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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四面楚歌


  項少龍手執血浪,追上墮后的其中一名敵人,從后一手捂善他的嘴巴,血浪由頸側刺入,那人掙了兩下,即气絕身亡。項少龍順手取了他的弩机羽箭。
  前方的敵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頭犬儿追赶的方向,兼且天色暗至僅可辨路,毫不覺察死神正從后方迫至。
  當他同樣手法解決了另一名敵人時,其他敵人停了下來,似扇形散開包圍著一處草從,再前方處則是一堆高及丈余的亂石,阻了去路。
  那免儿顯是躲在其中,累得犬儿不住扑跳狂吠。
  有人喝道:“點火把!”
  這時項少龍已借樹木的掩護,潛到其中一人背后,把他拖了過來,送了他歸西,又奪過了他手持的弩箭。
  五把火炬熊熊燃起,把密林染得血紅一片。
  四周古木參天,由于高樹長年阻擋了陽光,林內的地上只能長些蔓生的草本植物,惟有靠亂行處長了一堆廣披十多丈的矮樹叢,目標特別明顯。
  此時余下的二十四名敵人掣出弩弓利劍等武器,正蓄勢待發。
  敵方帶頭者對草叢人喝道:“項少龍你今趟休想再能逃掉,乖乖的給我們出來,否則我們就一把火將你燒個尸骨不全。”
  那犬儿被主人低喝一聲,停止了吠叫,還伏了下來,非常听話。
  項少龍審度形勢,見那些人靠得很近,又有火光映照,知難再重施從后逐一襲殺的故技,取出勾索,在火炬燃點發出的聲響掩護下,射出鉤子,挂到身旁樹上一個橫析處。
  草樹叢里的免儿當然不會有任何反應,但那些人對放火顯是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展開行動,喝罵了一會后,其中一人環目四顧,“咦!”了一聲道:“奠成到哪里去了?”
  項少龍由樹后移了出來,答道:“我在這里。”
  眾人愕然朝他望來時,他左右手分持的弩箭机已發出使他們魂飛魄散的響聲,几名持火把的敵人被弩箭貫入胸膛,拋跌開去,火炬掉往地上。
  到敵人倉猝發箭時,他早移往大樹后,攀索而上,藏在濃密的枝葉里。
  眾人以為他還躲在樹后,紛紛散開,往樹后圍去。
  落地的火炬燃起了兩處火頭,迅速蔓延,燃放出大量濃煙。
  項少龍先收回索子,射往兩丈許外另一棵大樹的橫柯上,固定好后,才居高臨下,等待敵人的反應。
  咳嗽聲大作,犬儿則發出陣陣嘶嗚。
  四名敵人被煙火所迫,閃了出來,正要往他原先藏身的樹后攻去時,弩箭由項少龍手中射出,兩敵立時中箭倒地。
  此時火勢大盛,濃煙處處,項少龍的視線亦受到影響,等再射倒另一名敵人時,忙凌空憑索子橫移到另一棵大樹去。
  敵人此時亦借濃煙來到了他原先藏身的樹下,赫然發覺沒有人,而己方又給他射倒了三個。
  二十七個敵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戰銜,放倒了九個,其他人則被嚇破了膽,四散躲避,再沒有先前的銳气了。
  項少龍知目的己達,再凌空翻到了更遠的樹上,敏捷的滑到地上,迅速朝早先敵人馬蹄聲歇止的方向奔去。
  只刻多的時間,他終抵達林外,近五十多頭戰馬正系在林外徜徉。
  這時已到夜半,明月高挂,大地彌漫著森幽神秘的气氛。
  項少龍揀取了其中一匹健馬后,斬斷其他馬儿的系索,再將馬儿一匹匹的系在一起,以血浪輕插馬股,馬儿痛嘶聲中,你牽我扯的奔開去。
  項少龍跳下選下來的戰馬,好一會才制住了它,放蹄而去。
  三天后他無惊無險的越過草原,棄馬進入了魏韓交界的邊區,心情至此大是不同,竟然頗有點游山玩水的意味。
  此時介于魏都大粱和韓都南鄭間的中牟,只在此北百里許外處,項少龍須有很大的自制力,才壓止了直接投奔中牟的強烈欲望。
  那當然是最不智的魯莽行為。
  大气漸轉寒冷,幸荊年為他備有冬衣,使他不用受捱冷之苦。
  走了五天,才抵達毗連山區的外緣處。
  旭日東升中,陽光洒在山區外的原野上,在草樹間點染全黃,呈現一片生机無窮的气象。
  不遠處有個大湖,當寒風吹過時,水紋蕩漾,湖旁樹木的倒影變化出五彩繽紛和扭曲了的圖案,看得項少龍更是心曠神怡,渾忘了逃亡之事。
  叢莽的原始森林和茂密的灌木、延展無盡的草地和沼澤中的野生植物,把如若一而明鏡的大湖圍在其中,實是人間胜景。
  湖旁的草地上豎起了多個帳幕,還有成群的馬羊正在草原間悠閒地吃草,气氛宁洽。
  項少龍觀看了好一會后,才收拾心情,朝大梁的方向進發。
  他當然不會自投羅网的往大梁奔去,而是准備到達大梁的郊野后,循以前由趙往大梁的舊路返回趙境內。
  雖然要繞個大圈,卻是他能想出來最安全的路線了。
  一個時辰后,他已深入魏境的草原。
  想起當晚遇伏,由疾風背著他落荒逃走,最少跑了近三百里的路程,從他現在的位置沿此奔至趙魏兩國交界處,再繞到鄰近荊家村山區內的山野處,才力竭倒斃。
  目下他可說是重回舊地。
  往東北走了近三個時辰后,蹄聲在前方響起,項少龍忙躲了起來,不片刻一隊約二十人的魏兵奔馳而至,到了附近一處高丘上扎營放哨。
  項少龍看得頭皮發麻,心叫不妙。
  魏人顯是收到風聲,知他或已逃來此處。
  要知由這里無論朝中牟或大粱的方向走去,都是平原之地,所以熟悉自己國境的魏人,只要在地勢較高處設置哨崗,他若稍一疏忽,便顯露行藏,難逃被發現的后患。
  敵人顯然仍在著手布置的初期階段,一俟設妥哨崗,便會對整個平原展開水銀瀉地式的搜索,在快馬加上獵犬搜索下,自己休想有逃生的机會。
  最要命的是在大粱之前有几條擋路的大河,魏人只要配備獵犬,沿河放哨,縱是晚上,自己恐仍未可偷偷潛過河道。
  想歸這么想,但除非掉頭回到山區里,否則只好繼續前進。
  現時無論折返韓境,又或南下楚域,危險性都不會因而減少。問題是應否把心一橫,直接北上中牟,那至多几天時間,便可回去与滕荊兩人會合了。
  這想法出早前更有惊人的誘惑力,但那可說是最危險的路線。
  直至太陽西下,項少龍仍在該往何處去這問題上進行著激烈的內心斗爭。
  最后終于把心一橫,決定先往中牟的道路試探,假設确沒有方法通過敵人的封鎖線,才東行折往大粱,依原定的計划入趙返秦。
  下定決心,心情輕松下來,多費了半個時辰繞過了敵人的哨崗,北上中牟。
  在到達中牟之前,尚要經魏國另一大城“焦城”。
  他當然不會有入城的打算。還得格外留神,免給魏人在那里的守軍發現。
  以特种部隊的敏捷身手,天明前他走了近三十里路,跑得腿都酸了,最后躲到一處密林內休息。
  他還不放心,費了點工夫爬到一棵大樹枝葉濃密處,半臥在橫枝上,才閉目假寐。
  這棵大樹長在离地較高的密林的邊緣處,可俯瞰外面的平野和通往焦城的大道。
  不半晌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音和人聲把他吵醒過來。
  項少龍睜眼一看,嚇了一跳,只見林內林外俱是魏兵,少說也有千人之眾,正展開對這一帶的搜索。
  立時汗流浹背,才知自己因過度疲憊,直至敵人來到身下方才醒覺。若非睡處是在三條粗樹干形成的凹位處,說不定早在酣睡中掉到樹下去。
  他指頭都不敢動半個,直到魏兵在樹下經過,才敢探頭觀察形勢。
  林外的官道先后馳過了兩隊騎兵,更遠處一個高丘上另有人馬,似乎是今趟搜索行動的指揮部。
  只看敵人這种規模,便知自己曾對他有恩的魏王增已下了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擒殺的命令。
  這批至少有二千人的部隊,很大可能是來自焦城的駐軍,且只是整個搜索隊伍的一部份。
  以這樣的兵力和魏人對自己國土的熟悉,他如今确是寸步難行。
  不禁頗感后悔。
  當初不是因歸心似箭,想直往中牟,而是繞道往大梁,便不至陷身這种危險境地。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莫如折返韓境內山區,躲他十天半月,待風頭過后,那時無論逃往何處,都會容易多了。
  犬吠聲此時在林內某處響起,項少龍更是頭皮發麻,只能听天由命。
  這一刻由于人多气雜,他還不太擔心會給獵犬靈敏的鼻子發現,但若在晚間單獨奔走,又是夜深人靜,便難保證能否避過犬儿的耳目了。
  見到敵人這种陣仗,他那還敢往焦城去,待邏卒過后,便由北上改為東行,朝大梁南方潛去。
  施盡渾身解數,避過了重重追兵,這晚來到著名大河“賈魯河”的西岸。
  放眼看去,兩岸一片平靜,不見人跡。但項少龍可以肯定必有敵人的暗哨設置在某處密林之內,監視著河道的動靜。
  他細心地觀察,假設了十多個敵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后,躲往樹上去,靜待黑夜的來臨。
  疲累下很快就睡了過去,醒來時天地化作了一個純美的白色世界,臉上身上雖沾了點雪花,卻并不感到寒冷。
  初雪終于降臨。
  項少龍撥掉身上的雪粉,心情沉重的看著仍洒個不休的雪花。風雪雖可掩蔽行藏,但卻不宜逃亡,若此時跳進水中,又濕淋淋的由河里爬出來,說不定可把他活生生凍死。
  而且雪停時留下的足跡,更難瞞過敵人的追躡。
  目下他只有三個選擇。
  首先就是砍木作筏,好橫渡大河。
  不過這做法既費時失事,又非常危險。
  除非他能肯定敵人崗哨的位置不在附近,否則若惊動了敵人,那時身在河心處連動手頑抗的机會都沒有了。
  其次就是沿河往上游奔去。
  依荊年的地圖,此河源頭起自中牟西南方的山區,不過若這樣做,繞過河頭時已非常接近中牟南郊這极度危險的區域了。且若要再往大粱去,路程將比早先定下的路線遠了近五百里,實在划算不來。
  剩下的方法是朝下游走,那樣雖离大梁愈來愈遠,但卻較易离開險境。
  若到了下游位于几條大河交界處的安陵,既可找尋机會乘船渡河,甚或可改道南下楚境,那時就算給楚人逮著,說不定李嫣嫣和李園肯念點舊情,把他釋放。
  下了決定后,遂匆匆上路,沿河南下。
  走到天明時,大雪終于停了。
  項少龍回頭一看,只見足逃像長長的尾巴般拖在后方的雪原上,不由暗暗叫苦。
  再走了一段路后,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給追兵發現,靈机一触,停了下來,先視察形勢,定下了計划,忙朝附近一片樹林赶去。
  入林后拔出血浪,劈下了一株稍細的榴樹,再以匕首削成兩條長達五尺的滑雪板,板頭處依足規走翹起了少許,中間偏往板尾處亦前后高起少許,剛好可把自己連靴的腳板踏進去。
  又鑽了四個小孔,把勾索割了兩截,穿孔而過,可把鞋頭和樹板綁束穩妥。
  最妙的是在板底處刮出一道貫通頭尾的導向槽,一切似模似樣。到黃昏時這中國的第一對滑雪板終于而世。
  項少龍在二十一世紀當特种部隊時曾受過精良的滑雪訓練,此時自可駕輕就熟。
  完成了滑雪板后,又制造滑雪杖。
  雪杖頭寬尾尖,近尖端三寸許處,扎了一根橫枝,充作“雪輪”。
  一切妥當后,已是夜深。由于削割堅硬如鐵的榴木,花了他大量气力,休息了一會后,才再展開行動。
  他把滑板雪杖挂到背上,才徒步朝河岸跑去。
  雖仍是舉步維艱,但心情和先前已有天淵之別。
  近天明時,他走了足有三里路,至大河岸邊而止。
  故意攀到水緣處,留下了清晰的足跡,才倒退踏著原先的足印,回到河岸上去。
  然后穿上滑板,捆扎妥當后,一聲呼嘯,開始滑雪壯舉。
  他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勢形成的斜坡,不住加速,由緩而快,繞了個大圈子,兩耳生風的回到了剛才的密林,然后藏在一棵高出附近林木的大樹頂處。
  只覺精神無比亢奮,要經好一段時間,才能靜下心來閉目假寐。
  到了正午時分,敵人終于來了。
  項少龍聞聲睜目一看,嚇了一跳。
  只見漫山遍野都是魏國騎兵,少說也有過千之眾。
  他們沿著他留下的清晰足跡,朝樹林全速奔來。
  項少龍看著他們穿過樹林向河岸追去,到了他足跡終止處,倏然停下來商議。
  不一會魏兵紛紛下馬,伐木造筏,忙個不休。
  這時又下起雪來,比上一趟更大。
  一團團的雪球似緩似快的由灰黯的天空降下來,只片晌就掩蓋了原先留下的蹄印足跡。
  項少龍暗叫天助我也。
  如此一來,當敵人在對岸再發現不到他足跡時,只能分散搜索,愈追便离他愈遠了。
  大雪本對他最是不利,現在反成他的護身符。
  正心中欣然時,犬吠聲在遠方響起。
  一隊百多人的徒步魏兵,拖著几頭獵犬,沿河而至。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這隊伍与正在岸旁造筏的騎兵隊本是一隊,但因雪大,又發現了他留在雪地上的足印,匆匆赶了過去,所以這獵犬隊伍才落后了近一個時辰。
  不禁暗叫好險,若在剛才先到的是這隊獵犬隊,自己的妙計便可能不靈光了。
  現在只憑大雪已足可抹掉自己的所有气味。
  直待到黃昏時,魏人才全体渡過了大河。
  項少龍又耐心待了兩個時辰,才爬下樹來,趁著月黑風高,雪花漫天的良机,掣起雪杖,鳥儿般在漫無止境的雪地飛翔,掉頭朝賈魯河馳去。
  有了這“雪地飛行”的工具,他決定冒點險偷往中牟。
  逃亡至今,他首次對前途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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