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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巧布陷阱


  蒙驁喪禮后,荊俊正式升為都騎統領。由于他現在入贅鹿家,軍方各大要員看在鹿公面上,都大力支持。
  烏果、趙大和周良為副,使都騎清一式屬儲君的系統,不像都衛般由呂不韋和繆毒兩党互相牽制,互相抗衡。
  當然!假若呂繆勾結,又自當別論。
  十八鐵衛卻因小盤慧眼賞識,成了他的禁衛頭領,地位大大提高了。
  桓奇仍然負責速援師的訓練,蒙武和蒙恬辦妥父喪,立即領兵出征魏國,以報魏人參加合縱軍之仇。
  基本上,秦國仍是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就是安撫楚齊燕三國,只對三晉用兵。
  項少龍乘机請假,与滕翼兩家人返回牧場,每天練刀術習騎射,閒來游山玩水,弄儿為樂,好不寫意。
  春去夏來,這天回到隱龍別院,收到了琴清派人送來的書信。
  原來這俏佳人定下歸期,將在秋初返回咸陽。信中雖無一字談情,但偏是情焰愛火溢于言表,可見這美女修養之高,使項少龍這粗漢更深生愛慕。
  陶方不斷把消息帶到牧場來。
  呂不韋甫回咸陽,又到巴蜀去了,令人大惑不解。
  繆毒和太后朱姬亦回咸陽了。繆毒態度更是囂張,連昌平君和王陵等一眾重臣都不放在眼內,事事都抬了朱姬出來,小盤惟有苦忍。
  管中邪在韓地打了几場胜仗,獲升為大將軍,隱隱代替了蒙驁的地位。
  但聲威和實權當然仍有所不及。
  蒙武兄弟在魏亦連戰皆捷,攻下了魏人的朝歌,聲望大振,成為新一代戰將的新星。
  最令項少龍擔心的是王齒果然中計,趁李牧移師攻齊,出兵攻打趙人的上党,項少龍只望小盤派出的人能及時警告王齒,否則腹背受敵,情況不妙之极。
  就在他憂心忡忡時,五月尾噩耗傳來,王齒在上党被李牧大敗,王齒當場戰死,王賁和楊端和領著殘軍退守上川。
  項少龍最不希望的事終于發生了。
  呂不韋再次奸謀得逞。
  而項少龍幸福的日子亦告完蛋大吉。
  項少龍飛騎來到咸陽宮時,感到一片愁云慘霧。
  自十六年前信陵君率領五國聯軍在邯鄲城外大破秦軍后。秦人從未試過有像王齒那种級數的大將陣亡于戰場上,今次打擊的巨大實是難作估量。
  項少龍來到書齋時,王陵、李斯、昌平君、繆毒、王綰、蔡澤等一眾大臣都在門外等候小盤召見。
  王陵雙目通紅,整個人像衰老了几年般,使項少龍清楚感受到他的年邁衰朽,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使他很不舒服。
  他迎上項少龍低聲道:“儲君不肯見我們,只說先等你來再說。我看你先進去見儲君,再喚我們進去吧!”
  繆毒顯是在偷听,憤然道:“這是大家該好好商量的時候,儲君怎可反把自己關起來,讓我和少龍一起進去。”
  眾人都泛起厭惡神色。
  項少龍拍拍繆毒眉頭,沉聲道:“讓我先代各位進去探听情形吧!儲君的心情就是我們現在的心情,大家都應諒解的。”
  無論繆毒如何專橫,暫時亦不敢開罪項少龍,打消主意道:“我們在這里等候吧!但太后也該來了。”
  項少龍听他沒几句話就抬出朱姬來,心中鄙惡,逕自入書齋去了。
  小盤背著門口面窗而立,動也不動。
  項少龍尚未說話,小盤淡淡道:“我們的人還是去遲一步,教奸徒毒計得逞。”
  項少龍想不到小盤不但沒有半點哀傷,遠比平常更冷靜,一時反說不出話來。
  小盤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我剛發出命令,要成喬和杜璧立即率兵進攻上党,待會師傅出去時,可告訴他們,寡人因悲痛王齒之死,忽生急病,那繆毒必會派茅焦借治病為名來探察虛實,我們便可利用茅焦之口把繆毒騙倒了。”
  項少龍一震道:“呂不韋真和繆毒勾結了嗎?”
  這可是在史書上從沒說過的事呢!
  小盤冷笑道:“太后要我封繆毒為長信侯,与呂不韋同級,而呂不韋竟不反對,師傅說這是什么一回事了?”
  頓了頓再道:“我數次要召王翦回來,都給呂不韋和繆毒聯手擋著,沒有太后的允准,我這身為人君的沒有一件事可以做出來。現在我們的軍隊被牽制在三晉境內,咸陽除了三大軍糸外,就只有速援師,總兵力只在十二万人間,根本無力征討成僑和杜璧,所以只有假病引他們來攻,再由師傅收拾他們,舍此再無別法。”
  項少龍歎道:“儲君真的長大了。”
  小盤仰望上方,歎了一口气道:“自娘被人害死后,這一切都是迫出來的,再沒有任何人情道理可說。”
  項少龍陪他歎了一口气,步出書齋,眾人圍攏起他時。項少龍頹然道:“儲君病倒了!”
  小盤這一“病”,詐足了三個月,早朝都交由朱姬處理。
  項少龍則和桓奇大事征兵,把速援師增至五万人,終日在咸陽城外操練,又以成喬東來的假想行軍路線,鞏固防御措施和通訊系統。
  到溶雪時節,消息傳來了,成喬听得“乃兄”病重的消息,不但違命不攻上党,還与趙人議和,按著与杜璧集兵十五万,悄悄繞過沿途城市,奔襲咸陽。
  成僑的叛軍坐船先抵咸陽之北,方潛往咸陽。
  項少龍一直密切注意他們的動靜,連夜抽調了兩万都騎,加上五万速援師,在預定好的理想地點伏擊成喬軍。
  另外又放出煙幕,說咸陽的軍隊到了蕞城演習。
  所以當成僑大軍臨境的消息傳來,整個咸陽城都震動起來。
  小盤這時真的要躺在榻上了,只有昌平君、李斯等心腹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繆毒和朱姬都顯得不知所措。顯示他們并不知道成僑和杜璧會舉兵公開作反。
  呂不韋仍是避在巴蜀,使人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總之不會是有什么好事的了。
  咸陽的亂況自然會由線眼報告給成僑和杜璧知道,使他們更加輕敵疏忽。
  這也難怪他們,誰猜想得未來秦始皇早在四個月前便知道他們會作反呢?
  對付像杜璧這等能征慣戰的將領,要在某處埋伏突襲,根本是沒有可能的。因為他必有先頭部隊,肯定了前路沒有問題后,主力大軍才會綴后推進。
  但項少龍卻有他的妙策。
  他把大軍一分為二,由桓奇和荊俊領一軍二万人,布在咸陽城外隱蔽處。
  而他和滕翼則率領余下的五万精兵,藏在一處遠离成喬行軍路線的密林里,靜候獵物的來臨。
  這天天气良好。成喬的先頭部隊來到咸陽城北百許里處,由于听到守軍不會出城迎敵,只准備死守城池的消息,成喬和杜璧都沒有特別加強戒備。
  此時項少龍正和滕翼在一處坡頂的草叢內,遠眺在五里外經過,像一條長蛇般壯觀的敵軍情況。
  滕翼笑道:“假若呂不韋知道現在成僑是打正‘討伐呂繆,拯救王兄’的旗號,進軍咸陽,必會气得要吐血而死。”
  項少龍細察對方鼎盛的軍容,盔甲鮮明,旗幟飄飄,隊伍井然有序,搖頭道:“我看呂不韋早猜到成喬是養不熟的。才故意要借成喬之手除去儲君和我們,也除去繆毒和太后。那他就可召回管中邪和蒙氏兄弟兩支大軍,一舉干掉成喬和杜璧,那時他便可自己坐上王位去了。”
  滕翼失笑道:“還是三弟比較了解這奸賊,說到玩弄手段,除了三弟外,再沒有人是他對手。”
  項少龍微笑道:“今趟該說是呂不韋非是儲君的對手才正确。”
  滕翼歎道:“他終于長大了。”
  這時周良領著鷹王來報,敵人的后衛部隊終于經過了。
  項少龍知時机已至,一聲令下,全体騎兵出動,借密林掩護,咬著敵軍尾巴掩去。
  他們計算得非常精确,當敵人歇下來生火造飯時,就是他們布圍停妥的時刻。
  成喬的后衛部隊果然完全不虞有敵來攻,竟在一處山坡地結營,立腳處就是往咸陽的官道,兩旁長滿了郁郁蒼蒼的樹林,五万人的營帳密布坡頂和坡腳。
  就在他們仍未有机會在高處設置望哨時,項少龍和滕翼約五万精騎已無聲無息的沿林而至。
  項少龍終是受過嚴格軍訓的人,知道在眼前情況下絕沒有仁慈容身之所。故狠下心來,下達了全殲敵人的命令,趁暮色蒼茫之際,把五万敵軍團團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后等待攻擊的時机。
  東方發白時,敵人起身活動了,吵吵嚷嚷地大聲說話談笑,一邊准備用早飯。
  項少龍一聲令下,擂鼓聲響,五万精騎,由密林沖殺出來,發動了全力以赴的猛攻。
  這變成了一場几乎沒有反抗的屠殺。
  敵人扔下手中的飯碗,連馬都來不及牽,就只身倉皇逃命。
  几次沖擊后,后衛部隊早潰不成軍,所有人都在徒步奔跑逃命。
  后衛部隊的潰敗立即牽涉到中軍近九万人的主力部隊,他們正要回師救援,桓奇和荊俊各領一万精騎分從左右夾擊先鋒部隊,使成喬軍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項少龍和滕翼以有如破竹之勢,由后殺來,稍一沖擊,成喬軍立即陷進瘋狂的混亂里。
  成僑和杜璧乃眾矢之的,和數千親衛被團團包圍起來。
  項少龍手持百戰寶刀,領頭殺進敵陣,親手把杜璧斬殺。同時依小盤吩咐,當場處決成喬,去了這條禍根。
  此役項少龍方面只傷亡了万多人,可算是戰績輝煌之极。
  成喬的叛軍被殺者達四万之眾,其余逃不掉的八万人全部投降。
  項少龍到翌晨才遣人向小盤報捷。
  小盤大喜,親自率人前來慰勞軍隊。
  當晚就住在項少龍的帥帳里。
  用過飯后,小盤興致大發,与眾人登上高處,欣賞月夜下壯麗神秘的原野美景。
  這未來秦始皇看得豪興大發,長笑道:“誰人替寡人把蒲鵠誅除?”
  項少龍听到這個“誅”字,登時想起遠在齊國的善柔,心中一震,那敢答話。
  荊俊、滕翼和桓奇惟項少龍馬首是瞻,他不說話,亦保持沉默。
  王陵踏前一步,冷哼道:“此事就讓老將去辦吧!”
  包括小盤在內,全体愕然。
  王陵近來因悲痛王齒之死,身体极差,只是行軍之苦,恐已難以應付。
  而且蒲鵠在屯留有龐大勢力,絕不肯俯首就擒,兼之他又与趙人有緊密聯系,所以此事雖表面看似容易,實際上卻大不簡單。
  王陵已多年沒有出征,今次請纓,是含有為王齒報仇之意。
  小盤大感后悔,但王陵話已出口,他若拒絕,就會有嫌他老邁之意,那會是對秦人最大的侮辱。
  小盤只好裝作欣然道:“那寡人就任王上將軍為主帥,以桓奇大將軍為副帥,你們盡速起程好了。”
  王陵和桓奇兩人忙下跪接旨。
  小盤正容道:“此仗成敗,就在能否速戰速決。殺蒲鵠一個措手不及。否則若讓他憑屯留城之固,又有趙人支援,此事將艱辛之极。”
  眾人都點頭同意。
  項少龍愈發感覺到這未來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料事如神。而他比自己更优胜的地方,就是只計較利害,絕不理仁義感情,亦只有這种鐵石心腸的人,才能在這戰爭年代成為天下霸主。
  回到帥帳,小盤找了項少龍單獨說話。
  小盤苦笑道:“我很擔心王陵,怕他捱不住征戰之苦。”
  項少龍知他有點怪責自己沒有首先答應,歎了一口气道:“你想我怎么辦呢?”
  小盤歎道:“我就算怪任何人,都不敢怪責師傅你。在我騎馬前來時,我曾想過回師之際,一舉把呂繆兩党完全蕩平。當呂不韋回來之時,就在城門處把他當場處死,好一了百了,師傅認為此計可行嗎?”
  項少龍道:“此乃險著,首先我們是師出無名,而呂繆兩党牽連太廣,只兩府家將加起來便達兩万之眾,要誅除的人絕對不少,且管中邪等領兵在外,都衛軍又在他們手上,加上仍有蒲鵠這條禍根,我們在咸陽的兵力更嫌不足,儲君三思才好。”
  小盤苦惱道:“我也知道現在尚非是時机,不過難道我真要等到冠禮之后才動手嗎?不要說還須等兩年多,現在我兩天都覺得太長了。”
  項少龍道:“成大事者必須能忍,假若呂不韋聞得風聲,憑他的影響力和手段,說不定能据著巴蜀作反,那就非我大秦之福了。何況他該有充足准備,好于成喬作反成功時与他爭王位。所以我們若在此時動手,秦國必會大亂。”
  小盤點頭同意,沉吟片晌后道:“怎樣方可把王翦召回來呢?”
  項少龍道:“就是儲君行加冕禮之前吧!那時儲君快要大權在握,誰都不敢對儲君的命令有异議。到時暗下密詔,就可辦成此事。”
  小盤龍目寒光一閃,道:“就是這么辦,我要王翦來了,奸賊們都不會知道,那時就要教他們好看。”
  項少龍沉默了片晌,忽然低聲道:“小盤!我要你答應我項少龍一件事。”
  小盤龍体劇震,入秦以來,項少龍還是笫一趟喚自己作小盤,又自稱項少龍。
  小盤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點頭道:“師傅請說,小盤在听著。”
  項少龍肅容道:“無論將來發生了什么事,你仍要善待太后。”
  小盤呆了一呆,垂首想了一會,斷然道:“師傅的吩咐,小盤怎敢不從,但此諾只限于母后一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包括在內。”
  項少龍知他下了決心,要殺死朱姬為繆毒生的兩個孩子。他亦知很難插手這方面的事情,苦笑道:“好吧!儲君!”
  小盤移近過來,探手摟著他肩頭,大力擁抱著他,激動地道:“師傅!不要离開小盤好嗎?你難道不想目睹小盤統一天下,成就千古未之有也的不世功業嗎?”
  項少龍反手把他抱緊,凄然道:“師傅是必須离開的,你還要把所有關于師傅的記載,全部湮滅,使師傅不會在史書上留下痕跡,這是注定了的命運。就算我不教你這么做,你終也會這樣做的。”
  小盤愕然离開了一點,呆看著他道:“怎會是這樣的,我絕不會這么做,沒有人該忘記師傅的丰功偉業。”
  項少龍平靜下來,抓著他寬厚的肩頭道:“自趙宮初見后,我項少龍便一直把你當作是我的儿子,看著你長大成人,還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霸主,心中的欣慰,實在難以形容。但正因這种關系,所以我才一定要离開你,一方面是我已完成了對你母親的心愿,把她儿子培育成材。另一方面亦是追尋我自己的生活和理想。只有在我走后,你方可以把和我以前的關系完全割斷,放手追求你的夢想,明白嗎?以后我們再不可因此事而作討論了。”
  小盤一對龍目紅了起來,像個孺慕父親的小孩童,伏到他寬敞的胸膛上,再沒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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