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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血濺峨嵋山


  “這就是他為人厚道的地方。”老人一探手抓住管中流的右手衣袖,道:“你看這三個破洞。”
  管中流低頭一看,果然看見衣袖上開了三個洞,當場就怔住,面色微一變。老人悶哼道:“他刺的這三劍本來可以刺在你的手腕上,迫你將劍放下,可是他沒有。”
  管中流仍有怀疑,道:“為什么?”
  “那是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可歎你一點也不知,還在洋洋得意,你讓我怎能不傷心?不失望?”
  老人气憤憤地站起來,回身向小屋那邊走過去,三尺緊跟在后面一步一跳的。
  管中流怔在原地,思潮起伏,兩個童子看見他那樣也不敢作聲,默默地伴在一旁。
  正當此際,兩個峨嵋弟子如飛奔至,老遠看見管中流,便已嚷起來道:“管師兄,管師兄!”
  管中流又是一怔,那兩個峨嵋弟子飛步奔至他面前,喘著气道:“管師兄,總算找到你了,師父有命令要你立即回去!”
  “到底什么事?”管中流奇怪至极。
  “我們邊走邊說,不能再遲延了。”
  管中流劍眉一皺,一陣不祥的感覺陡然涌上心頭。
         ※        ※         ※
  道路蜿蜒在樹林中,彷佛無盡,云飛揚只顧前行。腳步聲由遠而近,三尺從后面追上來,云飛揚听得腳步聲,回頭看見是三尺,停下腳步。
  三尺跑到云飛揚身旁,沒命地喘气。
  云飛揚待了定下神來,才問道:“你又怎么了?”
  三尺從怀中取出一個玉瓶,道:“這是我家主人送給你的藥。”
  “我沒有受傷。”云飛揚有些奇怪。
  “他說沒有什么可以送給你,只好就送這些他制煉的藥。”
  “這──”云飛揚立即推辭,三尺已將玉瓶塞在他手里,一面道:“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快收下!”
  云飛揚反問道:“那是用來醫治什么的?”
  三尺道:“方子在瓶內,你自己看好了。”隨即在怀中取出第二個玉瓶,道:“其實我這一瓶更珍貴,是內傷圣樂。”
  他將那個玉瓶亦塞到云飛揚手里,轉過身子,走了几步又停下,輕聲道:“這是我偷來的,下次見到我家主人,千万別跟他提起來。”
  語聲一落,又急步奔出去,云飛揚看著他矮小的背影,感慨至极,好一會,才又舉步走向前去。
         ※        ※         ※
  這已是十天之后,管中流并未能赶回峨嵋山,一音大師也不著急,他本來就沒有打算將管中流交出去。
  一切步驟就依照他當日所說的那樣,大清早,叫來了文墨最好的弘法和尚,他口述,再由弘法和尚斟酌寫下了一封信,預備派人送去無敵門。
  哪知道他才將信封好,知客就進來稟告獨孤無敵到來要人。
  一音吃了一惊,但立即穩定下來,道:“好,剛好七天,請──”
         ※        ※         ※
  大殿內气氛异常陰森,到底是因為獨孤無敵一眾進來還是其它原因,可就不得而知了。
  峨嵋僧俗兩門的高手部齊集在殿內,看見他們,一音大師不由得大生感慨。
  自他繼任掌門以來,峨嵋派人材的确是日漸凋零,年輕的一輩,除了管中流之外,并沒有第二個比較特出的弟子。
  這是不是峨嵋的气數已盡?一音雖然不能确定,但他的醉心佛學,疏忽了替峨嵋派選拔、教育英才,他知道這也是原因之一。
  獨孤無敵七日限期一過,立即就出現峨嵋山上,當然是有計划的行動,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一音雖則猜不透,也知道關系重大,一個應付不好,峨嵋一派只怕就會万劫不复。
  所以現在他表面上雖然很鎮定,心情卻動蕩不安。
  獨孤無敵表面也仍然客客气气,待一音在蒲團上坐下,就問道:“一音大師,管中流的人呢?”
  一音淡然一笑,道:“不在這里。”
  “我看是大師不肯交出來。”獨孤無敵迫視一音。
  一音神色平靜,緩應道:“管中流若是犯了門規自有峨嵋派處置……”
  “那我無敵門十三分舵的一百多條人命……”
  “這件事的始末,老衲……”
  “不必多講。”無敵的語聲陡高,道:“立即交人出來!”
  “獨孤施主,老衲已經說得很清楚,人是不能……”
  “好,那就一命換一命,峨嵋派還我無敵門一百三十六條人命!”
  無得一直就站在旁邊,听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一個箭步竄出來道:“獨孤,你莫要欺人太甚!”
  獨孤無敵應聲目光一轉,一皺眉道:“這位師父好象在哪里見過?”
  無得尚未回答,千面佛已上前一步,大笑道:“橫行七省,殺人無算的李七,想不到就在這里歸依我佛。”
  無得合十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
  千面佛一拂袖,道:“這里沒有你的事,念在相識一場,我与門主說一聲,看能否放你一條生路。”
  獨孤無敵道:“既然本來是道上的朋友……”
  無得冷然截口道:“李七已死,在施主面前的是峨嵋弟子無得。”
  “好!”無敵冷冷地一笑。
  千面弗笑接道:“原來你就叫無得,那我就請你這位無得大師指教几招!”
  無得一翻腕,戒刀已出鞘,一音忙喝止道:“無得不得無禮。”
  千面佛笑應道:“我們比他更無禮!”身形一動,禪杖金環“嗆啷啷”一聲,疾插向前去。
  無得大笑,人刀迎前,立時便惡戰起來。
  千面佛一條禪杖看來笨重,便施展開來,卻是那么的輕盈,杖影漫天,暴雨一樣打下。
  無得出家之前縱橫七省,刀上自然也下過不少苦功,可是比起千面佛,仍然有一段距离。
  百三十七招頭上,千面佛就一枚撞上無得的胸膛,直撞得無得連退七步,口吐鮮血,倒地身亡。
  一眾峨嵋弟子無不怒形于色,一音亦沉下臉來,長身而起,目注千面佛,道:“佛門弟子怎能如此殘忍?”
  “我這個佛門弟子可是不同的。”千面佛大笑。
  一音轉顧獨孤無敵,道:“看來獨孤施主今日是不肯罷休的了。”
  無敵笑道:“一音,事已至此,不必多費心机。”
  一音微喟道:“施主,我們打個賭,怎樣?”
  “你也賭?”無敵問道:“賭什么?”
  一音目注千面佛道:“這位師父若是能夠接老衲三招,管中流由你們處置,峨嵋派亦從此絕足江湖。”
  “接不了又如何?”無敵反問。
  “老衲請施主靜听一百零八下鐘聲,听老衲一番話。”
  “我不是李七。”
  “獨孤施主不敢答應?”
  無敵還未答話,千面佛已插口道:“門主,就讓屬下接三招!”
  無敵微一領首,轉向一音,道:“听完一百零八下鐘聲又如何?”
  “施主要如何,貧僧亦無力阻止。”
  “一言為定!”無敵冷笑。
  千面佛旋即縱身殿中,禪杖一橫,道:“請!”
  一音應聲站起身,取過旁邊一劍,凌空一翻滾,落在千面佛面前,千面佛禪杖立即揮出,排山倒海一樣猛砸向一音。
  寒光再一閃,劍鋒已經壓在千面佛右腕之上,若是平壓改直削,千面佛的右腕只怕難免被刺斷。
  一音劍走輕盈,身形迅速二十七變,劍出第一招,第二招,第三招。
  他隨即一聲“承讓”,引劍倒退,千面佛面色一變再變,怔住在那里。
  無敵卻若無其事,接問一音道:“你要我在哪里听那一百零八下鐘響。”
  一音將劍入鞘,道:“請到后殿。”
         ※        ※         ※
  后殿与大殿同樣寬敞,一樣容得下無敵門一伙九十九個人,除了獨孤無敵之外,其它九十八人分站在門兩旁,峨嵋的精英亦在殿旁排成兩列。無敵与一音相對坐在殿正中,相距不過一丈,在一音的右邊放著一個以鐵架吊著的大銅鐘。
  一音右手按在鐘上,左手捏著一串佛珠,似笑非笑,神態慈祥。
  無敵亦笑道:“一音大師,獨孤無敵鐵石心腸,何必多此一舉。”
  “施主坐在老衲面前,就能夠听到老衲的話。”一音數著佛珠,道:“出家人立下心愿,要普渡世人,可是窮老衲一生,又能夠救得几許?”
  “心有余,力不足,何苦?”
  “不過只要老衲能夠渡化獨孤施主,皈依我佛,一心向善,就等于已拯救千万世人,實在值得一試。”
  “好,只管說──”
  一音右掌一擊,一聲沉實的鐘聲響徹殿堂,道:“有道放下屠刀──”
  “回頭是岸是不是?太淺了。”無敵不屑地一笑。
  “好,說深的。”一音掌再擊,又一聲鐘響,兩旁僧侶同時誦起經來。
  一音開始對無敵說法,無敵雖然讓他說深,他始終還是說得很淺。
  鐘聲一下緊接一下,無敵的精神不免被帶引,隨著一音所說的話,回憶起以前的种种事情來。
  他想到年輕的時候也曾仗過義,救過人,被別人當作活菩薩,立長生祿位。
  當時的他亦一樣開心。
  一想到那些,他臉上不由亦露出了笑容,已經有著相似的跡象。
  一音接著又道:“佛家戒殺生、偷盜,而你呢,立無敵門与正派為敵,門下奸淫搶掠,無所不為。”
  一听到奸淫那兩個字,無敵渾身猛一震。
  一音接著一擊鐘:“今日你縱容門下奸淫別人的妻子,引以為榮,難保將來有一天,別人會奸淫你的妻子,到時你又會怎樣?”
  無敵的額上冒出了汗珠,腦海中,一時就浮出沉曼君与青松相擁調笑的形象來,汗落下的也更多了。
  無敵門其它人雖然不知道一音這樣說法到底有什么作用,但看見無敵這樣,亦不由緊張起來。
  無敵霍地睜大了眼睛。
  一音只道無敵已經被說動,一面追問道:“想一想,你又會怎樣?”
  無敵徒然嘶聲道:“我……我會殺,一個個殺光他們!”
  他叫著猛欺前,一掌印在一音的天靈蓋之上!
  “噗”的一聲,一音天靈蓋立碎,鮮血激濺,無敵狀若瘋狂,一掌接一掌擊下,一連三十六掌,將一音擊成肉泥一樣。
  天靈蓋的一掌,一音已气絕,鐘聲亦絕。已是第一百零七響!
  他若是知道青松与沉曼君的舊情,一定不會這樣說來渡化獨孤無敵,可惜他完全不知。
  無敵本來已著相,一听到那些話之時就大受刺激,同時引發起原始的獸性。
  他緊接振聲大呼道:“眾儿郎!殺!”
  所有無敵門的群眾應聲紛紛取出兵器,扑向那些峨嵋派的弟子。
  無敵一馬當先,殺入人群,龍頭杖下處,擋者披靡,鮮血飛揚,千面佛緊跟在后,禪杖亦盡劈殺。
  一時間喊殺連天,峨嵋弟子一個個浴血倒下,片刻不到,就已尸橫遍地,血流成河!
         ※        ※         ※
  翌日上午,管中流才赶回來,就只見橫七豎八全都是峨嵋弟子尸体,到處血漬斑斑,一音大師一堆肉泥似地倒在殿當中,若不是那一身袈裟,真還認不出來。
  琴、劍雙童雙雙淚落,管中流目毗迸裂,雖然沒有流淚,卻有血滴下來。
         ※        ※         ※
  尸体終于葬下,二百七十一具尸体,二百七十一個新墳。
  親手將最后一具尸体埋好,管中流跪倒在一音大師的墳前,七寶、六安亦左右跪倒。
  這已是黃昏,聞訊赶來的二十八個峨嵋弟子一個個將鏟子、鋤頭放下,亦跪了下來。
  他們雖然幸免此劫,但是,目睹二百七十一個同門的死狀,亦痛心疾首,悲憤至极。
  好一會,管中流連叩三個響頭,才站起身來,回顧一眾同門道:“各位師兄弟,峨嵋派到這個地步,勢難再在江湖上立足,你們倒不如散了。”
  “我們一定要報仇,与無敵勢不兩立!”眾人立時嚷起來。
  管中流眼睛一紅,道:“好,不愧峨嵋派的好弟子,那我們暫且投靠海龍師叔,等机會重振峨嵋聲威!”
  眾人實在也不知道何去何從,听得管中流這樣說,當然都沒有反對。
  一行三十一人也就在夕陽斜照下,拖著腳步,走下峨嵋。
         ※        ※         ※
  也是黃昏。
  動江天兩岸蘆花,飛鶩鳥青山落霞。
  獨孤鳳走在夕陽下,看來是那么孤獨,這已是她离開無敵門的第二十天,她沒目的,只是見路就走,一路上雖然還沒有任何事發生,在她也并不覺得怎樣舒服。
  這是她第一次獨個儿外出,一路上沒有人照顧,最初的几天實在很狼狽現在雖然已逐漸習慣,心境卻蒼涼至极。
  這种生活到什么時候為止,她雖然不知,卻實在已有些回去的意念,之所以堅持前行,只因為她倔強的性格。
  云飛揚也不怎樣習慣這种流浪的生活,但比起獨孤鳳當然易接受一些。
  在武當山上他一直操賤業,雖然不至于餐風露宿,但餐風宿露在他來說,也算不了什么,所以這二十天以來,他跟在獨孤鳳身后,并不以為苦,也沒有讓獨孤鳳走脫。
  他离開龍海老人,也是見一步走一步,毫無目的,卻想不到在小鎮內遇上獨孤鳳。
  那一次他救獨孤鳳是蒙著臉龐,獨孤鳳并不認識他,可是他仍然避過一旁。
  他隨即憶起青松臨終的時候吩咐他到無敵門找一個叫做沉曼君的人,不由自主就跟在獨孤鳳身后,希望找一個机會認識獨孤鳳,看能否混進無敵門。
  跟了三天他仍然找不到机會。
  獨孤鳳心神不安,所以也沒有留意云飛揚的隨后跟蹤。
  兩個人停停歇歇,就這樣走了三天。
         ※        ※         ※
  江流千里,兩岸蘆花一目無盡,皆中流一行三十一人,走在蘆葦旁邊,心境蒼涼。
  他們距离獨孤鳳、云飛揚的所在還不到一里,方向卻是相對,這樣走下去,距离自然就陸續縮短,最后一定會相遇。
  管中流當然不知道獨孤鳳正向這邊走來,行走間,腳步卻突然一頓,脫口道:“不對!”
  七寶在一旁奇怪道:“公子?什么事呀?”
  管中流目光一閃,突喝道:“各人小心。”
  語聲未已,机簧聲響,無數弩箭突然從前面蘆葦中射出!
  七寶首當其沖,慘呼未絕,已經被弩箭射成刺蝟,那二十多個峨嵋弟子雖然大都及時將兵刃撤出,但倉猝之下,仍被射倒了七個。
  管中流話語出口,劍已經出鞘,一團劍花洒出,擊散射來的一蓬弩箭,護得了六安,卻護不了七寶。
  他一步欺前,扶住了七寶,失聲道:“七寶!”
  七寶仍有气,睜著眼,痛苦地應道:“公子,我不能再侍候你了!”
  他呻吟著接道:“六……六安……”
  六安急上前,七寶的頭一側,已气絕,六安不禁哭叫起來,七寶雖然不是他的親兄弟,与他卻猶如親兄弟一樣,管中流亦心如刀割,七寶、六安侍候他多年,他視之亦簡直猶如兄弟。
  弩箭射過,百數十個身穿黑衣的無敵門弟子立即分開蘆葦叢沖出,團團圍住了管中流他們,一個銀衣舵主同時飛鳥一樣從蘆葦中拔起,凌空一折,落在管中流之前。
  “又是無敵門的人!”管中流冷笑,盯著那銀衣舵主道:“說你的姓名。”
  銀衣舵主冷冷地道:“土地管社廟,蛟龍保淮江!”
  “原來是當年掃蕩淮江八寨的神捕陸晉!”
  “你也知道我?”陸晉大笑道:“想不到我退出官場多年,現在仍然有机會做緝捕的工作,緝捕漏网之魚。”
  管中流按劍四顧,道:“好,來得好!”突然霹歷一聲暴喝,人劍飛射!
  陸晉十三節練子鞭出手,同時喝一聲:“上!”
  所有無敵門弟子一起叱喝著沖殺上前,峨嵋弟子迎上前去。
  兩下相遇,刀光劍影,血雨橫飛,無敵門雖然人多勢眾,峨嵋派弟子卻是滿腔悲憤,而且又是作困獸之斗,一個個盡皆拚命!
  管中流早已看清楚形勢,一劍挑開陸晉的練子鞭,一偏身,立即欺入無敵門弟子之中,一用就是落日劍法最后的三式,只見一道劍光里著他頎長的身形,左沖右突,“唰唰”聲響中,一個又一個無敵門弟子倒在他劍下。
  陸晉一見,急上前截止,管中流沒有理會,身形展開,穿花蝴蝶似的,一劍一個連殺四十六人,陸晉竟然都阻止不住。
  無敵門人看在眼內,不禁心寒,陸晉這時候當然亦看出管中流武功的高強,遠在他意料之外,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心念一轉,立即后退,哪知道管中流立即倒飛回來,反截住他的去路!
  陸晉硬著頭皮,鞭勢展開,与管中流斗在一起,他在鞭上的造詣也很高,但武功比起管中流還是差很多,他不過是無敵門的一個舵主。
  連無敵門的護法寒江釣叟也不是管中流的對手,陸晉這個舵主,當然更不會是了。
  無敵門的職位乃是以武功來分配,以陸音的武功,亦的确只配做一個舵主。
  他無意中發現管中流他們的行蹤,一心要立功,率領所有下屬,帶備弩箭,本意要將管中流他們一网打盡,而憑他們的勢力,表面上看來也的确在管中流他們之上,出其不意,更就先射倒多人,以他看,應該就穩操胜券。
  只可惜他低估了管中流的武功。
  管中流未練成落日最后三式之前,已能夠打敗寒江釣叟,現在練成了落日三式,就是寒江釣叟复生重來,也未必接得下他百招。
  陸晉接到五十四招,手中練子鞭已經被管中流的劍絞飛,接著一招,管中流的劍就刺進他胸膛,一插一挑,陸晉凌空飛起來,斜飛進江中。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血暈蕩開。
  管中流連殺無敵門弟子數十人,已將他們對峨嵋弟子的壓力減輕了許多,峨嵋弟子拚命一陣反扑,雖然又殺死了十多人,但無敵門弟子卻三倍他們的數目。
  但峨嵋弟子到底曾經在峨嵋山上苦練過一個時候,与無敵門弟子的武功到底有一段距离。
  剩余的那些無敵門弟子眼見陸晉亦死在管中流劍下,哪里還有膽量再戰下去,立即四散!
  管中流一聲:“一個不留!”截住了奔逃中的四個,只三劍,便將四人擊殺劍下!
  峨嵋弟子亦紛紛將其余人截下,逐一斬殺,最后一人只嚇得膽落魂飛,“噗”地跪倒在管中流面前,道:“大俠饒命……”
  管中流回頭望一眼,只見峨嵋弟子連六安在內,只剩下九人,心頭一陣刺痛。
  那個無敵門弟子見管中流沒有作聲,只道管中流答允,將刀放下,叩了一個頭,長身便待离開!
  “哪里走!”管中流陡地怪叫一聲,劍一引,就刺透那個人的心胸!
  劍拔尸倒,管中流并沒有回劍入鞘,一雙眼盯牢了前面奔來的一個人。
  那是獨孤鳳,她听得打斗聲,飛步走過來,正好看見管中流那一劍!
  她當然也看到那遍地無敵門弟子的尸体,一想到當日管中流在武當山下苦苦地相迫,立時火起三丈,鴛鴦刀出鞘,喝一聲道:“管中流。”
  管中流沒有應聲。
  ──獨孤鳳在這里,獨孤無敵等說不定也在,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暫時避開去。
  他心念一轉,立即吩咐道:“六安与所有人快离開,我押后。”
  六安不敢違命,方待抱起七寶的尸体,管中流已喝止道:“莫管其它,快走!”
  眾人看見管中流這种態度,也知道事態嚴重,与六安立即奔出。
  獨孤鳳沒有理會,只是盯著管中流道:“好啊你,又殺我們無敵門的人。”
  “你父親闖上峨嵋,殺我峨嵋僧俗二百七十一人,這件事你可知道?”
  獨孤鳳在酒樓、茶肆已听到這消息,本來也覺得無敵門那樣做有些過份,但現在看見無敵門又死了這么多人,心中就只有憤怒。
  她冷冷地道:“那一次在武當山下我受了重傷,被你追殺,今天我要与你好好地較量一下!”
  管中流截口道:“是生死之戰?”劍一引,刺向獨孤鳳!
  獨孤鳳鴛鴦刀展開,迎向來劍!
  刀劍珠走玉盤般交擊,刀快劍更快,管中流雖然經過一場惡戰,气力消耗得并不很多,武功亦強獨孤鳳一籌,數十招一周,已占得上風!
  獨孤鳳也看得出,可是她性格倔強,雙刀盡展所長,越來越急,冒險欺入,雙刀一架一封,竟然將管中流的劍鎖在雙刀中!她一聲“脫手”,奮力一奪,管中流的劍果然給她奪去,脫手飛出丈外,插在地上。
  哪知道管中流的身形同時一翻,落在她背后,雙掌齊擊前,“叭叭叭”三聲,疾擊在獨孤風的后背之上!
  獨孤鳳立時被擊得飛出兩丈,倒仆在地上,張口就吐出一口鮮血。
  管中流身形再展,手一探,已將劍拔回,盯著獨孤鳳道:“獨孤大小姐,你怎樣了?”
  獨孤鳳面色慘白,回頭盯著管中流,道:“詭計暗算,不是英雄好漢。”
  “兵不厭詐,對付你們無敵門這种惡徒,用不著英雄好漢的行徑。”
  “你是怎樣的一种人,我難道還不知道嗎……”只不過在气頭上她才說了那句話。獨孤鳳掙扎欲爬起來,一口鮮血吐出,又倒了下去,她又冷笑道:“要殺只管殺。”
  “你要死,沒那么容易。”
  “你待要怎樣?”
  “我要將你碎尸万段,一塊塊送回給獨孤無敵。”管中流獰笑道。
  獨孤鳳不由一惊,她絕不怀疑管中流的話!
  管中流接道:“那一次有云飛揚救你,這一次倒要看有誰來救你!”
  “云飛揚?”獨孤鳳一呆。
  管中流獰笑連聲,一步步走了過去,獨孤鳳始終掙扎不起,急怒攻心,當場昏了過去。
  管中流看在眼內,仰天大笑,才笑得几聲,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已攔在獨孤鳳身前!
  正是云飛揚!
  管中流笑聲立時一頓,沉聲道:“又是你!”
  云飛揚苦笑,管中流鐵青著臉,道:“你又來干什么?”
  “我……我只是路過。”云飛揚心中歎息。
  “不必裝模作樣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說!”管中流劍指著云飛揚。
  “她已經被你打傷,又何必再下毒手。”云飛揚看了一眼獨孤鳳。
  獨孤鳳一點反應也沒有,云飛揚反而安下心來。
  “她又是你的什么人?”管中流喝問道。
  “我……她……什么人……也……也不是。”
  管中流悶哼道:“我看你是她的屬下,是無敵門的人!”
  “我不是……”
  “不必否認了,上一次你救她,我就怀疑你是無敵門的人,只是我師叔堅持不信。”
  “我的确不是……”
  “住口!”管中流冷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要救人,先問我的劍。”
  “你是迫我動手?”
  “在師叔那儿,我已經饒你一次,這一次我一定要你的命!”
  “就算是我求你,就此作罷……”
  “廢話!”管中流更怒道:“師叔說你那一戰是在讓我,這一戰,你有多少本領,只管施展出來。”
  語聲一落,管中流人劍已射出,這一次,一動手他就用落日劍法的最后三式。
  云飛揚不能不戰,倒踩七星步,一樣用兩儀劍法,劍法与步法同樣輕捷。
  在兩儀劍法上的造詣,他實在已直迫青松,應付管中流實在綽綽有余。
  海灘的一戰,對落日劍法的招式,他已經多少有些印象,現在再應付當然輕松很多。
  老人也沒有看走眼,他始終胜管中流一籌,管中流落日三式一過,云飛揚的劍已抵住了管中流的咽喉。
  剎那間管中流的感受,就像是從万丈懸崖疾跌了下去,整個人怔在那里。
  “你怎么總是要迫我出手?”云飛揚只有苦笑。
  管中流冷冷地望著云飛揚道:“海灘一戰,你真的在讓我?”
  云飛揚沒有作聲,管中流接喝一聲道:“為什么還不殺我!”
  “我与你又沒有仇恨。”云飛揚索性將劍收回去。
  “你不殺我,將來一定后悔!”管中流咬牙切齒。
  云飛揚揮手道:“走好了。”
  管中流只气得沒有吐血,一頓足,轉身奔了出去,云飛揚目送他消失,陷入沉思之中。
         ※        ※         ※
  獨孤鳳醒轉的時候,夕陽已西下,云飛揚正捏開她嘴巴,將劍鞘載著的清水灌進她的嘴里。
  她只覺嘴里發苦,但苦后卻是清涼,然后她才看清楚云飛揚。
  看她睜開眼,云飛揚忙道:“別動,你的嘴里是藥,快咽下去。”
  獨孤鳳不由自主地將藥咽下,這才問道:“你是什么人?”
  “過路的。”云飛揚的左手仍摟著獨孤鳳的肩膀,獨孤鳳終于在意,叱道:“放開你的手。”
  云飛揚一呆,將手放開,獨孤鳳几乎又摔倒在地上,她倔強地以手支地,支撐著身子,目光一轉,道:“那個姓管的呢?”
  “姓管的?”云飛揚裝作听不懂。
  “是一個穿白衣的青年……”
  “你說那個白衣青年,被打跑了。”
  “打跑了?”獨孤鳳半信半疑,道:“被誰?你?”
  “我哪有這個本領。”云飛揚一面想,一面答道。“是一個和尚。”
  “和尚?”獨孤鳳又追問道:“怎樣的和尚?”
  “很大年紀,頭頂有九個洞,五短身材,自須繞頰,看來很威武,几下子就將那個白衣青年打得落荒而逃。”
  “是誰有這個本領?”獨孤鳳又問道:“現在那個和尚呢?”
  “他對著你搖搖頭,兩只袖子一揚,就風似的不知所蹤了。”
  “哦?”獨孤鳳想了想,道:“那法號什么?”
  “沒有說。”云飛揚搖頭道:“你吃過藥怎么樣了?”
  獨孤鳳試運一遍真气,雖然很辛苦,已沒有昏迷之前那么痛,而一股清涼之气仍然不斷由咽喉透上來,便奇怪道:“那是什么藥?”
  “我也不太清楚。”云飛揚取出怀中藥瓶道:“那是家傳秘方,以多种草藥配成的,据說專治內傷。”
  獨孤鳳上下打量了云飛揚一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云飛揚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什么?”獨孤鳳再問道:“我是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揚,別人都叫我小揚,是揚州那個揚。”
  “沒有名字?”
  “有個小名字叫阿蝦,你還是叫我小揚算了。”
  獨孤鳳當然听不出云飛揚在說謊,卻覺得這個人實在很有趣,又問道:“你住在哪儿?”
  “离開這里好几十里的一個沒有名字的小村落,那儿只有十來戶人家。”
  “你跑到這么遠干什么?”
  “找工作。”云飛揚應變也算靈敏。
  “父母呢?”獨孤鳳不覺追問下去。
  “全死了。”云飛揚顯得有些傷感,轉過話題道:“姑娘,我看你受傷不輕,留在這里万一著了涼,可就不好了。”
  “誰要你這樣關心?”
  “話可不是這樣說,你現在等于就是我的病人,有什么三長兩短,叫我怎過意得去。”
  “沒有人要你負責。”
  “醫者父母心,我怎能見死不救?”
  “拿著一紙祖傳秘方,就敢制藥醫人了,你好大的膽子!”獨孤鳳笑罵。
  “膽子若是不大,看見這遍地尸体,早就嚇跑了。”
  “你可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只認得有些是無敵門的人。”
  “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但是,那的确是無敵門的裝束。”
  “你倒是很留意。”
  “因為我曾經想加入無敵門。”
  “為什么?”獨孤鳳疑念又起。
  “無敵門天下無敵,哪一個無敵門的弟子不是威風八面。”云飛揚故意歎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要有人介紹,又要有人擔保,去他們的分舵求了三次,都沒有得到答應。”
  獨孤鳳遂又問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云飛揚搖頭,反問道:“什么人又怎么樣?”
  “不怕救了無敵門的仇家?”
  云飛揚佯裝一惊,卻又搖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見死不救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一頓,岔開話題,道:“那邊不遠有一間破廟,我扶你過去歇息一下。”
  他的手才伸出,獨孤鳳已斷然拒絕,道:“不用,我自己走得動。”以長刀支地,掙扎著站起身子。
  中掌的部位仍然隱隱作痛,卻已沒有方才那种悸悶的感覺,她走了几步,突然又一陣劇痛攻心,腳步不由地一個踉蹌。
  云飛揚跟在一旁,忙一把扶住獨孤鳳的手臂,但獨孤鳳方待掙開,又一陣頭昏目眩,知道強撐不了,也就由得云飛揚扶著,暗運了一遍真气,待那陣昏眩的感覺消失了,才繼續走向前去。
  云飛揚看在眼內,也實在有些佩服。
  像獨孤鳳這樣堅強的女孩子,也實在不多。
         ※        ※         ※
  破廟雖离江邊并不遠,但云飛揚扶著獨孤鳳走過去,夜幕已低垂。
  那名副其實是一間破廟,但此前几天,已經被云飛揚胡亂清理過一遍,在那里歇宿過一宵,所以云飛揚扶著獨孤鳳坐下,立即就能夠找來一堆枯枝,生起一堆火來。
  獨孤鳳以奇怪的目光望著他,云飛揚一眼瞥見,笑道:“你莫要奇怪,我曾經住在這里。”
  他隨即取過一只破碗,道:“先歇歇,我去取些水,再給你服一次藥”也不待獨孤鳳回答,一溜煙奔了出去。
  獨孤鳳目送云飛揚走出了破廟,沉吟了一下,盤膝在地上,又運了几遍真气。
  那些藥乃是海龍老人以多种罕有的藥材配制而成,的确是治療內傷的圣藥,只不過云飛揚不懂得怎樣使用,不能夠將藥力充分發揮,現在給獨孤鳳內力一催,才散開來。
  獨孤鳳立時覺得舒服了不少。
         ※        ※         ※
  再服下一顆藥丸,歇息了一會,獨孤鳳終于昏沉睡去,到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陽光從廟外透進,獨孤鳳一揉眼睛,突然一惊,她看看自己身上,并無不妥,才放下心來,再一看卻看見云飛揚捧著一只碗向自己走來。
  “又是什么東西?藥?”
  “是粥,我給你煮的。”
  那邊的火堆上放著一個破瓦鍋,的确滾著一鍋粥,獨孤鳳再看云飛揚,滿眼紅絲,絕無疑問,一夜都沒有睡過,心中也實在有些感激。
  她將碗接過,吃了一匙,只覺得鮮甜美味,与自己煮的比較,也不差多少,脫口問道:“這是什么粥?”
  “鯉魚粥。”云飛揚笑得很開心。
  “哪儿來的鯉魚?”獨孤鳳又奇怪起來。
  “跳進江里抓來的。”云飛揚接著問道:“這個粥怎樣?”
  “很好。”獨孤鳳由衷贊道:“你的本領倒不小。”
  “我自小就得自己照顧自己,若是這個也不懂,就要餓死了。”
  獨孤鳳听著,大生感慨,想想又問道:“你不是說很想加入無敵門嗎?”
  云飛揚卻道:“現在不想了。”
  獨孤鳳“哦”的一聲,道:“為什么?”
  “我無親無故,哪儿去找人擔保,還有,找誰介紹?”
  “我!”獨孤鳳又吃了一口粥。
  “你?你怎么?”云飛揚故作怀疑。
  獨孤鳳冷哼一聲,道:“獨孤無敵是我的父親,你說我成不成?”
  云飛揚詫异地看著獨孤鳳。
  “這也算我報答你照顧之恩。”
  “我沒有要你報答,也不是施恩望報的那种人。”
  “你以為我又是那种受人恩惠不思報答的那种人?”獨孤鳳冷冷將碗放下,道:“我決定了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云飛揚猶疑地道:“這個……”
  “還這個那個干什么,婆婆媽媽的,一點也不像個男人!”
  “好,不過你可不能人前人后總是說,全仗你我才能夠投入無敵門。”云飛揚說得蠻認真的。
  “哪有工夫說你?”獨孤鳳看見云飛揚一副傻頭傻腦的模樣,不由“噗哧”失笑,低頭繼續吃粥。
  云飛揚亦笑了起來,笑著忽然又怔住,他是忽然想到這樣欺騙獨孤鳳到底對不對?
  他几乎就要坦白說出來,但話到了唇邊又咽回去,最后還是決定繼續裝下去。
  獨孤鳳并沒有發覺,她終于亦決定回去無敵門,卻并非為了云飛揚。
  只為了對于目前這种生活她已經厭倦了。
         ※        ※         ※
  海龍老人玩世不恭,終日笑口常開,可是听到峨嵋派的滅門慘禍,亦不由面色大變,再也笑不出來,他絕不怀疑管中流的話,再看隨來那几個峨嵋弟子,一個個身上帶傷,垂頭喪气,不禁憤然。
  在他面前的几子上放著一襲血跡斑駁的袈裟,那是一音大師的遺物。
  血漬已經變色,目光再落到那襲袈裟之上,老人更難過。
  “一音那個老禿驢真的完了?”老人的話雖然不敬,神態卻傷感至极。
  管中流無言點頭。
  老人歎了一口气,道:“是不是?我早就警告過他,對惡人少講道理,那一次鬼劍無常上門尋仇,他還說那小子有慧根,要將之渡化,若不是我及時出手,早就已被無常的一劍送他歸西,等不到現在。”
  一頓,老人又大罵道:“那個老禿驢實在迂腐至极,滿口阿彌陀佛,現在可好了,一門二百多個弟子都成佛了!”
  管中流垂下頭,沒有作聲,其它弟子亦無不垂頭喪气,老人接望了他一眼,道:“幸好你們總算都逃出生天。”
  “峨嵋派以后能否再在江湖上立足就有賴你們的努力了。”老人站起身子,目光落在管中流的面上,道:“尤其是你這個姓管的,我知道你天資過人,一定要加倍努力!”
  管中流沉聲道:“師叔放心,我一定會重振峨嵋派的聲威!”
  “好,有志气!”老人一拍管中流的肩膀,手捧著那襲袈裟走了出去。
  管中流亦步亦趨,出了屋外,終于道:“師叔,你說得不錯,我不是云飛揚的對手。”
  “你總算肯相信那一次云飛揚只是讓你了。”
  “武當兩儀劍法与我派落日劍法齊名江湖,為什么相較之下,差得那么遠?”
  “落日劍法必須陰陽互濟,先代掌門早逝,又是突然發作,不及將陰柔的內功傳下來,所以到我与一音一代的落日劍法就只有陽剛之威而缺乏陰柔之力,自然難以將落日劍法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
  管中流一怔道:“這是說,師叔你也沒有練好落日劍法了。”
  老人并沒有否認。
  管中流一聲長歎道:“難道沒有其它的辦法補救?”
  “不是沒有。”老人沉吟起來。
  “師叔,你告訴我,無論怎樣辛苦,我也要將落日劍法練成。”
  “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去學陰柔的內功。”
  “哦?”管中流有些不明白。
  老人接著解釋道:“若是你能夠練成玄陰宮的內功心法,一切就迎刃而解,不過玄陰宮自從當年被九大門派圍攻,逐出中原之后,一直就沒有再出現,玄陰教的內功心法當然亦沒有在中原流傳下來。”
  “那玄陰教到底是來自……”
  “波斯,當年席卷回疆,染指中原武林,但始終不敵中原武林的聯手。”
  管中流追問道:“除了玄陰宮的內功心法之外,難道就沒有其它內功心法可以代替?”
  “也不是,回疆的黑白雙魔,練的也是至陰至柔的內功,据說也是玄陰宮一脈相傳,而中原寒靈子,內功也是以陰柔見長,這些卻都是邪惡之徒,招惹不得,否則亦只有變坏,還是另想辦法,看如何找回峨嵋失傳的心法。”老人歎了一口气,道:“本門前几代或者還有人學得落月劍法的精粹,流傳下來。”
  管中流默不作聲,也不知在想著什么,老人接著又道:“我藏著一份名單,上載著上代峨嵋弟子的姓名,一會交給你,你且到處去走走,看能否找回本門失傳的心法。”
  管中流毫無反應。
  老人終于發覺,腳步一頓,追問道:“你又在想什么?”
  “沒什么。”管中流一咬牙道:“由現在開始,弟子就走遍天涯海角……”
  老人不等管中流說完,已贊不絕口,道:“早就說你有志气!”
  “六安就留在你老人家這儿,還有其它的弟子,也要你老人家費心了。”
  “這是什么話?”老人的气又涌上道:“我等亦是峨嵋派弟子,自然有責任照顧他們。”
  管中流回頭望了六安一眼,道:“你武功未成,還是留下來。”接著對老人一揖,道:“師叔,我去了。”
  “好,你去!”老人又歎息一聲,一揮手,那襲袈裟“獵獵”地飛起來,飛落海面。
  白浪起伏,緩緩地將那襲袈裟涌去。
  管中流也就在六安与眾峨嵋弟子淚眼相送下,飄然离開。
         ※        ※         ※
  夜靜更深,武當山上表面看來非常平靜,事實自云飛揚离開之后,軌再沒有出過亂子。
  夜間的逡巡,也逐漸松懈下來。
  但今夜傅玉書仍然很小心地离開云房,走向后上的雜木林。
  風吹樹木蕭瑟,無面人披著月光,幽然立在林中的空地上,看著傅玉書走近來,便道:“公子──”
  “你又上武當,到底有什么事情?”傅玉書的語聲很平淡。
  “主人急切地要報仇,請你盡快采取行動!”無面人隨即將一封信奉上。
  傅玉書將信取出,晃亮一個火折子照明,細讀了一遍,接著將信燒掉,沉吟了一會道:“你回去告訴我爺爺,十天之后,我一定依照計划,引燕沖天到青龍鎮。”
  “公子已經想到辦法了?”
  傅玉書領首,一面說,一面走向林木深處,無面人听著,不停地點頭。
  傅玉書是一個聰明人,想出來的當然是一個好辦法,燕沖天卻也就危險了。
         ※        ※         ※
  傅玉書送走了無面人,回到云房,還未進去,已覺得有异。
  那道門他本來半掩,現在卻緊閉著,他伸手抵在門上,考慮了一會,才將門推開。
  月光從窗外透進,房間雖然陰暗,他仍然看到一個人坐在他的床上,雖然看不清楚,他已經猜得到那是什么人,反手將門掩上。
  他急步走到床前,道:“婉儿,你怎么這時候來這里?”
  那正是倫婉儿,她手掩著胸口,好象要嘔吐,卻忍著沒有嘔吐出來。
  她長身而起,投身傅玉書怀中,低聲哭起來。
  “婉儿,怎樣了?”
  “玉書,我,我百件事要跟你說。”
  “什么事?”傅玉書奇怪地望著倫婉儿。
  倫婉儿埋首傅玉書怀中,半晌才說出話來,道:“近來我整天作嘔,又不想吃飯,不知道是不是……”
  傅玉書只听了一半,面色已然大變,怔在當場。
  “你說我們應該怎樣,若是給別人發現我怀了你的孩子,那……”倫婉儿方寸大亂,語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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