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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惡煞臨門


  鳳菲雖不肯承認,但項少龍几可肯定她的情郎必是韓竭無异。
  可以想像鳳菲在咸陽認識韓竭,兩人熱戀起來,但卻明白若讓呂不韋或繆毒知道的話,必會從中阻撓。最糟是呂不韋和繆毒暗中勾結,那就算繆毒點頭也沒有用處。
  所以兩人相約來齊,進行例如私奔等諸如此類的大計。因為韓竭乃曹秋道的得意弟子,放大條道理可陪呂不韋前來臨淄。
  在這种情況下,項少龍這執事的作用就大了。因為鳳菲需有人為她安排和掩飾。以使她能安然离齊。
  既然鳳菲的情人是韓竭,那當日鳳菲要殺他就該是繆毒和呂不韋聯合策划的陰謀。鳳菲臨時改變主意,皆因生出要与韓竭遠走高飛之意,故犯不著冒這個殺身之險。
  再往深處推想,鳳菲說不定是奉田單之命。再由呂不韋安排她以毒指環來加害自己,只要是慢性毒藥,多日后他項少龍才毒發身亡,又或毒盲眼睛諸如此類。陰謀得逞之后,那時鳳菲早安然离開了。
  項少龍雖仍未清楚其中細節,但有信心把握了大概的情況。
  尚未步出前廳。碰上來找他的肖月潭,兩人避到幽靜的東廂去。
  項少龍道:“有沒有辦法給我弄一分稷下學宮的地形圖?”
  肖月潭嚇了一跳道:“你要來作什么?曹秋道可不是好惹的。”
  項少龍道:“我只是去把自己的東西偷回來,齊王將我的百戰刀賜了給曹秋道。挂在稷下學宮的主堂里。”
  肖月潭道:“我正想來告訴你這件事,誰說給你知的?”
  項少能把今早韓闖來找他的事說出來。肖月潭眉頭大皺,沉吟良久。
  道:“少龍勿要怪我多言,韓闖這人我知之甚深。既好色又貪心,自私自利,為求目的,做事從不講原則。就算你對他曾有大恩,亦毫無分別。”
  想起今早韓闖誠懇的樣子。項少龍很難接受肖月潭這看法,但肖月潭又是一番好意,一時使他說不出話來。
  肖月潭語重心長的道:“少龍万勿松懈下來,你現在只是由一极險惡形勢,轉到了另一种險惡形勢里。若我是你,就絕不相信三晉的任何人,反是李園較為可靠,說到底楚人都沒有三晉人那么感覺到嬴政的威脅。”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孤身一人,韓闖或龍陽君要對付我還不容易。”
  肖月潭搖頭道:“你太易信人,首先韓闖等都知此事絕不可張揚。若讓齊人知道真相,說不定齊王會把你奉為上賓,還恭送你返回咸陽。”
  頓了頓又道:“又或者干脆下毒手殺了你滅口,這事誰都不能确定。”
  項少龍默然無話。
  冉月潭續道:“現在誰敢擔當殺害你的罪名。今天殺了你,明天秦國大軍兵臨城下,那可不是說著玩的一回事。”
  項少龍道:“秘密殺了我又誰會知道呢?”
  肖月潭道:“起碼會有李園知道,韓闖和龍陽君豈無顧忌。”
  再笑道:“要殺你是那么容易嗎?誰不知項少龍劍法蓋世,而且一旦讓你走脫,這處又非三晉地頭,哪個人有把握可再度擒殺你?若我是他們,首先要教你絕不動疑,然后把你引進無路可逃的絕境,才以卑鄙手段。教你在有力難施下中伏身亡。”
  項少龍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仍不大肯相信,口上敷衍道:“我會小心。”
  肖月潭只是以事論事,點頭道:“或者是我多慮吧!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照理龍陽君已害了你一次,很難再狠下心腸下第二次手。但人心難測,尤其牽涉到國家和族人的利害,少龍好好的想想吧!”
  項少龍拍拍肖月潭的眉頭,感激道:“在這里老哥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鳳菲的問題現在更是复雜。”
  肖月潭忙問其故,項少龍說出心中的推斷后,肖月潭眉頭緊鎖道:“我雖不認識韓竭,但觀他不遠千里到咸陽追求榮華富貴,真肯為了個女人放棄一切嗎?”
  項少龍同意道:“据說韓竭乃韓國的貴族,在韓時早和繆毒認識。既肯和繆毒這种人相交,很難會是個好人,若他是騙鳳菲而非愛鳳菲,問題就更嚴重。”
  肖月潭笑道:“這种事我們作外人的很難明白。鳳菲确是那种能使男人肯犧牲一切的女人。少龍不妨一試,好過白白便宜韓竭。”
  項少龍搖頭道:“知道了她的情郎是韓竭,我更不會碰她。”
  肖月潭拍案道:“我想到哩,鳳菲必是打算潛返咸陽,作韓竭的秘密情人,而此事已得繆毒首肯,只是要瞞過呂不韋。”
  項少龍歎道:“鳳菲真個狡滑,當日我告訴她說張泉背后的主子是呂不韋時,她還裝出震駭不已。慌惶失措的姿態表情,騙得我死心塌地,原來我竟是給他玩弄于圈套之中。”
  肖月潭道:“我還探听到另一件會使你頭痛的事,你要知道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早麻木了,說出來亦不會有太大的不安。”
  肖月潭道:“仲孫何忌照我的話去找仲孫龍打听消息,原來這吸血鬼暗中派人通知稷下那班狂人,說你自恃劍法高明,不把齊國劍手看在眼內。唉!這人如此卑鄙。因怕開罪李園和解子元,故此要暗里施展卑鄙手段。”
  項少龍聳肩道:“早有人來找過我,還吃了暗虧。若是明刃明槍,倒沒什么可怕的,總不會是曹秋道親來找我吧!”
  肖月潭道:“你要小心麻承甲和閔廷章這兩個人,他們最愛撩事生非,一副惟恐大下不亂的性子,但确有真實本領。”
  話猶未已,家將費淳慌張來報:“執事不好,有群劍手凶神惡煞的來了,指名道姓的要見執事。”
  兩人愕然互望,暗忖又會這么巧的。
  項少龍不想肖月潭卷入這种麻煩事里,更不欲暴露兩人的親密關系,堅持一個人去應付來鬧事的人。
  自于今早与韓闖的一席話推斷出鳳菲一直在騙他后,他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大感心灰意冷。
  對韓竭這堪与他項少龍匹敵的劍手,他雖無好感亦無惡感,但若要歸類,此君應該是“好人有限”之輩。但鳳菲卻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為此,在他心中鳳菲的地位不由急劇下降。他雖對鳳菲沒有野心,但總希望她托付終身的是個有品格的人。
  現在他心情大改,只希望能安排好董淑貞等人的去路,便功成身退,返咸陽去与嬌妻愛儿相會,再耐心等待小盤的登基和与呂繆兩大集團的決斗。
  肖月潭雖指出韓闖不太可靠,但他卻有信心韓闖對他的交情是超越了人性卑劣的一面。
  直到此刻,他仍對人性的善良有近乎天真的信念;因為他自己正是這么的一個人。
  沒有人比他更痛恨仇殺和斗爭。但在這時代里,這一切平常得就像呼吸的空气。
  左思右想間,項少龍跨過門檻,踏入前院主廳。
  五名高矮不一的齊國年青劍手,一字形的排開在大廳正中處,十道目光在他甫進來的剎那,射到他身上去。
  他們穿的是貴族的武士服,只看他們華麗的佩劍。便知若非公卿大臣之后,就是富商巨賈的儿于。
  張泉的親信昆山和家將馮亮、雷允儿等一臉憤然之色的站在一旁,顯是被這些傲慢無禮的人激怒了。
  說實在的,項少龍現在心情大坏,很想找這些送上門來的人開刀。但卻知如此一來,只會把事情愈鬧愈大,最終就是惹來像仲孫玄華、旦楚、麻承甲、閔廷章那种高手的挑戰。
  眼前這五人絕沒有這類級數的高手,這從气勢神態便可斷定。
  但也不宜太過忍讓,否則對方會得寸進尺,使自己在臨淄沒有立足之處。
  如何在中間著墨,是最考功夫之處。
  其中最高壯的青年冷喝道:“來人可是自夸劍無雙的狗奴才沈良。”
  項少龍冷哼一聲,直迫過去。
  五人嚇了一跳。手都按到劍把去。
  項少龍在五人身前半丈許處止步立定。虎目一掃,霎時間把五人的反應全收入腦內,微笑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為何一言便犯下兩個錯誤。”
  那高壯青年顯是五人的頭領,雙目一瞪,聲色俱厲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快劍”年常就是本公子,我犯的是什么錯?”
  只听他的語气,便知他給自己的气勢壓著,心中好笑淡淡道:“首先我從沒有認為自己的劍術有什么了得,其次我更不是狗奴才。”
  另一矮壯青年嘲笑道:“歌妓的下人,不是狗奴才是什么東西?”
  其他四人一起哄笑,更有人道:“叫你的主子來求情,我們就放過你吧!”
  昆山三人和隨項少龍進來的費淳都露出受辱的悲憤神情,但又如這些人是惹不得的,無奈之极。
  項少龍從容自若,裝作恍然的“啊!”一聲道:“原來替人辦事的就是狗奴才,那齊國內除大王外,不都是狗奴才嗎?”
  這五人都是有勇無謀之輩,登時語塞,說不出辯駁的話。
  項少龍語气轉趨溫和,施禮道:“敢問五位公子,何人曾听沈某人白詡劍法無雙,可否把他找出來對質,若真有此事,沈某就叩頭認錯。”
  五人你眼望我眼,無言以對。
  昆山乘机道:“小人早說必是有人中傷沈執事哩!”
  年常有點老羞成怒的道:“橫豎我們來了。總不能教我們白走一趟,沈執事露一手吧!”
  項少龍笑道:“這個容易,沈某的劍法雖不堪入五位大家之眼,但卻有手小玩意,看刀!”
  猛喝聲中,左右手同時揚起,兩把早藏在袖口內的匕首滑到手里,隨手擲出,左右橫飛開去,准确無誤的分插在東西兩邊的窗框處,高低位置分不差。
  包括昆山苦在內,眾人無不駭然色變。
  最難得是左右開弓,都是那么快和准。
  項少龍知已懾著這几個初生之犢,躬身施禮道:“沈某尚有要事辦理,不送了!”從容轉身,离開廳堂。
  項少龍借肖月潭馬車的掩護。离開听松院,往找“最可靠”的李園。
  肖月潭贊道:“少龍真懂齊人愛面子的心態,這么一來,這五個小子還那敢說出真話,只會揚言你向他們認錯,弄到誰都再沒興趣來找你。”
  項少龍搖頭歎道:“仲孫龍既是愛面子的齊人,怎肯罷休。”
  肖月潭道:“你今趟找得李園出馬,仲孫龍怎都要忍這口气的。”
  頓了頓低聲道:“知否剛才鳳菲和小屏儿在几個心腹家將護送下由后門离開了呢?”
  項少龍愕然道:“你怎知道?”
  肖月潭答道:“云娘見到嘛!是她告訴我的。”
  項少龍皺眉道:“會否是去見韓竭?我若可跟蹤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你在這里人地生疏,不給人發現才怪。”
  此時蹄聲驟響,數騎從后赶來。
  項少龍探頭出去,原來是金老大金成就和几名手下策馬追來,叫道:“沈執事留步。”
  肖月潭吩咐御手停車。
  金老大來到車窗旁,道:“沈執事有沒有空說几句話?”
  項少龍那能說“不”,點頭答應后。對肖月潭道:“老哥記得給我弄稷下宮的地圖,我會自行到李園處。”
  步下馬車時,金老大甩蹬下馬,領他到了附近一間酒館,找了個幽靜的角落。坐下道:“沈兄!你今趟很麻煩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的麻煩多不胜數,何礙再多一件。”
  金老大豎起拇指贊道:“沈兄果是英雄好漢。我金老大沒交錯你這朋友。”
  項少龍心中一熱道:“金老大才真夠朋友,究竟是什么事?”
  金老大道:“昨晚田單為呂不韋舉行洗塵宴,我和素芳都有參加,我恰好与仲孫龍的一個手下同席,閒聊中他問我是否認識你,我當然不會透露我們間的真正關系。”
  項少龍笑道:“不是懸賞要取我項上的人頭吧!”
  金老大啞然失笑道:“沈兄真看得開,但尚未嚴重至這個地步,你听過“稷下劍會”這件事嗎?”
  項少龍搖頭表示未听過。
  金老大道!“每月初一,稷下學宮都舉行騎射大會,讓后起者得有顯露身手的机會,今天是二十七,三天后就是下月的劍會,照例他們會邀請一些賓客參加。嘿!那只是客气的說法,不好听點就是找人來比試。”
  項少龍道!“若他們要我參加?我大可托病推辭,總不能硬將我押去吧!”
  金老大歎道!“這些邀請信都是通過齊王發出來的,沈兄夠膽不給齊王面子嗎?听說仲孫龍的儿子仲孫玄華對沈兄震怒非常,決定親身下場教訓你。他雖不敢殺人,用的亦只是木劍,但憑他的劍力,要打斷沈兄的一條腿絕非難事。”
  項少龍立時眉頭大皴,他怕的不是打遍臨淄無敵手的仲孫玄華,而是怕到時田單、呂不韋等亦為座上客,自己不暴露身分就是奇跡。
  金老大低聲道!“沈兄不若乘夜离開臨淄。鳳小姐必不會怪你。”
  項少龍大為意動,這确是最妙的辦法,但董淑貞她們怎辦呢?如此一走了之,日后會成一條梗心之刺,休想心中安樂。
  金老大再慫恿道:“仲孫龍勢力在此如日中天,連有身分地位的公卿大臣都怕他,沈兄怎都斗他不過的。”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多謝老大的提點,這事我或有應付之法。”
  言罷拍了拍金老大眉頭,往找李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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