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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殘酷現實


  過百艘三桅大船,組成龐大的船隊,浩浩蕩蕩地逆流駛至雍都南面的碼頭處。
  兩艘戰船放下數百禁衛,列成護駕隊伍,予人一處威武和緊張的气氛。
  醪毒率領雍都的大小官員,在碼頭前排列迎駕。
  項少龍扮的烏果和荊俊則在安谷奚之旁,遙觀壯大的船隊。
  荊俊湊近項少龍,低聲道:“你看繆毒的樣子,昨晚定是沒有睡過。”
  他們仍未知道韓竭漏夜溜了,都有點不明白繆毒的精神為何這么坏?
  小盤的龍駕船在隆隆響聲中靠岸。
  荊俊擔心道:“假若烏果那小子給識穿了身份,五花大綁的給抬下來,我們怎辦才好。”
  項少龍苦笑道:“惟有告訴贏政這是惑敵之計,不過我們的計划就要宣告完蛋了。”
  安谷奚這時向荊俊道:“久未見過我三哥了,心中很記挂著他,來吧!”
  拍馬而出。
  兩人慌忙跟隨。
  跳板由船面探了下來,岸上的繆毒命人奏起歡迎的樂曲。
  先下船的三百名禁衛筑起左右各三重的人牆,中間留下闊約十尺的空間,行動一致,整齊而好看。
  安谷奚等甩蹬下馬,跪在馬旁。
  昌文君大步領頭由跳板走下來,后面是二十名開路的禁衛精銳,頭兩人分持王旗族旗。
  接著是十名捧奉各式禮器祭皿的內侍臣,然后再二十名禁衛,才見未來的秦始皇小盤和儲妃在昌平君、王倌、李斯、蔡澤、戴上頭紗的琴清,扮作項少龍的烏果等文武大臣簇擁下,步下船來。
  外圍處以万計的雍都城民,立時爆起震天采聲,高呼万歲,紛紛下跪,气氛熾烈之极。
  項荊見烏果“安然無恙”都放下心頭大石。
  項少龍瞥了遠處的繆毒一眼,見他听得群眾歡迎的喊叫,臉色陰沉下來。心中暗歎“憑你這靠裙帶關系封爵的小白臉,無論在軍力、民心和形像几方面,怎抵得過秦始皇呢?”
  小盤從容自若地接受醪毒的祝賀后,与儲妃登上龍輿,在昌文君的禁衛前后護駕下,駛往城門。安谷奚的軍隊同時沿途把守,保安上無懈可擊。項少龍和荊俊找個机會,登上烏果的座駕,項少龍和烏果脫下面膜和衣服,勿勿交換穿戴。
  烏果得意洋洋道:“幸好我懂得裝病,否則都不知怎樣應付那些人才好。”
  項少龍道:“儲君沒找過你嗎?”
  烏果道:“他只派御醫來看過我,又說登岸后要陪他到大鄭宮謁見太后。”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這時安谷奚才抽空策馬馳至他們的車旁,項少龍忙坐上烏果剛才的位置,微笑道:“上將軍你好。”
  安谷奚顯是茫然不知他和小盤間的矛盾發展,笑道:“少龍像平常般喚我作谷奚吧!少龍真是威風八面,乃我秦國的支柱。”
  項少龍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聊了一會,車隊進入城門,安谷奚一聲告罪,忙其他事情去了。
  項少龍挨到椅背處,松了一口气。
  計划的第一階段大功告成,剩下的就是怎樣逃過小盤的暗算,潛返咸陽了。
  小盤偕儲妃領著一眾臣子在大鄭宮主殿前下車。
  項少龍見到有這么多人陪同,舒了一口气,暗忖若只是他和小盤去見朱姬,那就慘了。
  經紀嫣然提醒后,他已痛苦地認識到在目前的情況下,朱姬已是泥足深陷,再沒可能离開繆毒來跟隨他。
  但怎樣才能保她一命呢?
  這或者仍非全無辦法。
  但失去了繆毒和儿子,更清楚小盤非是自己親子,她活著亦等似走肉行尸,做人還有何意義?
  此時茅焦由殿內迎出來跪奏道:“太后今天有點不舒服,不想見那么多人,只請儲君和上將軍入內相見。”
  眾人愕然。
  小盤和項少龍則是臉臉相覷,假若殿內布有伏兵,兩人豈非給剁成肉醬。
  昌文君奏道:“末將必須隨侍在旁。”
  一旁的醪毒賠笑道:“太后只是不想一下子見那么多人,禁衛大臣當然要侍奉隨行!”
  小盤忽道:“不用了!就上將軍陪寡人進殿問安好了。”
  項少龍瞥見茅焦向小盤暗打手勢,這才明白小盤為何忽然如此豪气。
  小盤向項少龍打下手勢,昂然登階,項少龍忙追隨其后。
  小盆頭也不回的低聲道:“那女人在怎樣想呢?”
  項少龍低聲應道:“因為她想把事情弄清楚,看看是否該全力支持繆毒。”
  小盤毫不惊詫地冷冷道:“這叫一錯再錯。”
  項少龍很想盡最后努力提醒他要謹守諾言,但知等同廢話,遂把這股沖動強壓下去。
  朱姬高坐太后的鸞座上,殿內除了她之外再無其他人,靴子踏到大殿的地台上,發出使人心顫的足音回響。
  空曠的大殿冷冰冰的沒有半點生气。
  朱姬胖了少許,但仍是艷光照人,不見半分老態。只是玉容有些儿憔悴,冷冷看著二人對她行孔,朱姬淡淡道:“王儿、上將軍請就坐。”
  兩人坐到她右下首處,小盤公式化地道:“王儿見到母后風采胜昔,心中非常欣慰。”
  朱姬歎了一口道:“哀家多久未見過王儿呢?怕有三、四年吧!有時哀家真的以為從沒有生過你這儿子。”
  小盤龍目殺机一閃,迅裝出恭謹之色道:“母后過責了,王儿只是國務繁重,又怕惊扰了母后的靜養,但王儿仍像從前那么關心和愛戴母后的。”
  項少龍呆望前方,心中希望現在只是做夢,因為現實太殘酷了。
  回想起當年初抵邯鄲時,朱姬和小盤是如何相親相愛,但現在卻是爾虞我詐,互相在算計對方。
  朱姬的目光落到項少龍身上,聲音轉柔道:“哀家尚未有机會祝賀上將軍凱旋歸來呢!”
  項少龍深深望了她一眼,胸臆間充滿真摯深刻的感情和內疚,歎道:“只是幸保小命罷!怎當得起大后贊賞。”
  朱姬鳳目一寒道:“最近有關儲君身世的謠言囂塵上,上將軍有什么對付良策?可說出來安哀家的心呢?”
  小盤冷然截入道:“王儿已傳令全國,不准任何人再談此事,望太后明鑒,毋用多疑。”
  朱姬勃然大怒道:“是否連我作娘親的也不准說?”
  小盤好整以暇道:“王儿怎敢,但上將軍卻有不能違令之苦。”
  朱姬發出一陣有點失常的嬌笑,凄然道:“哀家差點忘了,三天后王儿就正式登基,自然不用再把我這太后放在眼內了。”
  小盤淡道:“母后過責王儿了。總之母后听到的閒言閒語,全是有心者故意离間我們母子感情的。”
  接著長身而起道:“母后身体欠佳,不宜激動,王儿告退了,遲些再來向母后請安吧!”
  項少龍直至此刻仍沒有說話的机會。
  心中暗歎,縱使以前小盤沒有殺她之心,只朱姬這一番話,現在已為她招來殺身之禍了。
  偏是他卻毫無辦法救她。
  因為朱姬對他再沒有愛,代之而与的只有咬牙切齒的痛恨。
  因為她已可肯定是他騙了她,甚至認為是他殺了她真正的儿子。
  在這种情況下,他還能做上些什么呢?
  祈年宮。
  御書房內,小盤接過項少龍遞上來的管中邪大鐵弓,哈哈笑道:“管卿家,你現在若不成了一個糊涂鬼,就該知昔年投靠呂老賊,乃是你一生中最錯誤的一著。”
  恭立兩旁的李斯、昌平君、昌文君、安谷奚、王倌等紛紛因項少龍立此頭功而向他道賀。
  小盤如釋重負的把鐵弓放在几上,著眾臣坐下,笑問項少龍道:“可惜見不著中邪的人頭,不過寡人亦完全贊成荊卿的做法,只毀尸滅跡才不致惊動閹党。”
  頓了頓續道:“這几天我們在飲食上必須小心在意,不要著了繆賊的毒手。”
  昌平君欣然道:“儲君放心,微臣們會加倍在意的了。”
  小盤環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在項少龍處,柔聲道:“上將軍身体好點了嗎?”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都是在韓魏邊境地上逃亡時累的,當時還可強撐著,豈知回來后便不時發作,只是吃藥都怕了。”
  小盤道:“那上將軍這几天勿要操勞,好好休息吧!”
  接著龍目寒茫大盛,冷哼道:“繆党已确定在登基當晚的國宴時作亂,上將軍有何應付妙策?”
  項少龍淡淡道:“先發制人,后發受制于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
  小盤一掌拍在龍席前的長几上,歎道:“就是這句話,我們可穩操胜券了。”
  王倌皺眉道:“請恕微臣糊涂,我們不是擬好等醪党作亂時,才治之以罪嗎?”
  小盤從容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胜利都是最重要的,那管用什么手段。我們就在國宴前動手,攻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斯道:“繆毒那惡賊,可能連死了都不知錯漏是出在什么地方。”
  李斯指的當然是茅焦這個大內奸,正因小盤對繆毒的虛實与布置時間了若指掌,所以才以從容應付。
  小盤顯是成竹在胸,好整惟暇的道:“在國宴前一個時辰,安大將軍寡人有令,奪去城守兵權,控制所有出入要道,不准任何人离開。如此必可迫繆毒提早發動。而禁衛則負責封鎖祈年宮,一方面可保護各公卿大臣,亦可依名單逮捕宮內奸党。”
  頓了頓續道:“同一時間王上將軍的大軍會開進城內,把亂党殺個片甲不留。
  而項上將軍則和寡人攻打大鄭宮。哼!讓寡人看繆毒如何收場。”
  眾人紛紛稱善。
  只有項少龍心知肚明,假若自己沒有應付之法,大鄭宮就是自己葬身之所了。
  項少龍回到祈年宮后宮一座分配給他的四合院時,隔鄰的琴清和扮作婢女的紀嫣然溜了過來。正和荊俊、烏果兩人聊天。
  見到項少龍,兩女自是喜上眉梢。
  項少龍坐下問道:“聯絡上四弟了嗎?”
  荊俊點頭道:“剛才趁三哥到大鄭宮,我和他碰過頭。”
  紀嫣然問道:“朱姬有什么話說?”
  項少龍歎道:“情況很惡劣,儲君和她的關系終于徹底破裂。”
  答后轉向荊俊道:“四弟有什么活說?”
  荊俊道:“四哥說儲君向他下達命令,由現在開始。把雍都封鎖,嚴禁任何人出入,除非持有特別通行的文件。”
  項少龍一震道:“儲君又在騙我,剛才他只說在加冕禮后和國宴之前才會圍城。”
  琴清吃了一惊道:“那怎辦才好呢?”
  項少龍思索道:“我要离去是易如反掌,只要扮回烏果,正式向儲君表示須率人回去咸陽加強二哥的實力,就可溜掉,烏果回去也沒有問題,他只要變回自己,再有四弟之助,就可順利脫身。問題只是清姐,贏政會派人名為保護,實則都是嚴密監視,那該怎辦才好?”
  紀嫣然道:“夫君大人可曾定了何時回去呢?”
  項少龍道:“我應該明天和荊俊動程回去。唉!可是我怎能就這樣丟下你們?儲君太清楚我了。”
  紀嫣然微笑道:“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
  眾人愕然蹬著這美麗的才女。
  琴清喜道:“嫣然不要賣關子了,你究竟想到什么好計謀呢?”
  紀嫣然欣然道:“我是剛給夫君大人的說話所触發。就是利用太后和儲君間的曖昧形勢。試想假若太后派人來請我們的琴太傅到大鄭宮陪她解悶,儲君會怎樣反應?”
  眾人連忙叫絕。
  琴清喜道:“這個可由我來用點手段安排,儲君亦難拒絕。”
  眾人知道她最熟悉宮廷之事,故這方面不用為她操心。
  紀嫣然道:“這一著還可使儲君以為夫君大人全無溜走之心呢。豈知我們的琴太傅尚未到達大鄭宮,已在中途溜掉了。烏果問道:“那我這個上將軍該何進逃命去也?”
  項少龍道:“基本上是隨机應變,以保命為第一要務。但切勿待到加冕禮之時,那時贏政怎都不會讓你溜出視線之外。”
  紀嫣然道:“就在加冕之前一晚走吧!有兩天時間的緩沖,我們足可收拾呂不韋。”
  荊俊提醒道:“記著莫要在咸陽多留,而是盡速返回牧場去,集合后再依計划逃去,就大功告成。”
  項少龍歎道:“辛苦了這么多年,老天爺該好好讓我過些安逸悠閒的日子吧!”
  眾人眼中都射出憧憬的神色,耳內似乎響起了健馬塞外的大草原上忘情飛馬的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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