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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宁亦步亦趨,那些唐門弟子不由左右讓開?云飛揚出手救唐宁他們已經夠意外的了,唐宁態度的轉變在他們眼中反而是理所當然。
  事實由于云飛揚的忍讓,他們對云飛揚并沒有太大的惡感,有些人事實已怀疑事情興云飛揚沒有關系。
  唐宁也是在怀疑,只是事情已經鬧大了,沒有适當的借口,面上放不下。
  她接道:“不管是什么問題,無論你到那儿去,少不了我這一份。”
  云飛揚微喟。“你還是怀疑?”
  唐宁搖搖頭道:“我爺爺失蹤多天,難得找到線索,怎么能夠不追查下去?”
  云飛揚道:“此行……”
  唐宁截道:“我知道是很危險,可是我不怕,你也不用對我負責什么的。”
  云飛揚欲言又止,唐宁接道:“至于有關武當派的我不會隨便透露給別人知道,你可以放心。”
  云飛揚道:“我知道你怎樣執著。”
  唐宁一笑道“那你還多說什么!”
  “有時侯我也是的。”云飛揚腳步一頓。“事情也許無關緊要,可是我答應了保守秘密。”
  唐宁脫口道:“万一你死了──”話出口她才知道太重,抱歉的接道:“我其實不是這個意思。”
  云飛揚若無其事的道:“天下間沒有水久的秘密,也許在我找到去之前……”
  “那你何不干脆說出來。”
  云飛揚笑笑反問:“若是有人向你打听唐門的秘密,你會怎樣做?”
  唐宁不假思索道:“當然不會說。”
  她絕無疑問是直性子,話出口才想到不該這樣說,卻如何收得回。
  “就是這樣。”語聲一落,云飛揚的身形陡然展開,离弦箭矢般疾射了出去。
  “云飛揚──”唐宁不由伸手抓去,抓了一個空,要追的時侯,云飛揚已掠出十多丈。
  她目光一轉,便要喝令那些唐門弟子阻止,但心念一動,到了口的話便咽回去。
  那些唐門弟子看見唐宁沒有表示,也只有眼睜睜地目送云飛揚离開。
  云飛揚身形飛快,几個起落,掠上了高山上的一塊巨石,回頭看看才繼續掠前去。
  唐宁看在眼內,沒有動,兩個中年唐門弟子左右上前,一聲“掌門人”只等她的指示她應聲反問:“我們在附近監視的弟子可有撤回?”
  “沒有!”
  “飛鴿通知他們繼續監視,千万不要惊動云飛揚,只看他到底要從什么地方去緊記,緊記。”
  唐門弟子并沒有令唐宁失望,交替追蹤監視著云飛揚,他們也盡量小心,避免惊動云飛揚,但到底難免被云飛揚發現。
  他佯裝不知,卻暗中設計擺脫,那當然沒有什么好計,他雖然武功高強,到底不是那种城府深沉的人,也不懂躲避。
  他只是利用環境使自己的本領能夠充份發揮,終于,將監視的唐門弟子遠遠拋開。
  到最后,只有一個人仍能夠追蹤在他后面,也是唐門年青一輩中輕功最好的一個,唐門最年輕的掌門人──唐宁!
  這也已是七天后的事。
  正午,陽光從枝葉間射下,樹林中仍然令人有一种森寒的感覺。
  到處都是參天古樹,一條不大明确的小路蜿蜒其中,据說是穿過這個古樹林唯一的道路唐宁不喜歡這條小路,也討厭附近的環境,卻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
  云飛揚一定會經由這條小路穿過這個古樹林,她要繼續監視必須搶在云飛揚前面。
  這兩天一路上她都是這樣,搶在前面遙遙暗中藍視著云飛揚,云飛揚向什么人問路她亦隨即向那個人追查,然后抄快捷方式在前面等候。
  她已陘盡量小心,也知道与那些唐門弟子已經失去聯絡,一切要靠自己的努力。
  地面到處積水,每一腳踩下去,都像踩進陷阱中,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唐宁討厭的就是這种感覺。
  再過前面是一大片積水,當中浮著一截枯樹,唐宁目光落在那截枯樹上,身形拔起,也就向那截枯樹掠去。
  她是打算落在枯樹上,再藉枯樹之助橫越那一片積水,那知道身形落下,那截枯樹竟然往下沉去。
  積水下竟然是一片浮泥,唐宁半截身子立即陷進浮泥中,她惊呼掙扎,越掙扎身子下陷得便越快!
  她也知道再這樣掙扎下去,很快便沒頂,連忙放松身子,但仍然繼續下沉,只是慢上了很多。
  卻就在這個時候,一條巨蟒突然在一側草叢竄出,向她陷身的地方游竄過來。
  也不知那邊積水不是實地還是那條巨蟒能夠在浮泥上游竄,那條巨蟒非獨沒有陷下去,而且迅速的接近。
  唐宁不由得面色大變,眼看那條巨蟒血盆大口張開,越來越接近,突然一下急激的破空聲響,一截六七尺長的樹枝飛射過來,疾射進那條巨蟒的口中,將那條巨蟒撞得飛离了水面,釘在丈外的一條樹干上。
  那條巨蟒鮮血狂噴,不住翻騰,触目惊心。唐宁惊魂甫定,目光及處,喜极而呼:“云飛揚川!”
  云飛揚正立在那邊,應聲:“接著──”接拉下一條粗長的樹藤,拋向唐宁。
  唐宁接在手中,与云飛揚奮力一牽同時,從浮泥中脫出,飛向云飛揚那邊。
  云飛揚探手抓住了唐宁的肩膀,唐宁的身形才穩定,隨即扑進云飛揚怀中,哭了起來。
  她离然倔強,到底是初出江湖,在唐門也無疑公主一樣,几曾受過這种惊嚇,也到底是女孩子,對這一類的東西,有一定的恐懼。
  云飛揚明白她的心情,但她這种突然的舉動還是令他非常意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擁著她,等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好一會唐宁才停止哭泣,仰首望著云飛揚。“你怎會在這里的?”
  云飛揚道:“這是必經之路。”
  唐宁好象這才省起來,訥訥地接道:“我知道……”
  云飛揚道:“我卻是現在才知道你已經追蹤到這里來。”
  唐宁道:“我可是走在前面。”
  云飛揚微笑。“這之前我以為已經將你們完全擺脫的了。”
  “那有這么容易?”唐宁一皺鼻子。
  云飛揚搖頭。“你們還是在怀疑?”
  唐宁道:“我早已相信你不是那個人的了,否則你不會一再救我性命。”
  云飛揚方才再救她一命,那不是說她方才相信,話出口,她才知道又說錯。
  云飛揚彷佛沒有在意,只是道:“本來就不是。”
  唐宁接道:“我本來不該再怀疑的,那個人擄去我爺爺的時侯不錯沒有傷害我們的人,而且說只是借我爺爺一用,可是看他對付其它門派,卻完全不是那回事,那該是同一個人,你卻是怎樣看也不像一個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云飛揚笑問:“在找到我之前你們應該會在武當山附近打听。”
  唐宁道:“我們打听得到的是你沒有离開過武當山附近,輪流替附近的貧民百姓醫病,但我們怀疑你根本已考慮到有人找到來,串同那些人……”
  云飛揚截道:“你們的疑心倒大。”
  “我們現在不是相信了!”
  “這我才放心。”
  “我可是怎也下放心。”
  “因為你爺爺……”
  “要看到他平安無事我才放心得下,所以……”
  “他若是有事,你擔心也沒用,沒事始終會平安回來,那個人聲明借他一用,說不定真的有借助他的地方,事后會將人平安送回來。”
  “你是指讓我在家中等候?”
  “江湖險惡──”云飛揚語重心長地。
  “苗疆尤其不易去是不是?”
  “你知道我要去苗疆了?”云飛揚隨即一笑。“當然知道的,這也是通往苗疆唯一的路。”
  “我可是不明白,事情怎會与苗疆有關,武當派的天蚕功難道是由苗疆傳出來?”
  云飛揚沒有作聲,唐宁的看他接道:“這若是真的,可叫人意外。”一頓隨又自言自語地:“這的确是一個大秘密,難怪你不肯說出來,可是你放心,我是絕不會告訴別人的。”
  云飛揚只有苦笑,唐宁想想又道:“以我所知苗疆并沒有出過什么高手。”
  云飛揚道:“以我所知也沒有。”
  “天蚕功是武當派所有已經很多年的了,我實在不明白。”唐宁轉問:“不可以隨便說的?”
  云飛揚正色道:“要說的時侯一定說。”
  “你答應長輩保守秘密?”唐宁頷首。“應該這樣的,唐門的秘密,我也是不會泄漏出去,”云飛揚道:“你明白最好。”
  “現在我更加相信你了。”唐宁很認真的。“你放心,我絕不會再強迫你說出來。”
  云飛揚道:“那你是答應回去了?”
  “回去?”唐宁立即嚷起來。“我只是答應你保守天蚕功的秘密。”
  云飛揚方要說什么,唐宁又嚷道:“不管怎樣,無論去什么地方我都是跟定你的了。”
  “苗疆地方──”“無論怎樣凶險,有你在,我是什么也不怕,而且我有足夠照顧自己的本領?”她目光隨即落在方才陷身的那些浮泥上。“方才我是沒有經驗,以后不會有同樣事情發生的了?”
  云飛揚苦笑,唐宁接道:“無論什么事,有關武當的我都不會泄漏出去,我答應了的一定做到,這你也沒有信心?”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答應我跟你一塊儿的了。”唐宁又叫又笑的。
  云飛揚一個頭差一點變成兩個,眼前這個女孩子跟他初出江湖的時侯并沒有太大分別,而且比他要沖動得多,苗疆此行肯定是危机四伏,他自顧也頗成問題,帶著唐宁在身旁,實在不敢想象。
  他不由搖頭。“你還是……”
  唐宁立即嚷起來。“我是怎也下离開你的了。”
  她隨即偎近云飛揚,也隨即發覺一直就靠在云飛揚怀中,“嚶嚀”一聲,倒退開去。
  云飛揚詫异地問:“什么事?”
  唐宁一張臉已紅到脖子去,云飛揚看在眼中,總算明白,岔開話題。“我忘了你一身泥污,沾著不舒服……”
  唐宁听著目光往云飛揚身上一轉,臉儿更紅,云飛揚也這才留意到由于唐宁偎在怀中,衣服上亦沾了不少污泥。
  他唯有裝作若無其事,接道:“來路那邊不是有一條溪流……”
  唐宁截道:“你還沒有答复我……”
  “我在考慮,考慮清楚了一定給你答复。”
  唐宁所以很放心浸身溪水里,她絕對相信云飛揚絕不是那种言出不行的人,也絕對相信就是云飛揚不答應,只耍她苦纏不休,也始終會纏到去。
  云飛揚卻是早已考慮清楚,也沒有食言,將答复留下才离開。
  答复是留在地上,這當然大出唐宁意料之外,她看到地上留字的時侯,那里還有云飛揚的蹤影。
  她呆了好一會,還是追進樹林去,這當然也大出云飛揚意料之外。
  他看見唐宁脫出浮泥后惊恐流淚,以為經過這一次挫折,唐宁不會再輕身犯險,不知道唐宁所以流淚只因為有他在,若是只得一個人,沒有哭訴的對象,眼淚未必會掉下來。
  再說唐宁若不是那么固執,也不會追到這儿,既然巳追到這儿,又怎會一些挫折就此罷休!
  再進入古樹林,陰陰森森,唐宁難免提心吊膽,受過挫折,也當然懂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過古樹林,進入山區,到處山明水秀,并不像傳說中那么恐怖。
  一路上人跡全無,十多天下來,云飛揚都是獵些山雞野免充饑,由于赶路,再加上更惡劣的環境他也曾遭遇過,也不覺得什么。
  他只是奇怪這附近竟然沒有人居住,不知道他走的是名副其實的快捷方式,直達苗人聚居的后方,也是苗人的禁地,那個古樹林是天然屏障。
  連唐宁那种高手也險些為浮泥所陷,一般人要經過那個古樹林又談何容易?
  云飛揚是忘記了自己是年青的一個高手。
  他還是停下來,停在一個大湖的前面。
  那個大湖相當寬闊,左右望不見盡頭,只是前面隱約看見峰巒起伏。
  已經接近黃昏,云飛揚仍然利用入夜前這一段時間折下了几條碗口粗大的樹干,再以樹藤細扎,成了一個木排。
  翌日拂曉,云飛揚划著木排越過大湖,蕩向對岸。
  湖水清碧而平靜,木排柔順的滑過,就連那水聲听來也非常悅耳。
  越接近,形勢便覺得越奇特,當前一面斷崖,壁立水中,左右伸展,也不知有多闊,儼如一面屏風。
  屏風之間一道裂縫,內望除了水色,還有天光,云飛揚不覺催動木排往內蕩進去。
  裂縫相當寬敞,外面看來不覺得深遠,進去才發覺,好一會,木排才穿過,眼前豁然關朗,別有天地。
  那有如一個杓子,柄的地方一條瀑布傾下,水珠激濺,那之外一個水潭,冰清見底。
  云飛揚在武當山下練功的地方跟這個地方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這個地方無論什么都清幽得多,那條瀑布也遠沒有那么激烈。
  雖然如此,他仍然有一份親切感,一种難以言喻的喜悅,那一絲笑意卻才從他的嘴角泛出來,腳踏的木排便翻轉。
  這實在太意外,他雖然本領高強,反應又敏銳,還是不免墮身水里。
  水花激濺中他隱約看見一個赤裸的少女,飛魚般迅速游竄過來,他隨即感覺被那少女摟了一個結實。
  那完全幻咒也似,他不由伸手推去,卻正好推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
  他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心頭狂跳,慌不迭縮手,那也是他昏迷前的最后感覺。
  与之同時,他的几處穴道已經被封住。
  醒覺的時侯云飛揚是置身于一個石洞內。
  那個石洞絕無疑問經過人工修飾,非常精巧,卻帶著一些儿稚气。
  那個坐在床緣的少女也是,那些儿稚气卻令她顯得更可愛。
  她已經穿上衣服,云飛揚卻彷佛仍看到她赤裸的胴体,那剎那他的思想仍然停留在水里,卻很快便完全清醒過來,隨即發覺躺在一張石床上,手腳都被繩子給縛著。
  他身子一挺,便要站起來,那知道繩子与石床相連,石床又是奇大的石頭鏤空而成,深嵌進地下,就是有千百斤气力,也難以移動。
  一挺起不了,云飛揚才留意到處身的環境,不由歎了一口气。
  少女這才道:“你醒來了?”
  她是苗人裝束,漢語卻非常流利,云飛揚覺得奇怪,接問:“你是漢人?”
  少女搖頭,反問:“我像漢人?”
  “你會說漢語,而且說得那么好。”
  “是真的?”少女顯得很高興。
  “也幸好你會說漢語,否則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是絕不會傷害你的。”
  “可是你──”“叫我貝貝,這個名字我知道下大好,但我是喜歡的。”
  “我也喜歡。”云飛揚事實覺得很別致。
  貝貝嬌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否側你也不會跑到這儿來,這也就是你們漢人所說的緣份。”
  云飛揚“哦”聲,貝貝接悶:“你叫什么?”
  “云飛揚。”
  “云飛揚的時侯都不是好天气。”
  這种話云飛揚還是第一次听到,再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啞然苦笑。
  貝貝看著奇怪,問:“是我說錯了話,你生气了?”
  云飛揚搖頭。“這是什么地方?”
  “我住的。”貝貝接問:“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將你帶到這里來?”
  “為什么?”云飛揚反問。
  貝貝再問:“你不知道我們苗族的規定?”
  云飛揚道:“這是我第一次到苗疆,什么都下清楚,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貝貝喃喃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啊?”
  云飛揚道:“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貝貝目光低垂。“根掠我們的規矩?女孩子被人看到了身子,而她又喜歡那個人的,那個人便要娶她為妻。”
  云飛揚怔住,貝貝看了他一眼,接道:“我雖燃從來沒有見過你,可是到現在我仍然不覺得你這個人討厭,那是喜歡了。”
  云飛揚怔怔的听著,要分辯,卻又不知道如何分辯,貝貝又問:“你當然也喜歡我的了。”
  云飛揚苦笑,貝貝接道:“當然,我們這才是第一次見面,你就是喜歡,也應該不會到要娶我的程度。”
  “姑娘到底是一個明理的人。”云飛揚接上口。
  “你若是不愿意娶我,勉強也沒有意思,但你若是不答應娶我,我是要死的了。”
  云飛揚吃一惊。“這又是你們的規矩?”
  貝貝點頭道:“一個女孩子給她喜歡的人看到了身子,卻不能嫁給她喜歡的人,除了死之外,她還能做什么?”
  云飛揚回答不出,他明白木排進入水潭的時侯,雖然他沒有發覺貝貝的存在,貝貝必然已看見他,也以為他一樣會看見,才有這個誤會。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已看見而且接触貝貝的身子,若是因此而令這個女孩子死亡,如何過意得去。
  一時間他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之前他以為唐宁已經夠難應付的了,那知道再遇上這一個更難應付。
  唐宁只是糾纏不休,擺脫了便告一段落,這個貝貝卻是生死問題。
  難道天下間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子難應付?云飛揚只有苦笑。
  貝貝看著他接道:“我明白感情是要培養的,我也可以等待。”
  云飛揚不由呼一口气。
  貝貝又道:“你醒來若是很生气,只會罵我,那是你對我一些好感也沒有,但你不是,可見你并不討厭我,假以時日,總會喜歡卻要娶我的。”
  云飛揚喃喃道:“假以時日……”
  貝貝突然嚷起來。“還有一個辦法。”
  “哦──”云飛揚怔怔的看著貝貝,他怎樣看也看不出貝貝有什么辦法。
  貝貝隨即走過去那邊石几捧起了一個貝殼也似的東西,再回到床邊坐下,湊近嘴唇吹起來。
  那种聲音很動听,卻也很奇怪,云飛揚听著心靈覺得很舒服,眼中所見的景物也好象變得更美麗,所見的貝貝更就不用說了。
  貝貝目注云飛揚,很用心的吹,在云飛揚眼中,逐漸變得有如天上的仙子。
  當然,他從來沒有見過什么仙子,可是他那剎那有一种出塵脫俗的感覺,在他的眼中,貝貝瓢然欲起,飛舞半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有一种感覺,好象有什么東西在手背上爬行,垂目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赫然是一條條只有才許長短,金光閃閃,蚕虫也似的東西。
  那些東西一條緊接一條,又緊緊的擠在一起,驟看來就像是一團金色的怪物,一堆金色流動的液体,云飛揚再細看,那些東西竟然是四方八面爬來,迅速淹沒了他下半截身子。
  “這是什么東西?”云飛揚脫口叫出來。
  貝貝如痴如醉的吹著那個貝殼也似的東西,給云飛揚這一叫,才猛然醒覺,緩緩放下那個貝殼也似的東西是“金蚕”。
  与之同時,那些金蚕亦停止爬行。
  “金蚕?”云飛揚不由自主想起了天蚕功。
  貝貝解釋道:“那是蠱的一种。”
  “蠱──”云飛揚心頭一寒。“你懂得下蠱?”
  貝貝若無其事的道:“師父教了我很多,這卻是我第一次用,但應該不會出錯的。”
  云飛揚詫异問:“為什么你要對我用蠱?”
  “師父教我用這种金蚕蠱的時侯說過,我這种金蚕蠱可以令我喜歡的男人死心塌地,永遠留在我身旁,絕不會變心。”貝貝坦言直說,神態嬌憨,顯然一些邪惡的感覺也沒有。
  云飛揚看在眼內,歎息道:“養蠱煉蠱,見仁見智,我不敢說對不對,但放蠱下蠱的目的,卻是不難看得出來。”
  貝貝問:“你是說我這樣做不對的了。”
  “你那個師父不該這樣教你的。”云飛揚歎息接道:“那個男人若是因此而喜歡你,只是因為恐懼金蚕虫的毒害或者心智被金蚕蠱控制,前者是威迫不得不從,后者則与行尸走肉并沒有分別,并不是發自真心的喜歡。”
  貝貝搖頭道:“你說得這种金蚕蠱太恐怖了。”
  云飛揚接問:“中蠱的人若是不從,离開這個它方,是不是便會發作,很難受?”
  “是不會死的。”
  “那种感覺當然很容易令人改變初衷。”云飛揚道。
  貝貝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沉吟著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但听師父說,好象就是這樣了。”
  云飛揚接道:“那么那個中了蠱的人就是真的喜歡你,由于這种蠱的影響,也會大打折扣。”
  貝貝道:“我從來都沒有听人這樣說過。”
  云飛揚道:“也許身受其害的人都不敢說,以免招致其它麻煩。”
  貝貝接問:“那我應該怎樣做?”
  云飛揚道:“一切听其自然,不要勉強,該走在一起的人,不管怎樣,始終會走在一起的。”
  貝貝點頭道:“這就是姻緣天定?”
  云飛揚那剎那又想起了很多往事,無可奈何的道:“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夠与天相抗的,注定不能夠走在一起的人,到頭來還是要分開。”
  貝貝一面听一面點頭,忽然問:“以你看,我們結果會怎樣?”
  云飛揚苦笑。“若是看得出使好了,我若是有這個本領,就是日子過得怎樣平淡,怎也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煩惱。”
  他想起的往事實在太多,也實是煩惱的多,歡樂的少,雖然他不在乎歡樂,有許多刻骨銘心的憂傷痛苦,卻還是不想遇上的。
  貝貝當然感覺不到云飛揚的感受,也看不透云飛揚的心態,看她那种恍恍惚惚的神態,顯而易見,她想象中的結果是非常美好的。
  云飛揚突然在意,不由又怔在那里,他雖然不是那种眼光獨到,一看便看出對方是那一种人的人,但到現在為止貝貝給他的還是那么天真清純的感覺。
  他實在不想欺騙貝貝,而他事實到現在,也沒有欺騙貝貝,令他迷惑的也正是這一种關系已經開始,應該以什么形式終結。
  好一會,貝貝才再開口?“你說的實在很有道理。感情是需要培養的,由現在開始,我侍候在你左右,不离開你了。”
  云飛揚一听不禁苦笑,類似的話不久前他才從唐宁口中听到,當時他覺得唐宁難纏,現在比較下來,唐宁是容易應付得多了。
  唐宁的糾纏只是要追隨他進入苗疆,現在貝貝的目的卻是要跟他成為夫婦。
  在救出唐百川或者來一個了斷之后,唐宁的事便告一段落,貝貝的事卻是不知何日方休。
  苗疆少攻的痴情他早有所聞,好象貝貝這樣的少女他總不能不負責任。
  貝貝隨即又捧起那個貝殼的東西吹起來,這一次吹出來的聲音在云飛揚听來并沒有不同,仍然是那种舒舒服服的感受,那些金蚕卻在這一次的聲音中緩緩退下去,消失不見。
  云飛揚看在眼內,并沒有什么如釋重負的感覺,相反心頭更沉重。
  貝貝終于放下那個貝殼似的東西,然后替云飛揚解開身上捆綁著的繩子。
  那些繩子打的都是活結,穿花蝴蝶的,看貝貝解來容易,云飛揚卻看著有眼花繚繞的感覺。
  貝貝扶著云飛揚坐起來,一面問:“有沒有那儿不舒服?”
  “很好──”云飛揚事實很好,只是那片刻的感覺很特別,全身都彷佛提不起勁的。
  “要不要吃些東西?”貝貝接問。
  “我不餓。”云飛揚四顧一眼。“這里只是你一個人居住?”
  貝貝頷首。“其它人是不許來的。”
  “哦──”云飛揚奇怪。
  “這是我們族人的禁地。”
  云飛揚想想又問:“你在你們族人中的身份相信絕不低。”
  貝貝嬌憨的道:“你猜──”“公主?”云飛揚信口推測。
  “你怎么知道的?”貝貝嚷起來。
  云飛揚道:“在進來之前我曾經打听過,知道這里是苗王居住的……”
  貝貝搖頭道:“我爹爹并不住在這里,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必須跟族人在一起,。”
  “那這個禁地……”
  “是我的哥哥跟師父修練的地方,我也喜歡練武,所以才住到這里來。”
  云飛揚略整衣衫。“你懂得點穴……”
  “你還記在心里啊?”貝貝有些抱歉的。“除此之外我可是不懂得怎樣子才能夠將你抓住。”
  云飛揚搖頭。“我只是想到你那個師父應該不是你們的族人。”
  “他不是,但好象也不是漢人。”貝貝忽然問:“星宿海是不是中原地方?”
  云飛揚想想。“也許不是,我沒听過中原有這個地方,你那個師父來自星宿海?”
  “是啊,他叫薩高──”“也不像漢人姓名,”云飛揚笑笑。“他教你的點穴手法我可是感覺不到是否屬于中原的門派。”
  “中原是不是有許多門派?”
  “多的确多得很。”云飛揚搖頭。“名山大川据說都有一個門派。”
  “這倒也有趣,苗疆可沒有這种情形。”貝貝接問:“你進來苗疆是什么目的,游玩?”
  “來找一個人。”
  “這容易,只要人是在這里,沒有找不到的。”
  云飛揚絕不怀疑貝貝這說話,她爹爹是這儿的王,一聲令下,所有族人出動,那會找下到。
  “你要找的是什么人?”貝貝接問。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的一雙手能夠分泌出一种蚕絲也似的東西。”云飛揚說著從背囊取出一個油布包打開,那之內放著的就是一團蚕絲也似的東西。
  他也就是從那些武林高手的尸体上收集得來。
  貝貝目光一落,神態便變得有些奇怪,左看著右看著,終于問:“你是來找我哥哥的?
  云飛揚怔住,他實在奇怪事情竟然這樣巧合。
  貝貝接道:“除了我哥哥,這里沒有一個有這种本領的了。”一頓接問:“你找他什么事?”
  云飛揚道:“首先我必須肯定他是否我要找的那個人,倘若不是,什么事也沒有。”
  貝貝道:“他就在附近。”
  云飛揚想想又問:“你是否可以帶我去見他?”
  “怎么不可以?”貝貝一手穿進云飛揚的臂彎。“見過我哥哥,跟著去見我爹爹,我們的事總要跟他們說一聲。”
  云飛揚啼笑皆非之余,又有一种罪惡感,他發覺是在利用貝貝。
  最后他還是決定在完全确定之后才跟貝貝說清楚。
  孟都居住的石洞就在附近,沒有太多的陳設,到處都挂著獸皮。
  這個山洞開始給云飛揚的也的确是一种粗豪的感覺,一直到他看到了那些蜘蛛。
  那些蜘蛛都是藏在獸皮下,每一只都有拳頭大不,云飛揚是無意發現那些獸皮在顫動,將獸皮揚起來,才發覺它們的存在。
  他沒有用手接触,那些蜘蛛也沒有多大反應,那剎那他仍然不禁由心寒出來。
  貝貝顯然早已知道,一些也不覺得奇怪,反而很奇怪云飛揚的反應。
  “這是什么東西?”云飛揚當然不會沒見過蜘蛛,卻不由沖口而出問這一句。
  “中原地方是沒有蜘蛛的?”貝貝奇怪的反問。
  云飛揚一怔。“不是沒有,只是沒有這么大,它們本來就是這么大?”
  貝貝搖頭。“它們是特別挑選做蠱母的,用金蚕蜈蚣喂養,才變得這么大。”
  “蠱母?”云飛揚不由想起了枯木的話。
  “你知道蠱母是什么?”貝貝接問。
  云飛揚應道:“听說過,你哥哥也懂得養蠱放蠱?”
  “不太懂,這些一蜘蛛是師父替他養的,也是他練功必須的東西。”貝貝若無其事的。
  云飛揚并不覺得奇怪,他絕對相信貝貝的純真,胸無城府,也明白貝貝生長在這樣環境,自不耳濡目染,根本就下以為養蠱放蠱是一件邪惡的事情,而習以為常,也不以為那些蠱母有什么恐怖。
  他張目四碩,洞內顯然沒有人,貝貝目光一轉,接道:“他不在這里,一定在那邊。”
  “那邊?”云飛揚追問。
  “練功的地方。”貝貝想想道“你還是在這里等他回來好了。”
  “那地方离開這里很遠!”
  “不遠,只是師父連我也下許進入,外人更就不用說了。”
  “總可以請你哥哥出來一見的。”
  貝貝只是道:“也許可以,想不到你也是急性子,等也等不及。”
  云飛揚道:“事情早一些解決總是好的。”
  “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是什么回事?”
  “到時侯你不是知道了。”云飛揚這句話出口,那种罪惡感又襲上心頭。
  貝貝沒有在意,也沒有追問,緊偎著云飛揚,在她的心目中,這個人已經是她的丈夫。
  出了孟都居住的山洞,貝貝便牽著云飛揚往山上走。
  山外有山,那些山一個個奇形怪狀,說是美麗固然可以,說是詭异亦無不妥。
  翻過兩座高山便看見群山之中包圍著一個大湖,面對著他們的湖對岸一座彷佛用石板堆起來的石山。
  那些石板或長或短,或厚或薄,不規則的堆棧在一起,給人一种奇詭而凶險的感覺,當中一個洞口。
  云飛揚目光及處,不由問:“就是那邊?”
  貝貝頷首,雀躍著跳上了湖邊的一只獨木舟。
  孟都這時侯正盤膝坐在洞內池中那塊鐘乳石上,身上又布滿了那种蛛絲綿紗也似的東西,就像坐在一個蚕茧內,与前此不同的是那种蛛絲綿紗也似的東西并非灰白色的,乃是紫黑色。
  在他的前面,石像也似的坐著唐百川,雙目低垂,一動也都不動。
  他的神態看來仍然是那么堅忍,眉宇間痛苦的神色卻畢露無遺,膚色亦變得白煙般,這一段日子內顯然已吃了下少苦頭。
  那种雷霆聲也正在洞內回蕩,一下緊接一下,夾雜著极其邪惡,接近咒詛的語聲。
  人面蛛咒詛雷霆聲中經由絲線爬向孟都,每一只都曳著一條發亮的絲線,都是以唐百川為起點。
  每一條絲線都像是由唐百川体內抽出來,再細看唐百川的耳鼻,赫然有一只只小小的人面蛛在進進出出。
  那些人面姝也實在小得出奇,体積只有爬向孟都的那些百分一二。
  這樣進進出出,當然极不好受,唐百川面部的肌肉終于不住的顫抖起來。
  咒詛雷霆聲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叮當鈴聲,与鈴聲越來越響亮同時,雷霆聲逐漸消去。
  鈴聲由遠而近,那個須發俱白,長几及地,耳頸,腕,腿上挂滿了大大小小灰鐵色鈴子的老人終于出現,咒詛聲也就是從他的口中傳出來。
  他在池邊停下同時,咒詛聲亦停下,笑顧唐百川:“姓唐的,你還能夠支持多久?”
  唐百川終于張開眼睛,那之內布滿紅絲,嘶聲道:“薩高,用蠱術傷人,不是英雄好漢。”
  薩高笑接道:“你若是乖乖的將內力送給我這個徒弟,根本就不用受這些苦。”
  唐百川咬牙切齒的道:“你們也是武林中人,這种手段也用得出來?”
  薩高搖頭道:“我這個徒弟的內功必須借助你們這些內家高手的內力才能夠更上一層樓,變成絕世無雙的高手,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應該全力來支持才是。”
  “旁門左道──”唐百川額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
  薩高又笑了,忽然問:“你還能殉支持多久?”
  唐百川沒有作聲,他知道已不能夠再支持下去,那些蜘蛛的進進出出已使他的內力不由自主的積聚起來。
  只要他的內力積聚起來,孟都便能夠將他的內力牽引出去。
  那些小蜘蛛他清楚其實是蠱的一种,那樣子進進出出也實在難以忍受,要好受一些只有運起內力抵抗,而他的內力一運起便難以收回,一縷縷像給蜘蛛絲束住,再束成一團。
  小蜘蛛好象只負責牽引出体外,以后的工作交由那些大蜘蛛繼續去進行,唐百川有這种感覺。
  他甚至有一种感覺,那些大蜘蛛曳著的絲其實就是引線,正將他的內力引向孟都那邊,可是他雖然知道危險,卻無力阻止。
  薩高也沒有再說什么,鬼魅股倒退回去,与他倒退同時,咒詛聲也從他的口中發出來。
  唐百川汗落更多,在他口邊進出的小蜘蛛咒詛聲中顯然更加活躍,那些大蜘蛛的行動也快了很多。
  然后雷靂似的聲音又在洞中回蕩。
  獨木舟終于到了洞外,貝貝的神態本來一直很輕松,听到了那雷霆似的聲音,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那聲音在洞外听來不太大,但仍然令人有一种惊心動魄的感覺。
  云飛揚也留意到了,“那是什么聲音?”
  貝貝低聲道:“師父在放虫。”
  云飛揚打了一個寒噤。“那么這种虫比你方才放的金蚕虫顯然要厲害得多。”
  “當然了。”貝貝接道:“听這聲音便想象得到。”
  “難道他已經知道有外人進來?”云飛揚有些怀疑。
  貝貝失笑道:“你以為他是在放蠱對付你?你跟他又沒有過節,為什么他要這樣做?”
  “听說著虫的高手每當有人找到來的時侯,總能夠預先知道……”
  “那除非那個人的体內有他養的虫物。”貝貝接問。“你難道不是第一次到來?”
  云飛揚道:“是第一次,到現在我也想象不到你那位師父是什么樣子。”
  貝貝探頭往洞內看著。“今天你是不能夠看到他們的了。”
  “連你哥哥也不能夠?”
  “他在練功,不能分心,師父也不喜歡這個時侯有人來騷扰他。”
  “練功跟放虫有關系的?”云飛揚試探著問。
  貝貝頷首。“師父放虫是為了幫助我哥哥練功,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
  云飛揚接問:“他練功一次需要多久?”
  “不一定,三四個月也有的。”貝貝一牽云飛揚的手。“你還是先跟我去見我爹爹,那儿要比這里熱鬧得多,日子也易過。”
  “你喜歡熱鬧?”
  “不太喜歡,可是留在這儿太久,到熱鬧的地方跑跑,總覺得熱鬧的地方并不是那么討厭。”
  云飛揚不覺點頭。“我有時也有這种感覺。”
  貝貝欣然道:“我早就卻道我們的性情接近,是天生地設的一對。”
  這种話出自她口中一些也不覺得過份,當然主要是發自真心至誠,云飛揚听著又是一陣感慨。
  這一份感情應該怎樣處置?他呆望著貝貝,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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