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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半人半鬼現


  云飛揚的确是有意赶回去,但他立即就發覺自己傷得實在太重,絕對闖不出無敵門的范圍。
  他帶醉闖進來的時候,是置生死于度外,現在明白了獨孤鳳的心意,卻又舍不得就這樣死掉了。
  這之前他曾經混進無敵門,因為找尋沉曼君,對于周圍的環境,實在下過了一番心机,所以躲起來也很迅速。
  他一路躲躲閃閃,不覺走到了龍鳳閣的牆外,立時就有了分寸。
  龍鳳閣是無敵門的禁地,也應該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高牆四丈,要上去也不容易,云飛揚強提一口真气,施展“飛云縱”,勉強拔起了丈許,雙手及時扳住了牆頭,總算能夠爬到牆頭上,然后他就像斷線紙鳶一樣跌了下來。
  跌在牆后的草地上,摔得頭昏腦脹。
  他掙扎著爬向那座小樓,挨了那一記滅絕神功,沒有足夠休息,妄動真气,內傷難免又重几分。
  那座小樓這時候仍然有燈光。
         ※        ※         ※
  沉曼君還未入睡,獨坐燈下。
  這是獨孤鳳的好日子,她這個做母親的只能夠呆在這座小樓中默默替女儿祝福,又怎能睡得著。
  黃昏后她就已坐在那里,坐到這個時候,不僅是心情,連肉体亦已麻木。
  這時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喘息聲?什么人?
  她面上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身形一動飛絮般無聲落在門前,伸手將門拉開。
  一身血污的云飛揚立時倒了進來,倒在沉曼君的腳下。
  沉曼君嚇了一跳,以她身手的敏捷,竟然來不及將云飛揚扶住。
  可是她終于還是將云飛揚扶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云飛揚頸上挂著的鳳玨。
  ──這塊玉鳳乃是青松与她的定情之物,怎會往這個青年人身上出現,難道他們之間有什么關系?
         ※        ※         ※
  半個時辰過去,云飛揚才醒轉,月娥這時候亦已回來,告訴沉曼君在堂上所發生的事。
  她當然認得出云飛揚,听說他就是獨孤鳳所喜歡的那個青年,沈曼君亦甚感意外。
  可是她并沒有忘記云飛揚就是殺死青松的武當叛徒。
  ──看來他一點也不像那种大逆不道的人,難道消息不正确,其中有誤會?
  沉曼君所以一待云飛揚醒來交待了几句,立即就追問道:“你為什么要殺害青松,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舉動?”
  “殺師父的其實是現在任掌門人的傅玉書,知道我也有一身武功,嫁禍于我,這件事,燕沖天師叔亦已清楚,一待時机降臨,就會上武當清理師門替我洗脫罪名。”
  沉曼君看著云飛揚,道:“我怎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她雖然仍有怀疑,口气已軟了很多。
  云飛揚想想,道:“恕晚輩唐突,夫人是否就是沈曼君?”
  沉曼君領首,云飛揚接將額上那半截鳳玨取下,道:“師父臨終之前交給我這塊玉玨,吩咐我進來找尋夫人。”
  “還有什么話?”沉曼君有些激動。
  “沒有了。”云飛揚垂下頭去,臉色突一變,張嘴又吐出一口鮮血,仍接道:“當時師父已傷得很重,說了那些話就气絕了。”
  語聲一落,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沉曼君考慮了一會,伸出雙手抵在云飛揚的后背上,一股內力透了過去。
  云飛揚一怔,道:“夫人你……”
  “不要多說,快運功療傷!”沉曼君將自己的真气繼續透過去。
  云飛揚輕歎一聲,只好將真气運轉。
  那片刻,沉曼君突然發覺自己体內的真气竟然不受控制,江河一樣從雙掌狂瀉出体外。
  “奇怪──”她心念一動,待要收掌,那雙掌竟然收不回來,体內的真气運轉得更加快,也奔瀉得更加快。
  云飛揚体內的真气亦同時急激運轉起來,一股又一股聚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沖向“任督”二穴!
  沉曼君的臉色由紅轉白,漸漸竟猶如白堊,一絲血色也都沒有。
  云飛揚的臉色相反紅潤起來,連他也奇怪,自己的真气那片刻竟然變得如此強大。
  ──莫非沈夫人……
  動念未已,那一股真气已經將“任督”二穴沖開,打通生死玄關,云飛揚只覺腦袋一下轟鳴,立即就昏迷過去。
  沉曼君同時渾身一震,飛摔在地上,月娥一見大惊,慌忙上前扶住,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沒……沒什么……”沉曼君語聲微弱,面如金紙,剎那間,她突然發覺一身內力已蕩然無存,再看云飛揚,卻猶如泥塑木雕似的,一動都不動。
  一絲絲淡淡的白煙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竟猶如白絲似的,凝結在他的皮膚之上。
  月娥也看見了,奇怪道:“夫人,他怎樣了?”
  沉曼君彷如未覺,目光卻凝結在云飛揚面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失聲笑起來。
  笑得是那么開心,又是那么蒼涼,笑著喃喃道:“二十年了,原來是這么一回事。月娥完全听不懂。”
         ※        ※         ※
  一天又一天過去,云飛揚始終不醒,皮膚上那种蜂网似的白絲一天比一天地厚。
  到了第十天,云飛揚的面目已被蓋在白絲下。
  “夫人,他為什么還不醒來。”月娥每一天都不忘問一句。
  “該醒來的時候總會醒來的。”沉曼君總是這樣回答。
  “那他在等什么?”“破茧!”
         ※        ※         ※
  同一天清晨,無敵在一眾下屬簇擁之下,走出了總壇。
  公孫弘緊隨在后,這一次,無敵只要他侍候左右。
  傅玉書的戰書早就送到了,無敵也就是為了應戰离開總壇。
  一面走,無敵一面道:“我這邊一走,那邊管中流必定率領峨嵋弟子會同武當弟子攻來,你們必須小心防范。”
  一提起管中流,黑白雙魔就有气,黑摩勒接道:“門主放心去好了,管中流這小子再遇上我們,管教他有命到來,沒命回去。”
  白摩勒亦道:“再說峨嵋弟子已被我們殺得七七八八,起不了多大作用,至于武當派高手也被傅玉書暗中殺害得七七八八,亦一樣沒有多大作為。”
  無敵道:“話是這么說,小心些總是好的。”
  黑白雙魔道:“我們會的,觀日峰那邊,門主也請留意些。”
  無敵笑道:“以傅玉書的武功,居然敢主動來挑戰,除非是一個瘋子,否則其中必定有問題。”
  黑摩勒道:“所以門主暗中著千面佛,鄧奎,葛明等人先率領弟子,前去布下暗樁眼線。”
  “他們跟了我那么多年,武功雖然不怎樣,經驗應該是足夠應付任何強敵,何況他們帶去的還有不少經驗很丰富的探子呢。”
  黑摩勒道:“門主其實就只是要他們的消息靈通。”
  “這通常就是胜負的關鍵。”無敵大笑。
  說話間,他們已經從兩列恭送的弟子之間走過,隨即有人將坐騎牽來。
  無敵、公孫弘也就在弟子恭送聲中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        ※         ※
  一路上陸續有消息傳來,都是說只見傅玉書單騎匹馬奔過。
  到了山腳,所看見的暗記亦是前路安全。
  無敵、公孫弘牽馬步行,到了觀日峰,也沒有發覺任何异樣。
  公孫弘已經放下心來,無敵的臉色反而凝重。
  這种平靜只有令他更感到不安。
         ※        ※         ※
  峰上風急,傅玉書逆風而立,衣袂、頭發飛舞,旁邊那支槍的紅纓亦如血一樣迎風飛洒起來。
  只有這支槍,這個人。
  無敵緩步走到傅玉書身后三丈,傅玉書才回過身來,一抱拳,笑道:“獨孤門主,久仰──”
  無敵淡淡地笑道:“傅掌門果然一表人才。”
  “過獎。”傅玉書目光從無敵臉上轉落在公孫弘臉上,道:“門主一世聰明,想不到竟然輕身犯險。”
  無敵笑笑,問道:“傅掌門怎么這樣說?”
  傅玉書緩緩地道:“以我的武功,絕不是門主的對手,可是我仍然邀戰門主,這其中必然有詐。”
  “意料中事。”無敵毫不動容。
  “所以門主先著千面佛、諸葛明、鄧奎等堂主,在決斗之前到來布署一切。”
  這句話入耳,無敵的臉色終于變了,公孫弘問道:“他們現在在什么地方。”
  “這里──”傅玉書雙掌倏地一拍。
  三個人應聲凌空落下來──死人!
  千面佛一顆光頭已被劈開兩半,諸葛明一身白衣全是一點點的血,也不知嵌著多少尖針,鄧奎整個胸膛都已被剖開來。
  公孫弘大怒,便待扑前,卻被無敵伸手按住,無敵接道:“今日之戰,乃武當、無敵之事,怎么會有外人參与?”
  傅玉書反問道:“門主難道瞧不出他們并非死在今天?”
  “那是說,你請來的那些人今天是絕不會出手的了?”
  “這要問他們了。”傅玉書有些抱歉地道:“他們都是我的長輩,有道是長者命,不敢辭。”
  “好,說得好。”無敵目光轉向公孫弘,眼中彷佛隱藏著什么。
  傅玉書竟然看得出來,突然道:“門主也不必示意公孫兄去找人,貴幫此行二百七十人,已無一幸免。”
  公孫弘震惊,無敵臉色亦大變,道:“好辣的手段。”
  傅玉書撫掌微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無敵又一聲道:“好!”又繼續道:“那進攻無敵門的武當、峨嵋兩派弟子死活,你當然也不會在乎了。”
  傅玉書笑容更盛,道:“今天不死,將來他們還是要死的,那么就死在今天又有什么關系?”
  無敵冷笑道:“看來,今天我要有一個公平的決斗,也是無望的了!”
  傅玉書道:“開始的時候,應該還是公平的。”
  無敵目光一掃,道:“躲起來的朋友,現在也該現身了。”
  語聲一落,一方岩石之后就轉出了天帝,大聲道:“無敵,二十年不見,想不到你已老成這個樣子。”
  無敵目光一轉,道:“哪及你老人家二十年武當后山塞潭中養尊處优駐顏有術。”
  天帝臉色立時陰沉起來。
  風、雷、雨、電四人接著現身,分据四個不同的方向,將無敵兩個人圍在當中。
  無敵居然面不改色,道:“逍遙谷精英盡出,獨孤某人今天看來的确是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了。”
  天帝道:“其實你早就知道玉書的身份,早就應該想到我們會現身。”
  “我可是想不到。”無敵笑道:“那种藏頭縮尾,終年避不見人的人我一向都沒有放在心上。”
  天帝悶哼,道:“好利的嘴巴,佩服。”
  無敵仰天大笑道:“要上,現在就可以齊上!”
  天帝道:“玉書一個暫時已夠了。”
  無敵忽然問道:“你有几個孫子?”
  “只是這一個。”
  “不怕傅家絕后?”
  天帝一笑道:“玉書又沒有練習滅絕神功,身心健全,當然不怕。”
  無敵立時像一支尖針插進心底深處,一張臉亦立時沉了下來,天帝看見得意,大笑不絕。
  傅玉書接道:“以孫儿意思,話還是說到這里,再說下去,又要說我們不公平了。”
  無敵連聲冷笑,傅玉書旋即縱身上前,一持槍杆,槍影漫天,震出無數槍花。
  “請門主指教──”傅玉書接著一欠身。
  無敵道:“很好看!”龍頭杖一擺,平掃了出去,這一招毫無變化,卻是勢如雷霆万鈞,擋者辟易。
  傅玉書沒有擋,槍勢變幻,鎖喉槍法展盡,“繃”的那支槍突變成兩截,回環飛舞,接著從柄端抽出一柄劍,疾刺向無敵,另一端竟又有一把刀抽出來。
  無敵好容易閃開這一劍一刀,破空聲空響,刀柄、劍柄一起射出了暗器!
  那都是見血封喉的暗器,無敵間不容發,偏身避開,傅玉書已棄刀劍,雙掌印到。
  無敵揮掌震開,冷笑道:“六絕武功我前后已見識過多次,沒有一個像你用得這么陰毒。”
  “可惜傷不著前輩!”傅玉書蛇鶴十三式眼看著施出來,搶攻無敵。
  這蛇鶴十三式一直沒有傳下來,無敵也還是第一次見到,一時間完全看不透傅玉書的出手,竟被迫退了數丈!
  “這也是武當的武功?”無敵一臉輕蔑之色。
  “不瞞前輩,正是武當不傳之秘──蛇鶴十三式!”傅玉書說話間出手不停,“蛇化龍飛”,凌空翻飛,雙掌突一切一啄,竟抓住了無敵的龍頭杖,便生生將無敵的身形帶動一旋!
  天帝把握這机會,飛身而上,雙掌急切無敵的雙臂,無敵不得不棄杖,風、雷、雨、電同時分從四個方向掠上來圍住無敵。
  公孫弘破聲大罵道:“卑鄙!”揉身沖上,日月輪硬生生沖開一個缺口,哪知無敵正好欺前來,突然一腳將公孫弘踢了出去!
  公孫弘冷不提防,被踢得飛滾出三丈外,無敵接著喝道:“快走!”
  “師父──”公孫弘翻身跳起,無敵大罵道:“你要是不走我第一個殺你!”
  他語聲凌厲,話口未完,傅玉書已向公孫弘扑過去。
  無敵适時一掌劈出,截住子傅玉書的身形,他一動,風、雷、雨、電亦動,仍然圍住無敵。
  公孫弘吃那一腳,已明白無敵的意思,知道自己留在這里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要無敵分心,亦知道無敵一心要突圍,不敢多留,立即往山下掠去。
  無敵連接風、雷、雨、電一輪搶攻,暗付公孫弘已經走遠,亦要脫身,可是風、雷、雨、電大陣這時候已展開。
  他們苦練有年,為的就是對付無敵,這陣勢一展開,就像是一道道無形的枷鎖罩向無敵,傅玉書、天帝同時守住了陰陽方位,堵住了無敵唯一的去路!
  無敵果然聰明過人,連續几次沖不出,已找到了陣勢弱點所在,轉向那儿沖去,卻正好撞上傅玉書、天帝,立時又被迫回來。
  一支煙花火包忽然在山下射上來,凌空爆開。
  無敵一聲悶哼,道:“你們還有什么人,只管叫上來。”
  天帝怪笑道:“錯了,這是逍遙谷的訊號,表示武當、峨嵋已攻入無敵門總壇。”
  無敵臉色一變再變,運起滅絕神功,一連劈出了十四掌,風、雷、雨、電同時滴溜溜地疾轉起來,帶起了一股旋風,竟就將無敵的掌力完全化解。
  無敵連發那么多掌,竟也就完全不著力,如泥牛入海,亦心頭大駭。
  天帝看在眼內,大笑道:“無敵,今天觀日峰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未必!”無身形陡然一頓,潛運真气。
  風、雷、雨、電身形繼續轉動,突然亦一頓,四面一起扑上,襲向無敵,風袖、雨針、電劍、雷刀全力施為。
  無敵暴喝,衣衫暴漲,射來雨針在他身外一尺被震落,電劍緊接被彈飛,風袖盡碎,雷刀亦連人帶刀被震得引飛開去!
  傅玉書一點也不以為意,就在剎那間竄上前,在無敵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施展蛇鶴十三式,叼住了無敵的雙手,天帝閃電般同時射至,雙掌印在無敵肋下!
  “噗噗”兩聲,無敵口吐鮮血,飛開數丈,疾往斷崖下墜落!
  眾人一起掠上前去,在斷崖邊下望,只見無敵迅速變小,眨眼已被煙霧吞沒。
  天帝不由縱聲大笑起來,風、雷、雨、電、傅玉書亦放聲大笑,無敵既除,其它人更不足懼,他們多年以來并吞武林的野心終于能夠實現了。
         ※        ※         ※
  無敵門總壇內這時候亦已經靜下來。
  死傷狼藉,到處尸体橫呈,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在收拾殘局,清點死傷人數。
  這一戰實在慘烈,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來得雖然突然,無敵門方面亦早已有准備,展開了一場生死惡戰。
  黑白雙魔先后倒在管中流落日劍法最后三式之下,依貝莎雖然求情,管中流還是痛下毒手。
  雙魔一死,無敵門更就潰不成軍,倉惶四散。
  到當天黃昏,一切才弄妥。
  傅玉書這時候回來了,只是一個人,手掩著胸前,腳步踉蹌,好象受了很重的內傷。
  管中流看在眼內,心中有數,一迎上前,一面暗聚上內力。
  “傅兄辛苦了──”他看似要扶傅玉書,一雙手卻抓向傅玉書脈門。
  一抓落空,管中流一呆,傅玉書卻一笑,道:“管兄這就下毒手,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管中流已知不妙,一退半丈,道:“傅兄原來并沒有受傷。”
  傅玉書道:“我只是想一試管兄的心意,很好──”
  “什么很好?”管中流有些詫异。
  “管兄不仁,小弟便可以不義,如何不好?”傅玉書笑得很陰險。
  管中流不覺打了一個寒噤,仍問道:“無敵滅絕神功非同小可,傅兄能夠胜他實在不簡單。”
  傅玉書笑道:“就憑小弟那几下子,真還胜不了。”
  “那是──”管中流雙眉不覺地皺了起來。
  “管兄也是聰明人,應該想得到。”
  “傅兄莫非請來了什么好手幫忙,怎么沒听傅兄提起來呢?”
  “逢人且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這樣的說話你應該有印象。”
  管中流悶哼,道:“怎么不請他出來一見呢?”
  “已經出來了──”應聲的是天帝,跟著風、雷、雨、電亦出現,各据大殿的四周。
  武當弟子一見是老怪物,齊皆轟動,赤松、蒼松雙雙搶上,喝問道:“玉書,你找來這老怪物目的何在?”
  傅玉書眼一瞪,蒼松立即矮了半截,赤松卻仍挺著胸膛,管中流帶笑接道:“當然是報仇。”
  天帝點頭道:“武當二十年寒潭非人生活,這個仇當然是非報不可的。”
  所有武當弟子齊皆大惊,管中流立即道:“唯今之計,就是我們聯合起來,齊心協力,沖出一條生路。”
  兵器立時紛紛出鞘,傅玉書目光一掃,搖頭道:“你們又錯了,現在正當用人之際,我又怎會隨便殺人,總之,順我者昌,逆我者死──”
  赤松怒喝道:“你這廝竟然与那等惡人勾結,敗坏武當門風。”
  傅玉書又搖頭,道:“師叔一向自負聰明,到現在還瞧不出來。”
  “瞧出什么?”赤松一怔,突然叫了起來,道:“莫非你本來是他們的人,臥底武當?”
  傅玉書點頭道:“師叔終于想通了。”
  “那么云飛揚莫不是被冤枉,殺死掌門師兄的其實是你?”
  “正是──”傅玉書真認不諱。
  “燕師兄与婉儿的死……”赤松語聲顫抖起來。
  “當然也是我下的毒手。”傅玉書的眼角突然抽搐起來。
  赤松怒罵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天帝替傅玉書回答道:“因為他是我的孫儿。”
  就連管中流也大嚇一跳,那些武當弟子一個個臉色大變,全都以惊怒的目光望著傅玉書。
  管中流把握机會,斷喝道:“正邪不兩立,我們拚命闖出去!”
  兩個性急的峨嵋弟子當先沖出,傅玉書、天帝齊動,只一招,那兩人便口吐鮮血,倒飛回去,命喪當場!
  傳玉書接著喝道:“歸順的往左邊牆下,不要命的留在原地!”
  人群中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大半往左邊移動,敵我勢力懸殊,形勢已實在很明顯。
  蒼松亦隨著往左移,一面伸手拉赤松,赤松斷然一拂袖,步向傅玉書,戟指大罵道:“叛徒!”
  傅玉書冷然截口道:“你自己動手,還是由我出手。”
  赤松彷如未听,緩緩地向武當山那個方向跪下,道:“武當列祖列宗,赤松自入武當,不思進取,只知道爭權奪勢,現在知悔,卻已太遲,唯有殉死,只望列祖列宗保佑,莫教武當就此滅亡!”
  聲落劍起,抹入了自己的咽喉。
  走往左邊牆下的那些武當弟子看在眼內,不禁熱淚盈眶,羞愧地垂下頭。
  管中流、依貝莎亦沖上前,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風袖、雨針、電劍、雷刀迅速地遞上,天帝鐵拳狠辣,傅玉書那支變幻槍已六合為一,毒蛇般挑刺!
  這六人具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擋者即亡,管中流一看這情勢,知道要乘亂沖出去也是妄想,与依貝莎交換了一個眼色,一起攻向傅玉書。
  鮮血飛濺,人影縱橫,吆喝慘叫聲此起彼落!
  尸体一個個倒下,卻是倒向管中流二人,他們雙劍連連剌出,都是奈何不了傅玉書,到他們突然發覺周圍都靜了下來,才知道大堂中就是剩下他們兩人,天帝風、雷、雨、電已將他們包圍起來。
  傅玉書縱身跳開,笑道:“我以為不必打下去了。”
  管中流此時冷然收劍,看了依貝莎一眼。
  依貝莎偎在他怀中,道:“無論你去什么地方都不要拋下我。”
  管中流點頭道:“你放心──”目光轉向傅玉書,道:“我們若是死在你槍下反而是我們的恥辱。”
  傅玉書歎然道:“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在乎。”
  “因為你已經完完全全喪失了人性!”管中流這句話出口,手中劍已穿過依貝莎的后心,再插入自己的前胸!
  一劍兩命,依貝莎含笑死于管中流怀中,同時管中流亦气絕,兩人相擁著倒下去。
  傅玉書眼旁的肌肉一顫,緩緩地轉過身去,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感受,一個也沒有。
  逍遙谷的弟子這時候亦從四方八面涌來,火光照耀下,歡呼聲中,無敵門的匾額被砍下,砍成千百片。
         ※        ※         ※
  荒僻的小路上,一輛破舊的馬車在緩緩地前駛,赶車的人与拖車的馬同樣老得躬著腰,掉了牙。
  車廂內,沉曼君、月娥無言相對,在她們后面,僵死一樣坐著云飛揚,混身上下都凝結著霜雪一樣的東西。
  他看來就像是一只陷身蛛网中的昆虫,但更像一條作茧自縛的蚕虫。
  沉曼君一直都很留意云飛揚變化,她已經清楚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云飛揚這時候絕對受不得任何的惊憂,所以一發覺形勢不妙,忙從秘道將云飛揚運出去。
  她們運得也總算還是時候,在他們离開不到半個時辰,龍鳳閣已被攻入。
  那條秘道并非在龍鳳閣之內,若非無敵門總壇所有的弟了都忙于備戰,他們亦未必能夠那么容易混出來。
  這么多年來,沉曼君還是第一次离開無敵門,那一份悵惘不難想象。
         ※        ※         ※
  另一方面,在海邊海龍老人那幢小庄院的后院,獨孤鳳、傅香君一樣相對無言。
  在她們的后面有一座新墳,燕沖天就葬于其中。
  那是七天前的事情,傅香君突然發覺燕沖天有些不妥,一探,竟已脈斷气絕。
  無論怎樣看,燕沖天已是個沒有生命的死人,傅香君無奈只有將燕沖天下葬。
  她仍然留在那里,只希望云飛揚有一天回來,而她亦實在無家可歸。
  云飛揚沒有回來,反而走來了獨孤鳳,傅香君亦有些意外,當她知道無敵門總壇內云飛揚大鬧婚筵的事情更感慨万分。
  她只有歎息,對獨孤鳳沒有片言只字的不滿,像一個這樣溫柔、美慧的女孩子,獨孤鳳又怎能不抱歉?
  口里雖然沒有說,她已經准備將云飛揚讓出一半來給傅香君。
  一說到云飛揚,兩個女孩子都不由擔心起來,云飛揚沒有回這里,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已傷得很重,半途不支?
  想到不好之處,兩個女孩子都惶恐起來,傅香君接著將獨孤鳳引到燕沖天墳前。
  獨孤鳳方待跪下,突然發覺地面竟然在震動,傅香君亦有所覺,目光及處,掩口一聲惊呼。
  那座墳墓赫然在四分五裂,緩緩地裂開來,傅香君惊呼著問道:“鳳姊姊,這是怎么回事?”
  “尸變──”獨孤鳳這句話出口,一張臉亦發青。
  語聲甫落,霹靂一聲,那座墳墓竟然爆開來,一個人隨即從墳墓中沖天飛出!
  他滿面紅光,長嘯聲中,凌空疾翻了一個筋斗,落在傅香君二人面前。
  二人臉色一變再變,倒退三步,目瞪口呆,燕沖天卻笑了起來,道:“傻孩子,你們在害怕什么?”
  傅香君惊魂甫定,奇怪地追問道:“老前輩,你這是……”
  燕沖天喜形于色,大笑道:“三年多的苦練,今天終于讓我練成了天靈神功。”
  “天蚕神功?”傅香君、獨孤鳳二人又是一怔。
  “這是武當秘傳七絕之一,因為先師被人暗殺,未能將最后的口訣傳下來,以至一直都不能練成功,到現在我才能參透其中的奧秘。”
  傅香君、獨孤鳳怔怔地听著,燕沖天接道:“天蚕作茧自縛,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這一种內功心法,必須深研內功的人才能夠明白其中的步驟,卻又要一個武功全無的人,才能夠練至大成,我一直只知道用自己原有的功力去苦練,自然就越練越糟。”
  傅香君道:“義父的意思,是必須先廢去自己的武功,從頭再苦練而成?”
  “不錯,這正如一條蚕虫,作茧自縛,蛻去本來的形狀,然后化成蝴蝶,破茧而出。”燕沖天歎息著,接道:“那天我雖然將藥服下,但想到年紀已老大,縱使能夠再續上筋脈,亦未必能夠有多大的作為,不禁万念俱灰,哪知道腦海忽而一片空明,悠然自得,真气循環不息,正如蚕虫冬眠一樣。”
  傅香君苦笑道:“我還以為老前輩真的已經死亡。”
  “那种冬眠的狀態的确与死亡無异,本來所練的內功也就消散,天蚕功反而逐漸形成,源源不絕地滋長。”
  “恭喜老前輩。”傅香君、獨孤鳳异口同聲,燕沖天突然想起,忙問道:“飛揚在什么地方?快叫他到來,我要將天蚕神功的奧秘傳給他,合我們二人之力,一起重振武當派聲威。”
  燕沖天這一問,兩個女孩子不由得相視歎息。
  知道了一切,燕沖天一樣感慨万分。
         ※        ※         ※
  与此差不多同時,云飛揚皮膚上那些白色的東西亦突然一片片裂開剝落。
  月娥第一個看見,惊訝地叫起來,沉曼君一看反而笑了。
  云飛揚終于張開眼睛,沉曼君實時道:“恭喜你,終于練成了天蚕神功。”
  “什么?”云飛揚怔住在那里。
  “當年你師父青松傷重垂危,為我所救,知道沉家以內功見長,又一直參透不通天蚕神功,所以將一份抄交給我,希望我能夠參透其中關鍵,這些年來我始終無所得,之前為了救你,將內功注入你体內,哪知道竟如長江大河,一發不可收拾,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夫人,我還是不明白。”
  沉曼君漫聲輕吟道:“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云飛揚心頭一動,道:“夫人的意思是天蚕功雖然是由夫人練,卻只是一股真气,注入了在下的体內才發生功效。”
  沉曼君歎息道:“蚕茧終究是要經過另外一番剝茧抽絲的工作才能夠編織成衣,天蚕作茧,不為己用,創這天蚕功的人,也實在用心良苦。”
  月娥插口道:“公子,夫人將天蚕功傳了給你,自己的內功便散盡了。”
  云飛揚听到這里,忙拜倒地上道:“夫人的再生恩德,云飛揚沒齒難忘。”
  沉曼君伸手扶起云飛揚道:“公子不必謝我,一切都是天意。”
  云飛揚這才留意到周圍的環境,道:“這里到底又是什么地方?”
  “一戶農家。”月娥應道:“离開無敵門已很遠,應該是安全的了。”
  “莫非無敵門那儿出了什么亂子?”
  沉曼君搖頭歎息,接應道:“無敵門已經被武當、峨嵋兩派聯手攻陷,我們是乘亂逃出來的。”
  “哦?”云飛揚大感意外。
  “但不知怎的,武當、峨嵋才攻下無敵門,又被什么逍遙谷的人制服。”
  云飛揚一听臉色大變,也同時想起了傅玉書,握拳道:“是他!一定是他!”
  “誰?”沉曼君脫口追問。
  “傅玉書!”云飛揚沉痛地道:“武當派現任的掌門人,逍遙谷那天帝的孫子。”
  沉曼君長歎道:“這個人亦可謂城府深沉极了。”
  “是了夫人,你現在有什么打算?”
  “我是希望先找到鳳儿。”
  “她──到底怎樣了?”
  “在你逃入龍鳳閣同時,她亦逃出了無敵門,那該是去找你了。”
  “若是這樣,我想她一定會到燕師叔那儿。”
  “是哪儿?”沉曼君接問道:“公子可否指點我一點……”
  “我這就送夫人走一趟。”
  “有勞公子。”沉曼君一欠身。
  “夫人言重。”云飛揚忙讓開。
         ※        ※         ※
  云飛揚將沈曼君主仆送到燕沖天那儿的時候,燕沖天正准備走一趟武當,相見彷如隔世,不禁唏噓。
  沉曼君母女亦一樣。
  知道云飛揚得沉曼君之助,也練成天蚕功,燕沖天雖然高興,心頭亦難免奇怪。
  ──沉曼君与青松到底是什么關系,青松為什么要私傳她天蚕訣?
  他雖然奇怪,卻并沒有追問,經過這一劫,他的性情已改變很多。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
  當前要解決的是逍遙谷的問題,他最后決定与云飛揚闖一闖逍遙谷占据的無敵門總壇。
  云飛揚當然不會反對,獨孤鳳心懸獨孤無敵的安全,亦要隨往走一趟。
  只有傅香君最是為難,她還是決定留下來照顧沉曼君,燕沖天、云飛揚他們都明白傅香君的心情。
  獨孤鳳也明白,覺得傅香君實在比自己要好,比自己更可怜。
  她悄然將云飛揚拉過一旁,叫云飛揚好好開解傅香君,這一切都看在傅香君眼內。
  她明白他們的心意,也只有這些話:“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只望你手下留情,饒我爺爺与哥哥一死。”
  云飛揚不暇思索點頭。
         ※        ※         ※
  火光不怎樣明亮,石室陰森,獨孤無敵的臉色更陰森。
  石室在荒郊古剎中的一個枯井下,說秘密,實在夠秘密,所以距离無敵門總壇雖然很接近,逍遙谷的弟子也雖然搜索過這附近一帶,卻并沒有發現。
  這個石室本來是上一代無敵門的門主夏侯天聰建造,以備必要時藏身之用,夏侯天聰結果沒有用,反而他的弟子獨孤無敵用到了。
  無敵當然很有感触。
  墜崖之前他已經作好准備,所以他不但沒有死在嶙峋亂石之中,且及時抓住了一條野藤,穩住了下墜之勢。
  憑他的武功,要爬回崖上,當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受傷雖然不輕,到底苦練了數十年的內功,內力深厚,還能夠將傷勢暫時壓下來。
  上了斷崖,他不敢下山,找了一個隱密的地方藏起來,運功療傷。
  在山上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公孫弘就走上來,到處找尋無敵的下落,确定了完全安全,無敵才敢走出來与公孫弘會面。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么狼狽,公孫弘看見師父這樣子,亦不禁心頭愴然。
  然后他們就夜行晝伏,回到無敵門總壇附近。
  雖則是意料之中,但看見無敵門總壇易主,逍遙谷弟子進進出出一陣風,無敵亦几乎气得吐血。
  可是他仍然忍下來了。
  以后的日子就在秘室中度過,現在無敵的傷勢已完全痊愈。
  公孫弘一直照顧無敵的起居,有時間就化裝外出打听消息。
  得到的都不是好消息,直到今日才對無敵說出來。
  無敵門已經全面崩潰,各地分舵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不少已改投逍遙谷。
  無敵听了反而大笑起來。
  “青松當日在玉皇頂的說話實在甚有見地,無敵門到底是烏合之眾,樹倒猢搎散。”笑語聲一頓,無敵突然一揮手,道:“你在外替我把關。”
  “師父──”公孫弘欲言又止。
  “這一次,我一定要將滅絕神功練好。”無敵的語聲非常堅定。
  ──青松已死,無敵門被逍遙谷攻陷,沉曼君勢必亦無幸免之理。
  又還有什么再能夠令無敵分心呢。
         ※        ※         ※
  半個月過去。
  入夜,公孫弘方待不寢,突然听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一惊回頭,霹靂一下轟鳴,石室的門戶就片片碎裂,爆炸開來。
  他連忙閃過一旁。
  石碑未碎落,無敵就猶如御風飛行,平地三尺凌空射出來。
  他盤著雙膝,出了石室,雙腳才一直站在地上,穩如泰山,衣衫卻仍鼓風,半晌才平下來。
  公孫弘一看已知道怎么回事,忙上前拜倒,道:“恭喜師父。”
  “總算已練成了第九重,至于第十重,我看今生是休想了。”無敵雖然這樣說,仍難掩臉上得色。
  公孫弘忙問道:“師父,你練成了第九重的滅絕神功,是否就可以平反敗局?”
  無敵搖頭道:“若是單打獨斗,即使只練得第八重的功力,逍遙谷也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但他們若是聯手圍攻,我即使能夠一一擊殺他們,只怕亦要付出相當代价。”
  一頓,才又道:“要平反敗局,在目前還得花一些心思。”
  “看來師父已胸有成竹。”
  無敵只是笑,在閉關之前,其實他就已經有分寸的了。
         ※        ※         ※
  又過了三天。
  旭日方升,無敵与公孫弘就出現在已變成逍遙谷總壇的無敵門總壇大門外。
  守在大門外的逍遙谷弟子一見無不大惊,消息早已有人報進來,但竟然是事實,他們又哪能不慌。
  大門立即關閉,亦立即被撞開,在門后的几個逍遙谷弟子被震得倒飛了開去,口吐鮮血,當場喪命。
  無敵昂然走進去。
  逍遙谷一眾弟子亂成一片,也就在這個時候,傅玉書出來了,左右風、雷、雨、電,一字排開。
  傅玉書隨即一揖,道:“原來是無敵門主駕臨,怎么不著人先來通報一聲,讓我們知道迎接。”
  “回自己的地方也要通傳,未免太笑話。”無敵冷笑。
  “這的确是門主的地方,只是,我們現在就算送還給門主,這么大的地方,門主師徒二人如何住得了。”
  “少廢話,叫你爺爺來見我!”無敵斷喝道:“去!”
  “我已經來了。”天帝應聲出現在大堂前的石階上,道:“無敵,你幸免一死,本該就天涯逃命,找個地方躲起來,怎么還要來惹事生非?”
  “我為什么要來,你們應該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像你這种老江湖!竟然還不自量力,卻實在令人意外。”
  “都是廢話!”無敵連聲冷笑。
  “你當然是有備而來,你的依我看,滅絕神功只怕又更上一層樓了。”
  無敵似有些詫异,沉聲道:“你們誰先來?”
  天帝負手觀天,道:“滅絕神功雖是武林不可多得的絕技,可惜閣下只得兩只手。”
  公孫弘在后大聲道:“四只!”
  天帝呵呵大笑,旁邊的雨笑應道:“公孫堂主給云飛揚那么一气,莫非竟气得也去練滅絕神功了。”
  公孫弘怒叱道:“你胡說什么?”
  雨格格笑道:“若非如此,堂主的口气又怎會這樣大?”
  公孫弘怒不作聲,天帝笑著接道:“即使四只手,還是少了些。”
  無敵斷喝道:“這樣說,你們又准備聯手圍攻了。”
  “門主神功蓋世,万不得已!”天帝一揮手,風、雷、雨、電身形便展開。
  無敵目光一閃,道:“風、雷、雨、電大陣,見識過了!”
  語聲甫落,雨針已射至,無敵雙掌一合一分,一股掌風劈出,將射來的針雨疾撞了回去!
  雷刀緊接刺下去,無敵轉身一掌,“叭”地正擊在刀身之上,連人帶刀將雷震回去!
  風袖卷向公孫弘,卻被公孫弘閃開,電劍凌空一劍飛刺雖快,還是差一點才能夠刺在無敵身上。
  無敵轉身,彈指,“叮”的將電劍彈開,揉身接上!
  天帝實時喝一聲道:“變!”
  風、雷、雨、電應聲身形交錯,迅速變換,無敵的身形亦緊接變動,雙掌動處,勁風呼嘯。
  以風、雷、雨、電大陣的迅速變化,本來很容易將無敵強勁的掌力消于無形,可是無敵這一次的掌力,与此前觀日峰一戰,明顯的已不一樣。
  此前無敵的掌力与一般的高手并沒有多大不同,只是更加強勁,一掌劈出,猶如排山倒海,勢不可當。
  可是在風、雷、雨、電大陣之內施展,以風、雷、雨、電四人兵器、身形變化的迅速,絕不難將之切成數股。
  現在無敵的掌力一發,卻是循環不絕,猶如深海的漩渦一樣,風、雷、雨、電盡管變,不但切之不斷,反而逐漸被牽制。
  無敵的身形同時旋轉,越轉越急,連劈四十九掌,硬生生將陣勢擊敗,又將四人迫得靠在一起!
  天帝一見,暗呼不妙,与傅玉書身形齊展,疾掠上前,四掌急落,將無敵的掌力震開。
  無敵哈哈一笑,倒退回公孫弘身前。
  天帝、傅玉書一左一右地在風、雷、雨、電四人兩側,面色凝重,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們都看出無敵的武功實力又跨前一步。
  風、雷、雨、電亦看得清楚,面色卻不大好看。
  天帝上下打量了無敵一遍,突然笑道:“看來失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無敵只是“嗯”的淡應一聲,雙掌一合,“叭”的一聲,再一分,看似便要扑上,哪知身形一動,反而后退,公孫弘的手中實時多了兩支銅管,無敵的毒針暴雨一樣從銅管中射出。
  ──天絕地滅搜魂神針。
  當日在峽谷,無敵門用來對付子母金環陸璣的就是這种暗器,雖然誤中副手,已充分表現出這种暗器的威力。
  無敵以一敵四,擊破風、雷、雨、電大陣,從容不迫,綽有余裕,卻就在這种穩占上風的時候施用暗器,更是出人意料。
  這當然是早有預謀。
  天帝眼利,兼且老謀深算,無敵一退,他已知道不妙,想也不想,身形立即倒飛,同時喝一聲:“退!”
  傅玉書的反應也不慢,身形立起,武當六絕的“飛云縱”果然不同凡響,一縱便上了滴水飛檐,暗器盡從他腳下射至。
  風以輕功見長,雖然在听到那一聲“退”之后才退,一退便已退出暗器的范圍之外。
  雨一生研究暗器,對于暗器的認識,無疑在各人之上,一眼瞥見,已知道公孫弘手中的是什么暗器,与天帝那一聲“退”同時,偏身貼地疾滾了出去,一雙衣袖之上卻仍釘上了不少暗器,當場捏了一把冷汗。
  電亦退,那柄長劍同時展開,他的應變不能說是慢了,但比起那些毒計還是慢了一分,剎那間,身上也不知中了多少毒針,他大喝,縱身猛拔了起來,凌空一劍,疾刺向無敵。
  這一劍既勁且快,無敵卻一些也不放在眼內,身形一動迎上前,間不容發之間讓開了劍尖,雙掌夾著劍鋒連拍了十下,那柄劍竟然被他拍得一截截斷下。
  他卻沒有攻向電,在他雙掌拍到第十下同時,電已凌空倒下來,七竅流血,面色紫黑。
  雷亦同時倒下,倒在無敵的腳前,一截斷劍釘在他的咽喉內。
  斷劍是無敵發出,雖然沒有這一著,雷也是難逃一死,可是雷已經沖到面前,斬馬刀已隨時准備斬下,何況那截劍正好利用。
  雷的面更恐怖,那之上插滿了毒針,紫血逆流,肌肉已扭曲。
  無敵身形一轉,如箭射前去,左手中出現了另一支那樣子的銅管,直追天帝与風、雨。
  傅玉書這時已凌空躍下來,一見這情形,怪叫一聲,忙亦倒翻進去。
  四個人簡直就像是喪家之犬,一刻也不敢逗留,幸好雷、電的扑前,阻擋了無敵一會,沒有立即被無敵迫近。
  無敵直追入忠義堂。
  天帝身形翻滾,閃到一根柱子后面,同一掠直掠上房梁,傅玉書亦不慢,掠到一幅幔幕旁邊,已隨時准備掠進去。
  雨翻手也洒了一蓬針雨,接掠進了回廊。
  無敵右掌一揮,針而盡被擊散,凌空落在堂正中,目光一揚,大笑道:“姓傅的,這樣逃怎像一谷之主,一派宗師?”
  天帝從柱后轉出半身,冷笑道:“門主以七巧童子的絕毒暗器來開路,我們怎能不逃。”
  無敵在笑道:“逃不是辦法。”
  “的确不是。”天帝大喝一聲,竟像要扑出來。
  無敵不為所動,天帝也沒有真的扑出,剎那間,無敵腳下突然感覺一軟,他一惊,身形方待拔起,雨針已凌空洒至。
  傅玉書右手同時一揚,亦射出七种不同的暗器來,封住了無敵的上方。
  無敵只顧得閃避、封擋暗器,一個身子便疾往下墜去。
  那附近方圓逾丈的地面竟露出一個大洞來,無敵的身子就墜進這個洞里。
  這實在大出無敵的意料之外,自無敵門開設以來,就已經有這個忠義堂,這數十年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這個忠義堂之內渡過,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地方了。
  每隔十年,這個忠義堂都會修葺一次,一次比一次的气派大,卻是從未設過陷阱,現在不但出現了一個陷阱,而且他還被迫進這個陷阱內,不由他勃然大怒。
  那個陷阱也相當深,底下倒插著無數利刃,四壁也是,無敵差不多貼著一面刀壁墜下,裂帛聲中,被刀鋒划傷了好几處,皮開肉翻。
  他的身子及時一翻,左手那支銅管點在底下一支利刃上,“叮”的一聲,那支利刃齊中而斷,他的身子接著往上拔起。
  也就在這一會工夫,陷阱的出口、四壁的邊緣,“錚錚錚”地彈出了好些儿臂粗的鐵枝來,交錯封住了陷阱的出口。
  無敵一頭几乎撞在鐵板上,傅玉書鎖喉槍實時插下,插向無敵的咽喉。
  無敵偏身急閃,三寸槍尖仍插進他的左肩膀內,他的肩膀也立即脫出了槍尖。
  鮮血怒激,無敵的身子疾往下落,“叮叮叮”雙腳連斷三支利刃,終于站穩。
  傅玉書大笑道:“無敵,這一次你還能逃到哪里去?”
  無敵悶哼道:“陰謀詭計,不見得是本領。”反手對了肩膀几處穴道,阻止鮮血再往外流。
  天帝笑問道:“老朋友忘記了方才毒針的事了。”
  無敵面色鐵青,一聲不發,方才地豈非也是陰謀詭計,以毒針射殺雷、電。
  天帝接著問道:“你大概怎也想不到我竟會往這里布置了這個陷阱。”
  無敵的确想不到,天帝又道:“這個陷阱本來并不是用來對付你的,當然用來對付你亦無不可。”
  雨探頭接道:“門主怎么還不將那支銅管丟下?”
  無敵冷笑道:“我几乎忘了雨當家乃精研暗器的行家,這假的東西原本就不容易瞞得過雨當家的眼睛。”
  “我也是給赶入堂內才看出。”雨嬌笑。
  公孫弘這時候已經扑進去,看見那個陷阱,當然傻了眼,好一會才叫道:“師父!”
  雨應聲回頭,道:“你這個師父今天是完了。”
  公孫弘怒吼,雙手一翻,日月輪在握,疾沖上前去。
  “不要命的來了!”雨冷笑。
  風接道:“雷、電兩條命,這也是兩條命。”身形一動,眨眼便已到了公孫弘面前,雙袖連揚,“拍拍拍”地疾向公孫弘掃到。
  雨笑著問道:“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風應聲雙袖連掃,將公孫弘迫退了十多步。
  公孫弘那一對日月輪雖然鋒利,竟削不斷風的雙袖,身形的笨重,与風的靈活,更是強烈的對比。
  風迅速繞著公孫弘轉動,再揮出一袖,卻是拂向公孫弘面門。
  袖未到,勁風已刮到,公孫弘日月輪慌忙護住了面門,冷不防風突然一袖向他的腰間卷來,“啪”地卷了個正著。
  公孫弘一身橫練功夫,可是吃了這一袖,仍不由一陣血气翻騰,下盤猶未穩,風的另一袖已又向他的眼睛掃到。
  他偏身旁閃,腰間又挨了一袖,整個身子都給卷得疾飛了起來。
  風袖拂不停,公孫弘心頭一甜,立時又挨了几袖,身軀凌空,連翻了几個筋斗。
  風大笑欺上,雙袖一起拂在公孫弘身上,將公孫弘拂得向東面高牆撞去。
  雨右手接著一翻,一蓬鋼針射出。
  公孫弘眼看便要撞在牆上,腰倏的一折,及時一個筋斗,穩立地上,雨的針也就在這個時候射到了。
  這一把雨針毫無聲息,風亦有言在先,不用雨插手,公孫弘竟就信以為真,等到他看到雨針射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閃避。
  那些雨針卻沒有將他射成刺蝟,反倒從他身旁空射了過去。
  一個人同時落在公孫弘的身旁,也就是這個人劈出一股掌風,將雨針完全霞飛了。
  對他們來說,這個人絕不陌生。
  “云飛揚!”他們几乎同時叫出來。
  云飛揚目光在天帝、傅玉書等人臉上掠過,道:“久違了几位。”
  天帝怒喝道:“姓云的,你又跑來生事?”
  云飛揚不答,目光最后落在傅玉書臉上,道:“傅大哥安好。”
  傅玉書皮笑肉不笑地道:“托福,還好。”
  云飛揚沉痛地道:“相信傅大哥這一次不會再欺騙小弟了。”
  傅玉書點頭道:“事情到這個地步,的确已沒有再欺騙你的必要。”
  云飛揚接著問道:“主持的死到底是誰下的手?”
  傅玉書笑道:“除了愚兄還有誰?”
  云飛揚目光凌厲道:“那么白石、謝平又是怎樣死的?”
  傅玉書反問道:“你難道還想不透?”
  云飛揚歎息道:“婉儿師妹又到底怎樣了?”
  傅玉書沉默了一會,才道:“我不知道。”
  云飛揚怔怔地望著傅玉書,道:“我看你也不會害死她。”
  傅玉書淡然一笑,云飛揚接道:“不管怎樣,我仍得多謝你的教導。”
  傅玉書道:“多謝免了,你就要報殺父之仇?”
  云飛揚道:“父仇不共戴天。”
  傅玉書點頭道:“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云飛揚接道:“武當派弟子的血債也一樣要算清楚。”
  傅玉書大笑道:“你雖然是青松的儿子,可不是武當的弟子,替武當弟子算賬的話,還是不要說得好。”
  一頓,又道:“初上武當我的确很不明白,以你的資質,怎么青松總是不肯收你為弟子,原來你并非來歷不明,只是青松有口難言,不能夠公開承認你是他的儿子!”
  云飛揚的身子顫抖了起來。
  “想不到青松這個牛鼻子竟如此風流。”天帝亦大笑道:“武當派的沒落他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這些話無敵都听得很清楚,他的心情激動絕不在云飛揚之下。
  ──云飛揚是青松的儿子,与鳳儿豈非就是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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