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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二個夢




  凌渡宇發覺自己坐在一塊大石上,四肢動彈不得。
  他忘記了過去,忘記了自己是誰。似乎從亙古至今,就是這樣子,從沒有改變。
  環目一掃,四周滿是凹陷的坑穴,凌曾陡峭,滿布裂躥。
  他心中涌起無比凄涼荒寂的感覺,天地間就像只剩下他一個人。
  几億年前是這樣,几億年后仍會是這個樣子。在無法計量的時間中這一切都會繼續下去。
  熱淚奪眶而出,這一刻他是那么需要其他人的安慰和關怀。
  仰首望天,鑲滿星星的黑色天空無邊無際地朝無限擴展開去。
  心底里似乎有把聲音在告訴他道:“你現在看到的,只是廣闊無垠的空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每一顆星只是一團不斷放射的光焰。而我所看到的星光,是經過了以非万年計的時間,才照射進你現在的眼睛里,所以你看到的只是百万前年某一瞬間的情景。“
  到最后兩句話時,心內輕柔的聲音變成充塞于天地間的巨大響叫。
  凌渡宇心神皆顫,感到自己极度的渺小,那是种非常可怕的感覺。
  他听到自己軟弱地間道:“你是誰?”
  一把威嚴無比。似遠若近,但又難辨雄雌的聲音答道:“我是真神,向你啟示宇宙的真理。”
  凌渡宇心中一震,暗忖自己是否在發夢呢?
  這個想法剛升起,景物又變。
  他發覺自己躺在沙漠上,四周是以千万計躺地作垂死掙扎的人,諸般死狀,令人慘不忍睹,在烈日下像蜡般老化和融化。
  他勉力坐了起來,駭然發覺身体瘦如柴枝,露出磷峋的骨骼,皮肉干癟枯萎,滿布皺摺。
  忽然气喘起來,凌渡宇軟弱地躺回地上去,呼出的全是熱气。
  空气熱得像烤燒著他的爐火,刺目的陽光使他無法把眼睛睜開。
  “我要死了。”
  這個想法才進入他的心神,那把聲音又在心里響起道:“人類的生命是全無目的。全無意義的,更与大自然完全隔离,早晚陷于被毀滅的命運。“
  凌渡宇驀地醒了一醒,暗問自己道:“這是誰呢?”
  一股無可抗御的巨力,扯得他往噩夢的深淵墮下去。
  下一刻他置身在一個大湖之旁,旭日在地平線緩慢而穩定地騰升,湖面在一片湛藍中金光閃爍,似躍出了朵朵火花。
  忽然一陣柔風吹來,漣潞蕩漾,美得令人屏息。
  然后他看到清流見底的湖水里,有著各种顏色的沉積物和水藻,令湖底五光十色,絢麗奇詭。
  卻不見任何游魚等水中生物。
  凌渡宇長身而起,大叫道:“我是否在做夢?”
  大地轟嗚。
  凌渡宇驀地頭痛欲裂,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發覺自己滿身冷汗,似欲虛脫。
  餐桌上。
  沈翎和金統同時訝然瞧著捧頭坐下的凌渡宇。
  現在是早上十一時二十分,經過昨夜的折騰,三人都睡晚了。
  沈翎打趣道:“你是為我弄的早餐頭痛?還是為額頭的傷口而頭痛?”
  金統卻是神色凝重道:“你的臉色就像上趟那么難看,是否姬翠那妖女又在對面那所酒店向你施催眠術呢?”
  凌渡宇把埋在雙手的臉抬起來,兩頰比剛才多了點血色,苦笑道:“我是第二次做這种詭异的噩夢了,你們都知我等若半個修行的人,絕少做這類异常的夢。”
  遂把兩個噩夢一并說出來。
  沈翎瞧瞧他仍被繃帶纏著的額頭,道:“會不否是這傷口累事呢?可以肯定你的腦袋多少會受到點震蕩。”
  金統接口道:“這推斷亦不無道理,但照我看你并沒有任何失常的現象。”
  凌渡宇道:”假若我今次是因額頭的痛楚而做噩夢,那上趟的夢又是什么道理。”
  金統一震道:“上次你和楚媛仍是糾纏不清,情緒不穩定,故此夢魔能乘虛而入。嘿!我忽然有點心寒哩!“
  凌渡宇微一錯愕,目光在兩人臉上巡視了几遍,沉聲道:“乘虛而入這句話可圈可點,假如龐度亦不斷做這類可怕的夢,事情便大不簡單。”
  兩人同時色變。
  沈翎道:‘鳳鷹’剛才來電,說她去了取馬奇曼的電腦資料,希望她能把龐度的夢囈語錄帶回來,我們便可作分析和比較了。”
  凌渡宇以半呻吟的語調道:“假設龐度做著和我同類型的噩夢,那我們的真正敵人,便可能是一种存在于人類世界之外。另一种精神力量又或奇异生物,但那絕不該是月魔。”
  沈翎亦差點几像他剛才那樣,要捧起像患了痛症的頭,托額苦答道:“這想法實在太可怕了,如果真的存在這么一种力量,又能透過夢境侵入我們的意識里,我們怎樣和它對抗呢?縱使有飛机大炮,在夢里也沒有用武之地。”
  雖面對著丰盛的早點。香濃的咖啡,但三人都感難以下咽。
  金統分析道:“這夢魔該是只對神經或情緒有問題的人才有影響力,否則人人都要捧著頭起床了。龐度恰好是不正常的人,所以才會被它同化或控制。姬翠的出身也很有問題,所以她的智能雖高,在某程度上仍可以算是一個瘋子。正因他們都以為自己被這夢魔選中為負起神圣任命的人,所以才會同流合污,這推論算很合邏輯吧!”
  沈翎點頭道:“你這家伙倒有點分析能力,不過小凌顯然不受他控制。若事情确是如此,這怪物就像一股無所不在的精神力量,透過夢境去控制像姬翠。龐度,甚至‘金頭鬼,這類人。亦是它指使這些人來盜取幻石,以進行某類陰謀。”
  凌渡宇待要說話,電話鈴聲嗚響。
  金統拿起電話,喜叫道:“原來是卓主任,你在哪里呢?我們在吃早餐……為什么這么遲?!唉!這叫一言難盡,讓小凌和你說吧!”
  凌渡宇接過電話,卓楚媛甜美的聲音像仙泉般注進耳鼓內道:“今晚有空陪人家燭光晚宴嗎?”
  凌渡宇歎道:“我約了個女人。”
  卓楚媛沈默了下去。
  凌渡宇忙道:“卓主任万勿誤會,約我的是姬翠——莎朗。姬翠,你該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事吧!”
  卓楚虔釋然道:“你這可惡的家伙,竟然耍人家,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呢?答案不要又是一言難盡。”
  凌渡宇苦笑道:“扼要來說,就是我差點宰了龐度。結果撞傷了額頭,做了個噩夢。你坐哪班机來呢?我會和沈翎去接你。”
  卓楚媛歎道:“我抵達時,恐怕你正和姬翠把酒言歡。你小心點,若你和她弄出什么事來,我可不會放過你的。現在叫老金來和我說。”
  凌渡宇把對話筒交回金統,俯身過去向沈翎低聲道:“你定要去接楚媛,若她落在龐度手上,我們就陷在完全捱打的劣勢了。”
  金統放下電話時,門鈴響叫,順手按下對講器,大廈門守的聲音道:“先生!有位馬奇曼博士要找你們。”
  三人愕然以對。
  沈翎避進房內后,馬奇曼沈著臉走進廳子來,見凌渡宇扎著額頭,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角的沙發處,眼中閃過怒色,大步走過去。
  金統追在他身后道:“老朋友!來杯金統牌咖啡如何?”
  馬奇曼听若不聞,通自來到凌渡宇對面坐下,狠狠瞪著他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凌渡宇,只是個卑鄙的小賊。”
  金統在兩人間右側的單人沙發坐下,左手還拿著咖啡,呷了一口道:“有事慢漫說,互罵絕對解決不了問題。我的老朋友。”
  馬奇曼深吸一口气道:“我和你再不是朋友,你這叫知法犯法,侵犯我私隱,我已向警方備案,此事我定要追究到底。”
  凌渡宇和金統都是心中暗喜,這小子那么緊張,不用說電腦的儲存器內定是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馬奇曼道:“你們休想能讀取里面的資料,識相的話就立即給我交出來,這件事就可筆一勾銷。“
  凌渡宇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微笑道:”博士你的皮膚為何可以黑得這么潤澤漂亮,可否介紹一下是哪一個沙灘的陽光呢?”
  馬奇曼臉色微變,冷笑道:“不要岔開話題,你就算拆走了我的儲存硬碟也沒有用,只要任何不正确訊號連續三次輸入后,檔案便會自動洗去,哼!”
  凌渡宇,金統和躲在一旁的沈翎同時心中叫苦,皆因“風鷹”試圖破解他的電腦密碼鎖,几可肯定她不止輸入三次。那即是說有關的檔案該早被洗去了。
  金統故作惊奇地道:“既是如此,你還來找我們干嗎?不是低能至袋著錄音机來哄我們說話吧?”
  馬奇曼一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硬碟內尚有很多重要的資料,玩笑開夠了,你們究竟還不還?”
  凌渡宇微笑道:“你不是說龐度的夢吃錄音全毀掉了嗎?博士為何要說這种謊話呢?照我看那些檔案仍未被洗去,皆因你慣于說謊。“
  馬奇曼忽然沉默下來,又猛地拉開風樓,凌渡宇和金統同時色變。
  原來他身上扎滿一束又一束的塑膠炸藥,其分量足可把金統的兩層寓所徹底摧毀,連左屏絲那層亦絕難幸兔。
  他右手中指扣緊左胸的一個金屬小環,以平靜得令人心寒的語調道:“只要我拉掉這小環,便可接通線路,把炸藥引爆。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金統皺眉道:“你知否現在的行為与瘋子根本沒有分別。”
  馬奇曼道:“我不管,那硬碟內有我畢生研究的心血,我要立即拿回。”
  凌渡宇奇道:“既是如何重要,你總該另有備份,否則假若硬碟有什么傷風鼻塞,你豈非也要炸死自己嗎?”
  馬奇曼歎道:“你們不明白的了,我也沒心情向你這兩大混蛋解釋。總言之,你們絕對無法解開我的密碼鎖,更何況里面是以特別的密碼寫成。除非得到我解碼的程式,否則絕對破譯不出來,你們這叫得物無所用。不若還給我就算了,大家總算是一場相識。”
  凌渡宇道:“那即是說,龐度的夢囈仍在里面了,是嗎?”
  馬奇曼苦笑道:“你不相信也沒法子,但若你們确曾連續二次試圖破開密碼鎖,那些檔案确會被洗去。”
  接著雙目凶光一閃道:“現在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立即還我硬碟。”
  凌渡宇和金統這時發覺沈翎正躡手躡腳從馬奇曼后面掩來,后者下競識地瞥了沈翎一眼。
  烏奇曼乃智力奇高的人,還以為硬碟在自己身后某處,正要回頭張望,凌渡宇人急智生道:“你仍在說謊,我不但解開了你的密碼鎖,讀過龐度部分的夢囈。”
  馬奇曼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不屑地道:“這是沒有可能的。”
  這時沈翎已來到他身后兩米許處,但馬奇曼又想往后望去。
  凌渡宇靈机一触道:“凡不适合生存的种族,均應被淘汰!”
  這是他在第一個夢听到的話,姑且念出來碰碰運气。
  馬奇曼全身劇震,眼中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最要命的是他的右手拉下了圓環。
  金統、凌渡宇和沈翎都像被點了穴般渾身麻木,兩前一后地呆瞪著呆若木雞的馬奇曼。
  剎那的時間像世紀般漫長。
  然后馬奇曼的臉逐漸漲紅。
  金統醒悟過來,拍腿狂笑道:“你才是大混蛋,竟裝神扮鬼地來嚇唬我們,你不去拍戲真浪費了你這方面的天才。”
  “卡嚓!”
  馬奇曼以閃電迅快的手法,由風褸內袋掏出一把短柄白朗宁連發七十五毫米大口徑手槍,冷笑道:“你們不會認為二也是假的……噢!”
  沈翎的手槍抵在他后頸處,斜指他的腦袋,學他般冷笑道:“你不會認為這亦是假的吧?”
  金統一手搶掉他的手槍,長歎道:“我真不明白你為何寒与姬翠同流合污,難道不知她和龐度是伙伴關系嗎叩
  馬奇曼變色道:“不要胡說。”
  金統、凌渡宇和沈翎三人臉臉相覷,完全不能理解以馬奇曼這种既有智慧又學富五車的人,競看不破姬翠和龐度的壑系。
  沈翎把手槍插回槍套里,坐到凌渡宇旁,抓頭道:“假耷姬翠不知道龐度的計划,怎懂得早一步到那貨机處,恭候疙度的大駕呢?”
  馬奇曼沉聲道:“你們休想從我口里騙出半句話來。”
  凌渡宇歎了一口气道:“你可知道姬翠由始至終都在維護龐度,否則龐度早已一命嗚呼!我也為你報了愛妻被肢解之仇。”
  馬奇曼忽然間像蒼老了十年般,頹然挨在沙發里,搖搖頭,卻沒有說話。
  金統沈聲道:“你對姬翠來說,究竟有什么可供她利用的地方呢?”
  馬奇曼驀地跳起來,往大門沖去,高叫道:“不要离問我們,她是愛我的,我們都會成為神。”
  “砰!”
  大門張開又關上。
  三人若無其事地瞧著他离開。
  金統苦笑道:“我們這位大博士再一次證明了戀愛是盲目的。”
  沈翎大力拍了凌渡宇的大腿,歎道:“希望你今晚不要中了姬翠的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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