穎而出,便知他絕不簡單。
  荊俊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飛而起,連人帶劍,撞入周子桓守得無懈可擊的劍网上。
  “柝!”的一聲,木劍交擊。
  周子桓如此硬橋硬馬的派勢,仍吃不住荊俊集了全身沖刺之力的一劍,整個人往后彈退。
  眾人看得忘形,紛紛站了起來,揮拳打气,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鹿丹儿和她的女儿軍,其次就是都騎軍了,把呂不韋方面為周子桓打气的聲音全壓了下去。
  荊俊愈戰愈勇,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長劍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殺去。
  周子桓被迫采取守勢,身影電閃下猛進急退,應付著荊俊詭變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滾地,無隙不尋的惊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
  在荊俊狂風驟雨的攻勢里,周子桓銳气已泄,縱或偶有反擊,只宛似曇花一現,未能為他挽回敗局。
  “柝柝柝!”一連三聲,荊俊借長劍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劍上,讓他吃盡苦頭,手腕麻木。
  人人聲嘶力竭地為荊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慚且怒,又感气餒。
  雙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劍終架擋不住,給蕩了開去,心中叫糟時,荊俊閃到身后,飛起后腳,撐在他背心處。
  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周子桓清醒過來時,發覺正好頭額貼地。
  鹿丹儿興奮得奔了出來,与荊俊一起向全場狂呼亂喊的觀者致禮,再沒有人注意正羞慚离場的落敗者了。
  一番扰攘后,徐先欣然道:“荊副統領是否准備再接受挑戰呢?”
  荊俊恭敬答道:“剛才一場只是代統領出戰,小將希望見好即收,以免給人轟出場去。”
  登時惹起了一陣哄笑,卻沒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戰。徐先笑道:“副統領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荊俊向看台行過軍禮后,領著鹿丹儿躲回女儿軍陣里去了。
  斜坡上的項少龍和滕翼都會心微笑,荊俊露了這一手,鹿丹儿早晚定會向他投降。
  滕翼沉聲道:“今晚看來管中邪不會再出手了,因為只要他沒有擊敗荊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終不是最佳的劍手。”
  項少龍點頭同意,就在此時,烏舒神色惶然來到兩人背后,焦急道:“齊人正收拾行裝,准備遠行。”
  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劇震,往看台看去,只見呂不韋和田單都失去了蹤影。
  忽然間,他們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單的殺手,落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
  田單選在今晚离開咸陽,正好擊中項少龍唯一的弱點和破綻上。
  呂不韋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開他兵力達四千人的精兵團,更可讓他“死”在路途上,干手淨腳,事后還可派他有虧職守,罪連烏家,使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可獲大利。
  紀嫣然諸女更會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數鳥,毒辣非常。
  沒有了項少龍在指揮大局,這几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職,而他項少龍又缺席的話,縱使滕翼和荊俊留下來,呂不韋也可以右相國的身分,把都騎的指揮權交予管中邪,那時還不任他為所欲為嗎?
  可是他項少龍怎能坐看田單施施然离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襲他后,一直非常低調,原來早定下策略,可見他一直与呂不韋狼狽為奸。
  在城郊遇襲傷腿一事,呂不韋雖說自己沒時間通知田單,那只是滿口謊言,事實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單的人干的。
  呂不韋這一招叫苦肉計,就是人人都以為是呂不韋的敵人借殺死項少龍來陷害他,其實卻真是他出的手。
  自己一時大意,竟給他瞞過了,還怀疑是王綰或蔡澤之中有一人和田單勾結,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聲道:“讓二哥去吧!你留在這里應付呂不韋的陰謀。”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雖抽調不出人手送田單离開,可是田單現時兵力達四千之眾,与我們的總兵力相若,但若要對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給你,在這种情況下,說不定兩方面均不能討好。別忘了呂不韋有八千家將,誰知道他會干出什么事來。”
  滕翼頹然不語。
  項少龍低聲道:“事情仍未絕望,我要去說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設法在楚境纏上田單十天半月,我們便可赶上他了。安谷奚曾答應過會把楚人和齊軍迫离邊界十多里的。”
  此時場內再無出戰者,在熱烈的气氛中,徐先宣告晚藝會結束。
  燕國太子丹的營帳里,听完項少龍的請求后,太子丹有點為難道:“此事我們不宜直接插手或單獨行動,一個不好,齊楚兩國會借口聯手對付我們,三晉又分身不暇,我燕國危笑!”
  項少龍淡淡道:“田單不死,貴國方真的危矣。我并非要太子的手下面与田單交鋒,只要在田單离開秦境后,設法把他纏上几天,我便可及時赶去。”
  頓了頓加強語气道:“我會派人隨太子的手下去与貴屬徐夷亂會合,到時魏人和把關的安谷奚將軍都會從旁協助。”
  一旁听著的軍師尤之道:“此事該有可為,只要我們采取設置陷阱和夜襲的戰略,使田單弄不清楚我們是否項統領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單僥幸脫身,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
  這時大將徐夷則進來道:“沒有跟蹤項統領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來,斷然道:“好!我們就設法把田單与齊軍或楚人會合的時間延誤十天,若仍不見項統領到,就只好放過田單了。”
  項少龍大喜道謝,暗忖你有張良計,我亦有過牆梯,徐夷亂這著奇兵,任莫傲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何況他的腦袋更快要完蛋了。
  离開了太子丹的營帳后,項少龍在營地間隨意閒逛,只見篝火處處,參加田獵的年輕男女,仍聚眾喝酒唱歌跳舞,充滿節日歡樂的气氛,沒有人愿意回營睡覺。
  正要返回營地時,左方傳來陣陣女子歡叫聲,循聲望去,見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數百步外的營帳上隨風拂揚,不由記起了嬴盈的約會。
  嬴盈會否在那繡有紫花的小帳內等他呢?不過現在离約好的初更尚有整個時辰,她該在營外与鹿丹儿等戲耍。
  今晚給田單這么的一搞,他什么拈花惹草的興趣也失去了,何況還要回去与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隨尤之去會合徐夷亂,好配合對付田單的行動。
  可還是順步先去打個招呼吧!
  想到這里,借著營帳的掩護潛了過去,最好當然是只和嬴盈一個人說話,否則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儿軍發現纏上了,就休想可輕易脫身。
  由于人群都聚集到每簇營帳間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營帳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項少龍毫無困難地移到可觀察女儿軍的暗角處。
  只見廣達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儿等百多個嬌嬌女,正与人數比她們多上兩倍的年輕男子,圍著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樂,放浪形骸,卻獨見不到嬴盈。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今晚怕要爽約了,往后退時,身后其中一個營帳隱有燈火透出,并有人聲傳來,卻听不真切。
  項少龍循聲望去,赫然發覺該帳門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与旗上的花朵式樣如一。
  項少龍大喜走了過去,正要叫喚嬴盈時,又改變念頭,暗想橫下了決心要把她弄上手,不如就進去給她來個突襲,橫豎她開放慣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斬亂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長夢多的煩惱。
  心中一熱,揭帳而入。
  倏地一個高大人影由帳內地上閃電般彈了起來,猛喝道:“誰?”
  項少龍与他打個照面時,兩人均為之愕然,風燈掩映下,原來竟是全身赤裸的管中邪。
  管中邪見到是他,眼中殺机一閃即沒,移到一旁,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項少龍眼光下移,只見嬴盈駭然擁被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像頭受惊的小鳥儿,露在被外的粉臂玉腿雪般晶瑩白皙。
  項少龍那想得到兩人此時會在帳內歡好,苦笑道:“得罪了!”惘然退出帳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后方追來,道:“項大人,真不好意思,她說約了你在初更見面,卻估不到你會早來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是攔腰殺入來破坏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受不住他的引誘,擋不住他的手段,瀟洒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盡興,還嚇了一跳,該我陪罪才對。”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尚未見到呂相嗎?我來前他正遣人尋你呢。”
  項少龍隨口道:“我正四處游逛,怕該是找不到我了。”
  管中邪和他并肩而行,低聲道:“秦女婚前都隨便得很,項大人不會介意吧!”
  項少龍心想你這一說,無論我的臉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為妻了,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說笑了。”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順道去見呂相吧!”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
  自己著著落在下風,分析起來就是比不上對方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做法。
  自己既講原則,又多感情上的顧慮,如此下去,就算殺了莫傲,最后可能仍是栽在呂不韋和管中邪手上。
  看來要改變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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