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前一頁回目錄 |
天魔
作者:古龍(偽)
zzzz 一 天魔
七月十三。
在某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在其他人,那些在這個日子出生,死亡,娶妻……的人,這當然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但無論他們的遭遇怎樣离奇刺激,都難以与鳳栖梧的相提并論。
那非獨离奇刺激,而且惊心動魄,其間變化的恐怖,已不是任何的言語能夠完全描述。=夜漸深,東天那一輪明月也越來越光亮,浴在月光下的連云庄就像是披上了一層白血,那本已刷得粉白的高牆看來也更刺目。
牆高四丈,筆直如削,最好的輕功,也難以一躍而上,鳳栖梧卻沒有將這面高牆放在眼內。
中午之前他已經來到了這座山庄對面的山坡,觀察了半個時辰之后,他倒頭便睡,一直到太陽下山。
然后他將剩余的干糧填飽肚子,再浸身溪中,讓頭腦在极短的時間完全冷靜下來。
他今年才得二十六歲,行走江湖已將近十年,處事早已學會了冷靜,可是一想到連云庄及安富安順兄弟,仍然不由得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即沖進去,一刀砍下這兄弟二人的頭顱。刀仍在鞘內,距离出鞘的時期卻很接近的了,風栖梧一些也不緊張,一雙手遠离刀柄。
這也許因為那柄刀已追隨他多年,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份,他自信能夠態需要的那一剎那迅速將刀拔出來,斬出去。
“七月的夜風并不寒冷,“簌簌”吹開了他頭上的枝葉,漏下了宁蓬月光。,月光与高邀的反光輝映下,他的面色就像冰封過也似,蒼白得可怕,那鈱成一字的嘴唇亦仿佛毫無血色,高牆外的樹本都不怎樣高大,而且离牆有一段距离,庄院的主人顯然已考慮到敵人會利用樹木偷進去。
鳳栖梧卻沒有動那些樹木的念頭,他有他更好的辦法。
風吹過,枝葉尚未合攏,鳳栖悟頎長的身子便已射出去。
他的一雙手先落在三丈高的牆壁上一按同時,身形已然倒翻了起來這一個倒翻只有一丈多高,但已經足夠讓他立足在牆頭.高牆內是后院;异常寂靜,遠處的燈光到這里已很淡薄。兩只獒犬在花木叢中徘徊,那剎那似有所覺,抬起頭來,慘綠的眼鏡散發著令人心寒的光芒;”
那兩只獒犬都有人般大小,指爪銳利,留在這里無疑等于留下了兩個凶悍的武士它們嗅覺的敏銳更絕非一般武士比得上鳳栖梧是打听清楚之后才決定在今夜采取行動,那兩只獒犬的出現他一些也不奇怪在伏下的同時,他也已留意到沒有人在附近。
-只獒犬咽喉發出嗚咽聲,已准備狂吠,鳳栖梧的身子也就在這時候落下來。
閃電也似的落下,一雙手亦閃電也似的抓出,扣向那兩只獒犬的咽喉。
那兩只獒犬同時人立而起,一切的反應都在鳳栖梧意料之內。
第一聲犬吠尚未響起,鳳栖梧已扣住了那兩只獒犬的喉嚨,隨即將兩只獒犬的頭憧在后面的牆壁上。
"窘窘”的兩下异聲,兩只獒犬的頭顱當場爆裂,在血還未濺出之前鳳栖梧已將手松開、兩只獒犬倒在花木暗影中,鳳栖悟同時從暗影中竄出,藉著花木的掩護迅速向前欺進.一路走來,都沒有遇上任何人,這個連云庄這么大,住的人未免少了些。
穿過了一道月洞門在接近回廊之前,鳳栖梧終于听到了腳步聲,他的身形立即閃進了一叢花本中。
一個老蒼頭隨即從一側轉出,雙手捧著一個木盤子,上面放著一壺酒,三碟小菜。。
·老蒼頭并沒有發現鳳栖梧,一直到鳳栖梧突然從花木叢中竄出來。
惊呼才到了咽喉,鳳栖梧的左手已掩住了老蒼頭的嘴巴,他的右手同時接住了那個從老蒼頭雙手掉下來的木盤子。
酒壺一晃又平穩,只是撞在碟子上那剎那發出輕微的“卡“一聲,鳳栖梧右手托著盤子,左手將老蒼頭推到一條往子上,道:“你一叫,我立即要你的命!“語聲一落,將手松開。“老蒼頭沒有叫,只是惡狠狠的道:“朋友要發財,找錯地方了!"“我是來找人!”鳳栖梧沉聲喝問:“三天之前安富安順抓來了--個叫做婷婷的女孩子,囚在什么地方?”
“老蒼頭吃惊的望著風栖梧,沒有作聲,方才的气焰經已蕩然無存,他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并不是一般鼠竊狗偷,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很危險。他看到了鳳栖梧眼中的殺机。。“說!”鳳栖梧接一聲輕叱,一拳痛擊在老蒼頭的小腹上,在老蒼頭呼痛之前又已掩上了他的嘴巴。。
到手再松開,老蒼頭腰身已蝦米一樣弓起來,不敢再呼痛,惶恐的望著鳳栖梧,以顫抖的聲音答道:“在…·內堂下面的密室…”
鳳栖梧接著問:“派了多少人看守?”“這個……”老蒼頭的眼珠子在轉動,小腹立時又挨了鳳栖悟一下重擊,痛得眼淚都冒出來,。
鳳栖悟這才問:“內堂現在有什么人?”
“兩位庄主都在那里……”
"血手安慶?"
"老大爺?”老蒼頭一呆。
"在什么地方?、鳳栖梧最關心的就是這個人。
老蒼頭面露傷感之色:“老太爺四年前已經病逝了。”
鳳栖悟愕然:江湖上卻是完全沒有消息。
-安富安順兄弟秘不發喪就是要讓江湖上的朋友以為安慶仍然在生,不敢輕視他們.鳳栖悟隨即明白占過來,呼了一口气,手指那邊燈火最亮的地方,問:“那就是內堂?”
老蒼頭頹然點頭,鳳栖梧食、中二指一并,連點了老蒼頭三處穴道。
“……”老蒼頭惶恐的張著嘴巴,爛泥一樣倒下.鳳栖梧托著木盤,向內堂走去。
內堂燈火輝煌,光如白晝。
安富安順兄弟對坐在燈光下,神色看來都有些惶惑。
兩兄弟的相貌不怎樣相似:,体形亦迥异,安順高而瘦,安富卻是一個大胖子,由頭至腳每一部份几乎都是圓圓的,好像就只有一雙眼睛例外。
那雙眼睛已經給面部的肌肉眯成兩條縫,從這兩條縫中漏出來的神采卻是异常地靈活狠毒。
安順的一雙眼睛更就是狼一樣,說話也是有如狼壕:“你已經查清楚?"”安富頷首,歎了一口气:那個女娃子真的是鳳栖梧的?据說他已經赶往這儿來。”
安順道:“帶了多少人?"安富搖頭:“你一些也不知道?這個人一向都獨來獨往?”
安順冷笑到:“一個人,起得了多大作用?”
“這個人一柄刀縱橫大江南北,聲名之盛,一時無兩,怎也有几下子.”安富目光一閃:“而且,他還有一個很強的靠山。”
“是說烏王鳳生?"安富無力的點頭:“他們是兄弟,風栖梧若是給我們擺平了,鳳生肯定絕不會罷休,”
“我們可也不是省油燈。”
安富歎了一口气:“我只知道若不是老頭子的余威,我們現在已經很麻煩。”
安順沉默了一會:"那你意思是怎么樣?”
“我已經去信給三位長輩,若是在他們還未能赶到之前鳳栖梧已經到來這儿要人,我們只好將人送還。”
“只怕他仍然不肯罷休。”
“拳頭不打笑面人,而且對我們的老頭子,他不無顧忌。”
安富笑了笑:“何況我們對婷婷那個女娃子,到現在仍然很客气."安順亦笑笑,卻笑得有些勉強,安富的目光也就在這剎那凝結,穩盯著安顧:“二弟,你好象有很多心事.""沒……沒有.“安順一聳肩安富沉吟道:“今天我外面打听消息,你一個留在庄里。。。。。。·“安順終于道:"我喝了了一些酒,有些事都忘掉了.”安富脫口道:“你將那個女娃子…”
安順摸了模唇上胡子:“我們還是准備兵器迎接鳳栖梧到來的好。”
安富雖然已想到,仍不禁一聲歎息,放軟了身子,倒靠椅背上,安順沒有說出來,但那已等如坦白在帶醉之下,他對那個女娃子曾經很不客气的了。
安順接道:“鳳生怎樣厲害,只是傳說而已,沒有人看見...........”“那是因為看見他怎樣厲害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
安富又是一聲歎息。
“鳳栖梧再強也只是一個人。”安順的嘴巴仍然很硬:“而且我們將那個女娃子抓進連云庄,好像也甚為秘密。”
“你喝的酒實在大多了。”安富搖搖頭。
安順握著拳,接道·:“連云庄除了我們兄弟之外,還有三十六柄快刀,鳳栖梧不來倒還罷了,一來一一一”他的話被門板碎裂的聲響惊斷,口頭望去,只見那扇門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一個黑衣青年標槍也似當門而立。
安富脫口道:“鳳栖梧——”他并不認識鳳栖梧,但眼前這個青年除了鳳栖梧,還會是誰?
鳳栖梧的眼瞳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他听到的并不多,但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了。
安順颯地站起來,身形橫移三丈,雙手迅速地將牆上挂著的一對鐵爪取下來,在身前“霍霍”一一揮。
安富那片刻已經冷靜,猛一聲暴喝:“來人!”
人已經來了,四個值夜的大漢聞聲赶到,听安富一喝,手中利刃立即向鳳栖梧當頭斬下。、鳳栖梧的刀剎那出鞘。
那柄刀闊三指,長三尺六,比一般的要長,看來卻好像薄得很,但一刀劈出后,破空聲奪人心魄,刀光閃電也似,一落,“嗆”的1柄刀被劈斷,握刀的那個大漢亦被劈開兩爿!
這一刀的威勢實在惊人,其余三個大漢都皆嚇了一跳。
鳳栖梧的動作沒有停下,迅速欺人那三個大漢當中,接連三刀!
沒有一刀落空,三刀砍下,地上又多了三具尸体,那三個大漢競連鳳栖梧的一刀也接不住。
安順面色大變,安富雖然仍坐在那里,一身肥肉都似已抖起來。、鳳栖梧人刀一轉,目光閃電般落在安順面上,一聲:“來安順應聲大叫,那雙鐵爪一錯,便要飛身扑上。安富即時站起來,道:“慢——,安順厲聲道:“讓我將這小子活生生撕裂!”話是這樣說,腳步仍停下。
安富接向鳳栖梧一拱手:“朋友,"不是朋友!鳳栖梧語聲冷酷安富干笑一聲,道:“這件事是有些誤會……"鳳栖悟冷截道:沒有誤會."安富道:“大家都是江湖人,有話好說!”
鳳栖梧道:“江湖人以血還血,以眼還眼;”刀一振,發出一下尖銳破空聲.安富道:“閣下莫非以為有鳥王撐腰,便可以在連云庄之內為所欲為。”
“鳳某人現在只是一個人!”鳳栖梧刀展開,移動腳步。
、說話間,連云庄的人已蜂擁而來,鳳栖梧仿佛完全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繼續迫近。安富沉聲叱道:“連云庄可不是沒有人。”
鳳栖梧冷冷的道:“血手安慶四年前已經病逝,連云庄還有什么人?”
安富這才變了面色:“是誰給你的消息?”
“當然是貴庄的人。”鳳栖梧冷笑:“否則今夜我就是由大門殺進來。”
安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個女娃子現在還在我們的手上”鳳栖梧大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現在若是仍然在生,那才是奇怪。”
安富看了看安順,安順的面色又是一變,道:“她已經嚼舌自盡。”
安富苦笑,鳳栖梧狂笑不絕,那种笑聲卻比哭聲還要難听。
這時候,他距离安富安順兄弟已經很接近。
安富也就在這時候發動攻勢,擋在他前面那張八仙桌首先被他一腳踢起來,飛撞向鳳栖梧,他的一雙手同時從桌底下取出了一對圓圓的刀盾,身形接著展開,与一對刀盾化成了一團光滾斬向鳳栖梧!安順也動了,瘦長的身子凌空拔起,猛一個翻滾,那雙鐵爪當頭抓下,活像一頭大雕!這兄弟二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燈,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合作,配合得恰到好處。
鳳栖梧的狂笑聲几乎同時急斷,右手刀急落,那張八仙桌被他劈開兩爿,他立即看見貼地滾刺過來的安富。
安順的鐵爪也到了。
鐵爪与刀盾之間的空隙并不大,鳳栖梧的身形卻在這條空隙中橫里射出來,射向兩丈外的一條柱子。
·他的左手往柱上一按,身形便倒飛而回,回時比去時更加迅速!、刀与人飛滾斬下,安順雙爪落人,身形還未穩,刀已經斬到,他半身一偏,左手鐵爪急擋,“嗆”的鐵爪便斬斷、裂帛一聲,他的腰亦有三分之一被斬開!
刀快而鋒利,刀鋒斬過之后,血才狂噴出來,安順也才覺痛,一聲慘叫。
“安富從地上彈起、刀盾搶上救援,這雙刀盾還未接近,鳳栖梧已乘隙又斬了兩刀,第一刀斬斷了安順的右臂,第二刀再斬斷他另一邊三分之一的腰。、、、安順再也支持不住,倒地慘叫不止,瞬息變成了一個血人那些從外面沖進來的大漢触目惊心,但仍然向鳳栖梧沖上.連云庄內有三十六炳快刀,他們都是由已故的血手安慶一手訓練出來,据說,單就是練習拔刀出鞘,都已過万次。非獨拔力訣,他們用起刀來也很快,安慶雖然還不很滿意,亦認為刀用到他們那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他們當然都覺得很了不起,一直到今夜,看見鳳栖梧用刀,才知道實在還很差勁,才知道什么叫做快刀。鳳栖梧的刀快得与他的目光几乎是一樣,目光一閃,刀光亦落下。快且狠,迎著那刀光的大漢,沒有一個能夠保得住性命。沒有一刀是多余,好像這樣又快,又狠又准的刀法,安富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本來已准備沖上跟鳳栖梧拼命,突然又停下看到第十六個大漢倒下,他再也待不住,轉身往外疾竄了出去。他原以為剩下那些大漢怎也可以替他擋上半盞茶時候,那他就可以逃出連云庄,怎知道那些大漢已經給鳳栖梧殺得心惊膽戰,一見他逃命,斗志立時崩潰,一齊往堂外開溜。“那里走!”鳳栖梧嘶聲咆哮,人刀一道閃電也似追斬向安富!:。
擋在安富那邊的大漢倉皇左右讓開、閃得較慢的一個立即倒在鳳栖梧刀下。
刀一抖,那個大漢的尸体飛開,鳳栖梧的身形未停,箭矢般射前。
安富沖下了前石階,腦后己寒風襲來,怪叫一聲,回身急舞雙盾擋開!鳳栖悟連斬17刀,都斬在盾上,盾雖然沒有被他斬開,安富的魂魄已經几乎被斬散.他倒退三丈,才接下這十七刀,后背猛憧在一株樹干上。
鳳栖梧三刀緊接斬下,安富不由又怪叫一聲,雙盾左擋右遮,總算將這三刀接下。
鳳栖梧不讓他有繞過樹干的時間,一刀一刀緊接斬下,看似亂斬亂劈,實在每一刀角度變化都不同。、安富的武功絕無疑問在安順之上,雖然肥胖,身手卻仍靈活得很,鳳栖梧接連三十六刀都竟然給他雙盾擋住,一身衣衫已汗水濕透。、那些大漢片刻之間已走得一個不剩,他們本來都曾經誓死效忠連云庄,可是他們現在突然都發覺,性命更寶貴。
他們而且走得一些也不內疚,在安富逃命之前,他們還沒有逃命這念頭。
安富目光及處,發覺自己已完全孤立,心頭又寒几分,一股熱血卻這時候從心底冒起來,他怪叫著發狂的反扑鳳栖梧希望拼死殺出一條生路。
鳳栖梧沒有被嚇倒,他的怒火仍未散,同時咆哮著揮刀狂斬向安富!
兵器交擊聲密如雨下,鳳栖梧三百六十六刀斬下來,將安富的气勢完全斬散。“安富連沖几次都沖不出,再看見鳳栖梧那种凶悍的表情,意志終于崩潰。鳳栖梧的刀勢卻越來越猛烈,安富后無退路,一對刀盾只有封擋的份儿,再擋百刀,怪叫已變成哀鳴,后背不由貼著樹干往下滑。他的一雙手臂已被震得麻痹,鳳栖梧把握机會一刀從空隙搶入,"鳳凰雙展翅”,一招兩式;挑飛了那對刀盾!
安富哀呼,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上万那對刀盾飛上半空,亦旋轉著掉下來,砸碎了石階的兩角,兀自滴溜溜旋轉。
鳳栖梧那柄刀的鋒尖隨即抵在安富頷下,厲聲道:“站起來!”“安富一面惶恐之色,雙手反抱著樹干;緩緩站起,鳳栖梧接喝道:“帶我到密室--"”;安富躡喏道:“鳳公子……”
鳳犧梧恨恨的道:她的尸体怎能夠留在這种地方一一”"是——”安富的語聲顫抖得很厲害那一身肥肉更有如水母般蕩漾、“走!“鳳栖梧暴喝,刀一翻一掠,在安富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安富哀呼著身子-縮,脖子脫出了刀尖威脅、雙手猛可齊插向鳳栖梧的胸腹,那剎那、他的一雙手之內,已各自多了一柄匕首”那柄匕首只有八寸長短,非常薄,也非常峰利,寒气迫人,一看便知道絕不是凡品~知道搶來的女孩子与鳳栖梧有關系之后,他便將那兩匕首藏在袖中,以備不時之需現在他果然用到了.鳳栖梧反應的敏銳卻是在他意料之外,裂帛聲中,跟著那雙匕首已划破鳳栖梧胸腹的衣服、那剎那,鳳栖梧的身子猛一轉,電光石火之間,移開了半尺、匕首立時刺了空,鳳栖梧的刀亦在那電光石火之間斬下,斬的不是那雙匕首,而是安富的手臂.刀落臂斷,鮮血狂噴,安富慘叫聲中整個身子猛打了一個旋子,倒在那株樹干之上。
他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鳳栖梧的刀緊接又削至,卻是以刀尖連封了安富雙臂四處穴道。
鮮血立時停止了奔流,安富的二張臉卻已轉變得有如白堊,混身的鮮血仿佛都已在那片刻之間流盡。
、鳳栖梧那柄刀仍然沒有沾上血,他用刀無疑很快,那柄刀也絕無疑問,是一柄好刀。“叮”的刀入鞘,鳳栖梧冷冷的道:“下一刀我斬的是你的頭,走!”
安富忍痛轉身,咬牙切齒的道:"你盡管神气,安家的人絕不會放過你。”
鳳栖梧沉聲道:“你若是以為我貪生怕死,可就錯了。”
安宮冷笑道:“我只知道你今夜是偷進來."“你以為是因為我害怕血手安慶。鳳栖梧嘶聲道:“那完全是為了顧全婷婷的生命安全。安富一怔,他沒有忘記鳳栖悟方才那份驃悍。那一陣漠視生死的瘋狂砍殺,鳳栖梧隨即一把將安富抓住,疾擲了出去,這一擲用的力真還不少,直將安富擲上了石階。傷口撞在石階上,安富只痛得死去活來,打了兩個滾,掙扎爬起,眼淚奔流。鳳栖梧緊接追上,道:不用你,我也能自己找到,你這雙腳若是走不動了,我便干脆給你斬下來這句話出口,安富已慌忙往前奔去血仍然在奔流,安順也還有气,卻已气若游絲,一個身子不停在血泊中顫抖,那張臉龐的肌肉已因為痛苦完全扭曲,看來簡直截像已變了另一個人.安富在安順身旁停下,看了一眼,偏過頭去,繼續往前行,在對門照壁停下。照壁上塑的是一頭斑斕猛虎,咆哮在疾風勁草之間,神態威武,栩栩如生安富緩級回過頭來,恨恨的盯著鳳栖梧,“密室的暗門就在這面照壁上?’鳳栖悟喝問。安富道:“虎眼是開机括所在,先按左,再按右!"鳳栖梧一只手已舉起來,突然停頓在半空:“你來。--”安宮大笑,揚起那兩條斷臂:“我看你不是記性這么坏的人"鳳栖梧冷笑道:”你還有一雙腳!”猛可探手抓住安富的腰帶,將安富舉起來,再抓著他右腳往那頭猛虎的左眼踩去。
安富立時又一聲怪叫:“先按右一”鳳栖悟一笑,仍然是抓著安富的右腳踩向虎眼;卻是改了往右眼那只虎眼一踩之下陷了下去,一陣奇怪的“軋軋"聲接響,照壁上緩緩移開了一道可容三個人并肩走過的暗門。那扇暗門看來不怎樣厚,卻是鐵打的,進門是一個平台,相當寬闊,兩旁還設有欄干、全都是用大理石磨成,光洁而瑰麗。。憑欄下望,是一個頗為寬闊的大堂,當中一張雕嫡桌子,配与同樣的椅子,再過,卻是一道珠帘;燈光中晶光閃爍,有如一道道發亮的瀑布.燈盞都是嵌在兩旁的石壁上,明亮而不覺刺目,在建造的時候顯然下過一番心思。欄干當中一道适中的石階在下伸展至大堂,舖上錦墊,著足無聲.‘鳳栖梧將安富放下,仍然是要安富前行引路,就像已看出這個密室遍置殺人的机關。他的刀斜擱在安富的脖子上,拾級緊隨而下,安富若是想要擺脫他那柄刀的威脅,是沒有可能的事。下了石階,更覺大堂的寬闊,鳳栖梧目光一轉,脫口道:“這不像是你們的地方安富冷笑道:“我們有的是錢,甚么地方弄不出來”、鳳栖梧說道:我只是奇怪,·以你們兄弟倆的粗鄙,你們的父親相信也絕不會是一個喜愛風雅的人."安富悶哼了一聲.鳳栖梧四顧一眼,道:"像你們這种人是絕對不會將地方弄成這樣的."安富冷笑道:“偏是你明白,”鳳栖梧道:“到現在為止,就只有石階那塊錦墊像是你們的東西。安富眼瞳中露出了詫异的神色,鳳栖梧接道:“若是我推測不錯,這個連云庄只怕也不是你們這家人弄出來。安富冷冷的道:“不是我們是誰?鳳楊梧笑笑道:“你們要將一個地方据為己有,應該有?多辦法."安富只是冷笑,鳳栖梧接道:“血子安慶以我所知本來是一個劇盜,這個連云庄大概是他從甚么人手上搶來。“胡說!”安富嘴雖硬,目光卻閃縮。鳳栖悟搖頭,道:"怎樣子,都与我無關,我現在也是只向你要人,并不是向你要屋子。”、、。安富冷笑道:"你也不是向我要人,是要尸!鳳栖梧一張臉立即沉下來:"你很懂說話,但無論你怎樣說,我也不會將你的頭斬下來"·安富冷笑道:"你甚么時候變得這樣好?"鳳栖梧冷酷的道:“我已砍掉你一雙手,其他事為甚么不留給別人呢?”“別人?”安富一怔."那該說,你們的仇人。“鳳栖梧的語聲更冷酷”我相信你們的仇人絕不會比我少。你這是甚么意思?”安富雖則問,面色都已經變得非常難看,盡然是心中有數.鳳栖梧仍回答:"你雙手俱斷,那了個仇人相信你都不能夠應付得來。”安富厲聲道:“安家還有人!鳳栖梧道:“只是不知道他們能否保你一生。安富的面色難看,鳳栖梧接道:不過你放心,看見你已沒有了雙臂,他們相信也不會要你的命:”安富叫起來”鳳栖梧,我就是活不下去,化為厲鬼也要与你算清這個帳。”鳳栖梧大笑,道:“好像你這种人,死入地獄,永不超生,化為厲鬼,那是廢話。安富悶哼一聲,轉過身子,雙肩欲聳未聳,鳳栖梧冷冷的盯著他:"你一動,我連你雙腳也砍下來!"安富雙腳立時像給釘穩在地上。鳳栖唔的刀往安富臉頰一拍,道:“走!"安富再次提起腳步,往前走去,鳳栖梧亦步亦趨,刀倏的一翻,一道珠帘被削下、無數珠子化作一蓬光雨四面激射了開去.珠帘后還有珠帘,鳳栖梧揮刀不停,那柄刀在他的手中,簡直就像玩魔術也似,飛靈巧幻,又豫已變成他身軀的部份/隨意變化。“、’”
光雨一蓬蓬濺開,落下,鳳栖梧刀停下的時候,十多道珠帘已只剩下了兩道。
鳳栖梧本待將這兩道珠帘也斬下來,可是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血.不是一點一滴,也不是一片一灘,那簡直就像是一片血海,染紅了整塊大理石舖成的地面,也正從珠帘下緩緩涌出來.安富目光一落,嚇了一跳,鳳栖梧的面色更有如白紙也似,看來非常恐怖。
安富不由自主瞟了鳳栖梧一眼,看見鳳栖梧的面色變成這樣,由心寒出來。
那片血海繼續往前涌,鳳栖梧的情緒本已安定,這時候又激動起來;霍地一把抓住了安富的胸膛,喝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富苦笑:"我也想知道……”語聲顫抖.珠子在燈光中閃爍,隔著珠帘,他們看不到那后面的情形,看久了眼睛競有些發花。
鳳栖梧一聲怒吼,刀再揮,“嘩啦啦”最后兩道珠帘化作光雨迸射,燈光下六色繽紛,難以盲喻的瑰麗,也難以言喻的詭异。
那些珠子不少洒落在血上,一顆顆仍然閃光,就像是一顆眼珠子也似,全都瞪著鳳栖梧。
鳳栖梧無意瞥見,竟然不由自主的打從心寒出來,安富亦一陣心悸,他雖然一向殺人連眼睛也都不眨一眨,卻從未見過鮮血通流如此。
那兩道珠帘被斬下,他們終于看見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是從一具尸体的脖子流出來。
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肌膚白皙,卻并不光滑,簡直就像是剛取出的骨髓。
肌膚絕無疑問已皺折起來,那种鄒折卻又絕無疑問、并不是因為年紀的關系倒像是肌膚下的水份血液完全被抽干而萎縮。
,尸体是赤裸的,一絲不挂,因為萎縮而變得拘鏤,那乳房癟得如兩個空布袋,斜貼在身上。
尸体的頭亦沒有例外离開了脖子也不太遠,只不過丈許。
那面部的肌膚雖然委縮皺折,但依稀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個美人胚子,一把長長的秀發,就像是几條黑蛇般婉蜒血海中。
斷口很整齊,用來砍下這個女人的頭的那柄刀或劍什么,的必然是件好東西。
血仍然從斷口涌出來
血海中只有這具尸体,若是所有的血都是從這個尸体之內流出來,則這個尸体只怕就是血做的了。
也只有這樣,才會有這么多的血,也只有這樣,這尸体才會萎縮皺折。
鳳栖梧目光落在那個人頭上、一雙劍眉深鎖,突然問:“這是誰?”
安富呆了呆,道::“是……”竟有些結結巴巴。
鳳栖梧厲聲喝道:“誰?”抓住安富搖了搖。"
安富傷口被牽動,痛得一滋牙:“是···是老二的寵妾“寵妾?“鳳栖梧怀疑的瞪著安富.“那是他三個月前搶來的女孩子,叫怜怜……”
“你們兄弟二人也可謂色膽包天。“鳳栖梧冷笑。安富呆望著怜伶的尸体,呆應道:“這個女孩子很特別,”
“特別?”鳳栖梧順口應一聲、目光一掃。
兩丈外垂著一重薄紗,之后不遠,隱約看見有上張很精致,很華麗的床,錦帳低垂。
安富接說道:“簡直就是一個小妖精,既可愛,又可怕..."鳳栖梧目光回到安富而上:“你不是跟她私下勾搭上吧?”
安富一怔,好像現在才知道自已說了什么,閉上嘴巴。
鳳栖梧冷笑:“畜牲——”安富面色一變,眼角肌肉顫抖了几下,但仍然緊閉著嘴巴.鳳栖梧轉問:“她會倒在這里?”
安富沒好聲气應道:“你問我,我問那-個?"鳳栖悟嘟喃道:“她既然是安順的寵妾,殺她的當然不會是安順,莫非已經有人先我一步闖了進來?"”安富冷笑道:“我們兄弟耳目一向很好,這一個密室在連云庄雖然人所共知,卻不是隨便可以進來的地方.鳳栖梧不能不同意,接問道:“那事情如何解釋?"安富道:“老二他一定知道."“那他為什么不說?安富想不透,只是道:“也許他要說的了,給你闖進來.....話未說完,鮮血已涌到了他腳下,他看在眼內,机伶伶打了一個寒顫,竟然接不上話。鳳栖梧也看在眼內,心頭一陣難以言喻的不舒服,轉問道:“婷婷呢?她在那里?安富倒退一步:“她一直給囚在這里·,也只是她一個人…鳳栖梧冷笑道:“你不是要告訴我,地上這個女人就是婷婷一"安富苦笑了一下、又倒退一步,鳳栖梧一把將他抓回來:“好了,玩笑開到這里,快說,人在那儿?”
安富吸了一口气:"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除非安順在我外出之際將她送到了第二個地方。”
“哦一”鳳栖梧沉聲道:“連云庄還有第二個這樣的地方?”鳳栖悟刀又出現在安富眼前:“我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听你胡謅。”
安富道:“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毫不知情,你就是一刀將我的頭砍下,也是這句話,”。
鳳栖梧看得出安富不像在說謊,安盲目光又落下,道:“這件事肯定絕不這么簡單,那有這樣的尸体。”
鳳栖梧緊抿著嘴唇,一聲不發。
安富接又道:“你看,這具尸体像什么?”
風栖悟從咽喉里道:“應像什么?"“蛆虫——”安富的口腔發苦:“我從未見過這么可怕的尸体。"鳳栖悟目注安富,冷笑:“不是說她是一個小妖精?”
安富一怔,風栖梧又道,“我也從未見這一個流這么多血的人,這簡直就像是一具用血漲大的軀殼,所以血才蓄得這么多,也所以現在血都流出來,肌膚立即萎縮皺折.“。安富又一呆,那剎那他突然像省起了什么,呻吟道:“不會的……”
鳳栖梧看在眼內,方待問,一聲呻吟又入耳。
這不是來自安富,也根本就是從床那邊傳來,鳳栖梧一听,霍地轉首,目光一亮,脫口砰道:“婷婷—"沒有回答,鳳栖梧一把推開安富,縱身躍前,靴下曳著兩縷鮮血。,~云石的地面濺開了几朵血花,鳳栖梧身形一落,刀削出,削開了那重薄紗,再一挑,那被削下的一片薄紗一片飛霧也似飄落在血海中,眨眼被染紅。安富半邊身子的衣服已被鮮血濕透,,他心神恍惚,冷不防給鳳栖梧一推,立時被倒摔在血海中,在怜怜那個人頭之前。怜怜的眼睛仍然睜大,眼瞳中一片空洞、一樣如白痴的空洞。安富完全不能夠從這雙眼睛看出怜怜臨終那剎那是什么感受,但這雙眼睛卻仿佛仍蘊藏著某种魅惑,誘使安富繼續看下去。安富的視線才与這雙眼睛接触、心頭便一陣迷茫、怜怜与他之間的好些事都不由涌上來;每一件都是那么刺激,那么誘惑,就像怜怜生前赤棵的身軀纖巧的腰肢,丰滿的胸膛,渾圓的小腿,但怜怜最令人迷戀的都是她的臉、以及浮現在那臉上的神態.她的臉很美,神態在多人的時候像一個貞婦,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卻像一個小妖精,傳說中那种迷死人沒命賠的小妖精。只有親身經驗的人才知道那張臉的神態變化竟然會那么复雜,那么狂野,那么誘惑。怜怜是安順的,安富很清楚,在安順不在家時,他還是不由自主找到去.雖然每一次動念之際總是深感不安,但這种不安,很快就被怜伶那种強烈的誘惑驅散。,他的年紀已不青,對女人的興趣也已沒有那么大,性格亦較為冷靜,卻竟然禁受不住怜怜那种誘惑.”怜怜是怎樣動人,怎樣可愛的一個女人;也可想得知。
這個女人在生的時候顯得是那么不尋常,現在死了,給人的感受也不一樣。
安富本來惡心得要吐,可是現在卻變得有如一個傻瓜,看他臉上那种神情,若是那雙手沒有斷去,只怕還會把怜怜的人頭捧起來。
鮮血在燈光下閃光,怜怜那雙眼睛也一樣,那种光看來都那么詭异。
鳳栖梧若是留上心,不難發現那雙眼睛像冰石一樣,而現在他只要口過頭來,亦不難發現安富的眼神亦變得白痴般沒有生气,白痴般空洞。
而他再留心,更就會發現安富這雙活人的眼睛与怜怜那雙死人的眼睛并沒有多大分別但即使如此,他也絕不會想到那許多,絕不會想到事情以后會變得那么恐怖。
現在畢竟才只是開始,無論多么可怕的事情,在開始的時候總是不會太惹人注意.除非那個人本就是一個不尋常的人,慧眼天生,看得到很遠很遠.鳳栖悟現在仍然是一個很正常的人。
他沒有口頭,整副心神現在都放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那個女人貓一樣蜷伏在床一側,看來仍然在昏迷的狀態中眼睛仍然閉著,長長的捷毛下簇著淚珠,衣襟半敞,雪白的胸膛在微微起伏,這看起來非常動人.風栖悟以刀將錦帳挑開,目光落在那個女人的面上,立時凝結.那個女人絕無疑問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但最主要還是她就是婷婷.風栖悟拼了命闖進來,就是為了她,本以為只會找到一具死尸,卻竟然還是一個活人,那能不意外?
“婷婷一”他再大聲叫,刀一翻,一邊錦帳被削飛,"叮”的刀隨即人鞘,他同時探身人羅帳內。
婷婷沒有回答,長長的睫毛在鳳栖梧呼喚同時微微的顫動起來,鳳栖梧伸手將婷婷抱起來,摟進怀中,再伸手輕拍她的臉,一面連聲呼喚,一滴淚珠從眼角淌下,婷婷終于張開了眼睛,露出极之迷茫的表情,在她的雙眼睛之上仿佛多了一層淡霧,蒙蒙朧朧.“婷婷一”鳳栖梧喜极大呼婷婷應聲混身一震,,籠著眼睛那層淡霧剎那盡敬,她的面上旋即露出了恐懼的表情,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后用力掙扎。
鳳栖梧冷不提防,給婷婷掙開,婷婷身子一縮,坐進了床上一角,雙手拉起那張錦被,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那顯然是一种下意識的舉動,在她昏迷之前、顯然受過很大的惊嚇。
鳳栖梧不禁一怔道:"是我,鳳栖悟一"婷婷這時候亦已經看清楚,錦被在手中掉下,呆望著鳳栖梧,突然叫起來:"鳳大哥一"語聲很激動,也顫抖得很厲害、突然扑入鳳栖梧怀中,放聲痛哭,雙淚奔流。
鳳栖梧緊摟著婷婷,沒有說話,只是怜惜地撫著她那把長長的秀發,好一會,婷婷才收住哭聲,身子仍然在顫抖.鳳栖梧這才道:“不要害怕,那些人不會再傷害你的了。婷婷抬起頭,含淚望著鳳栖梧:“鳳大哥,我只道以后再見不著...."?“現在不是見到了,還說這些話。"”
“婷婷又埋首鳳栖梧怀中,鳳栖梧一面撫著她的秀發,一面道:“我現在才來,讓你受苦了。婷婷搖頭,顫抖著道:“都是我不好,不留在家里,才讓他們抓起來。”
他說著又將頭抬起來,到現在她才看見那遍地的鮮血,連隨又惊呼一聲.鳳栖梧目光一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婷婷道:“安富吩咐了不得傷害我,可是那個安順喝醉了;走下來要對我…..。她的臉一紅,一頓才接上:“我被他推倒在床上的時候,那個女人就來了……鳳栖梧目光一轉:再找別的女人……”婷婷倦縮在鳳柄梧怀中,不敢看怜怜的尸体.鳳栖梧追問:“是她阻止安順侵犯你么?”
婷婷頷首:“她纏著安順,給安順重摑了一巴掌,便凶不起來,卻又哭又嚷,安順只好轉頭去安慰她.""后來怎樣了。”
"他們,他們……”婷婷鈉鈉地接不上話,臉頰羞紅得有如晚霞。
鳳栖梧目光一落,已明白几分,低聲問:“他們做了那回事----"“在……在地上……”婷婷臉頰有如火燙:“安順好像只是在敷衍,要將她赶快送出去,怜怜卻怎也不依:兩個人不知怎的又吵鬧起來,我用被子把自己蓋著,又掩著耳朵,所以也不大清楚他們吵嚷什么,一直到怜怜尖聲慘叫;我…·才忍不住拉開被子一角看一眼……"“看見安順殺死了怜怜?”“我只是看見怜怜倒在地上、身首异處,安順拿著一柄刀,呆在旁邊,很后悔的樣子。”
"跟著又怎樣?”鳳栖梧不由又緊張起來。
他呆了一會,突然笑起來、就像個瘋子,然后拿起酒壺,將酒往嘴里狂倒,當時我實在很害怕,准備跟他拼命了,可是他卻東倒西歪的走了出去……”
鳳栖梧這時候才松過口气,接問道:“之后他沒有回來?”
"沒有-”婷婷的身子又顫抖起來:“我等了一會,本是打算下床去看看,可是……”
"又有什么事?”
怜怜的尸体不知怎的,竟好像有聲音發出來一”鳳栖梧詫异的道:“是什么聲音?”
“听…听不清楚……婷婷的語聲顫抖得很厲害:"跟著…·她……她就…就動了……"6櫈耍俊狽鍥□嗷艫賾只贗罰壠躍𠊠耐耼帕櫈欝薔呤𡟻濉?
安富仍然跪伏在那儿,一個頭卻已垂下,鳳栖梧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看不到他惊懼的眼神。
婷婷顫抖著接道:“她身上的肌肉不住的起伏、鮮血一股一股的從傷口冒出來,還有些血泡噗噗的爆開,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死人”鳳栖梧听著亦不由寒心,卻并不怀疑婷婷的說話,怜怜的尸体事實已經非常怪异.大清楚他們吵嚷什么,一直到怜怜尖聲慘叫;我…·才忍不住拉開被子一角看一眼……"
“看見安順殺死了怜怜?”
“我只是看見怜怜倒在地上、身首异處,安順拿著一柄刀,呆在旁邊,很后悔的樣子。”
"跟著又怎樣?”鳳栖梧不由又緊張起來。
他呆了一會,突然笑起來、就像個瘋子,然后拿起酒壺,將酒往嘴里狂倒,當時我實在很害怕,准備跟他拼命了,可是他卻東倒西歪的走了出去……”
鳳栖梧這時候才松過口气,接問道:“之后他沒有回來?”
"沒有-”婷婷的身子又顫抖起來:“我等了一會,本是打算下床去看看,可是……”
"又有什么事?”
怜怜的尸体不知怎的,竟好像有聲音發出來一”鳳栖梧詫异的道:“是什么聲音?”
“听…听不清楚……婷婷的語聲顫抖得很厲害:"跟著…·她……她就…就動了……"6櫈耍俊狽鍥□嗷艫賾只贗罰壠躍𠊠耐耼帕櫈欝薔呤𡟻濉?
安富仍然跪伏在那儿,一個頭卻已垂下,鳳栖梧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看不到他惊懼的眼神。
婷婷顫抖著接道:“她身上的肌肉不住的起伏、鮮血一股一股的從傷口冒出來,還有些血泡噗噗的爆開,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死人”鳳栖梧听著亦不由寒心,卻并不怀疑婷婷的說話,怜怜的尸体事實已經非常怪异.安富的嘴唇哆嚏著仿佛要說什么,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風栖梧也覺得安富有些特別,只是婷婷那樣子惊慌,他又實在不忍心再要她多留。
安富終于發出了聲音,卻是貓叫也似,就像在哭泣。
風栖梧腳步不停,在安富身前丈外走過,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婷婷抱了起來,不讓她的腳沾上冷怜那些血。
婷婷雙手挂住鳳栖梧的脖子上,半眯著眼睛,再也不敢看那些血和那具尸体。
安富盯著他們。面部的肌肉突然抽搐,突然大叫一聲。
撕心裂肺也似的叫聲,整座密室都為之震動。
与之同時,他突然扑出去。
鳳栖梧應聲回頭,只見安富騰身半空,雙腳疾踢了過來。
他雙手已斷,只有這雙腳可用,他的气力居然還剩有很多,凌空雙飛,勁而急,也很准确。
鳳栖梧的刀更快更准确,出鞘,出擊,寒光一閃,又回到刀鞘內。
也就在寒光一閃的那剎那,安富雙腳已給斬下來,左右都是在足踝斷下。
他的身子也被刀h的力道撞飛了出去,又摔在血泊中。
鮮血從斷口狂噴,安富慘叫,風栖梧左手一挽,將婷婷的臉埋在怀中,不讓她看見。
婷婷的身子又顫抖起來。
安富在血泊中打了一個滾,勉強抬起頭來,臉上已染滿鮮血,根本看不出那到底是痛苦的表情還是恐懼。
他張著嘴巴,一滴滴血不住從嘴角淌下來,也不知是他的血還是怜怜的。
那种貓叫也似的聲音,義從他的咽喉中發出來,有誰听得懂那是什么意思?”
風栖梧冷冷的盯著安富:“你不像是一個這么愚蠢的人。”
安富只是貓叫也似地回答。
鳳栖梧看在眼內更覺得奇怪,正想問清楚安富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婷婷已然在催促道:“風大哥,快与我离開這儿嘛."“好,我們走!”
鳳栖悟再次舉步。
安富即時又打了几個滾,緊追在鳳栖梧身后。那种貓叫也似的聲音響過不絕。
鳳栖梧沒有理會,腳步加快。
安富越叫越是凄厲,膝時井用,爬著一路追前去,他爬過的地面上,留下了四條血痕,很触目惊心。
血不住從斷口涌出,他的眼神已變得朦隴,但仍然叫著,一條狗也似追向鳳栖梧。
鳳栖梧步上石階,無意回頭看一眼,不由嚇一跳,安富這時候的樣子完全就不像是一個人,只像是一條野獸。
一條不知名的野獸。
安富看見鳳栖梧回頭,又叫了一聲。
這一聲,不像是貓叫,竟像是狼嗥。
婷婷給嚇得惊叫起來,“風大哥,我怕…一一”“不用怕——一”風栖梧腳步加快,一面向安富罵一聲:“瘋子!”
安富又一聲狼嗥,爬上石階,滿面汗水混著血淌下,還有淚.淚珠一顆顆從他的眼角滾落,他流著淚,沿著汗。掙扎著一級級往上爬。
他爬得很慢,但終于爬到了石階的盡頭,也就在這時候,鳳栖梧已走出了密室,密室那扇暗門也隨即在“軋軋”聲響中關閉。
安富那剎那一怔,所有的動作同時停頓,然后又發出一聲狼嗥,身子不由自主猛一挺,重心驟失,直往石階下滾落,球一”樣的滾落。
在地上再打兩個滾,他墮落的勢子才收得住,淚水又流出來“鳳栖梧一一”他再次叫起來,雖然嘶啞,仍然听得出是人聲。
這樣的聲音當然透不過那道門,他也知道鳳栖梧听不到,但仍然再叫一聲。
“鳳栖梧,你不能將她帶出去,否則你一定后悔………他叫著又從地上掙扎爬起,流著淚接道:“你一定后悔!”
這也是他最后的一句話,才說完,生命已然隨血流盡,倒斃石階下。
那一片血海卻像是有生命的繼續在移動,就像是一頭來自魔界的怪物,在將那片地面一寸寸的吞噬。zzzz二 救美脫險地 歸途遇截擊
大堂上仍然燈火輝煌,那遍地的鮮血,縱橫在血上的尸体,燈光下份外刺目。
安順居然還沒有斷气,在鳳栖梧婷婷走過的時候勉強又張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已非常混濁,突然一清,瞳孔暴縮,面部的肌肉亦收縮,露出了极其恐怖的表情來。
鳳栖梧一眼瞥見,腳步一頓,冷笑道:“你能夠活下來是你的運气,我見到你們之后才見到婷婷,卻是你們倒霉。”
安順沒有回答,面部的肌肉那剎那已僵硬,表情亦在那剎那凝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風栖梧轉向婷婷:“方才我可真給他嚇了一大跳。”
婷婷緊緊偎在鳳栖梧怀中:“是什么事?”
“他說你已經嚼舌自盡。”
“怎么他這樣說?”
“想必是喝洒多了,自己做過什么也不大清楚,怜怜的死,是必亦令他大受刺激。”
婷婷哆唆了一下:“這些人都好像有些瘋瘋顛顛的,真怕人."鳳栖梧想了想,道:“我也有這种感覺."婷婷接說道:“听說,他們有几個長輩,都是很厲害,也非常護短。”
“听說是的。”鳳栖梧一笑:“但我不怕。婷婷道:“若是你為了我有什么損傷,我可是過意不去."鳳栖梧不由一怔:“你怎么對我說這种話?"婷婷歉疚的道:“是我錯了,但,我卻是宁愿死,也不忍負累你。”
鳳栖梧伸手捏了捏婷婷的臉頰:“越說越見外,簡直變了第二個人了。”
“那里有。”婷婷仍然很擔心的道:“鳳大哥,我這是開心……"鳳栖梧道:“安家雖然人多勢眾,其中不乏高手,但你也莫要忘記,鳳家的人也不少。婷婷好像省起了什么,點點頭。鳳栖梧接道:“其實,在后面支持我的人可也不簡單,你大概沒有忘記,我大哥號稱什么?”
“鳥王!”停婷的語聲有些儿奇怪。
“百烏朝王,他屬下能夠一戰的、又何止百人,現在相信他已經得到消息,向連云庄這邊赶來了。”鳳栖梧滿怀自信他說道。”
“你們到底是好兄弟。”婷婷說。說話問他們已出院子,夜色這時已濃如潑墨,夜風也更急。
周圍一片靜寂,連云庄的人已走得一干二淨,他們不一定都怕死,但絕無疑問全都是聰明人。
風栖梧在前院找到了兩匹馬,与婷婷并騎走出了庄門。那兩匹馬看來比安氏兄弟的任何一個手下也要忠心,竟顯得好像并不喜歡鳳栖梧二人,尤其是婷婷騎的那一匹,不住的悲嘶。
鳳栖悟本來沒有在意,突然在意,詫异道:“它們怎樣了?”
“它們?”婷婷一怔。
“我是說這兩匹馬。”風栖梧伸手輕拍馬頸:“它們好像很討厭我們。”
“怎會呢?”
鳳栖梧道:“我可是從未騎過這樣子不安的馬,未上鞍之前,他們可不是這樣的."婷婷想了想:“它們也許真的討厭我們。”
“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奠要忘記,它們養在連云庄,說不定還是安富安順兄弟的坐騎。”
鳳栖梧點頭“我殺了它們的主人,難怪得它們這樣子不高興."“据說馬也有靈性的。”“看來就是了。”鳳栖梧笑笑,又拍拍馬頸。
婷婷望著鳳栖梧那樣子,也伸出小手去拍拍,她那匹坐騎立時又一聲悲嘶。
鳳栖梧听著,笑道:“你可沒有動手哦。”
婷婷笑了笑:“我跟你又有什么分別。”說話出口,臉龐倏的冒起紅暈。
鳳栖梧心頭一樂,催騎更接近婷婷。
那匹馬即時又悲嘶起來,鳳栖悟伸手一拍道“我你也不怕,怎么怕婷婷."那匹馬只是悲嘶,鳳栖梧的目光已凝注在婷婷的面上,即使他沒有移開目光,也看不到那匹馬眼瞳中的恐懼,盡管那种恐懼是那么強烈,到底那匹馬在恐懼什么?
曉風殘月,楊柳岸。
鳳栖語停婷井騎走在岸邊,走得很慢,那兩匹馬一直都是顯得如此的不安,只是沒有停下來。
“馬本身有問題。”風栖梧又轉過這個念頭。
絕無疑問,他是一個聰明人,要比一般人想得多,想得遠,但婷婷無恙,他整副心神亦完全松弛,何況要發生的那些事。
這之前他非但沒有見過,就是听,也一樣沒有听過。
所以到那些事發生之后,他雖然覺得自己實在愚蠢得很,還是原諒了自己。
因為他畢竟只是一一個人
染柳煙濃,風很淡,輕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一葉輕舟順流而下,也帶著那邊遠山飄來的煙霧,坐在舟上那個白衣人迷迷膝膝的,也不知是因為披上〕”一重煙霧還是因為擁著一股殺气。
濃重的殺气。
輕舟還未泊岸,鳳栖梧已然感覺到那股殺气排山倒海也似迫來。
婷婷亦感覺到,倏的回頭,目光及處,脫口急呼:“鳳大哥,那是什么人?…鳳栖梧目光已停留在那白衣人面上,應聲道:“不是安長虹,就是安飛羽。”
白衣人那邊道:“是安飛羽。”
語聲冰冷,他的面容也一樣,面色有如白堊,既像是冰封過,更像是抹上了一層白粉。輕舟同時在离岸兩丈的水面停下。
婷婷上下打量了安飛羽一眼,詫异道;“听說他是安富安順兄弟的叔父,怎么這樣年輕?"鳳栖梧冷笑道:“他用花粉填滿了那些皺紋,看起來當然年輕了。"婷婷更詫异:“是真的?"鳳栖梧道:“看我一會從他的臉上將那些花粉刮下來,沒有半斤那只怕也有七兩。”
“小子大膽!”安飛羽面上的肌肉一緊,一蓬花粉竟然就洒下來。
他面上徐的花粉也實在厚了一些,婷婷看在眼內,“噗哧"的笑了起來。安飛羽目光轉落在婷婷面上,繃緊的肌肉立即松開,露出了淫邪的笑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若是眉儿再畫畫,臉蛋敷些粉,加些儿胭脂,那才更迷人。”
婷婷纖指斜掩櫻唇,道:“我不懂那許多。”
安飛羽摸著下巴,道:“這個容易,本公子可以教你。"婷婷“噗哧”又笑了出來:“我以為那只有女孩子才懂."安飛羽眼睛眯成一條縫,看來更邪气,道:“事實證明,我懂,你不懂.“倏的又像省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習慣似地摸了摸下巴。他的下巴刮得很干淨,一根胡子也沒有,這使他看來,更顯得年輕。鳳栖梧沒有作聲,只是冷冷的盯著安飛羽,婷婷好像還要說什么,看了看風栖梧,嘴唇欲張還閉,將話咽回去。安飛羽眼中簡直完全沒有鳳栖悟的存在,笑接道:“我還可以教你其他更多的東西."婷婷偏開臉,只是望著風栖梧,安飛羽目光一轉,又說道:“跟著我,保管你受用不盡,怎也好過跟著這個不懂事的小毛頭。”婷婷仍然不作聲,安飛羽方待再說什么,風栖梧終)道:“你知道我為什么由得你說下去?”
安飛羽眼珠一轉,已經想出了出了一個很不錯的理由,鳳栖梧說話卻已接上:“一直以來我都很想知道被認為幼稚的哪种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种人,現在總算知道了,果然有趣得很。”
安飛羽悶哼道:“一會你就會覺得很無趣的了。”
鳳栖梧目光一轉:“只是來了你一個人?"“已經足夠——”安飛羽探手從背后抽出了一技劍,指著風栖梧。
“好像你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的确很難會有人喜歡与你走在一起。”鳳栖梧反手握住了刀柄。
安飛羽撫劍道:“最近二年我已經沒有用劍的了,鳳家刀法自夸天下無敵,以你現在的名气、練得也應該非常不錯."方才他語聲態度都很輕桃,現在卻變得非常審慎,不由風栖梧不重新估計。那柄劍看來非常之單薄,劍鋒上嵌著七顆星紋,晶瑩閃亮,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安飛羽接道:“這柄劍叫做誅邪."“很好的名字,也很好的劍,怎么竟然會落在你這种人的手上,真是糟蹋."安飛羽冷笑:“安家的人一向被視作邪魔外道,鳳家的人只怕也不見得好到那里去."風栖梧自顧接道:“可借姓風的不慣用劍,稈則這枝好劍落在乎中,遇邪誅邪,才個枉鑄劍的人一番心血."“小子口出狂言,果真目中無人.“安飛羽屈指一彈,劍作龍吟.風栖梧搖頭道:“輕舟一葉,孤身迫到這里的人,我怎敢不放在眼內."安飛羽劍一一揮,道:“留下這個女人,一條右臂,放你一條生路.“這是廢話.“鳳栖梧滾鞍下馬,一道劍光立時向他飛來。兩丈水面,安飛羽一掠而過,身劍合一,凌空飛射,還未飛至,劍气已然迫人眉睫。風栖梧雙手捧刀,急斬而出,刀光与劍光一樣耀目,刀尖已劈在劍尖之上,一團火星在金鐵聲中迸射,刀劍的變化在這一下硬拼下盡散。風栖梧雙腳左弓右箭,收刀護胸,身形一動也都不動.安飛羽卻倒翻了出去,他身形凌空未下這一下硬碰硬,力道也實在惊人。一翻再翻,安飛羽身形才落下,那剎那,整個人就像是一只布滿了尖針的刺蝟,混身上下,閃起了一片刺目的劍光。鳳栖悟一·直等到他身形將近落下的那剎那才欺前去。一刀削出,攻的正是安飛羽劍勢中惟一的空隙。安飛羽的劍勢本來無懈可擊,但在身形著地那剎那的輕微一震,卻將空隙震出來。鳳栖梧等的就是這個机會,他站在那里、將安飛羽劍勢的。一變化都看在眼內,看得很清楚一斤以在安飛羽落下之際,他已經能夠肯定劍勢的空隙出現在什么地方。所以這一刀攻得恰到好處。安飛羽身形未穩,一股寒气已然襲進來,立時知道鳳栖悟的刀已然攻進劍上的破綻,不暇多想飛身倒退。鳳栖梧入刀緊追不舍,緊追著安飛羽掠過水面,直往那葉輕舟扑落。安飛羽身形一落一頓,那時小舟的尾端立時离開水面,倒豎起來,也正撞向鳳栖梧的腰腹。鳳栖梧竟似意料之中,身形及時一個翻滾,頭下腳上。一刀疾往安飛羽頭頂插下。安飛羽揚劍急擋,“叮當”聲響中。小舟在他的腳下斷裂,盡管這葉小舟堅實,還是禁受不住鳳硒語与他的內力摧擊。
兩人旋即翻身墮水,安飛羽敢膽輕舟一葉,順流急追到來,水性當然不會差到那里去,鳳栖悟的水性居然也不錯,凌空一翻一插,竟有如一條飛魚也似,直插進水、姿勢之美妙無以复加。
安飛羽一眼瞥見,心頭一凜,整個身子已沒進水里。猛吸一口真气,又從水里冒出來,一聲輕嘯、雙掌往水面一拍,身形風栖梧几乎同時從水里飛出來,匹練也似的刀光一閃,射進安飛羽的小腹里。
安飛羽輕哼一聲,身形一頓,隨即又一沉,一劍橫空,飛刺向馬上的婷婷!
劍气激厲,健馬惊嘶,鳳栖梧風車般凌空一個翻滾,及時赶至,一刀擋在婷婷面前。
安飛羽的劍目的當然不是在婷婷,劍刺到一半,身形已然一偏,落在鳳栖梧的坐騎上,鮮血繼續從他的小腹流出來,已染紅他半身的衣衫。
鳳栖梧看出安飛羽目的所在,与之同時,右掌往婷婷坐騎鞍上一印,身形借力飛滾,刀斬向安飛羽后背。
安飛羽一騎尚未奔出,腦后風生,鳳栖梧的刀已經到了,急一式“秦王背劍”,回劍擋在后背之上。
鳳栖梧一刀刺下,身形又一個風車大轉,刀光一閃,竟然將那匹馬的頭硬硬斬下來。
這一著實在大出安飛羽意料之外,身形雖然及時脫离馬鞍,已經大亂,風栖梧也就趁著這個机會,連斬二十七刀。
、十七刀之中最少有十六刀砍在安飛羽身上,三刀砍中要害。
刀光一斂,安飛羽混身浴血,倒在地上,那匹無頭的馬同時倒下,壓存安飛羽上面,馬血人血混在一起往低處奔流,一大片的地面迅名被鮮血染紅。
鳳栖梧目光落下,不由又省起連云庄密室中那灘鮮血。
“鳳大哥——”婷婷惊恐的呼喚聲也就在這時候傳來。
風栖梧回頭望去,只見婷婷俯伏在鞍上,一個身子不停的顫抖,那模樣既可怜,又可愛。
那匹馬亦好像嚇慌了,不住的悲嘶踢腳。
鳳栖梧一面抖飛刀上的余血,還刀入鞘,一面走到婷婷身旁,道:“別怕,沒事了."婷婷躡喘道:“鳳大哥,你平日在江湖上行走,就是要這樣的不停殺人?”
鳳栖梧道:“非生則死,很多時的确是別無選擇。”
婷婷搖頭道:“我可受不了。”
風栖梧笑道:“這之前你不是時常嚷著要隨我到江湖上走動?”
婷婷道:“那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江湖上原來是這樣險惡。”
“現在不想了?”
婷婷頷首,道:“風大哥,你也不要再在江湖上走動,成不成?"鳳栖梧一怔,微謂道:“對于這种生活,我其實也早就厭倦人”婷婷接又道:“也不要再离開我,成不成?"鳳栖梧微笑點頭:“最怕是你討厭我,不愿意跟我一起。”
婷婷道:“怎會的——”語聲未已,一張臉已紅到脖子去。
鳳栖梧輕捉著婷婷的纖纖玉手,道:“你終于還是答應我了。”
婷婷的嬌靨更赤紅如火燒,一面抽回手,一面道:“那里是?“那份嬌羞尤其動人。鳳栖梧看在眼內,不由得一陣心蕩神搖,呆看著婷婷,就像個傻瓜。婷婷偷眼看看風栖梧,微嗔道:“看你啊,怎么這樣望著人?"鳳栖梧笑笑,道:“不知怎的,每一一次看見你,都好像改變了很多."婷婷道:“改成怎樣?”
“一次比一次漂亮.“風栖梧一點也不像在說謊。婷婷一一笑道:“又來油嘴了."鳳栖梧道:“是老實話。”
“若是這樣,怎么每一次看見我之后,你總是不肯留下來?”
“這一次下會的了.“風栖梧接問:“要不要我立一個毒誓?"“不要——”婷婷伸手輕掩住鳳硒梧的嘴巴,鳳栖梧也就乘机又抓住婷婷的纖纖素手。
婷婷這一次沒有掙扎,鳳栖梧身形按一動,翻身跨上了馬背,將婷婷整個身子擁入怀中。
“纓嚀”一聲,婷婷半轉身于,將臉頰貼上鳳栖梧胸膛。
鳳栖梧感到了那种嬌羞的灼熱,好容易才將心神穩定下來,右手接過僵繩,說道:“我們离開這儿."婷婷微一一頷首,鳳栖悟隨即策騎奔出,兩人一騎,繼續上路。又是楊柳岸,卻已是正午.婷婷仍然在馬上,鳳栖梧卻是牽著僵繩步行,那匹馬已經很累,他若是仍坐在鞍上,只怕已經倒下.陽光輕柔,柳絲拂面,亦輕柔得有如情网,婷婷看樣子已深陷在网中,不時含笑偷望鳳栖梧。鳳栖梧好像沒有覺察,其實都看在眼內,心頭甜蜜蜜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面上始終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一直到再前行半里,看見了停在路當中那座轎子,才一下子完全改變。婷婷看得真切,奇怪地問道:“鳳大哥,怎樣了?"風栖悟淡然一”笑:“我們又有麻煩了.“目光停留在那頂轎子上。那頂轎子非常華麗,抬轎的八個轎夫一式錦衣,別的不說,就是這八個轎夫的錦衣已不是一一般入穿得起。他們的腰間都挂著刀,紫鯊皮鞘,黃金吞口的的長刀,那塊吞口的黃金只怕已夠買一般人家兩三個月的口糧。轎子的价值當然更加惊人。坐在轎子內的主人又如何,風栖梧牽著馬在二丈外停下,轎帘子也同時左右掀開了,走出來的,竟然是兩個千嬌百媚的美少女。鳳栖悟一些也不意外,目光也沒有給那兩個少女引開,仍然穩盯著那頂轎子.轎內還有第二個人。那個人堆在那里,就象是一座肉山,正好將座位堆滿。那兩個少女方才若不是站著,只伯就是坐在他的膝上,躺在他的怀里了。他那悵臉也是圓圓的,有如滿月,臉色卻是紅得有如涂上了胭脂,一雙眼睛已給臉上的肥肉擠成兩條縫,但目光落在婷婷的臉上,立時鴿蛋般睜大。婷婷往轎內看了一眼,道:“這就是安長虹?”
“一個尖銳如錐子的聲音,立時回答:“他不是,我才是."聲音從一株柳樹上傳下來,聲落人落,在他們之間,立時出現了一個錐子也似的人。那個人尖腦袋,尖額,八字眉,三角眼,就是嘴巴,亦尖尖的斜往上伸展,一身衣服,七色斑斕,看得人眼花繚亂,后背腰帶上插著一枝銀光閃爍,也是錐子一樣的長劍。鳳栖梧知道這個人是安長虹,也知道轎子里坐著的是什么人,他的面上雖然沒有任何表示,一顆心已經在收縮。這個人來得這么快,實在太出入意料之外。婷婷道:“那么他是誰?"“我當然也是姓安。”堆在轎內的那座肉山應道:“有些人稱呼我安霸天,亦有些人稱呼我安大王或者安太歲,那是因為我另外有一個綽號,喚作花花太歲."聲音很柔也很膩,令入听來就像是咽下了好几斤肥豬肉。他說著從轎內走出來,驟看來,就像是一個肉球在滾動.“這個綽號實在土得很,可惜他們實在想不出另一個更适切的綽號,只好將就算了。安霸天一面說一面在滾動.那看來實在很滑稽,婷婷看在眼內,忍不住笑比來.這一笑有如春花乍放,安霸天的眼睛又入了一些,竟好像看呆了。安長虹瞟了安霸天一眼,道:“老二,這個女娃子我看你是要定了。”
安霸天一臉的肥肉部笑得顫抖起來:“千嬌百媚,活色生香,如此美人,殺了并非浪費?,,站在他身旁那兩個少女立時都露出嬌嗔之色,一個道:“大爺見一個愛一個,那還有我們立足的地方?”
安霸天格格笑道:“你們不是一向都坐在我的膝上?”
兩個少女一陣嬌羞之態,粉拳盡往安霸天身上捶,安霸天都給捶得“呵呵”大笑。
婷婷已笑不出來,鳳栖梧一張臉更就已發青。
安長虹一臉譏消的盯著他們,就像一只惡貓在盯著爪前的一對小老鼠。
他的一雙手都垂著,但誰都可以看出,只要一抓到机會,他的劍就會刺出,而一枝無鞘的劍,拔起來當然也應該更加迅速。
鳳栖梧已經在留意著這雙手,可是他更加留意安霸天,因為他知道,就是安長虹、安飛羽,加起來,也沒有這個安霸天的可怕。安霸天笑了一會,額上便冒出汗來,移步到安長虹的身旁。
那不過是半丈的距离,在他卻好像已爬過一座大山,汗流更多,倏的舉起葵扇似的那只右手,扇了扇,嘟喃道:。‘該死,這几天熱得簡直要命。安長虹道:“我看是你太胖了。”安霸天歎了一口气:“一個人胖起來真是沒有辦法."安長虹道:“吃少一點不就成了?,,“民以食為先,我宁可多一點運動.“安霸天不停的扇著手,越扇那只手越紅,漸漸競有如從血紅色的染缸里撈上來。鳳栖梧看在眼內,目光收縮,安家血手印,江湖上人稱一絕,傳說這一代就只有安慶練成功。傳說通常都有些出入,現在看來,這個出入未免大大了。安長虹即時道:“大哥的血手印只練到第八重,我看你只怕已到了第九重。”安霸大笑嘻嘻的道:“還是近月來的事!”接住鳳栖梧那邊虛空印了印。風栖悟立時嗅到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心頭一陣很不舒服的感覺,安霸天隨即間:“如何?”“不外如是。”鳳栖梧冷應:“要將我嚇跑,這是不夠的,”“跑?”安長虹有些詫异:“你還跑得了?"鳳栖梧冷笑道:“我就是倒下,也會找一個人作伴,"安霸天搖頭:“不要找我,胖到我這個樣子,帶著走是負累風栖梧道:“我不怕”“你不怕我怕.“安霸天身子一縮,竟像要躲回轎子內,舉止詼諧。鳳栖梧卻一些也不覺得有趣,非獨沒有笑容,甚至一些也不為所動,只是盯緊對方。安長虹忽然道:“人家不吃你這一套,你要從他的出手將他的破綻找出來,我看你還是不要省這几步的气力。”“哦?“安霸天歎息一聲:“有沒有第二個辦法?”“有一個,只是不很好。”“你替我將他赶過來.“安霸天笑望著安長虹,滿怀希望也似。“不錯一——”安長虹應聲看似便要欺前去,但突然又回頭笑問:“你真的沒有第二個更好的辦法。”“假的一”安霸天雙掌一拍,就像是半天突然落下了一個響雷。百數十個手執彎箭的錦衣大漢應聲在那邊山坡上現身,安霸天目光一掃,笑問:“他們若是亂箭射來,你以為有什么結果?”安長虹道:“姓鳳的跟那個女娃子若不死在亂箭下,一定會來到你身前。”安霸天撫掌笑道:“箭雖然無眼,用箭的人卻有,他們當然不會將箭向我這邊射來。”安長虹道:“你這個辦法比我的好得多了。"鳳栖悟仿如未覺,一些表示也沒有,別的且不說,就是這一份鎮定,已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安長虹目光轉落在鳳栖梧面上:“姓鳳的意思怎樣,自己過來,還是要我們用箭迫過來?"鳳栖梧刀在手,“颶”的猛一旋,奪人眼目。安長虹脫口道:“好刀!”安霸天接道:“可惜飛羽不在,否則他一定看得出這柄刀是什么來歷."“他應該到的了。”安長虹有意無意,往來路望一眼。鳳栖梧冷笑。安霸天目光應聲一一閃,突然道:“我看他是不會到這里來的了。”安長虹一怔,道:“為什么?"安霸天道:“你忘了他水性好,習慣了走水路.“目光隨即落在江流上:“他若是要來,只有他等我們,又怎會我們等他?”安長虹道:“這件事關系重大,他怎么……”安霸天截道:“我只是說他不會到來這里,”安長虹詫异的瞪著安霸天,安霸天歎了一口气,道:“難道你沒有听到他那一聲冷笑?”安長虹一怔:“你是說——”安霸天轉望風栖梧:“他已經給你砍倒了?"鳳栖梧道:“還不太費力。”安霸天只是笑笑,安長虹一張臉卻已鐵青,道:“姓鳳的果然好本領。”安霸天接道:“膽子也果然不小,但我還是要試試!”語聲一落,把手一揮,這個不待言是叫手下將鳳栖梧亂箭射殺。他也已考慮到風栖梧只是會給亂箭迫過來,手一落同時,已准備當頭痛擊。安長虹右手同時一翻,已握住劍柄。鳳栖梧的刀護在身前,用左手摟住了婷婷的纖腰,只等弓弦聲一響,准備立即掩護婷婷,沖而殺前去。沒有弓弦聲,在安霸天右手落下的那剎那,一陣慘叫聲突然划空傳來。所有人都給嚇一跳,循聲望去,只見那些錦衣大漢一個個從山坡上滾跌下來,后背無一例外,都插著一枝長矛。安霸天只看了一眼,已知道他們都是在那剎那間給從后面擲來的長矛刺殺,他也知道是什么人來了。鳳栖梧更加清楚,不由身主發出了一聲長嘯。一群黑衣人也就在長嘯聲中出現在山坡上,每一個的背后有五枝長矛伸出來,手中又抓住了一枝,隨時都准備擲出。鳳栖梧長嘯聲中亦松開了左手,反手一掌擊在馬臀上,那匹馬立時向山坡那邊奔過去。安長虹一聲暴喝。錐子也似的那枝長劍閃電一樣刺出,直取婷婷的后心。劍快,風栖梧的刀更快,“叮”的一刀將劍勢斬斷,安長虹目的當然不在婷婷,半空中劍勢其實已變,改刺向鳳栖梧。鳳栖梧身形亦變,擋在婷婷与安長虹之間,安長虹的劍勢根本無須多大變動,所以速度始終都保持。鳳栖梧卻仍是一刀便將之截下。安霸天也動了,他外形看來很笨拙,可是動起來,竟然比安長虹還要快,只一旋,便到了鳳栖梧身旁,雙掌隨即印向鳳栖梧要害。鳳栖梧長刀一圈,划向印來的雙掌,安霸天輕喝一聲,雙掌一登,竟然正登在刀身上,將風栖梧的刀震開。鳳栖梧不由心頭怦然一震,他刀勢變化之快,即使是鳳生,亦認為是鳳家弟子中最快的一個,可是安霸天竟能夠在那剎那看出他刀勢變化所在。他的身形卻沒有受心情影響,刀一被登開,他已然倒縱出云。安長虹的劍同時刺到,接連七劍,每一劍与鳳栖梧之間都不過一寸之差。安霸天身形同時旋轉,雙掌更殷紅,血腥味扑鼻,鳳栖梧一退再退。安霸天安長虹如影隨形,緊追在鳳栖梧身后,雙掌一劍都是奔向要害。風栖梧一退三丈,身形一個翻滾,已上了一株柳樹。柳枝隨風飛舞,風栖梧有如飛絮,柳枝上一點又彈了出來那株柳樹即時斷成兩截。安霸天雙掌只是一拍,柳樹便中斷,隨即將那株柳樹舉起來,疾擲了出去。那株柳樹給這一擲,激起了一。股勁風,呼嘯著凌空撞向鳳栖梧。鳳栖梧身形一落即起。那株柳樹剎那撞在另一,株柳樹上,“轟”然一聲,被撞的那株柳樹立時連根拔起。鳳栖梧看在眼內,又吃一惊,身形在第三株柳樹上一停一拗,倒飛而回。匹練也似的刀光射向安霸天眼目,安霸天大喝揮掌又一股勁風呼嘯塵土飛揚。安長虹人劍一旁接上,走偏鋒刺向鳳栖捂腰間,風栖悟一閃讓開,刀勢三變。第一變斬向安霸天咽喉。安霸天雙掌即時一拍,眼看便要將刀拍在雙掌中,刀勢又再變,斬向安長虹。鳳栖梧身形同時一轉,正好避開安霸大接來雙掌。安霸天雙掌變化飛快,只看外形,相信絕沒有人想像得到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有這么快的動作。相反,安長虹外形有如錐子,給人的是一种既尖銳,又迅速的感覺,但現在看來,尖銳有余,竟沒有安霸天的迅速。他与安霸天卻顯然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出手此消彼長,恰到好處。安霸天一進擊,他立即尋隙抵暇,伺机出手,在風栖梧被安霸天迫退同時,他的劍亦刺至。鳳栖梧刀勢的第二個變化卻搶在他的劍之前,他的劍不能不擋。第三個變化也就在刀劍相撞的剎那出現,仍然是迫向安長虹。那柄刀那剎那陪著安長虹的劍翻滾削上,安長虹應變雖然也不慢,竟然看不透這一刀的變化,急忙倒退了出去。安霸天那邊緊接搶上,那個身子肉球一樣飛滾,眨眼之間向風栖梧拍出了二十七掌。腥風扑鼻,每一掌攻的都是要害,莫說安霸天那雙手掌本來就毒得很,即使是一般無异,給拍上,鳳栖梧也絕不好受。鳳栖梧的刀迫著安長虹,只是閃避,竟能夠閃避開安霸大連環二十六下追擊。他的刀勢也沒有停下來,安長虹連退四丈,仍然在刀鋒威脅下。他不能不退,否則鳳栖梧的刀便會將他握劍的手削斷,以他經驗的丰富,竟然看不出鳳栖梧這一刀的變化。安霸天卻看出來了,突喝一聲:“細胸巧翻云!”安長虹毫不猶疑,應聲就是一式“細胸巧翻云”,倒縱了出鳳栖梧人刀同時車輪般一轉,仍然是追向安長虹。殺掉一個,其余的一個便容易對付得多,風栖梧打的是這個上音安霸天亦看得出,与之同時,身形暴長,擋在鳳栖梧之前,喝叱聲中,雙掌上下飛舞,竟一口气將鳳栖梧迫回四丈外。安長虹立即扑回來,与安霸天成一直線,一齊向風栖梧進攻。風栖梧先后變了三個位置,但安霸天安長虹的位置始終不變,他那一招便再也施展不了出去。安霸天即時道:“倒轉乾坤,立殺此人!”安長虹應聲身形一個風車大翻身,倒豎蜻蜓,左掌一落,正按在安霸天的頭頂上。安霸天即時沖向鳳栖梧,雙掌擊出,他的身形固然快,出手也同樣迅速!鳳栖梧看在眼內,長刀斬向安霸天,這一刀才斬到一半,已經被安長虹一劍封住。他与安霸天成一直線,風栖梧長刀攻向安霸天与攻向安長虹并無分別。鳳栖梧刀被封住,安霸天已經沖至,雙掌紅光亮前,血腥味刺鼻使人欲嘔,顯然已運起十成的功力,若是被他擊中一掌,后果實在不堪設想。風栖梧也知道厲害,身形倒縱,那知道刀勢已經被劍勢封住,他一退退安長虹就進迫。那枝錐子也似的劍划起尖銳已极的破空聲,纏住了風栖梧的刀,寒光耀目,懾人心魄。鳳栖梧的刀絕對可以脫出安長虹的劍纏繞,卻絕難兼顧安長虹的劍与安霸天的掌。他若是棄劍封掌,安長虹的劍一一定可以刺在他身上,但若是只顧劍,卻難免挨安霸天一掌,危机一發,也就在這個時候,安長虹突然一聲惊呼,倒翻了開去。一條黑影也就在那剎那毒蛇也似從他方才置身的空間掃過。鳳栖梧長刀旋即急落,封住了安霸天雙掌。安霸天連環七擊,左三右四全都擊在刀身上,鳳栖梧接七掌,退七步,安霸大的第八掌沒有擊出,倒掠了出去,正落在安長虹的身旁。鳳栖梧亦沒有追擊,橫刀護胸。在他們之間,已然多了一個人,一個天神也似,魁梧已极的中年漢子。他一身錦衣,半敞著胸膛,肌膚古銅色,燕頷虎須,气勢懾人。在他的雙手之中,握著一條粗大得嚇人的鎖鏈,是精鋼打就,閃亮奪目。他就像是一股旋風也似突然吹至,鎖鏈呼嘯,凌空卷向安長虹。一眼瞥見這個人,安長虹已經心頭一凜,鎖練卷至,一看來勢,便知道接不下,惊呼急退。他退得雖然迅速,那剎那仍然有一陣窒息的感覺,鎖練一擊之力也可想得知。“這時候,那些黑衣人亦已然向這邊包圍過來,手中長矛齊都向著安霸天兄弟。安霸天目光一掃,落在錦衣中年漢子的面上,道:“風生?”中年汗子道:“我們這還是第一次會面。"他的語聲与他的身材同樣雄壯,震人心魄。安霸天笑笑:“風安兩家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也從無過節."“現在有了.“鳳生雙手一翻,鎖練“嗆嘟”一聲。安霸天的眉毛應聲一揚:“這……件事……”“是怎樣的一件事我清楚得很!”鳳生一仰首截道:“所以你不必多解釋。”三個黑衣中年人那邊越眾而出,風生目光同時一,轉道:“他們都叫做鴿子,不大多,全部只有三百來人,飛遍天下,無論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与我們有關系,他們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將消息送來,而且一定是准确的消息。”安霸天淡應一聲:“是么?”鳳生道:“若是你們有怀疑,他們隨時可以請來更多的證人。”一頓接說道:“我絕對相信,他們能夠幫助我公平處理這事安霸天笑道:“風栖梧是你的兄弟,就憑這一點,已經足夠公平的了。”這一句當然是反語,鳳生卻大笑起來:“很好,這我們就不多作廢話了!”安霸天冷冷接道:“到現在為止,死的仍然是安家的人,你們又何須在乎多殺兩個?”“也是道理!”鳳生目光轉落在鳳栖梧臉上:“老二,我們兄弟先除掉這兩個人,再算兄弟兩的帳!”風栖梧脫口道:“大哥一一,”鳳生道:“你心目中還有我這個大哥,怎么闖連云庄這么大的事,也不跟大哥說一聲?”鳳栖梧說道:“這其實只是一件小事,而且當時救人心切,怎么來得及找大哥商量?,’鳳生搖頭道:“要動姓安的大有人在,到現在他們仍然能夠不倒,可見也不是容易動的。”
風栖梧道:“到現在我們卻是不動也不能了!…鳳生道:“為免日后煩惱,事情的确是徹底解決的好。”
安霸天淡淡笑道:“你們要動手,盡管一起上,百來二百人,姓安的還不放在心上."鳳生大笑:“人說這個胖子是一個聰明人,果然不錯."鳳栖梧亦笑:“他懂得拿話套住我們,卻忘了帶來多少人准備箭弩對付我。"鳳生道:“這大概是因為他現在已經看不見那些人."安霸天不以為意,道:“無論單打獨斗抑或群毆,姓安的一。律奉陪。”
鳳栖梧道:“說話又來了。”
鳳生道:“既是迫我們作一答覆,其實他已經知道我們准備怎樣的了,只是還不能确定。"鳳栖梧道:“据說這個人從來都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据說是的。”風生大笑:“但事實卻顯然有些出入,否則他不會有今天的行動."風栖梧大笑,安長虹看在眼內一張臉已繃緊,安霸天反而笑起來:“風家据說只刀法一絕,那知口才還在刀法之上."鳳生道:“這個据說我還是第一次听到,想不到姓安的還有編故事的天才!”
安霸天道:“除了刀之外,鳳家還有什么?"“很多,”風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風家刀法不錯一絕,可是我從來就沒有用過刀。”
語聲一落,“嗆哪卿”~聲,那條鎖鏈怒蛇也似飛出,攔腰飛卷過去。
安霸天輕嘯一聲,血紅的雙掌揚起一股血腥,迎向那條鎖鏈。
那剎那,那條鎖鏈盤旋飛舞,連變三式,擊向安霸天七處要穴。
安霸天雙掌一吐一吞,貼身在那七處穴道上一轉,不偏不倚,正好將那七擊接下來。
鎖鏈發出一下下非常怪异的聲響,安霸天雙掌竟然一些損傷也沒有。
鳳生意料中事,鎖鏈飛舞,接又七變,聲勢更凌厲,摧人心魄。
安霸天肥胖的身形,即時轉動起來,非獨將那七變完全接下,而且欺入空門,反迫風生。
鳳生“好”一聲,雙掌一搓,鎖鏈已擋在空門之間,兩端同時一折,擊向安霸天兩道太陽穴。
安霸天應變非常迅速,雙掌一挑,已然將那條鎖鏈的兩端抓在雙掌之中。
他的身形同時倒翻,那條鎖鏈立時被拉得筆直,与之同時,他雙腳已著地,但立即又被風生牽得飛起來。
在鎖鏈一直的剎那,風生雙手己后奪,硬硬將安霸天牽入了半空。
安霸天半空中身形滾轉,雙掌一松,齊向風生當頭印下,鳳生亦同時將鎖鏈一松。
那條鎖鏈“嗆榔榔”暴響,飛撞向安霸大腰腹,這一著倒是安霸天意料之外,悶哼聲中,雙掌急回,及時將那條鎖鏈拉住,但仍被鳳生貫注在鎖鏈的內力震得往后倒翻了開去。
鳳生同時拔起來,天馬行空般直迫安霸天,雙臂揮動之間,現出了一片閃亮的光芒。
那是兩排相連在一起,而長短不一,扇形張開的利刃,有如雀鳥的雙翼,“霍霍”的拍擊向安霸天。
安霸天鎖鏈在手,卻來不及施展開來,那條鎖鏈的沉重亦是在他意料之外。
生死間發,他不暇思想,鎖鏈迎向拍來的翼刀,身形同時暴縮。
“掙掙”聲中,那兩排二十六柄利刃斜砍在鎖鏈上,長的已划上安霸天雙掌。
安霸天那剎那已經松手,但仍然慢了半分,雙掌被划了几道血口,鮮血被內力一摧,“嗤嗤”的疾射出來。
鎖鏈“嗆榔”墮地,安霸天怒嘯聲中,陀螺般飛旋出半丈,才落在地上。
風生一只大鵬鳥也似緊追著扑落,“霍霍”聲響中,二十六柄利刃左右開合,斬向安霸天。
那都是緬鐵打就,鋒利非常,薄薄的,給鳳生內力催動,一齊震動起來,攻擊的范圍自然又大了很鄉。
安霸天身材怪异,身法与身材配合,亦是怪异得很,而且動作很迅速,但風生雙翼展開,御風飛行,比他更迅速,他雙腳才著地,鳳生便已扑至。
那若只是一柄刀,縱然彈性如何強,以安霸天身手的敏捷亦可以在一拍之間讓開,但那卻是二十六柄之多,每一邊都有十三柄,一柄彈開,其余十二柄仍然會划上來。
安霸天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好辦法可以化解鳳生這种翼刀,他一向用雙掌縱橫,從無敵手,也從不備任何的兵器。
而他也一向看不起用兵器的人,到現在,他總算知道兵器若是精巧,也不容輕視。
那兩排二十六柄利刃眨眼之間已將他裹起來,就是旁邊有一個土坑,也來不及躲下去的了。
他不暇多作考慮,雙掌急忙護住了全身要害,鳳生卻就在這個時候繞著他旋轉起來.那些刀亦隨著旋轉,安霸天瞬息間被裹在一片刀光之中。
一身衣衫就在刀光之中,一片片飛舞起來。
每一片衣衫都有血,一縷縷血絲接從安霸天的身上射出。
他一口真气運行全身,肌膚被割開,真气亦外泄,鮮血同時被迫濺。
風生用的刀也實在太薄太鋒利。安霸天一身肌肉雖練得有如鐵石。但遇上這种刀,卻是一定被剖開。
這种刀原就是專破內家气功。
安霸天一時大意,給刀划開了肌膚,這下子真气一提。鮮血立即從傷口迸射,除非他能夠在极短的時間將風生擊倒,否則后果實在堪虞,就是流血也已經可以將他的生命流干。
風生顯然亦看出安霸天弱點所在,翼刀飛舞,只是不停的削安霸天的肌膚。
不過片刻,安霸天上半身已几乎完全赤裸,鮮血迸流,有如血人一樣。
他几次要從刀鋒上脫身出來,可是始終都擺脫不了鳳生翼刀的追擊,要攻擊,卻又找不到風生的破綻所在。
鳳生若是只有一柄刀,縱然刀勢怎樣緊密,亦很難護住全身的每一部份,他用的卻是兩柄烏翼一樣的刀,一刀揮出,相連的十:二柄刀亦同時展開,凌厲無比,因而能護住一柄刀絕對護不到的部位。
那十三柄刀的距离位置顯然都經過一番心血,配合得無不恰到好處。
安霸天從來沒有遇過這佯的兵器,在這种情形下,更難看得出這种兵器的弱點,現在他惟一的希望,就是安長虹能夠上前來,先助他脫出鳳生翼刀的追擊,可是他一看安長虹,便知道已絕望。
安長虹的處境比他更糟。
鳳生一動,風栖悟也動了,他手中雖然只得一柄刀,但亦不是容易應付。
安長虹錐子一洋的劍尋隙抵暇,風栖悟的刀卻是只攻不守。
安長虹几次有机會可以將風栖梧刺中,可是他的劍卻刺不出去。
那只是電光石火的剎那,他絕對有信心將劍刺住鳳栖梧身上,卻毫無信心在同時閃開鳳栖梧拼命拼下來的一刀。
他也從未見過一個這么凶悍的人。
風栖梧人刀一体,簡直就是在拼命。
一口气連斬三百六十刀,只斬得安長虹汗流俠背,直退進水里。
風栖梧一步也不放松,刀勢縱橫,迫得安長虹只有后退。
离岸越遠水越深,安長虹几次要扑返岸上,都被風栖梧截下,再退,水已浸到了腰部,急激的水流使他們連站都已站不穩。
鳳栖梧本來不住迫前,這時突然一變,改向安長虹的左右進攻,他水性之好,安飛羽也自歎不如,安長虹更就望塵莫及。
他現在正是盡量利用自己這個优點,雙腳划水,飛魚般在安長虹的左右穿插,刀勢始終是既狠且勁。
安長虹也看出鳳栖梧水性在自己之上,一股寒意不禁由心底冒上來。
他雖然也懂水性,實在遠比不上鳳栖梧,真气一提,身形便自在水里漂蕩,劍法亦亂,但若是不提真气,又招架不住狂斬下來的刀。
鳳栖梧完全抓住安長虹的弱點,再斬百刀,安長虹便已混身浴血。
鮮血從他身上二十六處傷口冒出來,雖然還沒有一刀致命,亦已經完全崩潰。
鳳栖梧的刀四面八方砍來,甚至從水里向他砍至,那份迅速与在陸上并沒有不同。
安長虹再吃九刀,才找到一個空隙,那剎那,他曳著一股水柱,連人帶劍“嘩啦”的一聲,飛出了水面,從鳳栖梧的頭上翻過,向岸邊扑落。
鳳栖梧沒有阻止,只是在他從頭上翻過的那剎那,削出了三刀。
他也就是為了這三刀,才故意露出那個空隙,安長虹完全看不出,心神畢竟已經大亂。沒有一刀是多余,安長虹身形落在岸邊的時候,胸腹已然被剖開,一條條白骨也露了出來。鮮血一股瀑布也似狂噴,安長虹劍插在地上,一聲狂吼,還是倒下鳳栖梧亦同時倒栽進水里,他不是自己栽進去,是安霸天一掌將他擊下來。
安霸天混身上下已几乎沒有一寸的地方完整,鳳生就像是凌遲酷刑的劊子手,將安霸天混身的肌肉魚鱗般一片片削飛。
他并非一個這樣殘酷的人,可是安霸天每一次都能夠將要害讓開,只留下一片肉來。
安霸夭已痛得毗牙咧嘴,他實在很想跟鳳生拼命,可是那兩柄翼刀一合,寒光奪目,非但封住了他的攻勢,而且也封住鳳生的要害。
安霸天完全沒有信心攻進去,這之前,他也完全沒有拼命的經驗。
他雖然己能夠看出風生翼刀的變化,卻也不能夠完全肯定,而在這种情形之下,亦沒有時間容許他試准鳳生的變化。
“你完了!”鳳生突然說出這句話。
那就像是一技利刃貫透安霸天的心窩,安霸天知道這不是廢話,可是他更加明白,他還有一線希望,拼掉鳳栖梧。
也就在鳳栖梧削出那三刀同時,安霸天的身子突然倒翻去鳳生的翼刀裂帛聲中,自腋下到小腹,几乎將安霸大剖成了二片,卻仍然不能夠將安霸天留在原地。
鮮血噴出,一道血虹洒過柳堤,洒下水面,安霸天在鮮血中翻滾,當頭向鳳栖悟扑落,“五雷轟頂”,雙掌擊下。
風栖梧看在眼內,卻看不出安霸天掌勢的變化,他的刀三變再變,緊緊護住了頭頂。
這柄刀沒有風生所用的那么薄,鋒利則只有過之,安霸天雙掌若是真的擊下,鳳栖梧絕對有把握將安霸天雙掌砍下來。
安霸天視如不見,雙掌原勢擊下去。
“刷”地一一聲,他的左掌齊中被砍斷,風栖梧那柄刀卻亦被他掌上所蘊的內力震開。他的右掌把握這剎那擊下。
鳳栖梧實在意料不到安霸天拼著斷去左掌來擊下這右掌,風生的一聲“小心”同時入耳。
鳳栖梧應聲身形偏開,讓開了頭顱,卻讓不開左肩,安霸天右掌正擊在他的左肩上。
“噗”一一下异響,鳳栖梧左肩未碎,混身的鮮血卻仿佛都被催動,一齊撞擊向五髒肺腑。
他悶哼一聲,整個身子被擊得滾進水里,一口鮮血同時從嘴里噴出。
安霸天掌一吞,便待再印下,一個身子卻就在這時候攔腰斷成了兩截。
鳳生已到了,右手翼刀先揮出。攔腰將安霸天斬殺。
血尚未噴出,風生左手翼刀已然又砍上,在安霸天那兩截尸体掉在水面之前再將之斬為四片,那出手之快之很之准,當真是駭人之极。
尸体分四個方向落下,一一片江面迅速被染紅,奔流開去。
風生雙刀一斂,身形直入水中,手一抄,將鳳栖梧在水中扶起來。
鳳栖梧面如金紙,目光呆滯,嘶啞著聲音道:"不要緊。"
鳳生搖頭道:“在大哥面前挺什么好漢?"鳳栖梧一笑,又一口鮮血噴出。卻仍然勉強舉步,往岸上去。風生扶著鳳栖悟,兩條濃眉緊鎖在一起,卻沒有再說什么。那不過十來步距离,鳳栖梧以平日最少三倍的時間才走盡,以刀支地,再往堤上走上,貼著一株柳干坐倒,不住喘气。鳳生伸手抓住了他的穴道,濃眉再深鎖,掌一抵,一股真气度過去。風栖梧沒有拒絕,喘著气,道:“好小子,若是他在受傷之前給我這一掌,我這條命真的要送給他."鳳生道:“饒是如此,我看你這一次最少要休息兩個月以上."鳳栖梧笑笑:“難得有机會休息一下,還得要多謝安霸天才對.“語聲未已,他臉上的肌肉□又繃緊。即時一陣風吹過,他肩頭的衣服突然一片片飛舞起來,隨同飛舞出柳堤之外。安霸天的那一掌竟然將那附近的衣服震碎,以衣服的柔軟也會被震碎,這种掌力的可怕就可想而知。鳳生已知道鳳栖梧受傷不輕,再看見這一片衣碎,心頭更是震惊。衣服下,鳳栖梧肩頭的肌肉紅腫起來,有如掌狀,其紅似血,風生目光再落下,苦笑道:“看來兩個月還是說少了。”
風栖梧道:“這不是更好?”他雖然仍能夠笑出來,那种笑容卻是難看之极,目光逐漸亦變得朦朧。
這時候,鳳生的手下亦已走至,還有騎在馬上的婷婷,亦奔了回來。
看見鳳栖梧這樣,婷婷急忙滾鞍下馬,迎上來,鳳栖梧還有知覺,不等婷婷開口,便道:“婷婷,快來叫一聲大哥。”
婷婷呆了呆,道:“鳳大哥——”目光卻是落在風栖梧臉上。
鳳栖梧搖頭,瞟著鳳生,道:“我只是老二,他才是老大。”
婷婷看了看鳳生,顯得有些許恐懼,鳳栖梧目光一轉,道“他模樣儿不錯是有些怕人,心地比我卻是還要好。”
婷婷這才看著鳳生,低聲說道:“鳳大哥。”
四目交投,風生那剎那心頭不由一動,他見過的女孩子也不少的了,卻是從未見過一個像婷婷這樣能夠令他動心的。
“你就是婷婷姑娘?”他的語聲也不由低下來。
婷婷頷首,鳳生笑接道:“栖梧前后已經多次在我的面前提起你,這個小子難得有一句真話,但對你,他所說的种种卻是老實得很。”
婷婷詫异道:“他怎樣說我了?”
鳳生道:“他說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沒有第二個像你那樣再能夠令他傾心。”婷婷嬌靨飛紅,垂下頭去,那种羞態,看在鳳生眼內,心頭又是一動。
“怎么了?“他突然醒覺,目光急轉回鳳栖梧臉上。鳳栖梧的臉色更難看,卻仍然笑得出來:“你現在看到的了,婷婷我可有說錯她。”
風生搖頭道:“你若是再不收攝心神,運功療傷,就會恨錯的了."鳳栖梧大笑:“我若是真的不成了,婷婷便交給你照料吧,我們是好兄弟親骨肉,難道你竟會虧待她?”
鳳生一怔,婷婷卻嚷起來:“你要死,我也不要活了………話出口,她好像才省起旁邊還有人,一張臉直紅到脖子去,鳳栖梧立時道:“有你這句話,我一定很快就能夠痊愈,絕對死不了。”
他說著掙扎站起身子,婷婷才伸手去扶,人已經昏迷過婷婷的身子不由一栽,鳳生及時伸臂將二人的身子截下。
那剎那鳳生不禁心頭狂跳,他實在完全無意,婷婷柔軟的乳房正壓在他的手臂上,也就在那剎那,他看見了婷婷羞紅的俏臉。
哼婷同時瞟了風生一眼,那一眼之中并無怒意,嬌羞之外,卻透著一份難以言喻的誘惑。
她隨即一聲櫻嚀,离開了鳳生的手臂,与之同時,鳳生竟然生出了一陣茫然若有所失的感覺。
他原是一條鐵漢,雖然有時也會去胡混,但到現在仍然不解溫柔,也所以直到現在仍然討不到妻子。
那也許是他的不幸,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遇到一個瞧得順眼的女孩于。
這一個婷婷即是例外,鳳生這片刻之間,已然感到了她的可愛,他卻沒有忘記她已是屬于鳳栖梧,那一陣茫然,實在還有另一個意思,然后他突然生出了一陣罪惡的感覺。
他一定心神,隨即將鳳栖梧的几處穴道封住,一把抱起來,目光落在安霸天乘來那頂轎子上。
那兩個女孩子与轎夫仍然呆在那里,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他們不是不想走,但也留意到周圍都已為風生的屬下包圍,風生的目光才落下,這些人便已慌不迭的跪下來,高呼饒命。
鳳生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安霸天平日就是這樣教導你們?”
那些人只是叩頭,鳳生不屑的一揮手,道:“滾!"那些人又惊又喜,那敢再逗留,一個個倉皇爬起身子,差往外逃命。包圍著他們的那些黑衣人已經讓開了一條路。那些人眼看便要走出這條路,風生的手猛可一落,喝一聲:“殺!”
黑衣人長矛急落,慘叫聲暴響,那些人毫無反抗的余地迅速被刺殺!
婷婷惊呼,不由自主的縮到了鳳生身旁,鳳生只覺得一陣溫香,急忙將身子一移,一面道:“別怕…”
婷婷吃惊的道:“風大哥,他們不是都……”
鳳生道:“姓安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那兩個女娃子本來就是兩個女強盜,這些人留著也是害人,所以干脆將他們殺掉算了。”
婷婷嘴唇顫抖著,并沒有再說什么,風生看了她一眼,道:‘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做實在太殘忍,但人在江湖,要不是這樣根本就很難立足."婷婷囁懦道:“早時我還嚷著要隨他到江湖上行走,原來江湖上是這樣的."鳳生道:“現在你明白為什么他總是不答應了?”婷婷點點頭,風生接問道:“你現在是不是還怪他?”婷婷搖搖頭,轉問道:“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危險?”鳳生道:“那一掌并沒擊中要害,以他的內功造詣,應該可以很快就康复。”說著他抱著鳳栖梧向那頂轎子走去,婷婷一面跟前一面道:“很快是多快?”鳳生道:“若是他真的能夠好好休息養傷,不出兩個月一定可以完全康复。”婷婷呆了呆:“兩個月?"鳳生道:“安家血手印是江湖一絕,吃了一記血手印,只需休息兩個月,已是他走運。”婷婷追前一步,道:“鳳大哥,我是否可以隨去侍候他?"“最好不過,只是你家里……”“我家里只有几個老家人,只要他們知道我在鳳大哥那)l就會放心了。”“栖梧也對我說過你自小父母雙亡,只有一個爺爺……”“爺爺在年頭也去了。”婷婷眼圈一紅,流下了兩行淚。鳳生看見,忙岔開話題:“安霸天也實在懂得享受,有這么大的轎子坐起來才舒服,只苦了抬轎的。”他已經來到那頂轎子之前,左右自有人上前將轎帘子掀開。轎子內陳設華麗,近門的兩邊還有兩個架子,放著美酒与及一盤盤的肉脯瓜果。風生左右看一眼,搖頭道:“那個土霸王可真懂得享受,難怪胖到那樣子。”他接將風栖梧放在轎子里那張寬闊得有似床一樣的軟墊上,轉頭道:“婷婷,你也進來,好得照料栖梧。”婷婷說道:“我們兩個人,不是太重了?”鳳生大笑道:“你們就是加起來最重也沒有安霸天的重。’霍地一掃周圍的屬下,道:“至于我這些手下,也不乏有几斤气力的,我絕對相信,他們絕不會給安霸天的人比下去。”
那些黑衣漢子一齊吆喝了一聲,婷婷嚇了一跳,慌忙跳進轎子內。
鳳生接間道:“那一個有興趣做轎夫的還不赶快走前來、話口未完,十多個大漢已然蜂擁上前,其他的也跟著擁上。鳳生又大笑道:“你們要拆轎子,是嗎?”
語聲甫落,那頂轎子已給二十多個大漢抬起來,一個緊貼一個,后來的已根本沒有空位補上。
鳳生大笑不絕,縱身上了婷婷騎來那匹馬,揮手道:“走!”
眾大漢吆喝聲中一齊起步,這么多人抬一頂轎子,當然輕而易舉,健步如飛。
風生不忘吩咐道:“小心些,莫要動著轎內我那個兄弟."眾大漢洪聲齊應,腳步不停,往柳堤那邊奔去。婷婷坐在轎子內,只覺得异常的平穩,也不知是否听到了那么吆喝聲覺得有趣,展顏一笑。她的笑非常迷人,只可惜轎帘低垂,而鳳栖梧在昏迷中,根本欣賞不到。對門的轎壁,嵌著一塊奇大的銅鏡,婷婷對鏡而笑,總算還有她欣賞到自己的笑臉。這并非笑的時候,她卻還是笑了,然后她做出了一個更奇怪的動作,對著那個銅鏡伸出了她的舌頭。她的舌頭异常的鮮紅,近舌尖寸許,有一條紅線,更就是紅得仿佛要滴血。一般人的舌頭絕不會這樣,這簡直就像是才切下了,再給接上。從那條紅線看來,那半截舌頭顯然是曾經完全斷下。也不無可能,婷婷的舌頭天生就是這樣,天下事無奇不有,誰敢說絕沒有這种事?婷婷隨即又狡黠的一笑,那种神態完全就像是一個淘气的小女孩,方做了一件既戲耍了別人,又娛樂了自己的快事,在洋洋得意。鳳栖梧仰臥在軟墊上,在昏迷之中,現在就是有人拿刀來“可怜的孩子一一…”婷婷的櫻唇中隨即吐出了這句話,有如夢噫。
看她的樣子,這句話倒不像在說謊。
是鳳栖梧可怜,當然就是她的可喜,事情在她來說,畢竟是很順利。
一件事有一個順利的開始,無疑便是已成功了一半。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zzzz 三、低徊中秋夜 對月起怀云
夜又深。這已是一個月之后,風栖梧的傷勢差不多已完全痊愈,內力的深厚,是原因之一,最主要還是因為婷婷一直的在悉心照料著他。
每一次他醒來,必定看見婷婷侍候在床沿,只有今夜例外,這其實是他的意思。
今夜是中秋佳節,較早的時候,風生曾經到來,問他要不要到院子外喝酒賞月,他實在很想走一趟,那會子卻感到一陣強烈的疲倦。自挨了安霸天那一掌以來,每一天總有一個時候生出這种感覺,只是這几天已沒有那么強烈。那是因為他每天運功療傷,雖然坐著不費力,卻耗神之极。
他明白還需要一段時間休養,而突來這一陣強烈的疲倦,更使他打消了喝酒的念頭。
那會干他只是想睡覺,他卻不想婷婷在這個佳節伴著自己呆在房內,所以他建議婷婷隨鳳生出去,莫要辜負這般良辰美景。婷婢起初是不愿意,一定要伴著鳳栖梧,鳳生亦沒有勉強,但鳳栖悟再相勸,她終于答應下來,隨鳳生外出。之后鳳栖梧就睡著了。
這一睡竟然有三四個時辰,在入睡之前,鳳栖梧清楚記得,那一輪滿月仍在小樓東窗之外,現在已壓在西面窗靈之——婷婷怎么仍然不回來?
那邊窗旁的繡榻上羅帳高挂,并無人在,鳳栖梧看了一眼,不由自主下了床,走過去。枕被招疊得很整齊,完全沒有睡過的痕跡,他再移步到西窗前,終于肯定,那一輪明月的确是已經西墮。
他對于月亮本來有一份特殊的偏愛,很多時,無論是月圓月缺,無論在什么環境,他都會望著呆上好一會。
只有現在,面對著一輪明月,他竟然一些美麗的感覺也沒有,只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机伶伶甚至打一個寒噤。
然后他突然感到了恐懼,一种難以言喻的恐懼。
若說這种恐懼,竟然是因為看見了這一輪明月生出來,實在不可思議。
月亮一向被稱為人間的恩物,也是歌詠的對像,提到月亮,自然就令人生出一种美感。小窗幽記里有一篇雋永的文字,談及是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便适宜什么月亮的欣賞。
那若是一彎新月,便适宜于在寒潭、絕壁、高閣、平堂、窗紗、帘鉤、苔階、花砌、小酌、清談、長嘯、獨往、搔首、促膝。
若是一片月亮,便适宜于花梢、樓頭淡水、杖履、幽人、孤鴻。
若是滿月則适宜于江邊、苑內、褲筵、華燈、醉客、妙妓。
。而春月适宜于尊曼,夏月适宜于枕罩,秋月适宜于砧杆,冬月适宜于圖書,又樓月宜蕭,江月宜笛,寺院月宜笙,書齋月宜琴,閨閣月宜紗櫥,勾欄月宜弦索,關山月宜帆牆,沙場月宜刁斗,花月宜佳人,風月宜楊柳,雪月宜梅花。
這雖然是隨人的觀感不同,隨境的變遷各异,月色終是月色,月光終是月光,終古無私,長空高照,但無可否認,月亮給人的大都是好感,即使是最俗的人,在中秋之夜,也忍不住邀用一杯。
又何況這中秋之月還有一個那么美麗的神話傳說?
現在這一一個中秋之月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就是問鳳栖梧,也一樣說不出有什么恐怖的地方。
若說到這座小樓,陳設雖然稍嫌俗气,但不能否認也甚華麗,而外望屋字鱗次柿比,庭台樓閣院落之間點綴著花燈千百,帶醉狂歌之聲也不時隨風飄來,絕不難感染到那一份佳千的歡樂。
這絕無疑問,也不是一一個令人會感到恐怖的環境。
在看到那一輪明月之前,鳳栖梧事實也沒有恐懼的感覺。
連他也奇怪,那一輪明月到底有什么恐怖、也就帶著那一“股寒意,那一种難言的恐懼,他推門走了出廊外無人,他整個身子都沐在月光中,雪白的衣衫有如霜雪般,份外凄冷。他的肌膚在月光下亦一片青白,毫無血色,抬首往眼前一看他突然又有一种混身的鮮血已經被放盡的感覺,不知怎的接又想起了那個死在連云庄密室中,混身的鮮血都像給完全擠出來的那個女人。她叫做怜怜,卻是既可愛。又可怕,簡直就是一個小妖精安富那些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來,那么清楚,那么詭异。他自己也很奇怪,為什么竟然會想起安富那些話,令他更奇怪的,卻是那竟像安富就在他的身旁,在他的耳邊重复著那些話。走廊上挂著一盞盞的燈寵,院子中的花樹上亦點綴著不燈光四方八面射來,使鳳栖梧在地上牆上都留下了影子。云淡風輕,燈光井沒有多大的變化,鳳栖梧卻有化身千百的感覺。影隨人動,燈光雖然平定,但因為位置不同,遠近有异,每一個影子都不一樣,有些很正常,有些卻非常奇怪。鳳栖梧沒有在意,突然在意,開始是化身千百的感覺,接而竟怀疑,那并非完全是他自己的影子。他不由回顧一眼,周圍卻并無他人,而安富的聲音,還接繼續。鳳栖梧一皺眉,停下了腳步,以手加額。触手冰涼,一些异樣也沒有。安富的聲音重复又重复,簡直就像是一個幽靈在徘徊不去。鳳栖梧歇了一會,緩緩以雙手掩住了雙耳。所有的聲音一下完全停下來。奇怪的,那個安富的聲音也竟然沒有例外。鳳栖梧實在有些怀疑,那并非自己的幻覺,真的是有一個幽靈徘徊左右。——這种事,是不是太可笑,太難以令人置信?鳳栖梧不覺失笑,他也很奇怪,自己竟然會生出這种念一陣急風忽然吹過,枝葉騷動,燈影紛搖。風栖梧衣袂獵然飛揚。風迅速遠逝,搖曳的燈光逐漸平靜下來。鳳栖梧也松了他掩著雙耳的手。很奇怪,安富的聲亦消失。只有花木被風吹動的籟籟聲響猶在遠方傳來。鳳栖梧又再四顧一眼,苦笑了一下,才舉步前行,一面前行,他一面傾耳細听,這一次,听得最清楚的,倒是他的腳步聲。一下下的腳步聲令他的心弦不住的震動,然后他感到一陣仿惶。這個占地廣闊,就是這座鳥王府,要找遍每一個角落,一個人只怕要花上一二個時辰。——婷婷到底在什么地方?風栖梧不能夠确定,腳步卻不由自主往鳳生那座高樓違去。那座高樓,就叫做鳥王殿,在王府的中心,是鳳生寢食走居以及發號施令的地方。殿堂建筑得雖然不怎樣華麗,卻非常庄嚴,气勢万千。石階三重,相連著一條寬闊的白石路,那條白石徑穿過兩個石牌坊也似的建筑,一直通王府的正門。牌坊兩翼,是兩列參天古樹,其他的屋字也就建在古樹的后面。鳳栖梧從第二個石牌坊轉進白石路,一一直往殿堂走去。兩旁都挂著燈寵,輝煌的燈光下,那條白石路有如白玉砌成,散發著一抹迷蒙的光芒。白石路上沒有人,風栖梧走著,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孤獨。走盡了那條白石路,從石階下望上去,殿堂更覺得高不可攀。鳳栖梧仰首呆望了一會,才舉步跨前,往上一步步走去。到了第三重石階,風又急起來,再看那一輪明月,已經低壓在西牆上。鳳栖梧衣袂飄展,心頭又一陣寒意,是因為人在高處還是什么,連他也都想不透。殿堂的門外,站著四個值夜的武士,他們都是沒有家室的人,對于這個中秋佳節也沒有多大的興趣,也樂得接替這個崗位。他們也都喝過一些酒,只是并沒有多大醉意,閒聊著看見鳳栖梧走上來,齊皆怔住在那里。鳳栖梧走到他們面前,他們才如夢初覺,連忙施禮,一聲:“二爺——”鳳栖梧含笑點頭,信口問道:“大好節日,你們怎么仍呆這儿,不去喝酒."一個武士應道:“殿堂外終年都要有人把守,今夜也不例外。”
風栖梧笑笑:“大哥有時魯莽,有時又懂得這樣小心,我看這不完全是他的主意。”
“是相爺定的規矩。”
“相爺?百靈道長?”
“正是。”那個武士接問:“二爺見過相爺的了。”
風栖語頷首.“這個人年紀雖然一大把,一些可也不糊涂,大哥一向譽之為再生諸葛,從他的表現,也可以肯定是一個聰明人。”
那四個武士絕對同意風栖梧這番話,另一個接道:“相爺一向都主張不可盡興,無論是什么日子,也應該保持警惕."鳳栖梧回憶著道:“大哥卻一向都不以為意,總是認為憑他的力量,絕對沒有敵人敢欺上門儿來,也所以才有五年前的慘變。”
四個武士沉默了下去,鳳栖梧接道:“那是大除夕,北綠林聯盟聯手憊夜襲擊,因為大哥叫了所有人狂歡,疏于防范,被北綠林的人攻進來,百靈道長也就在那一役犧牲."四個武上齊皆歎了一口气。鳳栖梧目光一轉,道:“北綠林那一役雖然偷襲得進來,昆后仍然被擊潰,這几年下來,更就是七零八落,不敢再招惹我們,而就是有這個心,亦再沒有這個力的了."一個武士道:“縱然如此,小心一些也沒有坏處。"鳳栖梧點點頭:“我明白,這是大哥對百靈道長的一种歉疚.“一頓接道:“不過,小心一些也是好."另一個武士轉問:“二爺的傷勢已經完全痊愈了?"風栖梧道:“差不多了。”
“那么晚了,二爺怎么還不好好的休息."鳳栖梧笑道:“我是剛醒來。”往內望一眼,又問道:“大哥方才在堂內喝酒么?"“還有內外眾堂主,到看不見月,他們才散掉。”
鳳栖梧終于問:“婷婷呢?是不是也一起?"四個武士一怔,一個問道:“婷婷姑娘?鳳栖梧道:“你們大概也認識她。”
四個武士點頭,另一個接道:“婷婷姑娘与几位堂主的內眷一桌,后來……”
說話的武士忽然停下口,其他三個的神情亦有些奇怪。
鳳栖梧忍不住追問:“后來怎樣?”
那個武士看了看其他三個同伴,道:“好像喝醉了."鳳栖梧一皺眉:“婷婷一向不懂喝酒的。"“大……大概就是這樣,才……才醉的。”
鳳栖梧疑惑的望著那四個武士。
那四個武士有意無意的避開了他的目光。
“那之后又怎樣了?”風栖梧追問下去。
回話的那個武士卻道:“在下也不大清楚。鳳栖梧轉問另外三個:“你們呢?”
他的語气很平淡,目光卻令人不寒而栗,一個武士囁糯著應道:“大爺吩咐了侍婢扶了她進內堂休息。"另一個接道:“現在想必仍然還沒有醒轉。"鳳栖梧轉問:“大爺呢?”
“也醉倒了,大家所以才散掉……,,鳳栖梧沉吟道:“他的酒量一向最好,而自從北綠林那一役之后,不也發了誓,以后都不會醉的了。”
一個看來酒喝得最多的武士苦笑道:“一個人醉起來,可是誰也沒有辦法."“我進去瞧瞧他.“鳳栖梧再舉步。那四個武士呆在那里,鳳栖梧又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不是擔心我會對大爺不利吧."‘二爺言重。”四個武士慌忙將路讓開。鳳栖梧當中走了過去,那四個武士看著鳳栖梧的背影,干瞪著眼睛,神色更顯得奇怪。他們并沒有忘記,鳳生搖搖欲墮的時候,一個堂主半開玩笑的問:“大爺這么快就醉了,莫不是因為內堂醉著一個大美人?”還有鳳生當時搖著手笑應:“你既然知道,還要瞎纏著不讓大爺离開?”然后鳳生就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搖搖晃晃的走了進去。內堂并不是鳳生的寢室,只是鳳生平日休息的地方,可是在眾人散去之后不久,那些侍婢亦悄然退了出來。她們雖然沒有任何說話,那四個武士亦注意到她們神態怪异。目送鳳栖梧在謾幕旁邊消失,那四個武士又相顧一眼,一齊發出一聲苦笑。年紀較長的一個突然道:“大爺怎會是那种人?”其余三個武士不由點頭,那個武士接道:“我們不覺得自己實在大多心?”三個武士又點頭,左右散開。“這時候,那一輪明月一半落在西牆下,就像是一個中裂的碟子,但更像一個怪物,藏身在西牆下,只露出半邊眼睛,在偷窺這邊的情形。夜風又一陣急吹,而且吹來了天外的寒意,四個武士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嘩。內堂無風,鳳栖梧心中的寒意卻越來越重,到底是因為那四個武士的說話態度影響,還是什么原因影響,鳳栖梧全不知道。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將風生与婷婷聯想在一起,也許就因為他實在大了解鳳生。事實鳳生雖然嗜殺,并不好色,一向也甚有分寸,那何況婷婷還是他弟弟的女人!鳳栖梧的心卻有些亂。婷婷一向都不懂喝酒,怎會突然喝起酒來,鳳栖梧完全不能夠想像得到當時的環境。——這個傻丫頭,真不知道醉成怎樣子?鳳栖梧的嘴角綻著苦澀的笑意。\\/內堂布置得也是不怎樣華麗,但也不是一般富有人家能夠相比。燈光并沒有熄滅,照耀得有如白晝。風生原就不是一個怎樣懂得情趣的人,休息的地方總是要极其光亮,但真正拿來睡覺的地方卻是要一點光也沒有。寢室在內堂更上一層,風生事實也從不在內堂睡覺,即使他怎樣疲倦。他一向都不大喜歡拘束,只有這一樣是例外,也已不是秘密。穿過了三重慢幕才進入內堂,鳳栖梧很自然的往右面莖去,他記得那邊照壁之下,有一座寬闊的繡榻,婷婷應該就是醉臥在那儿。他看到的只是一一座空的繡榻,非獨不見婷婷,連一個恃俾也沒有。一——難道婷婷已离開了?可是那四個值夜的武土怎會不見?鳳栖梧疑惑的張目四顧,視線最后停留在通往上層寢室的階梯上。金線捕木造的階梯,寬闊的九級之后是一個平台,然后分成兩道,左右往上伸展。風栖梧意外的看見有燈光從階梯上透下來,他几乎立即就肯定鳳生仍未睡覺。——不是說已經醉了?風栖梧有一种嚷叫的沖動,但到底沒有嚷叫出來,卻不由自主舉步往階梯那邊走去。他的腳步放得很輕,那樣子更就簡直像是一個賊,卻完全是出于一种下意識的舉動,即便突然有人到來喝住,也絕對可以肯定,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周圍一一片寂靜,走盡了階梯,鳳栖悟又沐在燈光中。樓上的燈光沒有那么強烈,迷迷蒙蒙的,看來就像是籠上了一層霧。鳳栖梧憑欄外望,又看到了那一輪明月,卻不知怎的,已沒有了那种明亮的感覺。那仿佛只是一個用冰剖出來的圓盤,隨時都可能溶化。風硒梧已經感覺到溶冰時的寒意,自小他對于月亮都有一份偏愛,中秋的月亮更就不在話下。若不是為了要跟婷婷歡渡中秋,他也不會赶回來,也不會這么快知道婷婷被擄的事情。然而今夜的月亮,竟然令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懼。可是他現在仍然忍不住憑欄看一眼,是為了要證實那种恐懼只是偶然的感覺還是什么,卻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今夜他很多的舉動都是下意識做出來,好像他這种高手,這完全是一种沒有可能的事情。他也知道那絕非傷勢影響,知道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到底什么事?轉過身,在他的眼前又是一重重的慢幕。鳳栖梧抑壓住那股嚷叫的沖動,分開慢幕,一步步走前。穿過了三重慢幕,他突然听到了一陣陣飲位的聲音。那聲音并不高,鳳栖梧卻听得真切,那剎那的感覺,就像是突然浸身在冰水中,不由得猛打了几個冷顫。——是婷婷的哭聲。鳳栖梧終于忍不住脫口叫了出來:“婷婷一——,然后他沖前去,拉開了最后一重慢幕,整個人立時怔住在那里,瞠目結舌,如遭電砸。那剎那他心中的惊訝,實在強烈到了极點,他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饅幕的后面,就是鳳生那間不大華麗,但非常舒适的寢室。那張床几乎占据一半的地方,在床兩側,放著兩張奇大的几子,上面是載食物的盤子,載酒的柜子,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匣子,鳳生平日需要用到的東西,都已在那里的了。鳳生絕無疑問并不是一個懶人,但他休息的時候,卻需要絕對的舒适,他一向認為,有充份而舒适的休息,才有足夠的精神處理幫中的事情。鳳栖梧也并不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每一次他到來,風生都是躺在床上,半裸著身子,在吃著東西或者喝著酒。他實在很奇怪,鳳生習慣了這樣吃喝而身上居然一分多余的肌肉也沒有。這一次,風生沒有在喝酒吃東西,也沒有躺在那里,他是靠坐在床上,下半身雖然蓋著被子,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整個身子都已赤裸。他也是呆在那里,面上的神色非常奇怪,而且非常雜复,婷婷也就抱在他的臂彎中,枕在他的胸膛上,肩頭輕輕的抽搐飲位。風栖梧從來都沒有見過婷婷的身子,現在他終于見到了。婷婷的肌膚燈光下有如羊脂白玉,該丰滿的地方丰滿,該纖細的地方纖細,長長的黑發披散在雪白的肌膚上,更加充滿了誘惑。鳳栖梧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麗的身子,這原是屬于他所有的,現在已經不是了。枕被一片凌亂,這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難想像得到。鳳栖梧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他希望這只是做夢,握拳的雙手卻已因為指甲陷進了掌心而感覺疼痛。這絕非做夢,那份失望已不是任何文字所能夠形容。鳳生竟然沒有發覺風栖梧的進入,婷婷也沒有,他們是突然之間惊覺。婷婷嚶嚀聲中惶然拉過被子蓋著自己的身子。鳳生瞪著眼,不知所措。鳳栖梧第一個回复自我,他看著鳳生,面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幸好我不是刺客。”他的笑容很難看,語聲也很難听,但話還是說出來,接又道:“否則你現在已是一個死人。,,鳳生呆望著鳳栖梧,道:“二……二弟——"鳳栖梧道:“我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進來,可是——,,“二弟,你听我說……”鳳生露出一臉惶急之色。鳳栖梧截道:“這是個好日子,大哥難免會多喝几杯,婷婷原就不懂得喝酒,醉酒之下,無論是發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諒的."他的語聲越來越平靜,神態也逐漸平靜下來。“二弟一”鳳生用力的一搖頭:“這件事……,,“是一件好事,大哥也早該成家立室的了。,,鳳栖梧凄然一笑,接一抱拳:“恭喜大哥——”鳳生傻了臉,婷婷亦惊訝的望著鳳栖梧。鳳栖梧接對婷婷道:“恭喜大嫂!"婷婷眼淚又奪眶而出,嘴唇顫抖著,好容易才吐出三個字:“鳳大哥……”鳳栖梧笑截道:“你不是已經知道我只是老二?”婷婷飲泣著道:“我不該喝酒的。"鳳栖梧揮手阻止道:“喝酒并不是一件坏事,現在這件事也不是,我一向是匹馬江湖,四海為家,原就不是一個可靠的歸宿,我這個大哥更适合你."婷婷只是流淚,風犧梧目光轉向鳳生面上,道:“倉促間小弟并沒有准備禮物,而大哥相信亦不會見怪,可以安慰大哥的是,婷婷与你這個弟弟雖然一直很要好,都是發乎情,止乎鳳生長歎道:“二弟你不必說這些,大哥很明白。"繡榻上落紅片片,他當然明白,也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只是感到歉疚。鳳栖梧接道:“大哥也不必歉疚,緣訂三生,冥冥中早有安排鳳生搖頭道:“這時候,大哥還有什么話可說?”一頓又一聲氏歎,“百靈道長一事之后,我一直都沒有再醉酒,就是今夜,難道這真的是天意?”風栖梧又截道:“這時候也不是恭喜的時候,小弟原應該待到明天,可惜小弟有事在身,天明之前,非走不可。”他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可是他的心意鳳生又怎會不朗白“二弟…”他實在很想說些安慰的話,可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鳳栖梧也不想再逗留下去,接道:“打扰大哥大嫂,小弟就此告辭。”然后再一揖,轉身舉步急出。鳳生掀被欲起,但最后還是呆在床上,長歎聲中,振吭喊道:“二弟,千万保重。”“大哥放心——”鳳栖梧沒有回頭,穿過帳幕,走了出去。風生接道:“什么時候事了,莫忘了回來看看大哥大嫂."“一定…”鳳栖梧再一聲,已然去遠。鳳生呆望著那仍然在晃動的帳幕,感慨之极,婷婷仍伏在他的胸膛上,只是流淚。一陣鳳吹開了窗戶,吹冷了淚水,鳳生心頭同時一寒,打了一個冷顫。他的目光轉落在婷婷面上,怜借的伸手替她抹去了淚水,道:“婷婷,你也莫要太難過。”婷婷輕輕的搖搖頭,沒有作聲,風生歎息著接道:“我們都沒有錯。”“可是,叔叔……他……”婷婷欲言又止。風生道:“栖梧也是一個很明理的入,听他方才的話,你應該清楚的了,事實上,我們當時只要仍然有一分清醒,也不會干出這种……”他沒有接下去,事實在清醒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做了這种事,那之前,他有如在夢中,奇怪的只是盡歡的對象竟然是婷婷。一陣极度的暢快之后,他才突然清醒過來,然后他才發覺那并非是夢境,他仍然壓在婷婷的嬌軀上。婷婷當時仍然在昏迷中,一臉的既痛苦又快樂的表情。鳳生從未見過這樣動人的臉龐,也從未見過一個這樣動人的身体,他仍然貪婪的欣賞著,一直到婷婷突然惊醒,惊呼,他才突然完全回复自我,才省起婷婷是什么人。他們兩個呆了好一會,婷婷開始了哭泣,鳳生正要安慰她的時候,鳳栖梧就來了。他原以為鳳栖梧一定會很生气,他們一直是很好的兄弟,鳳栖梧的性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也知道這么多年來,鳳栖梧只喜歡過婷婷一個女孩子。鳳栖梧的反應大出他意料之外,但他卻知道,這對于鳳栖梧的确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笑臉的后面,必然隱藏著錐心的痛苦。可是他能夠怎樣?一种前所未有的歉疚涌上了他的心頭,雖然他知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只是歉疚,也無補干事。這一陣歉疚之后,他卻已經夠仔細的將事情回憶一遍,最令他奇怪的是,他清楚記得喝的酒雖然比他平日多了一些,還不致醉到一塌糊涂。他也還記得在感到有些不胜酒力的時候,他便要歇息,在進入內堂之前,他原是打算先看看婷婷怎樣子,再著人送她回鳳栖梧那儿去。但,在進入內堂,看到蜷伏在繡榻上,酒醉未醒的婷婷之后,他的神智便變得有些模糊。那之后,他隱約記得好像支開了旁邊的侍婢。為什么竟然會這樣做?除了醉意發作之外,他實在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釋。之后一切都像是做夢。婷婷迷人的醉態令他混身血液仿佛都奔騰起來,一一陣前所未有的沖動,他解開了婷婷的衣帶,脫下了她的衣衫。婷婷也就在那時候稍為清醒一些,帶著一臉迷人的笑吝擁著衣衫往樓梯那邊飄去。他搖搖晃晃的追前。婷婷半裸的身子在燈光下散發著令人目眩的光輝,那么美麗,那么動人。他追著,混身的血液簡直就要燃燒,追上階梯,追過帳幕。婷婷倒在床上,衣衫散落,赤裸的身子毫無掩藏的呈現在他眼前。他將衣衫撕下,扑上,渾忘一切,只是享受。婷婷在他的身体下輾轉呻吟,那种表情充滿了誘惑,而且不住的呼喚著“鳳大哥”。到底她呼喚的是我還是栖梧?鳳生現在才考慮到這個問題,但無論是呼喚誰也好,現在都沒有關系的了。他的目光又落在婷婷赤裸的身子上,他不能否認婷婷的身子是他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迷人、最窈窕的一個。婷婷也就在這時候歎了一口气:“大哥,我實在有些擔鳳生搖頭道:“栖梧的性格我很清楚,無論是什么打擊,他也受得起,絕不會消沉."婷婷道:“希望就是了。”眼淚又流下。鳳生又替她將眼淚抹去,道:“我擔心的只是你——”“我算得了什么?”婷婷凄然垂頭。鳳生歎息道:“我是個莽漢,不懂得說什么安慰你的話,只是事情不發生也發生了……”婷婷道:“這是天意。”“天意?“鳳生苦笑:“難道你我竟然是姻緣天定,才會有今夜的事。”婷婷歎道:“我不懂喝酒,也從來沒有喝過酒,可是,不知道怎的,今夜竟喝了."鳳生頷首道:“我也很久沒有喝酒了,這一次卻醉成這樣做出這种事."婷婷緩緩仰起臉:“大哥在后悔."風生道:“是有些,栖梧跟你的事我是清楚的,他也跟我說過在年底前……”“不要再說了一一”婷婷叫出來。鳳生頹然歎道:“我的确不該再說這些。”婷婷接道:“現在我只是想知道,大哥怎樣安置我。鳳生苦笑道:“栖悟不是已叫你嫂嫂了么?"婷婷嬌靨一紅,垂下頭,輕聲問:“你不討厭我?”鳳生一怔,道:“這句話該是由我來問你。"婷婷道:“大哥叱吒風云,人所共知,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我那一一點配得起大哥,所以大哥若是要我走,我也只有走“婷婷…”鳳生后面的話還未接上,婷婷已又道:“無如何,我還有最后一一條路可走。”鳳生當然明白,那是怎樣的一條路,忙道:“大哥無論如也不會讓你走那條路的。”一一笑接道:“能夠娶到你這樣的妻子,原就是一种福气,我雖然不是一個聰明人,但也不大笨."婷婷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鳳大哥,你是說你不會不要我?"鳳生喜道:“天一亮,我就召集所有的兄弟,告訴他們我經找到了一個好妻子,叫他們立即安排一一切,好好的慶祝一番婷蟀道:“只要大哥你有這個心就成了,這些事用不著這樣急。”鳳生奇怪道:“還等什么?”婷婷道:“等叔叔心平气和,他是你唯一一的兄弟,在你大喜之日,不見他在場,別人會怎樣說話,還有,他憊夜离開,你立即宣布這個消息——”風生連點頭道;“我就是想不到,即使不為自己,也得為你設想。”婷婷道:“我有什么要緊,只是大哥今日的地位,總得要小心一些,惹人閒話可就不好了。”風生道:“想不到你非獨漂亮,而且聰明,体貼入微,我風生三生有幸,能夠娶到一個你這樣的妻子."婷婷嬌憨地道:“鳳大哥又來取笑我了。”“這可是事實.“風生嘟喃道:“我原是以為,你一定會痛恨我婷婷搖頭道:“大哥,不要再說這些了。”幽幽一歎,又道:“我既然已是大哥的人,由現在開始,一切都會以大哥為主,不作他念的了。”風生一陣難言的感激,道:“你也放心,我是絕不會辜負你,有生之日,都會盡心盡力的照料你,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一定的?“婷婷輕聲問。“當然,”鳳生一揚眉:“誰要傷害你,先殺我!”“鳳大哥,你太好了!”婷婷半坐起身子,柔軟的乳房壓正了鳳生的胸膛,風生一陣触電也似的感覺,血脈責張,不由自主探手握住了婷婷的一個赤裸的乳房。婷婷櫻嚀一聲,欲拒還迎,雙臂勾住了風生的脖子,俏臉伏在鳳生的肩頭上。風生雙手開始在婷婷赤裸的嬌軀上移動起來,隨著他雙手的移動,婷婷的嬌軀開始顫抖起來,然后發出了一陣陣令人銷魂蝕骨的呻吟聲,突然張口,輕嚙在鳳生的肌膚上,鳳生一些也不覺得痛苦,反而更加興奮。一縷鮮血從他的肩膀流下,燈光下發出一种妖异的光澤,婷婷并沒有再咬下去,編貝也似的兩排牙齒上血絲縷縷,看來實在令人心寒,但最令人心寒的卻還是她的眼睛。那雙眼睛磷火也似散發著碧綠色的幽光,看來是那么幽深,又那么妖异。一絲得意已极的笑容同時在她的嘴角浮現出來,也充滿了嘲弄的意味。鳳生若是看到這雙眼睛,這种笑容,縱然不知道自己已墜人了一個恐怖的陷餅,也應該看出眼前這個女孩子非獨不簡單,而且包藏禍心。可借他并沒有看到,而到他忍不住又將婷停壓在他身下的時候,婷婷的眼睛已回复平常,那一絲笑容亦消失,換過來的是那种既似痛苦,又似快樂的表情,再加上那种令人骨蝕動銷的呻吟,風生不禁又迷失。這旋逸的情景,鳳栖梧當然已看不到,也听不到的了,更想不到失去了婷婷,還不是他最糟的一件事。最糟的,現在才開始萌芽。出了殿堂,鳳栖梧含笑對那四個武士點點頭,步下石階:那四個武士,只看到風栖梧的笑臉,看不到鳳栖梧那破碎的心,但目送鳳栖梧,仍然感覺到那股落寞,那份孤獨。佩栖梧的笑臉在轉身之后便已消失,游魂般回到房間,取下挂在牆上的刀,執拾簡單的行李,悄然离開。他不想惊動任何人,所以他沒有走正門,牆雖高,卻難他不到。明月既然未西沉,夜色卻濃如潑墨,据說,黎明前一刻就是一夜最黑暗的時候。鳳栖梧面對那一輪明月,往西走去。那一輪明月這時仿佛更明亮,也仿佛更圓,鳳栖梧的面色映著月光,有如紙樣,蒼白得怕人。他亦感覺有如從冰窖中走出來,一雙手不覺擁著兩臂,瑟縮著身子。長街上一個人也沒有,不少燈寵已熄滅,要睡的這時候應該好夢方酣,喝酒的也應已醉倒。走盡了長街,當前是一道高牆,那一輪明月又被高牆擋去。高牆兩邊一望無盡,當中一座高樓有如烏首,兩邊高牆如翼,遠看就像是一只正在振翼,准備一飛沖天的巨鳥。整個市鎮都在這道高牆的保護下,而整個市鎮都是屬于烏幫所有。鳥幫的消息向稱靈通,探子散布在千百里外,一有消息很快就能夠送到舛,在鳥幫有准備的情形下,要攻陷這個市鎮,絕不是一件易事。尤其經過北綠林攻入這個市鎮的教訓,一切的防范更嚴密。這道高牆當然也難不倒鳳栖梧,翻越高牆,他擁著雙臂,繼續西行,沒有停步,沒有回頭。\××黑夜逝去,曙色東現,明月如水,終于西沉。鳳栖梧在一座村落的一間小酒館前停下,將門拍開,塞給那個睡眼惺松的老板一大錠銀子,帶走了兩罐只值那錠銀子一半的酒。那個老板本待破口大罵,但一秤那錠銀子,立時堆起一臉笑容,他說的鳳栖語一個字也听不入耳,离開了小酒館,往山林那邊走過去。然后他醉倒在山坡上。之后他漫無目的的東飄西蕩,以酒、血來彌補心頭的空虛。死在他刀下的人數以百計,都是該死的惡徒,他的俠名一天比一天大,用的那柄刀也不知是否因為飲血大多,添上了兩道触目的血痕。白道的人尊這柄刀為俠義刀,黑道的人卻稱之為落魂刀,見之遠避,惟恐變成刀下游魂。鳳栖梧沒有理會別人的說話,只是做他喜歡做的事·他的酒量与刀法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好。那過了多少天他并不清楚,也沒有理,·一直到那一天,看見那一輪明月,才知道已過了一年,又己到了中秋。月到中秋分外明,一年后的今天,又將發生什么事?誤中空城計夜來遭火攻荒野,山坡。孤松如蓋,山坡的一半在松影下,鳳栖梧在月光下狂奔了數里,看見了那座山坡,不由自主的奔了過去。入夜的時候,他進入一個小鎮。他看見那些手掌花燈在長街上嬉笑的小孩子,就呆在那儿然后他看見了那一輪明月。他退了好几步,退到一面牆壁,斜斜的側著身子,好像看什么的看著那一輪明月,突然由心寒出來,整個身子也好像因為恐懼而弓起。那些小孩子看著奇怪,不由都向他圍攏過來,一盞盞燈籠就像是無數枝尖針,一直刺入他的心深處。他的樣子一些也不難看,所以那些小孩子才會接近,可是發覺這位害怕月亮的叔叔會飛的時候都不由嚇了一大跳,四散奔逃。鳳栖梧也不知道連那些花燈也無法忍受,他先是用手遮住了燈光,然后一下拔起來,貼著牆壁掠上了瓦面。飛越過好几重瓦面他才落回地上,然后闖進了一間酒館,就像是一年之前的中秋月夜,買了兩罐酒,沖出了那座小鎮,向荒野奔去。他原是以為事隔一年,即使不忘得一干二淨,亦已很淡薄,那知道仍然那么強烈。他望西而去。東方的明月,就像狂迫不舍,將他追出了數里之外。一路上他都在找,找一個合意的地方坐下來,痛盡那兩罐酒,在醉鄉中渡過這個中秋佳節。那里才是合适的地方,連風栖梧也不知道,一直到他看到了那座小山坡。這不是一年前他醉倒的那种環境?到現在他才知道,這件事已經在他心里長了根。到現在他也才明白,的确是深愛著婷停。——怎樣才能夠忘記?風栖梧提著那兩個酒罐,跌跌撞撞的走上了那個山坡,“心神一片混亂。上到了山坡上,他才發現,在那株孤松之下,早已經坐著一個人。一個很年輕的黑衣人,就像是一個幽靈也似的坐在松陰之下,手中一枝漆黑的蕭。他冷冷的望著鳳栖梧走來,一動也不一動,那張臉就像是用冰石刻出來。鳳栖梧一眼瞥見,一呆,脫口道:“什么人?"黑衣人蕭一橫,道:“連我你也不認識?"鳳栖梧笑道:“為什么我一定要認識你?”黑衣人目光一閃,道:“你不是我們的人?”鳳栖梧反問:“那你到底又是什么人?”黑衣人沒有回答,自顧道:“否則,你縱然未見過我的面,也應該听說過這管蕭。”鳳栖梧細看了那管蕭一遍,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黑衣人目光轉落在風栖梧雙手抓著的酒罐上,接問道:“你來這里干什么?"“喝酒“風栖梧隨即將酒罐往松陰下一放,跟著一屁股坐下來。“來這种地方喝酒?”黑衣人露出疑惑之色。鳳栖梧一面將罐塞子拔開,一面道:“沒有比這里更好的地方了。”“一股芬芳的酒气隨即飄開,鳳栖梧用力的嗅了几下,贊歎道:“這個酒真還不錯."黑衣人皺眉道:“這不是喝酒的地方,朋友最好离開,另覓地方。”鳳栖梧反問:“誰說的/?"黑衣人道:“這里除了我還有誰?”鳳栖梧苦笑一下:“這塊地方原來給你買下了。"黑衣人一怔,道:“沒有這种事。”“你卻是說這种話?”鳳栖梧本來已准備站起身,一欠又坐回去。黑衣人又是一怔,道:“好,你要喝,隨便喝。’偏開臉。鳳栖梧雙手捧起酒罐子,大大的倒了一口,吁了一口气,道:“這個地方遇上,也是有緣,你朋友也來喝一口.“,黑衣人沒有理會,鳳栖梧輕“哦”一聲,道:“原來是不懂得喝酒的.“一頓,搖了搖頭:“男子漢不懂得喝酒,倒是奇怪。"黑衣人忍不住道:“誰說我不懂得喝酒,只是這不是喝酒的時候。”
風栖梧笑道:“十五中秋也不是喝酒的時候,那么什么時候才是?”語聲一落,仰首又倒了一大口。
黑衣人盯著他,冷冷道:“你這只是倒,不是喝。”
鳳栖梧道:“這才痛快。”
黑衣人又閉上嘴巴,鳳栖梧再倒一口,長吁一口气,以掌擊膝,狂歌起來。
才唱得一句,黑衣人突然又道:“這也叫做歌?”
風栖梧笑了笑,道:“不成你非獨懂得喝酒,還懂得音律那管蕭不是拿來看的?”
黑衣人冷笑著問:“你能喝多少?”
鳳栖梧雙手往那兩個酒罐子一擺:“最低限度,能喝掉這兩罐."“我喝的絕不比你少.“黑衣人做然仰首:“可惜這儿沒有多兩罐酒。”
鳳栖梧手指身前那一罐,道:“我已經替你喝掉了三口,如果你能夠喝掉這一罐,我就已經服了你。”
黑衣人冷笑:“看來我不喝掉一罐酒,你還是不相信的鳳栖梧嘟哺著道:“我相信事實,只相信事實。”
他這句話是有感而發,一年前他親眼看見的事實又開始涌上心頭來。
黑衣人卻完全當風栖梧是針對自己,蕭一指那罐尚未封的酒:“這罐酒你花了多少錢?”
鳳栖梧一搖頭,將回憶拋開,問道:“多少錢也一樣。”
黑衣人道:“我要買這罐酒。”
風栖梧一笑道:“一罐酒,我還請得起。"黑衣人道:“我卻是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鳳栖梧手落在那罐酒之上,道:“那有男人這樣斤斤計較,你有种,喝掉它!”手一揮,那罐酒向黑衣人飛去。
黑衣人左手一探接下,右手將蕭往腰帶上一插,道:“讓你三口,看誰能夠先將手中的一罐酒喝掉。”
鳳栖梧大笑起來,一頓一戟指,道:“你,輸定了!”
黑衣人一面將塞子扳開,一面道:“要不要賭一賭?”
風栖梧道:“我贏了,你替我吹一曲,你贏了,無論你要我怎樣做,我也答應你。”
嘿衣人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鳳栖梧接道:“准備好了,叫我!”
黑衣人徐徐的吸了一口气,道:“來——”雙手捧起酒罐,往嘴里倒去。
鳳栖梧一些也不著急,捧起酒罐,到黑衣人連喝了三口,才再往嘴里倒。
黑衣人看在眼內,知道他是要公平一較高下,也沒有理會,繼續喝下去。
他的酒量顯然真的很不錯,…骨都骨都”的咽喉直響,有如長鯨吸水,一口气將那罐酒喝盡,然后才將之放下來,一看鳳栖梧,不由傻了臉。
鳳栖梧雙手仍捧著那個酒罐子,罐口卻是已向下,地上卻一點酒濕的痕跡也沒有。zzzz四 誤中空城計 夜來遭火攻 黑衣人呆了呆,大笑:“果然是我輸了。"他笑得竟然像很開心,顯然他雖則面容冰冷,也是個爽快的青年人。鳳栖梧亦大笑起來一你的酒量其實也不錯,可惜遇著我這個整天泡在酒缸里的酒鬼。,,黑衣人反手將空酒罐擲掉,將蕭拔出來,道:“你要我吹什么曲子?"風栖梧道:“中秋月."“朱庭玉的中秋月?”
鳳栖悟又大笑:“你這個人實在不錯,沒有令我失望。"黑衣人一笑,蕭往嘴唇一靠,一段引子然后就是仙呂點絳膺。風栖梧擊罐相和,縱聲高唱一——可愛中秋,雨余天淨,西風送,晚云歸洞,涼露沾衣重。他的歌聲說不出的蒼涼,曲中雖有可愛中秋四字,听來只令人覺得這中秋未免太凄涼。一頓接又唱:——庚樓高望,桂華初上海涯東,秋光宇宙,夜色帘攏。誰使銀贍吞暮霜,放教玉免步晴空。人多在,管弦聲里,詩酒鄉中。——爛銀盤擁冰輪動,碾玻璃万頃,無轍無蹤。今宵最見來夜怎同,留戀媳娥相陪奉。天公莫教清影轉梧桐。調轉后庭花,鳳栖梧的歌漸變得凄苦,黑衣人的蕭聲仿佛被影響,變得凄涼之极。一一直須胜賞,想人生如轉蓬,此夕休虛廢,幽歡不易逢,快吟胸,虹吞鯨吸,長川流不供。——听江流,笛三弄,一·曲悠然未終,裂石凌空聲溜亮,似被心夜吼蒼龍,喝道:醉哀詩成,誰為擊金陵夜半鐘。——我今欲縱,嫦娥歸去,盼青駕,飛上黃寒宮!蕭聲陡拔,沖霄而起,歌聲亦同時拔起來,跟著風栖梧拔起的身子飛上半天。鳳栖梧雙袖飛舞,狂歌著“飛上黃寒宮”,向中大那一輪明月疾飛了上去。
可惜他雖有鳳名,卻沒有長上一對鳳翅,飛上了四丈,一口真气已盡,墜回地上。
。他的身形輕捷如燕,著地無聲,隨即在地上連翻了几個斤斗,狂笑起來。
黑衣人放下蕭,奇怪的望著鳳栖梧,搖頭:“你這樣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
鳳栖梧狂笑不絕,由高而低,好一會,才停下來,喘著气回答道:“有什么關系?”
黑衣人頷首道:“不錯,無論開心難過,經這一頓狂笑,相言也會很舒暢。”
風栖梧道:“舒暢极了。”
黑衣人又一聲激唱:“老實說,我很羡慕你能夠這樣。"鳳栖梧道:“你也可以這樣的,難道還有人干預你不成?"“現在沒有,很快就會有的了."語聲未落,風栖梧倏地皺眉:“有好些人騎馬向這邊奔來.“也是時候了。”黑衣人目光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目光下,那邊山路上塵土飛揚,一大群人策馬向這邊奔來鳳栖梧目光自一轉,道:“你約了人在這里會面?”
黑衣人道:“我早來了一些,這是習慣,我不喜歡要別人等."“這是好習慣。”
黑衣人語聲突然一沉:“你最好不要留在這里。”
風栖梧問:“因為來的那些人?"“他們差不多都是瘋子,我也許是惟一一能夠保持冷靜的,"黑衣人一一聲輕歎:“酒已經喝完,你也應該走了。”
風栖梧卻問:“你跟他們有過節,約了他們在這里解決."不待黑衣人回答,又說道:“這我更就不能走了,我們畢竟也是一罐酒的朋友。”
黑衣人一皺眉:“現在你要走也來不及了,最好坐在一旁,由我替你說話."風栖梧方要說什么,一個響亮的聲音已划空傳來:“老三,是你在吹蕭?”
接一陣馬蹄聲急響,一騎飛也似從山坡下沖上來,鞍上的是一個貌相剽悍,長著兩撮胡子,半敝著胸膛,腰挂金背大環刀的中年人。
黑衣人急步迎上,應道:“大哥,我在這里."中年人冷笑道:“你還有這份吹蕭的興致。”
飛馬從黑衣人身旁奔過再奔出兩丈,才停下來。
黑衣人轉身正要說什么,中年人已又一聲冷笑:“好哇,還有心情喝酒哪,”
“大師兄一一”黑衣人惶然正要解釋,鳳栖梧那邊突然插口道:“這本來就是喝酒的時候."中年人應聲霍地轉首,瞪著風栖梧:“你是什么東西?”
“我不是什么東西,只是一個人."中年人目光轉向黑衣人:“這個人是你的朋友?”
黑衣人還未回答,十七騎已經沖上山坡,男女都有,俱很年輕,其中六人一見鳳栖梧,面色頓變,嗆啷啷兵器出鞘。
中年人一怔。
黑衣人更是奇怪,顧不得回答,轉問那六人:“你們干什么?”一個青年叫起來:“這個人是鳳栖梧啊!"風栖梧亦覺得這個人好像在那里見過,卻醒不起來。語聲一落,除了另外五個人,所有人齊都變色,兵器紛紛出鞘,圍了上去。鳳栖梧不是傻子,亦看出這些人并不是在開玩笑,卻是怎么想不起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因為什么事情開罪了這些人。所以他仍然呆在那里。中年人面色最難看,目光突然又回到黑衣人而上:“老三,你交的好朋友/?"黑衣人面色大變:“大師兄,這……”
中年人截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本門一向是怎樣處置叛徒鳳栖梧忽然大笑起來,中年人應聲目光急轉:“姓鳳的“人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簡單,果然有些道理。”風栖梧笑接道:“你這位三弟若是真的与我拉上關系,又怎會在這里等你到來處置?”
在中年人旁邊的一個青年接道:“大師兄,三師兄也不是這种人."中年人斷喝道:“住口!”回身轉對鳳栖梧道:“姓風的,你這是埋伏在這里,存心暗算我們的了?”
鳳栖梧又大笑:“我若是要這樣做,你們現在大概沒有几多個活下來的了."“你若是以為我們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可就錯了.“中年人“刷地”滾鞍下馬,接喝道:“你帶來了多少人,盡管叫他們滾出來."鳳栖梧目光一掃,道:“你難道沒有發現,這附近根本不能藏人?”中年人目光一掃,又道:“不管你有多少人,我們今夜都要与你拼個死活。”
鳳栖梧道:“要群毆,上就是,何必多作廢話?”
中年人喝道:“我們就是以眾凌寡,也沒你們乘人不備,憊夜偷襲的卑鄙."“我們?”鳳栖梧有些詫异:“到現在我也只是一個人。”
黑衣人冷笑道:“你不是姓鳳的,与鳳生也不是兄弟?”
鳳栖梧心頭一凜:“這到底是什么回事?”
中年人亦自冷笑。“裝得倒很像,你若是以為這樣就可以脫身,可就錯了。”一頓振吭大呼:“大伙儿將他圍著,莫讓他走了!”
那些人早已圍上來,先后下馬,兵器全都向著鳳栖梧。
——這些到底是什么人?大哥怎會与他們結怨?
鳳栖梧疑念重重,酒意全消。
中年人接道:“莫以為我們不知你是要赶去助陣的,遇上我們,是你倒霉。”
鳳栖梧一腳將地上的空酒罐挑起來,捧在雙手中,道:“我若是要赶路,又怎會与你那位老三在這里喝酒?”
中年人目光又回到黑衣人面上:“你是來這里喝酒的?"黑衣人苦笑,鳳栖梧卻竟替他分辯:“這可不關他的事,是我迫著他拼酒。”
中年人瞪了鳳栖梧一眼,喝問黑衣人:“你怎么跟他拼酒,不跟他拼命?"“小弟根本不認識他就是風栖悟。”黑衣人歎了一口气。
鳳栖梧接道“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們又是什么人,只是有几位,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一面."中年人疑惑的盯著鳳栖梧:“你不是要告訴我,連鳳生做過了什么事情也不清楚."鳳栖梧點頭:“所以你們最好說清楚,要殺我也得讓我死得瞑目."中年人沉默下去,黑衣人隨即道:“我這位大師兄有一個外號,叫‘單刀斷五獄’!”
“單刀斷五獄郭胜?”鳳栖梧對于那個外號顯然有些印象“不錯。”黑衣人接著一橫蕭:“而我——"“俠蕭燕南?”鳳栖梧試探著問道。
“你也知道?"風栖梧笑笑:“還有一位快劍馬騰,在那儿?"郭胜厲聲問道:“你要見他?"鳳栖梧道:“三位合稱三英,只見兩位,難免有些遺憾。"郭胜道:“要不遺憾,也容易。’;“如何?”鳳栖梧問。
“伸長脖子,吃我一刀!”郭胜一翻腕,刀上金環嗆啷啷響,語聲動作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鳳栖梧皺眉道:“莫非他就是給我大哥殺死的?"郭胜咬牙切齒的:“還有我們五師叔一門長幼一百四十口."鳳栖梧縱然動容:“鳳家与中原五義可沒有任何過節。”
郭胜厲聲道:“你們姓鳳的都是瘋子,這邊才宣戰,那邊在黃夜愉襲,但你們若是以為成功了第一一次,第二次也一体成功,那便大錯了。”
風栖梧只是听,郭胜揮刀接道:“莫以為我們不知道伽的計划,今夜只要你們一踏人我們四師叔居住的庄院。便死葬身之地。”
鳳栖梧接道:“你們已准備好了?”
郭胜方待回答,燕南已搶著道:“大師兄,這是秘密…"郭胜揮刀道:“現在已接近子時,還有什么秘密,風生決定在子時進襲,這個風栖梧就是背插雙翅,也赶不及去通知他是陷餅,不要踏進去,何況我們已將他包圍起來."燕南不能不同意,郭胜接對風栖梧道:“也不怕讓你知道我們就是要配合行動,赶到大峽谷去,風生敗退,只有大峽一條生路,我們就將他這條唯一的生路扼斷!”
風栖梧怔怔的听著,嘟喃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發生的?”
郭胜連聲冷笑,還未接上話,燕南已然接道:“大師兄,看來他真的是毫不知情。”
郭胜冷笑道:“我現在相信了,老三,你大概也還記得去年在湖上的一個傳說吧,”
燕南點點頭,看了看風栖梧,其余的人有些顯然想起來。
有些卻以疑惑的目光望著郭胜。
“你們忘記了?江湖不是有此傳說,鳳生搶去了這個風栖梧的老婆?”
語聲一落,他光自大笑,其他人亦哄然大笑起來,只有燕南例外。
鳳栖梧只是冷冷的望著那些人,沒有作聲,也沒有任何動作。
郭胜大笑著接道:“風生搶去了你的老婆,難怪你全不理會他的事,現在知道了他有難,也若無其事,袖手旁觀。”
風栖悟等他說完了,才道:“你錯了,那個女人并不是我的老婆."郭胜道:“你不必否認,兄弟如手足,夫妻若衣服,有什么關系。”
鳳栖悟又默閉上了嘴巴,郭胜笑接道:“你們這些綠林魔道,原就沒有什么羞恥………”
燕南叫道:“大師兄……”
郭胜接問道:“怎么,你還要替他說話?"燕南道:“小弟只是覺得大師兄那樣說話………郭胜道:“你這是教訓我來了。”
“小弟不敢。”
“那就少說廢話.“郭胜回向鳳栖梧:“不管你是否去支援鳳生,你既是風家的人,今夜便休想逃得性命。”
鳳栖梧道:“我仍是想弄清楚這件事,你們告訴我……”
郭胜道:“去問閻王去!”身形陡長,攔腰一刀疾劈進去。
風聲激蕩,這一刀力足開山劈石,可惜風栖梧并不是石,一閃避開,接道:“好不講理!”
“我們現在只知道血債血償,上——”郭胜又沖上,金背大環刀發出一一陣陣令人魄動心惊的嗆榔啷之聲連斬風栖梧二十八刀。
“刀刀落空,鳳栖梧身形飛閃,倒退丈外,才閃開這二十八刀,兩枝長劍已從后面左右攻來,攻的都是要害。鳳栖梧左閃右避,大環刀又到,八件兵器同時后面襲至。鳳栖梧輕嘯一聲,風車大翻身,從兵器上翻過,郭胜居然也不慢,人刀緊追在風栖梧身后。十多枚暗器同時射來,風栖梧耳听風聲,半身一轉,酒罐在雙手滾動,射來的暗器除了一技透風膘之外,全都給收入酒罐中,而酒罐竟然未破。那枝透風鏢也沒有打在鳳栖梧身上,但亦不可渭不險,鳳栖梧及時一個鐵板橋,鐐也就從他的胸膛裂衣射過。風栖梧身形已被迫落下,郭胜一刀接砍來!這一刀一樣是開碑裂石之勢,鳳栖梧及時往地上一倒,環抱著酒罐一滾。刀從他的頭上削過,砍在那株孤松上,粗可環臂一抱的松干立即迎著刀鋒“刷”地裂斷,疾倒了下去。
郭胜翻身再揮刀,一連十二刀,再斬風栖梧,刀落處,一蓬蓬泥土被激得疾揚起來。鳳栖梧貼地滾開,一長身,酒罐一翻,道:“小心暗器!”收在罐內的暗器一齊向殺前來的其他人射去。
他亦叫小心,可是那些人有些的武功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好,三個閃避不及,就被暗器打在身上,兩個受傷,還有一個鏢中咽喉,當場喪命!
郭胜一眼瞥見,面色又一變,厲聲喝道:“姓鳳的,下好毒手!”
群情更激動,鳳栖梧看在眼內,冷笑道:“我已經叫小心,學藝不精,怪得誰來。”
“說得好!”郭胜揮刀砍上,其他人一齊沖至,只有燕南,一面苦惱之色,仍無反應。鳳栖梧貼地再一滾,身形一長,掠上那半截松干,道:“是你們逼我。”
郭胜斷喝道:“有本領便將我們殺光!”大環刀自下而上急削。
鳳栖梧悶哼一聲,雙手捧著酒罐往刀鋒力砸而下。
“嘩啦”的一一聲,酒罐被刀上內力震碎,風栖梧雙手無損,郭胜那一刀即給他硬硬砸回去。
鳳栖梧長刀隨即出鞘,人也凌空一滾,鮮血箭矢般激射長空,一個人被他刺殺刀下。
其他人眼都紅了,吆喝著砍殺前來,鳳栖梧那股狂野立時被激發,不退反進,人刀迎向砍刺過來的兵器。
激烈的金鐵交擊聲暴響,風栖梧手起刀落,一連砍倒兩人,再一肘將另一一個人撞飛。郭胜立即欺上,一面大喝:“老三,你還在等什么?”
燕南應聲:“來了!”凌空向鳳栖梧扑落,黑蕭“鳴”的一響截向咽喉。
風栖梧刀一翻接下,道:“你不是這种不認理的人。"燕南冷笑道:“我只知道三個同門已倒在你刀下。”
風栖悟道:“方才的情形你不是沒有看到。”
“一刀一個,你殺的倒是爽快!”
風栖梧道:“鳳家刀法是殺人的刀法,一刀砍出,連我也未必能夠控制."“何必多說一”燕南黑蕭飛旋,用的是劍招,攻的是要害。
風栖梧刀接下,道:“你們都上來好了."他就是不說,那些入都已一齊攻前,出手毫不留情,燕南飛也沒有例外。風栖梧大笑:“名門正派的弟子,姓鳳的今夜總算見認過了.郭胜斷喝道:“對付你們這种邪魔外道,那用守什么江湖規矩。”
“邪魔外道?罵得好。”鳳栖梧一股酒气涌上來,殺机頓起“就讓你們今日嘗試邪魔外道的手段。”
語聲一落,他迎著郭胜的刀,燕南的蕭,倒退三丈,迅速追入了從后面扑來的那些人中。
慘叫聲立起,他人退刀退,猛一轉,有如虎入羊群,又將三人砍倒。
郭胜燕南迫不上風栖梧的身形,既惊且怒,左右一分,包抄而上。
鳳栖梧左穿右插,看來似下在閃避刀蕭合擊,但身形過處,那些人無一幸免,紛紛在他的刀下倒下。
燕南一看勢色不對,急喝道:“各人退下!”
郭胜亦喝道:“退下.”他的刀沉雄,在人多的場合。亦很難施展得開。
那些人這時候已只剩下五個,應聲一齊后退,風栖悟竟然与他們一起后退,到他退出了五丈,那五個人已全部變成尸体。郭胜燕南拼命搶救,可是連一個也救不來,眼看著同門一個個倒下,不禁目毗迸裂。
鳳栖梧人刀飛舞,又退出了一丈,然后就像突然從惡夢中惊醒,怔住在那里。
郭胜燕南紅著眼沖上前去,左蕭右刀,接近瘋狂的擊下。
鳳栖梧嘴唇吻動,好像要說什么,但話還未出口,蕭刀已擊到。
一陣刺耳的金鐵交擊聲,風栖梧大環刀下矮身掠過,燕南黑蕭追擊,卻為大環刀所阻,与之同時,鳳栖梧人刀已然一股旋風也似斬向郭胜,詭异而迅速!
郭胜嘶聲暴喝,大環刀上下翻飛,突然脫手,飛入半空。
他右手以至右半邊身子這片刻已多了三十六道刀口,鳳栖梧再一刀,抹過了他的咽喉。刀凌空未落,人已仰倒了下去,燕南一聲“大師兄”,方待扶下,刀光一閃,他手中蕭已被挑飛,風栖梧的刀已抵在他的咽喉上。
這一招如何使來,燕南完全看不透,寒气迫近咽喉,不由得雙目一閉。
也就在那剎那,寒气突然一斂,燕南反而心頭一沉,接一陣難以言喻的空虛。
風栖梧的刀的确沒有斬下去,反而收回,一抖抖飛了刀上的鮮血,“叮”的入鞘。
燕甫應聲立刻張開了眼睛,卻見鳳栖梧正要轉身离開,他一怔厲聲道:“姓鳳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鳳栖梧淡然一笑:“他們譏笑我的時候你沒有笑,所以我殺他們不殺你。”
燕南道:“誰要你來假慈悲,有种的,連我也殺掉!”
鳳栖梧道:“那就算我沒种好了.“轉身舉步。燕南即時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就像是一個瘋子,風栖梧听得笑聲冷冷的回頭一望,繼續前行。燕南狂笑著大吼:“姓鳳的,你是個聾子."鳳栖梧竟然應道:“你喜歡將我當做聾子,那就是聾子好了。”
燕南嘶聲道:“你沒有听到我的笑聲,不知道我也在譏笑你?”
鳳栖梧道:“我只知道無論你干什么,都是你的事,与我一些關系也沒有。”
燕南道:“我就是在譏笑你沒种,連要過門的妻子也保不住."風栖梧道:“是事實又怎樣?”非常奇怪,他現在顯得出奇的冷靜。
燕南也想不透,當對方既然這樣,他實在再也笑不下去鳳栖梧隨即一縱身,掠上了郭胜的坐騎,燕南一見,大聲叱喝:“姓鳳的,不要走!”
風栖梧反問:“不走還留在這儿干什么?”
燕南大叫:“殺我!”
鳳栖梧冷然一笑,勒轉馬頭,接一聲叱喝,催騎疾奔了出去。
燕南大叫著:“姓鳳的——”搶前拾起插在地上的一枝長劍,向鳳栖梧后心疾擲了出去。
風栖梧腦后仿佛長著眼睛,半身陡然往鞍上一伏,正好將來劍避開。
健馬走勢卻沒有受此影響,迅速將燕南拋在后面,燕南嚷叫著奔前,探手將那柄劍拾回,滾鞍上了旁邊的坐騎,疾往山下追下去。
山坡雖然并不怎樣陡峭,這樣飛騎沖下去亦甚是危險,燕南顯然什么也已豁出來。
馬蹄過處,砂石激飛,燕南一騎迅速將鳳栖梧追近。
風栖梧的刀再次出鞘,一些聲響卻也沒有發出來,上半身猛一仰,反手一刀削出!
燕南已經在小心,蕭立即迎前,那知道鳳栖梧那一刀攻擊的對象,不是人,而是馬!
刀光一閃,馬頭斷飛,燕南的反應亦可謂敏捷的人,在馬倒下之前,身形已然倒翻了出去。
那匹無頭馬隨即往山坡下滾落,馬血濺出了一條血路。
燕南長身而起,再看風栖梧,已然飛騎遠去。
那一一刀之快,義准又狠,實在是罕見,砍的若不是馬而是人,燕南實在怀疑自己能否閃得開那一刀。
他的面色變得更難看,呆望著鳳栖悟那一騎去遠,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山坡還有其他的馬,燕南那會子卻完全沒有想到換過另一匹馬追下去,只是呆立在那里。
風栖梧也沒有再理會燕南,刀入鞘,放馬奔馳,只希望能夠及時赶到去。
在鳳生探取行動之前赶到去.郭胜燕南并沒有提及他們的四師叔住在什么地方,但好像胡子玉這种名人,在附近隨便找一個江湖人一問,亦應該有一個清楚明白。
風栖梧現在就是奔向大峽谷的方向。
郭胜燕南准備在大峽谷伏擊,中原五義的老四胡子玉,也應該就住在大峽谷附近。
由這里到大峽谷,非要一個時辰不可,風栖梧這是知道一個時辰之后,應已天亮,胡子玉的庄院不可能在大峽谷之前,否則郭胜燕南亦無須在大峽谷埋伏,風生若是在夜間采取行動,在鳳栖梧赶到大峽谷的時候,應已有一個結果。
而風生敗退,若是不得不取道大峽谷逃走,經過大峽谷應該是在天亮之后,這樣郭胜燕南等人的埋伏才管用。
以此推斷,風栖梧是絕沒有·可能赶到去接應的了。
郭胜絕無疑問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話到口就說,不管是否合理,鳳栖梧應該看得出來。
但現在他竟然因為郭胜的話而生出希望,以為能夠赶到去支援。
這只有一個解釋,鳳生与他到底是兄弟,到底是血濃于水。
只是他實在想不透,風生為什么突然找上中原五義的麻煩。
鳳生雖然出身綠林,但一向的作為,比正道武林更正派,鳳家与中原五義之間也一向沒有任何的仇怨,而偷襲更不是鳳家一向的作風。
鳳生甚至痛恨那些不守武林規矩的人,一個像他那么素來光明磊落的武林大豪,現在竟然一反其道,甚至用到偷襲的手段,這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可是從郭胜燕南那些人的言談舉上看來,亦顯然不像是在說謊。
他們甚至不借拼命。
鳳栖梧亦竟然忍心將他們殺掉,這就連風栖梧自己也覺得奇怪。
那剎那他只覺得一股殺气直貫握刀的右手,一炳刀不由自主疾砍了出去。
看到血,他心頭的殺机亦竟然更濃,出手亦更狠,這在他已不是第一次。
這一年以來,他總是這樣,刀不出鞘倒還罷了,出鞘而見血,殺机便大盛,那柄刀便連他也控制不住,仿佛不屬于他所有.不過這一年以來,他殺的都是該殺的人,不像這一次。
他實在不想殺那些人,也看出那些人都不是坏人,甚至郭胜,雖然凶暴,口齒刻薄,也顯然是一個血性漢子。
他喜歡血性漢子,可是他方才殺郭胜,出刀卻毫不猶疑。
難道就因為郭胜說了那些話?
鳳栖梧想不透,惟一令他安慰的是那間不容發之間,他總算將刀勢收注,沒有將燕南也刺殺于刀下。
但他也看得出,若是有机會,燕南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斬殺。
這是血債,豈非應該用血來償,/\調健馬奔出了數里,鳳栖梧的心情終于完全穩定下來,很多沒有想到的問題都想到了。
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懼猛襲上他的心頭,他總算明白,不可能赶到去支援風生的了。
惟一的希望,就是風生雖然墮身陷阱,然而能夠及時醒悟,全身而退。
但他卻知道,鳳生的固執,未到絕望的境地,是絕不會退縮的。
一個人若是陷身絕境,能夠退已不容易,何況要全身而退?
鳳栖梧突然之間有一种正奔往地獄的感覺。
鳳生這時候的确已陷身絕境。
他們順利地進入了青龍鎮,也毫無困難的闖入了胡子玉的庄院,一如這之前他們偷襲柴東升。
柴東升是中原五義的老么,亦被人稱為中原五義的智囊,這所以鳳生選擇了他做第一次攻擊的對象。
那一次他們完全成功。
柴東升雖然是一個聰明人,卻怎也想不到鳳生竟然會攻擊他,在咽下最后的一口气之前,仍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不出什么時候開罪了鳳生,也想不出中原五義与鳳生之間結下了什么的梁子。
這一次雖然同樣順利,但一入庄院,鳳生便知道不妙。
他的人四方八面沖進去,可是竟連對方的一個人也沒有遇上.風生直入大堂,仍然听不到打門聲,立即發出訊號,將所有手下集中起來。
与之同時,庄院外殺聲震天,四面起火。
風生躍登庄院大堂飛檐居高臨下一望,只見庄院周圍三丈都已堆滿了火球,一枝枝火把緊接從四方八面擲進來。
這絕無疑問,對方非獨已得到消息,而且已作好准備,所以才能夠如此迅速將火球堆遍四周。
庄院的結构也的确甚利于火攻,其中三面一起火,根本就不能跨越,只有由正門离開。正門對開卻已一片火海般,過了這一片火海,是一片寒光,那是兵器烈火照耀下的閃亮,無數的人手執兵器等在那風生本待等火滅后才沖出去,但對方顯然已考慮到這方面將火把擲進來。
這是要將他們迫出庄院外。
對方顯然已下了決心,不惜將整座庄院燒掉。
一股股濃煙順風吹來。鳳生甚至已感覺到烈火的酷熱。
對方到底准備了多少人,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戰死怎也好呆在這里等死,所以他從飛檐上下來,第一句就說:“准備突圍迎上來的是金鵬与鐵雁,是他的兩個親信,也是他兩個最得力的助手。鐵雁隨即道:“頭儿,該往那個方向闖?"鳳生乾指道:“只有一個方向,你与一組兄弟,負責應付擲來的火把,金鵬与兩組兄弟,准備將那道牆壁弄倒,其余的只待牆塌之后,隨我殺出去,先殺開一條血路."金鵬應命一揮手,兩排黑衣人迅速越前,奔向那道走廊,喝叱聲中,各自擲出了一條連著鐵鉤的鐵索。那些鐵鉤全部鉤在兩條柱子上,那些黑衣人手抓鐵索,一聲吆喝,旋即一齊用力往后拉,他們每一個都有一身气力,全身用力一立,那兩條柱子竟然被他們一了子拉倒,一時間瓦屑粉飛,塵土飛揚,整塊地面也“蓬”然震動。
那兩組黑衣人迅速地將鉤索收起,接將那兩條柱子扛起來,呼喝聲中,一齊向門左側那面牆壁撞去。
高牆外飛進來的火把全部給另一組黑衣人,一一撥下。
他們絕無疑問都經過嚴格的訓練,動作迅速,“轟轟”巨響中,那面牆壁被撞出道裂痕,再一撞,猛倒了下去。
當著那面牆壁的火焰立時被壓滅,兩旁的火球亦被激得疾揚起來,掀起了漫天火屑。
鳳生早已蓄勢待發,牆一倒,第一個沖出去,以斷牆為橋,一下子沖出兩丈,無數的長矛向他飛來,但都被他那兩柄翼刀斬落。
跟著他沖出去的黑衣人同時擲出了一排長矛,尖銳的破空聲響奪魄惊心。
火海外那些中原五義的弟子在長矛下倒下八個,鳳生乘机一縱身飛越丈余大海,扑入人叢中。翼刀飛滾,連殺六人。
他緊接左右沖殺,不止那些中原五義的弟于再擲出長矛。
那些黑衣人緊接沖出,前行几個迅速將火球挑開。
長矛仍然疏疏落落的飛來,几個黑衣人亦倒在矛下,葬身火海中。
鐵雁金鵬相繼沖過火場,殺進入群中,護在風生左右。
他們的武功遠在那些中原五義的弟子上,當者披靡,一個個倒下去,但其余的立即沖殺前來,并未因此而退縮,一場惡斗也就由此展開。
鳥王鳳生座下群烏,每一個都戰斗經驗丰富,現在這一批更就是群鳥的精英,但中原五義的弟子每一個都在拼命。
這一戰的激烈實在可想得知。
風生一面翼刀雙飛,一面留意周圍的情形,知道不能戀戰,一聲:“退--轉向前沖。鐵雁金鵬左右齊上,緊護著風生,群鳥同時迅速組成了一個三角隊形,沖殺前去。中原五義的弟子雖然都有一身不錯的武功,卻是各有各出手,給鳳生等全力一沖,不由得左右散開去。他們全都是一身白衣,与群鳥的一身黑衣相反,敵我分明,顯然是有意安排成這樣。被沖開的白衣人就像是兩股白浪般左右翻飛,十九都受傷,有几個甚至立即倒下。衣白血紅,份外触目。鳳生一口气沖前十丈,那些結合成三角形的黑衣人只要還走得動的亦全都沖了出來,走不動的盡都在刀光劍影中倒下白衣人一散即合,怒濤般殺奔前來,但隨即被喝住。“住手——”霹靂也似的喝聲發自一個紅衣老人的口內。
那個紅衣老人滿面皺紋,一頭自發,年紀看來已實在不少,但精神攫鑠,兩手持紅纓槍,龍皤虎踞的坐在那儿,卻是威風之极,毫無老態。
在他兩側各有兩張椅子,最左的一張空著,其余的三張,各都坐著一個年紀差不多的老人。
一個一身銀衣,領插折扇,坐在最右方,在他与紅衣老人之間,是一個青衣老人,雙手支著一枝長劍,悠然坐著。
坐在紅衣老人左側的老人,則是一身藍衣,敞著胸膛,雙腳雖在一對流星錘之上,神態威猛。
空著的那張椅子之上,赫然就放著一個靈位,前面地上燃點著香燭。
那正是中原五義的老么,柴東升的靈位,而四個老人不待言就是名動江湖,合稱中原五義的曹廷、霍青竹、葉南溪、胡子玉。
中原五義享譽江湖數十年,武功方面當然不比尋常,他們五人并非住在一起,現在仍生存的四個同時在這地方出現,當然是早有預謀。
這一切;鳳生竟然一些消息也沒有,他座下群鴿長于打听,被稱為江湖上一流的探子,而事先他亦將群鴿分派到中原五義其他所住的地方附近,他所以向胡子玉采取行動,也是根据群鴿探來的消息作出決定。
若說曹廷、霍青竹、葉南溪的行動,群鴿竟然一些消息也沒有,而三人率眾赶來胡子玉這里,設下這個陷阱,監視著這座庄院周圍的鴿群亦竟然毫無所覺,這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惟一的解釋,就是鴿群已經背叛了他,供給他的全都是假消息。
但他們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鳳生實在難以相信,他翼刀已經停止了攻擊,思潮卻在不住動蕩。
中原五義的弟子遠遠的退下,又將他們包圍起來。
火光照耀下,每一個人明顯的都是一臉的憤怒之色。
紅衣的曹廷喝住了眾人,纓槍一頓,目光落在鳳生面上,道:“姓鳳的,你竟然真的來了。”
鳳生沉聲道:“姜是老的辣,曹廷,有你的。”
曹廷道:“我們見過三次面,喝過酒,是朋友。"鳳生道:“一次還有你的兩個兄弟,霍青竹、葉南溪."青衣的霍青竹一聲歎息:“我原以為你經已忘掉了。"鳳生道:“我像是如此健忘的人?”
“不像……”霍青竹搖頭:“你也不像是這种卑鄙小人."“罵得好.“鳳生一絲怒容也沒有。“我們,一直都當你是一個大英雄、大豪杰.“藍衣的葉南溪厲聲接上口:‘尤其是我,人前人后。都以能夠認識到一個你這佯的朋友為榮,那知道,你竟然是一個下三流。”風生冷笑道:“你后悔?"葉南溪道:“很后悔為什么那一次跑折了兩匹良駒,也要赶上大哥,目的只為了認識你這位大英雄大豪杰."風生道:“那你為什么不將自己的眼睛挖掉?"“我雖然有眼無珠,但能夠看著你這個卑鄙小人倒下.“葉南溪异常激動。風生又一聲冷笑:“我是卑鄙小人,你們也不見得是英雄好漢。”曹廷淡然道:“這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得好!”風生追問:“是誰給你們的消息?"“是我們……”一群人在那里越眾而出,每一個的舉動都非常敏捷。鳳生目光一轉,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一定是你們,若非你們提供那些假消息,我們又怎會墮進這個陷阱?"那正是風生屬下的鴿群,一向替風生打听消息,也一向獲得鳳生的信任。一頓,鳳生又笑道:“我卻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你們變了中原五義的手下?"他的語聲很冷淡,笑容亦令人不寒而栗。為首的鴿子應道:“我們本來就是中原五義的弟子."風生一怔,鴿子又道:“因為仰慕你是一個大英雄、大豪杰,喜歡你那种除強扶弱,与惡徒絕不妥協。也絕不拖泥帶水溪的霹靂手段,我們才不惜瞞著師父,投到你座下。”鳳生道:“何不直接說清楚,這本來就是中原五義的險謀,你們是准備作內應的."鴿子道:“若是如此,這些年來我們又怎會出生入死,替你要賣命?”“若非如此,你們也不會出賣我."“那因為你現在跟以前完全就是兩個人,以前你是大英雄、大豪杰,現在卻是個卑鄙小人。”鴿子感慨的接道:“也許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大局已定,才露出來。”其余鴿子异口同聲接道:“我們不值你現在的所為。"鳳生看了看他們,仰天大笑:“說得好!"群鴿沒有作聲,風生笑語聲一頓,接問:“你們大概也不會忘記,我怎樣處置叛徒?"鴿子沉聲道:“我們俱都已准備以血洗清我們因為投靠你而种下的罪孽,我們為你賣命,也不知在殺了多少人."。鳳生沒有作聲。左有金鵬鐵雁与群鳥面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對于這一次的行動,他們多少都有些奇怪,以他們所知,中原五義絕不是沽名釣譽的人。他們也下明白中原五義与鳳生之間,到底有什么仇怨,他們已跟隨風生多年,從未見過風生用這种手段攻擊敵人,有時他們甚至認為風生的舉動太正派,以至吃上不少的虧。而現在一變,風生簡直就像是兩個人,是變得那么卑鄙,之前的襲擊柴東升一家,出其不意,雞犬不留,連他們也几乎下不了手.難道這才是鳳生的真面目?曹廷歎息接道:“你們也不能這樣說,在這之前,姓鳳的殺的,大都是該死的人."群鴿不能不承認,曹廷又說道:“盡管敵對,我們可不能昧著良心說話。”鴿首道:“可是這一次,還有五師叔那一次。”胡于玉一揮折扇,截道:“這正是我們要弄清楚的。”一頓,轉問鳳生:“我們師兄弟到底做過什么坏事?"鳳生的眼瞳閃過一陣迷惑之色,突然一聲冷笑,目光一掃,道:“你們做什么坏事自己應該最清楚。”曹廷雀青竹葉南溪胡于玉四人相顧一眼,异口同聲:“我們?"鳳生道:“姓鳳的不是。一個瘋子,所以做每一件事,都有充分的理由。”曹廷道:“不錯,在殺我五弟之前,你不錯是這樣的一個人。”鳳生道:“現在也是的。”霍青竹冷笑:“你甚至不借暗算偷襲,雞犬不留,可是這不是小事,奇怪我們兄弟竟然一些也省不起來。"胡于玉接道:“我們兄弟在江湖上名頭雖然沒有你的大,所干的也是行俠仗義的事,自問俯仰無愧天地."曹廷又道:“姓鳳的人并不多,我們記憶所及,亦從來沒有与任何一個姓鳳的結下梁子。”一頓接問:“難道你本來并不姓鳳?"葉南溪厲聲道:“今夜你若不還我們一個清楚明白,姓鳳的,這條長街就是你伏尸之地."鳳生仰天大笑,毫無俱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面上,每一個人都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笑了好一會,風生才道:“你們真的都完全忘掉了共同做過什么事?”曹廷道:“我們兄弟結義多年,共同做過的事情多的是,不知道你說的是那一件?”鳳生道:“最糟的一件!”曹廷一怔,面色突然大變,胡子玉第二個變色,然后是霍青竹,葉南溪。葉南溪已經站起身子,這剎那又坐回去。眾人都看在眼內,不由生出了一种感覺。他們真的是做過一件很對不起風生的事情。鐵雁第·一個叫起來:“你們先做出對不起風大哥的事,那就怪不得鳳大哥要這樣報复。”曹廷四人沒有作聲,就像已到了末路,一臉訪惶、惊訝之色。最失望的當然是群鴿,面面相覷,不知道如是何好。鳳生冷笑著接道:“很好,你們都沒有忘掉。”曹廷呻吟道:“她果然沒有死,果然仍能夠活下來……”胡子玉一聲:“天——”歎息道:“怎會這樣的,怎會?"霍青竹的說話更奇怪::‘我砍了她十七劍,我清楚記得“沒有可能的!”葉南溪叫得最大聲:“姓鳳的在騙我們!"鳳生的面色變很很怪异,近乎咒詛的道:“是誰刺了她十三槍,砍了她十七劍,剁了她二十三刀,以扇骨痛扎她的臉,以流星錘將她亂捶?”這些話入耳,葉南溪一張臉便發了白,嘟喃道:‘十三槍,十七劍……”語聲由高而低,漸不可聞。周圍一片靜寂,他們的說話每一個人都听得很清楚。葉南溪的語聲雖然低下去,他們從那些說話大概亦已想像得到,中原五義曾經五人圍攻一人,而且在那個人倒下之后,還予痛擊。听鳳生那么說,那個人應該已變成肉醬。殺人不過頭落地,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份?令他們不明白的是,那個人在這樣之后,怎能夠活下來?他們都只有极少數的人考慮到這個問題。其他的俱都大感迷惑,也大感失望。曹廷一直是他們最尊敬的師長,他們也一直引以為榮,万想不到竟然會做出這种事來。一若是他們真的曾經這樣做,也就難怪鳳生采取這种報复手段了。眾人在惊歎之余,卻不免生出兩個疑問。——那個人与鳳生到底有什么關系?——中原五義,又到底与那個人有什么仇恨?沒有人能夠想得出這兩個答案,鳳生也沒有說,只是以一种輕蔑的目光瞟著曹廷四人。也不知過了多久,曹廷才開口:“她真的又活下來?”能夠听得懂這句話的人只怕不多。又活下來,難道那個人竟能夠活很多次。鳳生冷應道:“你們承認曾經做過這樣的一件事就夠了。”曹廷仰首一聲悲嘶:“災禍——”風生斷喝道:“殺!”翼刀飛舞,殺奔前去,鐵翼金鵬左右齊上,群鳥怒吼著亦沖上前。一場更激厲的惡戰又展開。中原五義那邊雖然人多勢眾,但听得竟是自己這邊儿理虧,气勢已弱,尤其是那些鴿于,更加內疚。鳳生還未沖殺到中原五義身前,便自吩咐:“發信號,突圍金鵬听得真切,也知道對方有所防備,人數又在已方之上,不能戀戰,立即從怀中取出煙花火炮,擲進夜空。霹靂一聲,煙花火炮在夜空中炸開,与之同時鳳生已當先沖到中原四義之前。曹廷如夢初覺,大喝一聲,振槍沖向風生,一刺三十六槍。鳳生翼刀飛滾,接下三十六槍,貼著槍杆滾刺向前。曹廷急退,葉南溪一對流星錘立即“呼呼”的擊來,力足開山裂石。鳳生當然不會盲目硬接,一長身,卻躍立在其中一錘之上隨錘飛回,翼刀同時刺向葉南溪的要害。葉南溪想不到鳳生竟然會有此一著,倉皇急退,霍青竹眼見危險,一劍急救。鳳生如影隨形,追著葉南溪十丈,眼看就可以將葉南溪傷在刀下,不料腦后風生,霍青竹一劍已到。“退回去!”鳳生一聲叱喝,身一轉,刀一揮,硬將霍青竹人劍迫回。胡于玉一柄折扇緊接攻到,曹廷一技長槍亦刺到來了。鳳生倒踩七星,急退七丈,腳一盤,放著柴東升的靈位那張椅子,平飛向胡子玉。胡子玉一眼瞥見,急忙讓開,順手將靈位抓住。鳳生人刀已扑回,刀光一閃,“刷”一聲,靈位被劈開了兩邊,胡子玉亦被刀鋒划傷了胸膛。血激射,胡于玉看著被劈為兩邊的靈位,面色大變,風生乘他分神,另一刀緊接劈下來。曹廷橫來一槍及時擋住,霍青竹長劍接至,卻被金鵬半途截下。金鵬一雙鐵爪上下飛舞,敵住了霍青竹,鐵雁那邊率領群鳥已沖殺過來。葉南溪流星錘立即迎上,左右射至,正是一式“流星赶月/、兩個黑衣人眼看閃避不了,揮刀急擋,“鐺鐺”的兩聲巨震,一個黑衣人刀被震飛,另一個的刀卻被撞得倒嵌進面門,當堂畢命,鐵雁一柄雁翎刀急展,掩殺前去。葉南溪流星錘飛舞,接連三錘,都被鐵雁接下,左右黑衣人乘机沖上,圍住了葉南溪。鐵雁人刀立即欺近。葉南溪鏈子一收,流星錘當作短兵器使用,風聲呼嘯,奪人心魄。鐵雁等不敢硬接,只是團團圍住了葉南溪,中原五義的弟子隨即亦圍上來,展開了混戰。風生一雙翼刀迫住了曹廷胡子玉,直往前沖,勇不可當。金鵬鐵爪纏著霍青竹亦是往前移動,鐵雁群鳥也不例外。曹廷看不懂那枝煙花火炮的意思,但現在亦看出風生一眾是要突圍,就振吭大呼:“不要放走他們!”語聲未落,鳳生已迫殺前來,翼刀一口气將曹廷胡子玉迫退了數丈,迫到一旁屋檐下石階上,輕嘯聲中,倒扑而回,落在霍青竹身旁,雙刀一合一分,“嗆”的將霍青竹連人帶劍震開八步。他的身形沒有停下,旋風般一轉,連斬三人,凌空一躍,雙刀當頭往葉南溪襲下。葉南溪流星錘左短右長,暴喝聲中,沖天飛撞向風生。這一錘用得极陰,風生竟然意料中一樣,間不容發之際一偏身,正好閃開那一錘撞擊,隨即貼著鏈子滑下來,當頭疾擊!這一擊更陰,曹廷那邊看在眼內,大喝一聲,纓槍脫手,疾擲鳳生。槍快如閃電,鳳生若是繼續扑擊,即使將葉南溪擊殺,亦不難倒在纓槍之下。鳳生一眼瞥見,雙刀一翻,身形亦轉,槍往他身旁飛過,他雙刀一沉,正好將槍杆鎖住,身形同時落在葉南溪身后。葉南溪把握机會,反手一錘揮出,風生手急眼快,身一旋正好以槍杆擋去這一錘。相距既近,這一錘完全發揮不到威力,槍杆未折,錘反而被震回,鳳生一腳及時踢出,正踢在葉南溪腰旁。葉南溪悶哼一聲,連人帶錘被踢出,鳳生雙刀一分,纓槍脫出,追射葉南溪,接著一聲暴喝:…快退一——,聲落刀動,雙刀再轉,將霍青竹,胡子玉二人截下。刀一迎一震,霍青竹胡子玉一劍一扇都被蕩開,鳳生又一聲大喝:“退一…鐵雁金鵬雁翎刀鐵爪齊展,左右封住了中原五義一眾弟子的扑擊,群烏組成的三角陣則一鼓作气,直往前沖殺。沒有了中原四義押陣,那些弟子根本擋不住群鳥的凌厲沖擊,硬硬被殺開一條血路。鐵雁金鵬左右護著鳳生隨即倒退。葉南溪被鳳生一腳踢跌丈外,既惊且怒,又恐鳳生繼續沖殺上來,著地立即一個翻滾。鳳生雖然沒有追上來,以雙刀撞出的那一槍卻飛到來了。那一槍非獨狠勁,而且快准,直取葉南溪兼顧不到的要害。葉南溪眼看便要傷在這一槍之下,曹廷及時掠來,探手正好將槍杆一把抄住,那剎那,槍尖已到了葉南溪身前七寸,曹廷的動作只要稍慢,這一槍便會插進葉南溪体內。曹廷接槍翻身,挽了一個槍花——反扑鳳生。葉南溪“鯉魚打挺”,躍起身子,不由捏一把冷汗,流星錘齊出,搶在曹廷之前,追擊鳳生。鳳生打了一個“哈哈”,翼刀齊展,迎向雙錘,刀錘不偏不倚,相撞在一起。鳳生也就借這一撞之力,倒飛出四丈之外。葉南溪万料不到這反而幫助鳳生逃走,惊怒交集,一收錘,身形更落后。他怒上加怒,大吼一聲,雙錘再飛出,身形同時凌空飛起,隨著雙錘飛前去。雙錘一飛差不多十丈,葉南溪人隨錘飛,眨眼間從曹廷身旁飛過。曹廷急喝一聲:“危險——…葉南溪卻是有去無回之勢,連人帶錘撞擊向風生,這一著實在大出鳳生意料之外,但臉上反而露出笑容,身形突然拔起,雙刀緊接滾斬而下。雙錘從他的腳下飛過,他的雙刀卻斬向葉南溪的后背。葉甫溪半空中勉強滾身,裂帛聲中背后連中兩刀,鮮血怒激,雖非要害,亦傷得甚重,但風生亦因此停下來,曹廷一槍緊接刺至。風生雙刀旋轉,接住了曹廷的纓槍,身形緊接倒退,右腳一沉,便要踩在葉南溪的身上。二十四條扇骨已然箭一樣飛來,一塊扇面搶在扇骨之前,刀一樣飛至。胡子玉那柄折扇原就是兵器与暗器混合,看見葉南溪危險,毫不保留,悉數射出去。風生雙刀飛滾,在扇面与扇骨之間飛滾過去,曹廷一槍緊接脫手刺來。好一個鳳生,耳听風聲,刀一回,“錚”的將槍擋回去,曹廷緊接扑至,雙掌一登,正印在槍柄未端上,那枝槍立時給迫回,去勢更加急勁。這一著實在大出鳳生意料之,倉淬間讓開要害,纓搶仍然在左肩頭穿過。鮮血激射,鳳生亦給槍上的力道撞出了半丈,一張臉剎那蒼白了起來,身形一穩,刀一揮,“刷”的將槍杆削斷。鐵雁金鵬一旁看見,舍下那些中原五義的弟子,左右赶來。霍青竹一劍飛來,卻給金鵬雙爪接下,鐵雁才要扶住鳳生,給鳳生喝住:“不要緊,退——”聲一落,身形斜欺,刀急揮,將霍青竹連人帶劍震飛出半丈。鐵雁金鵬護著鳳生倒退。曹廷從門下弟子手中取過另一枝纓槍,緊接追上,胡子玉亦從弟子手中接過了一枝劍。左右已有弟子將葉南溪抬下去,其余的緊追在曹廷三人之后。群鳥雖然死傷逾半,但終于殺開血路,沖出鎮外,鳳生鐵雁金鵬仍然押后。曹廷等窮迫不休,未到鎮外,兩旁人家大門突然都打開,預伏在內的弟子各將馬匹牽出來,曹廷等紛紛上馬,無數火把亦同時亮起來。馬嘶聲中,一眾狂追,有如雷霆万鈞之勢。風生一見,嘶聲大喝:“赶快———,““前面的黑衣人這時候已然來到了一條河前,河上原有道石橋,但現在已經沉落在河里。河水急激,也相當寬闊,他們若是涉水而過,只怕未到半途,已然被迫上,到時亂箭齊來,便只有拼打的份儿。但那些黑衣人雖然意外,并沒有慌亂,呼喝聲中,一條條繩子飛出,那之上系著的鐵鉤紛紛鉤在對岸的樹上,他們隨即將在手一端釘在面前地上,一個個緊接縱上繩子,猿猴也似迅速地往對岸掠去。鳳生鐵雁金鵬也是最后的三個。三人才躍上繩子,追騎已至,曹廷躍馬橫槍,“希幸幸”馬嘶聲中,坐騎斜里奔出,槍一沉,已然將三人所踏的繩子削斷。鳳生三人早已知道有此一著,繩斷之前,身形已然往上拔起。曹廷手中槍立即脫手擲出,直飛風生,雙手同時往后一探,將后面策騎奔來的兩個弟子手中纓槍奪過,左右一齊擲去。鳳生右手翼力撥開飛來第一槍,身形被震得往水里墮下,刀一揮,將第二枝纓槍再擋去,但第二支纓槍無論如何也擋不了。卻就在這剎那,金鵬突然翻身落在風生面前,也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槍。纓槍往他的前心插入,后心穿出,金鵬一聲慘叫,當場命絕。鳳生听得清楚,看得真切,嘶聲大叫:“金鵬——”伸手將金鵬抱住。一道劍光也就在這時候划空飛來。是霍青竹的劍,他身形拔起,馬鞍上一蹬,人劍有如電閃,飛向鳳生。鳳生若不抱金鵬,絕不難化解這一劍,就因為他抱住金鵬,上半身空門畢露。劍光一閃即至,風生若是以金鵬的尸体擋去,亦不難將這一劍擋住,可是他沒有。鐵雁那邊看見,一個風車大轉,入刀凌空斬下,霍青竹沒有理會。裂帛一聲,劍從鳳生的右頸直划至胸膛,鐵雁一刀同時將霍青竹的右臂斬斷。無數條飛索即時凌空投來,鳳生探手抓住了其中一條,立即飛向對岸,鐵雁亦抓住了一條,緊護在鳳生之后,曹廷那邊又一槍擲來,及時給鐵雁一刀劈下。他們還未掠上岸,霍青竹已墮入水里,那些黑衣人怒吼連聲,長矛紛紛脫手,向水中的霍青竹擲去。曹廷胡子玉那邊看得真切,要救那里來得及,霍青竹人在水中,斷臂劇痛,亦影響身形,看著長矛飛來,亦無從閃避。慘叫聲中,霍青竹被亂矛刺成刺謂般,當場斃命。“老二——”曹廷嘶聲大叫。胡子玉把手一揮,一技響箭射上了半天,那邊樹蔭下立時蕩出了四個木排。那四個木排隨即一字橫開,正好在水面上這成了一條。鐵雁目光一閃,厲聲問道:“誰來斷后!”“雁組!”一群二十來個黑衣人應聲立即涌出,沖向那邊木排。几個中原五義的弟子已然踏著木排沖過來,那些黑衣人立即一批長矛飛出,中原五義的弟子傷了兩個,倒下三個,黑衣人隨即搶上木排,浴血死戰,硬硬擋住了要渡河的敵人。曹廷馬上看得真切,喝開了一眾弟子,躍馬直沖上木排,槍一出,已然將一個黑衣人刺殺在木排上,那個黑衣人慘叫聲中,雙手死握住槍杆。其余黑衣人奮勇扑前,十余枝長矛擲出,集中擲向曹廷的坐騎,另外几個黑衣人振刀扑上,左右扑擊曹廷。曹廷收槍,穿在槍杆上那個黑衣人亦濺血向他飛來,竟然甩之不開,他當机立斷,奪槍拔起。那匹馬迅速被亂矛刺殺,倒斃在木排上,曹廷凌空躍落,赤手空拳,搶入黑衣人中,擊倒了兩個,踢翻一人,那被他踢翻木排上的黑衣人竟然一滾而回,抱住了他的右腳,七八柄刀劍立時砍殺下來。胡子王及時掠到,一劍封開那些刀劍,曹廷雙掌疾沉,隨將抱住右腳那個黑衣人的頭顱擊碎,饒是如此,仍然嚇出了一身冷汗。那些黑衣人的凶悍,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跟著胡子玉,一群弟子沖了上來,但木排并不寬闊,容不下那許多人。那些黑衣人絕無疑問已准備拼掉性命,阻止曹廷胡子玉等人追上來。与之同時,鐵雁已喝令其余黑衣人以長矛交搭為床,抬著鳳生离開。鳳生終于倒下來,霍青竹那一劍傷得他實在大重。雁組原是屬鐵雁掌管,鐵雁也實在想与他們共同進退,但鳳生身受重傷,而中原五義顯然早有防備,斷橋之外,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安排,他必須先保護鳳生离開這險境。他不知道雁組的兄弟能夠支持多久,卻只知道他們縱然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也不會后悔。事實是如此,雁組的黑衣人死戰至最后一人,也沒有后退,在曹廷利槍貫胸,臨死的一剎那,亦沒有一絲后悔之色。木排上伏滿了尸体,燈光下鮮血模糊,触目惊心。就是曹廷胡子玉亦心惊魄動,那些弟子更就不用說了,眼看最后一個黑衣人倒下,一個個竟然怔在那里。曹廷也一怔,隨即將手中纓槍擲下,那枝纓槍的槍尖已彎曲,槍杆亦被砍了一個缺口,一擲之下,斷為兩截,胡子玉在旁劍一挑,將木排上另一枝纓槍挑起來,挑給曹廷。那枝纓槍之上也遍染鮮血,曹廷毫不在乎接下,不由歎了一口气,他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趟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換上這么多次兵器。一口气吐盡,他把槍一揮,道:“我們追!”飛步奔過木排。胡子玉亦走亦趨,那些弟子也舉起了腳步,气勢卻已然大弱。曹廷沒有在意,緊握纓槍,神態仍然那么激動,走著又嘟喃道:“不能讓姓鳳的回去,万万不能夠!"胡子玉道:“我們就是殺了他,也沒有用,第二個很快就會找到來。”“災禍,災禍——”曹廷的語聲帶著強烈的恐懼,那种神態看來,簡直就像是一個瘋子。胡子王道:“也許我們應該跟姓鳳的細說清楚。"“你難道沒有看見,他顯然已是那個小妖精的奴隸,沒有人能夠令他醒悟.“曹廷的笑容非常苦澀。胡子玉沉吟著說道:“我們也該試一試……”“現在來說這些,不是太晚了?”曹廷纓槍一振:“我們現在只有擊殺風生,看能否直搗鳥巢而將那個小妖精除掉。”胡子玉道:“我們不過推測,事情也許……”“鳳家兄弟是何等英雄豪杰,你以為一般的女人能夠令他們反目?”胡子玉一怔,歎了一口气,曹廷接歎道:“也幸好他們兄弟反目成仇,否則,今夜他們兄弟一齊來攻,我們只怕很難活得下來。”’
“据說,鳳栖梧的武功尤在風生之上,是么?"“据說是的。”
“兄弟如手足,鳳生若是被我們殺掉,鳳栖梧一定不肯罷休,鳥幫的人也一定報复。”胡子玉机伶伶打了個寒噤。
“所以我說這是災禍……”曹廷頹然:“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再將別的人拉進來,否則這必然變成一場大災禍,江湖上前所未有的浩劫。”
胡子玉苦笑:“這一戰已經夠慘厲的了。”
“希望這是最后的一次。”曹廷仰首向天,這絕無疑問,是他的心中話。
夜更深。
鳳栖梧終于到了大峽谷。
前面都是峭壁,道路從峽谷中穿過只丈許寬闊,鬼斧神工.要將這條路堵斷,絕不是一件難事,這條路卻是南行必經之路,山脈連綿數十里,若不走這條路,得翻山越過。
鳳栖梧先后也不知經過這條路多少次,心神一定,立即就想到中原五義將會采取那一种方法堵斷這條惟一的道路。
在半里外他已經下馬,施展輕功,掠到峽谷之前,然后蛇行鶴伏,往峭壁上掠去。
峭壁上已候著十多個中原五義的弟子,在他們的前面堆著無數石塊。
一聲令下,石塊滾滾倒墮,非但可以將道路截斷,那走在路上的人要閃避,也不是一件易事,而郭胜燕南等人再在谷口伏擊,絕不難將烏幫攻打胡家庄一伙殺一個干淨。
鳳栖梧一看這形勢,更加肯定中原五義的确有備而戰,鳳生一伙凶多吉少。
油峭壁望去,遠遠的那邊一片光亮,那若是胡家庄所在,惡戰絕無疑問已經開始。
那些中原五義的弟子視線都集中在胡家庄那邊,并沒有發覺風栖梧的接近。
鳳栖梧的手已按在刀柄上,突然有一股拔刀的沖動,卻仍然考慮了一會才欺身前去,霍地一探手,封住了最接近那兩個的穴道。
那兩個尚未倒在地上,鳳栖梧又已點倒了四個,最先被封住穴道的那兩個終于倒地,發出的聲響雖然不大,已然惊動了其他的人。
在他們回頭之際,鳳栖梧亦已然欺進來,雙手一探,扣住了兩個人的穴道。
剩下還有七個人,兵器立即出鞘,殺奔鳳栖梧,看他們的動作,絕非庸手可比,但与鳳栖梧相較,卻是有一大段距离。
風栖梧直欺入刀光劍影中,左手拿住了一個人的穴道,刀隨即出鞘,接一刀還一刀,每一刀都正中對方的穴道,但只用刀柄。
饒是如此,給他刀柄撞上穴道的無不口吐鮮血,倒仆地上,七個人眨眼已倒下了六個,最后一個一刀已到了鳳栖梧的后背。
鳳栖梧回身一刀封開,刀勢再變,斬下那個人的右臂,血光一閃,風栖梧殺机陡動,再一刀,將之斬殺刀下。
對面峭壁上的人雖然看不清楚,亦听出這邊出事,七嘴八舌,紛紛高聲呼問。
鳳栖梧沒有作聲,將刀咬在口中,雙手捧起了一塊石頭,使勁疾擲出去,雙腳接點地,頎長的身形亦疾掠往對面峭壁。
兩面峭壁相距差不多有四丈,黑夜中鳳栖梧卻不敢太肯定。
憑他的輕功,平空一躍四丈亦甚成問題,所以他才擲出那塊石頭。
飛出了兩丈許,那塊石頭開始下沉,風栖梧即時落在石頭上,雙腳一蹬,那塊石頭立即疾往下墮去,鳳栖悟的身形卻往上拔起來,凌空一個翻滾,一只巨烏也似落在對面峭壁上。惊呼聲此起彼落,守在對面峭壁那十余個中原五義的弟子無不嚇了一跳,然后呼喝著舉起了兵器,沖殺向鳳栖梧。
他們知道這是個敵人,也知道對面峭壁的兄弟已然被這個人解決,知道這個人不比尋常,可是他們并沒有后退。
鳳栖梧殺机已動,沒有去封他們穴道,只是拿刀砍殺。
鋒利的刀,狠厲的刀法,敏捷的身形,擋者披靡,鳳栖梧斬瓜切菜也似,最強的一個,也只是三招便將之砍殺在刀下。
十六個人倒下了十五個,最后兩個,心膽俱喪,慌忙奪路逃命。
鳳栖梧兔起鵲落,三個箭步,手起刀落,立斬一人,脫手再將刀擲出,那最后一人逃出丈許,刀已然飛至,惊呼回身,一閃不及,刀穿胸而過,將他釘殺在一株樹干上。
鳳栖梧沒有立即上前,凝神靜气,傾耳細听,可是什么也沒有听到。
他仍然站在那儿,一直到他听到了了一下衣袂聲,才扑向那邊樹干,手一探,拔刀,猛然倒翻,落在一片草叢中,一刀削出。
草長及膝,刀光中斷落了一大片,飛舞半天,一個人同時從草叢中竄出來,迎面向鳳栖梧刺出一劍。
鳳栖梧人刀欺前,對方的劍從他的肩頭刺空,他的刀卻抹過了對方的咽喉。
血濺在草叢中,人亦倒下,鳳栖梧半身一轉,抖飛了刀上的余血,縱身掠上一方巨石上。
遠遠的那邊仍然一片光亮,鳳栖梧不知道是怎樣情形,只知道自己事實已赶不及。
所以他只是怔怔的坐在那儿。
也沒有多久,一條火蛇已然由那邊迅速的移來,那看來就像是一條銀線般。
鳳栖梧仍然等了半盞茶之久,才听到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那條火蛇也粗大了起來,去勢突然停頓,廝殺之聲隨即隨風吹鳳栖梧仍然沒有動。
曹廷胡子玉一眾事實又給截下,十二個黑衣人舍生忘死的擋在山路上,掩護鳳生鐵雁的后退。
中原五義的弟子高舉火把,照亮了整條山路,火光照耀下,曹廷纓槍銀蛇般飛舞,胡子玉一柄劍亦飛雪一樣洒落。
飛雪逐漸變成了血紅色,銀蛇變成了血蛇,曹廷胡子玉飛馬闖過,受傷的黑衣人在中原五義的弟子沖殺下亦紛紛倒下。
這時候,鐵雁己護著鳳生來到峽谷之前,除了抬著鳳生的黑衣人之外,剩下的黑衣人已三十個不到。
鐵雁在峽谷前停下,不由歎了一口气,哺哺自語:“這里莫教也設了埋伏,否則我們一伙,不難都葬身這個峽谷內。”
旁邊一個黑衣人道:“堂主,只有這條路了。”
鐵雁歎息道:“所以就是一條死路,我們也不得不走進去慘叫聲不斷從后面傳來,每一聲听來都是那么熟悉,鐵雁的心腸并非鐵打,悲憤之极,回頭一瞥,斷然揮手,當先往峽谷內走進去。黑衣人扛著鳳生緊追在鐵雁身后,其余黑衣人亦倒退著退進去。他們与追兵相距并不怎樣遠,即使峽谷內沒有埋伏,也走不了多遠。只是峽谷外是綿密的樹林,黑夜中,對于他們的逃走不無幫助,~曹廷在后面這時候雖然沒有將坐騎放緩,但也沒有特別加快,胡子玉追了上來,道:“大哥,郭胜燕南他們相信已經到了。”
“如無意外,應該到了。”曹廷目光一遠:“風生等人一進去,巨石滾滾落下,即使活著走過去,也難以闖得過郭胜燕南他們的截擊,”
胡子玉搖頭道,“我們是否做得太過份?"曹廷道:“是風生挑起這場惡斗,而到底什么回事,現在亦已有一個明白,鳥幫的人也許只是上命難違,但我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胡子玉長歎一聲,曹廷接道:“非獨要殺掉他們,我們還要闖進鳥幫的總壇,將那個妖女人找出來。”
“殺掉她?”胡子玉苦笑。
曹廷的笑容,一樣苦澀:“也許那并不是她,是她同一類的東西。”
“也許是的。”胡子玉的神色很奇怪:“但你也莫要忘記,當我們殺她的時候,又是怎樣一种情形。”
“誰能夠忘記?”曹廷的面色更加奇怪。
“所以這個女人就是她,也不是沒有可能。”胡子玉一仰首:“老天,怎會有這种東西?"“貓命有九。”曹廷忽然長歎一聲:“難道她竟然也有九條命?”
胡子玉道:“就是貓,在那种情形之下也絕無活命之机,可具………"“這种事有誰能夠解釋?”曹廷又一聲苦笑。
那些弟子陸續跟上來,火光照耀下,險峻的峽道已然出現眼前。
曹廷仰首望一望,仿佛已听到巨石滾落那种轟轟發發之po。
這只是一种幻覺。
到了峽道進口,非獨听不到巨石滾落之聲,而且异常靜寂,曹廷疑念陡動,脫口一聲:“怎會這樣?”
胡子玉道:“只怕有變。”
曹廷一皺眉,輕叱一聲,策騎疾奔了進去,胡子玉与眾弟子急忙跟上。
馬蹄聲靜夜中本來已響亮,峽道內激蕩起一陣陣回音,更令人魄動惊心。
曹廷一面策騎一面道:“燕南郭胜他們就是赶不及到來,其他的人也應該知道怎樣做。”
胡子玉道:“唯一的解釋就是,風生那邊已來了援兵,看破我們在峽道峭壁的埋伏,先將之解決了。”
曹廷悶哼道:“那他們就算赶不及,也可以施放信號,讓鳳生知道前面設下陷餅。”
“也許他們發覺連施放信號也已來不及,索性待在這里接應."“那是說,等我們追到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了。”
“不無可能。”胡子玉語聲一落,面色突然一變。
曹廷道:“那現在應該怎樣?”
“應該退回去。”
“這一次讓他走脫,再找机會可就難了。”曹廷仍馬不停蹄。
便在此際,一陣“隆隆”的聲響突然由上傳下,有如打雷一樣,胡子玉入耳惊心,脫口道:“現在再不退……,,話口未完,“隆”然一聲巨響,一塊巨石落在前面路上,塵土飛揚,火光中,無數石塊緊接凌空落下來。
馬惊嘶,曹廷一勒疆繩,終于大喝道:“退!”隨即將馬頭勒轉。
更多的巨石相繼落下,有的在半空相撞,疾走雷霆,火光及處,那些弟子無不變色,急不及待地紛紛將坐騎勒轉回奔,為之大亂。
轟轟發發之聲惊天動地,不少石塊正向他們當頭落下來。
曹廷大喝“小心”語聲未已,一塊磨盤也似的大石已當頭落下,他手中纓槍立刻刺出,“四兩撥千斤”,將那塊大石撥到一旁。
那些弟子卻沒有這本領,几個給巨石擊中,當場人仰馬翻,慘叫連聲。
胡子玉急喝:“靠近石壁,不要惊慌,快走!"他的聲音几乎被巨石滾落之聲完全掩蓋,一堆石塊旋即當頭落下,險些將他擊下坐騎來,坐騎的四蹄卻仍給滾動的巨石塊壓斷,曹廷飛騎急奔過來搶救,及時一槍將一塊迎頭向胡子玉壓下的巨石撞飛。胡子玉方從坐騎跳下,巨石已落下來,若非曹廷那一槍,真不難傷在巨石之下,惊魂甫定,縱身急往外奔。胡子玉奔出數十丈,他們才脫出巨石的轟擊,回頭望去,只見峽道內塵土滾滾,傷馬悲嘶聲,人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傳來。石塊已停止了滾落,曹廷仰首望去,只見一線天光,此外、什么也看不見。胡子玉哺哺著忽然道:“不幸言中,只望燕南郭胜他們沒有出事就好了。”
曹廷沒有作聲,只瞪著那一線天光。
好一會,仍然沒有石塊滾下,曹廷終于道:“將人救出來再說!”探手從旁邊弟子取過一支火把,躍下馬,往前走去。
那些弟子如夢初覺,一會才跟前去。
火光下,亂石堆上鮮血斑駁,傷馬的哀嘶聲,人的呻吟聲,仍然此起彼落。
曹廷看在眼內,眼角的肌肉不住顫抖,眼瞳中充滿了悲憤,還有一絲恐懼。
來自心底的恐懼。
風栖梧雖然看得不怎樣清楚,也听得不怎樣清楚,已經能夠分出敵我,等到那些手舉火把的人完全進入了峽道,立即將堆在絕壁邊緣的石塊推下。轟轟發發的滾石聲震耳欲聾,飛揚的塵土亦遮蔽了本已不清晰的視野,可是從峽道口急閃出來的火光,他已經知道收到預期的效果。
与之同時他亦由心寒出來。若非他赶至,將那些石塊推下去的是中原五義的弟子,鳥幫將會有什么結果實在不難想像得到,何況在峽道之外還有燕南郭胜等人?
可是他的心并未因此放下,那主要是因為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听到鳳生的聲音。
以鳳生的性格,若是沒有事,必然在后掩護,也必然振吭呼喝那些手下赶快進峽道。
即使他已負傷,只要還能叫得出,也一定會叫出來。到底怎樣了?風栖梧前所未有的焦躁,所以沒有將那些石塊全推下去,暗忖差不多,身形便展開,向鳥幫逃走的方向,往山下掠去。
× × ×
鐵雁等人當然也听到滾石之聲,卻已經全都出了峽道,也所以無不惊訝之极。
馬嘶聲,曹廷的吼叫聲緊接傳來,還有慘叫聲,雖然很快便已給轟轟發發的巨石滾落聲掩蓋,使他們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
他們清楚記得并沒有在峽道上設伏,在進入之前,甚至恐怕中原五義的弟子已在峽道上埋伏好截擊他們,現在埋伏不錯是發動了,但對像竟然是曹廷等追兵,若說這是看錯弄錯,實在難以令人置信。惟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的人發現了峽道的埋伏,將之奪為己有,掩護他們撤退。
那是誰?沒有人想得到,也就在他們怔在那里,大惑不解的時候,衣袂聲入耳,一條人影如飛從山下掠下。
所有人無不緊張起來,一直到他們看清楚那個人,不由自主的爆出一聲歡呼:“二爺——”風栖梧在歡呼聲中掠到鳳生旁邊。
鳳生仍躺在矛杆架成的床上,昏迷未醒,鳳栖梧亮著了一個火招子,細看一遍,一張臉不由白起來。
鳳生的傷口已然洒上金創藥,可是鳳栖梧仍然不難看得出傷勢的嚴重,他再探鳳生的脈搏,面色更難看。
鐵雁移步到鳳栖梧身旁:“二爺,大爺傷得很重。”
風栖梧微一頷首道:“怎會弄成這樣子?”
鐵雁道:“我們夜襲胡家庄,怎知道鴿組的人原來就是中原五義的弟子,暗通消息,我們一入庄便中埋伏."鳳栖梧搖頭,鐵雁接道:“大爺掩護眾兄弟后退,金鵬替大爺擋擊曹廷一槍,當場命喪,霍青竹乘机偷襲,大爺不忍以金鵬的尸体擋住來劍,才傷成這樣。”
鳳栖梧微歎一聲:“大哥是一條好漢,也所以才得到你們的愛戴。”
鐵雁握拳道:“中原五義即都是卑鄙小人,四個連手攻大爺一個……”
鳳栖梧道:“不要說了,大哥与你們前次愉襲柴家庄,此次又偷襲胡家庄,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鐵雁垂下頭:“大爺從來都沒有做過這种事情,只是這兩次。”霍地又將頭抬起來:“我們本來也以為是大爺不當,但今夜——”一頓,詫异的望著風栖梧。
鳳栖梧追問:“今夜怎樣了?”
鐵雁奇怪道:“二爺不知道大爺与中原五義之間有宿怨?”
“什么宿怨?”風栖梧想不透。
鐵雁更覺奇怪,道:“听大爺跟曹廷他們說,他們曾經傷害了大爺的一個好朋友。”
“是誰?”鳳栖梧追問下去。
“這個沒有說。”
鳳栖梧看看風生,又看看峽道那邊,道:“我們先過去那邊樹林."那些黑衣人應聲一齊移動腳步,鐵雁緊隨著鳳栖梧,接問道:“二爺只是一個人?”
“也是入夜之后才從燕南郭胜口中知道你們夜襲胡家庄的事."“燕南郭胜?這不都是中原五義的弟子?”
“不錯,他們原是要會合埋伏峽道兩旁峭壁上的人截擊你鐵雁駭然:“現在他們...."“大都死了。”鳳栖梧搖頭:“我不想殺他們,可是他們一定要殺我,因為我姓鳳,而且還要來這里救人。”
“幸好二爺及時赶到來。”鐵雁猶有余悸,打了一個寒噤。
風栖梧輕歎了一口气:"你將他們的說話跟我詳細說一遍。”
鐵雁的記性很好,事實說話也不多,所以他几乎一字不漏,說得很詳細。
風栖梧也听得很仔細,雙眉不覺深鎖,嘟哺道:“十三槍,十七劍,二十三刀,還有扇骨流星錘痛扎亂捶,中原五義到底与那個人有什么仇恨,竟然用到這么凶殘的手段?”
鐵雁一直留意鳳栖梧的神態變化,忍不住問:“二爺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
風栖梧搖頭:“大哥肯為他不借犧牲這么多兄弟的性命,可見得他一定是大哥的好朋友,大哥的好朋友有那一個我不認識?"鐵雁亦道:“我跟隨大爺也有十多年了,一樣對這件事全無印象。”
“曹廷他們知道了原因,除卻那些話之外,沒有其他的話了."“沒有了。”鐵雁一再搖頭。
風栖梧歎了一口气:“那只有待大哥醒來,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鐵雁走了几步,又問:“二爺,一個人給弄成那樣子,是否還能夠活下來?”
鳳栖梧道:“你應該知道我會怎樣回答。”
鐵雁道:“奇怪曹廷竟然說——”“他真的又活下來。”鳳栖梧冷然一笑:“又活下來是什么意思?一個人難道竟然能夠活上很多次?”
也就在這時候風生發出了一聲呻吟,鳳栖梧腳步一頓,脫口道:“停下來。…抬著鳳生的黑衣人應聲停下,其余人隨即圍上來,不待鳳栖梧吩咐,一一齊剔亮了火譖子。火光照耀下,鳳生眼蓋顫動,終于張開來,眼神已眯得黯然無光。鳳栖梧俯下身,呼道:“大哥——”鳳生應聲渾身一震,無神的目光落在鳳栖梧的面上,亦自一亮,嘴唇顫動著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鳳栖梧接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怎么少得我份儿?”
風生凄然一笑,緩緩抬起他的右手,風栖梧握住了這只右手,道:“我們是兄弟,好兄弟!”
鳳生的神情更激動,瞪著風栖梧,眼角竟然淌下兩顆淚珠,鳳栖梧還是第一次看見鳳生流淚,心頭一酸,道:“大哥,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風生的嘴唇顫動兩下,沒有聲響。
“災禍?”鳳栖梧只有憑口形推測。
風生勉強一點頭,那個頭一側,終于气絕。
那一劍原就已割開了他的喉管,所以連話也說不出來,若非內力深厚,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鳳栖梧瞳孔驟然收縮,雙手抓住了鳳生的雙臂,嘶聲叫出來:“大哥——”鐵雁等一齊涌上,亂成了一片。
火譖子一個個滅去,眾人亦終于一個個平靜下來。
鳳栖悟緩緩松開雙手,站起了身子,仰首向天,急風吹舞著他的衣袂頭巾,殺气也同時飛揚。
鐵雁等突然舉起了兵器,大叫:“我們殺回去,替大爺報仇!”
他們的神態都非常激動,這些江湖人最重義气,何況風生對待他們一向都親如手足。
也所以,鳳生雖然沒有跟他們說清楚,他們仍毫不猶疑的服從鳳生的命令,去偷襲柴家庄,胡家庄。
他們甚至不惜為鳳生兩脅插刀。
風栖梧完全明白他們的心情,他同樣也有一股殺回去的沖動,但他還是抑壓下來。
等到各人停止了嚷叫,他才道:“死的是我的大哥,我比各位憤怒,但對方有備而戰,我們又只剩下這些人,這樣攻回去,不難會全軍覆沒!”
“我們不怕死!”
鳳栖梧截道:“我知道各位都是好漢,也所以我更不能要大家這樣去送死,現在殺回去只是送死,而且,中原五義一定會乘勢襲擊總壇,以絕后患。”
鐵雁道:“那么二爺的意思……”
鳳栖梧道:“先回總壇,整頓一下,等他們殺來,迎頭痛“一定會來的,他們總不會等我們集合各地分壇的力量,全力向他們攻擊。”
鐵雁點頭:“那就等他們到來的時候將他們殺一個干淨。”
鳳栖梧沉著聲,接道:“另一方面,我們也好趁這一段時間,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鐵雁沉吟道:“這也好——”風栖梧又道:“不管怎樣,這件事都必須要用血來解決/“血債血償!”眾人齊聲呼應,群情洶涌。
鳳栖梧無言揮手,舉步前行,嚴格說來他并非烏幫的一份子,但現在鳥幫的人,己然將鳳栖梧奉為首領,這一來,是因為他与風生是兄弟,其次,他的武功事實亦足以繼承風生的地一場激烈的報复也就在這一刻開始。
× × /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將胡家庄燒為平地,火勢熄滅的候,已經是翌日正午。
曹廷一面設下障礙,以防止敵人的反擊,一面吩咐弟子清理尸体,到正午,亦已經有一個明确的報告鳥幫一共來了一百八十三人,卻留下了127具尸体,可謂損失慘重。
中原五義方面亦一樣傷亡慘重,五百六十九人死了二百五十七個,剩下的過半受傷。
霍青竹的尸体已給撈上來,一條右臂卻已消失在水里,葉南溪挨了鳳生那兩刀,連站也几乎站不起來,幸好是外傷。
最令曹廷震惊的還是燕南的回報,那在峽道將石塊推下,襲擊他們的不待言就是鳳栖梧,他只是一個人,卻將郭胜等十八人殺一個干淨,若非那罐酒,連燕南也難幸免。
鳳栖梧殺了郭胜等人,還將峽道的埋伏完全解決,轉過來截擊追兵,充份的表現出非獨是武功好,而且有腦筋。
也是說,這個人比風生更難應付。
“血濃于水,鳳生与鳳栖悟之間即使曾經發生過什么沖突,在這种情形之下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曹廷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立在火場前面的空地上。胡子王燕南左右立在曹廷身旁,燕南垂下頭,胡子五神態落寞。“兄弟閱牆,外御其侮,這其實亦是意料中事。”曹廷歎了一口气:“幸好他們并不是聯手來襲,否則這一戰,我們只怕沒有多少個活得下來。…胡子玉道:“也所以,風生必然傷得很重,不能不撤退."曹廷頷首,又歎了一口气:“我們并沒有輕視鳥幫的實力,但集中全力,結果仍然落到這般田地,鳥幫之所以能夠稱霸綠林,的确有他們的條件。”
胡于玉亦自歎气:“看來我們得准備應付他們下一次的襲擊了。”
曹廷道:“要看鳳生的情形,若是他只是重傷,我們大可以不必著急,若是他死了,他們的報复一定會立即進行>“一頓道:“据說鳥幫這一次調動的只是總壇的部分精銳,他們仍然有足夠的能力摧毀我們。”
胡子玉道:“也許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就此停下來,應該依照原定的計划,乘勢直搗鳥巢,以絕后患。"曹廷搖頭:“原定計划是郭胜燕南堵注峽道的出口,配合兩旁的石塊攻擊,一舉而將鳥幫殘余盡殲在峽道之內,但鳳栖梧的出現,卻作獨破坏了我們這部份的計划,而且令我們損析了二百五十七人。”
“弟子該死。”燕南的頭垂得更低。
"怪不得你.“曹廷搖頭:“這就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胡子玉接問:“那大哥意思——"“鳳栖梧絕無疑問,比鳳生更難應付。”曹廷目光一遠:“風生有勇無謀,此前一次的襲擊成功,只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但鳳栖梧卻懂得一看見勢色不對,搶救不及,攻奪峽道埋伏,反制追騎,鳥幫若是由他來統率,不向我們采取行動則己,一開始行動,我們必凶多吉少……” “鳥幫的人未必服從鳳栖梧。"“風硒梧与鳥幫的人一向合得來,而鳥幫中大概還沒有能夠与他相比,何況他還是風生的親弟弟,以后不得而知,在目前,鳥幫的人一定會擁護鳳栖梧,也一定會團結起來,向我們報复。”
“那大哥應該及早有一個決定了。”胡子玉一向都比較溫和,現在卻顯得异常急躁。
曹廷頷首道:“我已經決定了。"“如何?“胡子玉追問。“原是鳥幫鴿組的弟子已經動身去打探烏幫的情形,半個時辰之后,我們便啟程。”曹廷沉著聲:“要攻鳥幫的總壇,必須在鳥幫各地分壇赶赴總壇之前,他們若是集中在一起,我們除了一戰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的了。"“難道一戰之外,還有第二條路?”
曹廷道:“這要看鳳栖梧是否還有理智。”
胡子玉一怔:“那有什么關系?”
“他若是還有理智,我們就可以跟他說清楚這件事。”
“不錯,告訴他真相……”
“真相,你以為那就是真相?”
“難道不是?“胡子玉又一怔。“你相信,是因為你曾經目睹那個女人可怕的變化,但對其他人來說,那只是一個故事,我們惟一的希望,就是鳳栖梧還有耐性讓我們將整件事說完。”曹廷笑了笑:“但倘若鳥幫已集結在一起,只怕說故事的人連說故事的机會也沒有。”胡子玉歎息一聲:“我們只是光說故事?”
“也為了阻止災禍蔓延。”曹廷一皺眉:“說不定鳳家兄弟的沖突也是与這件事有關。”
胡子玉道:“江湖上傳說,風生借醉搶走了風栖梧未過門的妻子。”
“風生怎會是這种人?"“我們兄弟五個又何嘗是。”
曹廷苦笑:“不錯”。
燕南听到這里,再也忍不住,脫口問道:“師父,這到底是曹廷截道:“該知道的時候,你總會知道的.“轉過背身,目光落在燒毀了的庄院上,無限地感慨。胡子玉心情一樣沉重,不完全因為多年基業毀于一旦,還因為未來的渺茫。燕南疑惑的看著他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他仍然些頭緒也沒有。什么時候才是該知道的時候?鳳栖梧一行人還未回到鳥幫的總壇,消息已經傳到了,所以到他們返回總壇的時候,周圍都已聚滿了一臉悲憤、手執兵器的幫眾。群情洶涌,鐵雁好容易令他們平靜下來,也還是因為有風栖梧在。對于鐵雁的建議鳥幫由鳳栖梧統率,并沒有人反對,用不著一·個時辰,整個鳥幫總壇已布置得銅牆鐵壁般,老弱婦孺都已給遷往安全的地方。与之同時,偵騎信使四出,一面偵查中原五義等人的動向,一面急報各地分壇,召取援兵。在不到半天的時間,附近兩個分壇的壇主已然率領幫眾到來,鳥幫總壇所在的整個市鎮亦遍布死亡陷餅。整個市鎮亦陷入一片死寂。\××總壇的大堂同時被布置成靈堂。風生給放在銅棺內,到現在一雙眼仍然睜大,看來像是死不瞑目,又像在咒詛什么。鳳栖梧一直留在大堂內,處理一切事情,婷婷一身素白,在兩個ㄚ環侍候之下,亦一直留在銅棺之旁,不停的流淚。鳳生的尸体還未進門,她便已迎出去,哭得就像個淚人,而眼淚,一直都沒有停下。一個人竟能夠流這么多淚,是不是有些奇怪?每一個看見她的人都投以同情的目光,卻沒有一個留意到這件事,風栖悟更就不用說,他甚至沒有多看婷婷一眼。在步向鳥王府的時候,他的心情仍很亂,路上他一直都是在想著怎樣找中原五義算帳,看見鳥王府,才突然想起婷蟀。才亂起來,可是到看見婷婷,非獨不再亂,而且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一年后的哼婷,井沒有多大改變,歲月無情,可是她反而更動人,吏美麗。這也許就是年輕的女人与年老的女人不同的地方.鳳栖悟在第一眼那剎那,卻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覺,完全就像是在看到一個陌生人。連他也奇怪,到現在為止,除了一聲稱呼之外,一些說話的興趣也提不起來。這難道就是一年浪跡江湖,沉醉于夢鄉的結果?鳳栖悟不能夠肯定,也沒有細思,只是想著如何部署報复的事情。婷婷一雙淚眼卻不時望向風栖捂,悲傷之外,還有一絲疑問在支開了那兩個丫環之后,這雙淚眼除了悲傷疑惑之外又多了一份狡黠。鳳栖梧沒有理會,盤膝靜坐在靈前,眼蓋低垂,身子一動也都不動。婷婷目送那兩個丫環步出靈堂,目光落在鳳栖梧的身子好一會,風栖悟仍然一些反應也沒有,婷婷終于站起來,移步走過去,衣衫抖起了陣陣“悉索”聲響。
她腳步移動時并不快,但靈堂寂靜,好像風栖梧這种高手,又怎會不知道有人接近?卻始終毫無反應。
婷婷在鳳栖梧身旁停下來,幽香一縷,飄進了風栖梧的鼻子,隨即一聲:“二叔一…”鳳栖梧垂目如故,冷應道:“嫂嫂若是倦了,無妨回房休息,江湖人,不在乎俗禮。”
婷婷幽聲道:“我不倦,只是二叔日夜赶路,忙到現在,該休息一下的了."鳳栖梧一揚眉:“我正要休息去.“霍地站起身子,舉步前行婷婷追前几步,“哎喲”一聲,身子一栽,倒在地上,鳳栖梧應聲止步,回頭一望,只見婷婷黛眉輕蹙,手抓著羅裙一角,半臥著支撐欲起,他一皺眉,還是走近去:“怎樣了?”
婷婷搖頭:“沒什么,是我不小心扭傷了足踝。”
她掙扎欲起,卻有心無力,已哭得紅腫的眼睛又淌下了兩行淚水。
鳳栖悟終于伸出手將婷婷扶起來,婷婷很自然的抓住了鳳栖梧的手臂,領子半敞,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膚。
鳳栖梧目光落下,甚至看見那一道深深的乳溝,急忙將目光移開。
婷婷身子是站起了,但搖搖欲墮,好像隨時都會倒下,鳳栖梧又一皺眉,道:“我叫人送你回房間去."婷婷搖頭,道:“不用,一會就沒事的了。”她隨即松開扶著鳳栖梧的雙手,但立即就倒下。
鳳栖梧手急眼快,忙一把扶住,這一把,手臂卻正好壓在婷婷的胸脯上,那剎那,風栖梧有如電震,渾身猛一震。
婷婷粉臉飛紅,櫻嚀一聲,一個身子縮入了鳳栖梧怀中。
鳳栖梧的臥光也就在這時落在鳳生那副銅棺上。
銅棺在燈光下散發冰冷的光芒,鳳栖梧心頭不由一凜,就像給一盤冷水當頭淋下,雙手一送,將婷婷送出怀抱,送坐在那邊的白布座子上。
婷婷意料之外,半身一倒,右手有意無意,抖開了羅裙,一對晶瑩的玉腿展露在風栖梧眼前。
鳳栖悟目光一落,褲念又生,猛咬牙,偏開臉,眼睛接閉上,再將頭一甩,才將這漪念甩掉,隨即舉步往外走去。
“二叔——”婷婷在后面叫:“鳳大哥——”她的語聲充滿了誘惑,尤其是那一聲“鳳大哥”,鳳栖梧人耳不由一呆。
在未遇上鳳生之前,婷婷一直是這樣稱呼鳳栖梧,每一聲都帶著深情蜜意。
鳳栖梧意志不知怎的竟變得那么脆弱,腳步停下來同時,漪璇的种种往事亦紛紛涌上心頭。
他几乎已忍不住回頭望去,卻還是在那剎那打消了這念頭,都像很費力,那么慢,又那么重,每踏出一步,仿佛就听到婷婷的那一聲“鳳大哥”。
鳳栖梧很想掩上耳朵、可是他沒有這樣做,雙手拳握,繼續前行。
婷婷并沒有再叫出聲,嘴唇顫動著,無聲的重复著一個變比,從她嘴唇的變化看來,那應該就是在重复著“鳳栖梧”這三個字。
她的眼瞳同時閃動著一种奇异的光芒,風栖梧若是在這個時候向她看,應該就會發覺婷婷的异常之處。
如果他回頭接触婷婷這雙眼睛,未必再能夠保持冷靜,說不定立即就會在婷婷的目光中迷失。
他移動得雖然慢,終于還是走出了大堂。
婷婷的神態也起了變化,由焦急而失望,然后整個人都仿佛崩潰。
鳳栖梧走出了大堂,繼續前行,終于消失不見,婷婷同時發出一聲歎息,垂下頭,無言將羅裙拉攏。
大堂只剩下她一個人,燈光下,看來是那么凄涼,一直到她將頭抬起來。
与她的目光落在靈前同時,那些燭火突然一齊冒起了尺高。
沒有風,即使有,亦不會將火吹得那么高,難道是她那雙眼睛的影響?
今夜的月仍然是那么圓,那么明亮。
風栖梧步向石階,仰首看著那一輪明月,腦袋里仍然像塞滿了亂草,涌現的都是与婷婷親妮的諸般情景,怎也驅不去。
他繼續前行,就轉入了一條回廊,來到了一個水井之前,打了滿滿的一桶水,將整塊臉都浸在水里。
一陣陣清涼直沁心頭,他逐漸冷靜下來,又過了一會,他才從水里將臉抬起,然后轉過身。
鐵雁站在他身后三丈之外,奇怪的望著她,看見他回過頭來,一面走過來,一面道:“二爺怎樣了一”鳳栖梧搖頭:“只是要清靜一下。”
鐵雁道:“方才我遠遠看見,還以為是大爺……”
風栖梧苦笑,道:“我也不相信,大哥這么年輕便离開這人世."鐵雁上下看了鳳栖梧一眼,道:“這年來大爺也是時常要這樣清靜一下."鳳栖梧一怔,道:“這樣?”雙手從桶里掏起了一捧水。
鐵雁點頭道:“以前沒有的."鳳栖梧目光轉向大堂那邊,腦海中仿佛又響起了婷婷的“一聲聲鳳大哥,還有諸般誘惑的神態,一雙劍眉不覺鎖起來,那捧水亦不覺從掌中漏盡。鐵雁道:“我曾經問過大爺,是什么事這樣子煩惱,大爺卻只是搖頭,可是我看得出,大爺是真的有些心事。"鳳栖梧目光轉回,道:“你是來找我的?”
鐵雁點頭:“二爺一年沒有到來,有些事,我認為二爺也應該知道一下。”
“正如我大哥不時的將臉埋在水里,要求頭腦清靜。”風栖悟接問:“這年來是否出了什么事而令大哥很煩惱?"鐵雁道:“我們已經打好了基礎,能与我們公開一戰的幫派可以說完全沒有,甚至可以說現在只有我們去攻擊別人。”
鳳栖梧點點頭,鐵雁接道:“這一次我們的攻擊中原五義,也只是我們做主動,事前中原五義一些表示也沒有。”
風栖捂道:“在襲擊柴東升之前,你們是否已知道襲擊的對象?"鐵雁搖頭:“事前大爺什么也沒有說,一直到大爺下令襲擊,我們才知道對象是柴東升。”
鳳栖梧道:“不錯,鴿組既然大都是中原五義的弟子,若是一早將目的地說出來,柴東什縱然不能夠及時請來其他四個兄弟,要逃走應該絕不成問題。”
鐵雁道:“大爺也就因為一擊成功,跟著帶我們赶程往襲胡子玉,這一次卻給鴿組的人先將消息送到去……”
“站在他們的立場,這實在是無可厚非.“鳳栖悟在井旁坐下來:“在柴東升一事之后,大哥也沒有跟你們說是什么原因?”
“沒有.“鐵雁歎了一口气:“也沒有人敢問。"“大哥一向都平易近人."“可是這年來,大爺的脾气變得很怪,很少跟大伙儿在一·起,對幫里的事情,都是愛理不理,平日陰陰沉沉,大伙儿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風栖悟一聲微歎:“我本該每隔一個時間就回來看看。”
鐵雁看看風栖梧,沒有作聲,鳳栖梧沉吟著又問道:“大哥是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佯?”
鐵雁道:“二爺走后不久,大爺平日的習慣便開始一一改變的了。”
鳳栖梧又沉吟起來,口里雖沒有說,心底已不由暗問:“難道就因為婷婷?”
他沉吟了一會,才試探著問:“我大嫂又怎樣?”
鐵雁竟然回答道:“夫人的事情,我們可一些印象也沒有。”
鳳栖梧忍不住追問:“什么原因?"鐵雁道:“夫人平日极少走出來的,別的人不知,据屬下記憶所及,這一年來,只不過見過她三次。”
鳳栖梧微謂:“她本來就是一個很深沉的女子,大哥說不定就是受她影響."鐵雁考慮著道:“有句話屬下本來不該說……”
風栖梧道:“只管說,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你應該明白。”
鐵雁仍然吞吞吐吐的說道:“夫人美麗溫柔,但不知道何故,屬下每次見到她時,總覺得有些心寒。”
“心寒?“鳳栖梧甚奇怪。鐵雁苦笑道:“屬下也不知道是否完全是因為夫人心寒,也許當時屬下有些不适,亦可能因為風太冷。”
鳳栖梧淡然一笑,轉問道:“這年來,幫中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發生?”
鐵雁道:“有些事的确很特別。”眼中同時露出了奇怪之色.鳳栖梧看在眼內:“到底什么事?”
鐵雁目光一轉道:“幫中有十一個小伙子無故失蹤,每當明月之夜,幫中養的豬牛雞鴨等都顯得有些慌亂,大叫大鳴,不少更跡近瘋狂."“那十一個小伙子也是在月明之夜失蹤?"“正是。”鐵雁皺眉:“只找回一個,乃是在一個枯井之內,當時群鴉集栖在井旁,發現的兄弟覺得奇怪,用繩垂下去,結果找到了那個小伙子的尸体。”
鳳栖梧詫异地問:“死因是什么?”
“兄弟們都說是喝醉了酒,不慎掉進枯井里,給井底石塊割破了咽喉而死。”
“傷口在咽喉?”
“很深的傷口,可是附近一滴血也沒有,傷口亦毫無血色,有如死魚肉,屬下覺得奇怪,暗自扎了尸体一刀,發覺亦是一滴血也沒有/."鳳栖梧道:“那個小伙子已經失蹤很久了?"鐵雁道:“才一夜。"“那么他的血那里去了?“鳳栖梧脫口追問。鐵雁苦笑道:“不知道,屬下曾經想過那可能是滲進泥土內,但挖了一尺并無發現,這件事令幫中的兄弟恐慌過好一段日子“大哥對這件事情有什么表示?”
鐵雁道:“完全提不起興趣,對一切事情,大爺都是那樣子無動于衷。”
鳳栖梧深注鐵雁,轉問:“只是這些了?”
鐵雁道:“有兩條牛亦是這樣子,突然倒斃,咽喉破裂,滴血不存。”
“亦是月圓前后發生的?”
鐵雁點頭:“沒有人能夠解釋,也所以出現了諸般鬼神傳說。”
“這是說,到現在仍然是茫無頭緒的了。”
鐵雁點頭道:“那被找到尸体的小伙子是失蹤的第十個,之后我們曾經加派兄弟在夜間追巡,尤其是月圓之夜,可是到上個月,仍然又有一個小伙子失蹤。根据住在他附近的人說,當夜他一如往常回自己房間睡覺,到天明父母見他久久仍不見出現,將門撞破,才知道他并不在房間之內."“房門緊閉,那么窗戶?"“西面一個窗戶是給打開了,但窗下地面卻沒有人走過的痕跡,因為那天入夜之后下過雨,地面遍是泥泞,肩·人經過,總有腳印留下來."“那只有凌空飛去的了.“風栖梧仰首向大,笑了笑,卻笑得那么無可奈何。鐵雁微歎道:“也只有那樣解釋。”
鳳栖梧道:“這的确是奇怪得很,与我大哥性格的突變一樣奇怪,可惜我沒有在."鐵雁正色道:“屬下所說的,全是事實。”
鳳栖梧搖頭:“你不要誤會,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如果我也在,大哥就是提不起興趣,我也會積极的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鐵雁垂下頭,道:“不瞞二爺,這年來大家的确因為大爺那樣,變得沒精打采,所以大爺去突襲中原五義,大家反向很興奮,那最低限度證明一點,大爺還知道我們這些人的存在."我明白你們的心情。”鳳栖梧輕歎一聲:“明天你去替我將那些人的家人找來,希望在詳談之后,多少能夠找到一些線索."鐵雁道:“以二爺的精明,一定會有所發現……”
語聲未已,正門那邊已傳來嘈雜的人聲。
鳳栖梧鐵雁一齊回頭,鐵雁隨即道:“又出了什么事?”
鳳栖梧站起身子:“也許是中原五義的人來了。”放步疾奔了出去,鐵雁忙跟了上去。他們才走到大堂石階下,兩個堂主已迎上來,急道:“二爺,中原五義——”鳳栖梧道:“在那里?”
“不用半盞茶便到鎮口的了。兄弟們都已准備好,保管他們來得去不得……”
鳳栖梧笑笑:“他們難道真的以為可以將我們擊倒?”
鐵雁道:“也許有詭計。”
一個堂主道:“屬下已四面打听過,除了東面那一行人之外,其他三面俱都未見敵蹤。鳳栖梧道:“他們懂得伏擊大哥,絕不會孤軍深入來送死,吩咐三面的兄弟小心戒備.一一揮手,一個堂主疾奔了出去,風栖梧接問:“由東面來的,一共有多少人?”
仍留在他們面前那個堂主道:“約莫有百來人。”
鳳栖梧轉問鐵雁:“一切防備措施已經做妥了?”
“二爺放心。”鐵雁接道:“莫說百人,就是万人也休想將這個鎮拿下來。”
風栖梧點頭:“切不可大意輕敵,小心為上。“一頓又接道:“鳴鐘示警。”語聲一落。身形亦動。
鐵雁急步相隨,那個堂主卻向鐘樓奔去。
還未到上府大門,凡個幫眾已牽著馬奔來,鳳栖梧鐵雁雙雙上馬,策馬飛奔。
才奔出長街,沉雄的鐘聲己然惊破靜寂長空,遠遠傳開去,數不清的燈籠隨即四面八方亮了起來,不到片刻,整個鎮已然光亮得有如白晝。
一個個手執兵器的幫眾緊接著奔出,有條不紊的奔向不同方向。
鳳栖梧鐵雁的后面也很快跟上了數十個幫眾。
鎮后面是大江,設有木排,其他三面都筑上高牆,在高牆之外還一條護壕,引入江水,雖然不過兩丈來闊,若是吊橋給收起來,要攻入這個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吊橋現在已給收起來。
鳳栖梧在牆下勒住坐騎,左右早已有幫眾迎上來將之拉下。
牆頭上也早已立滿了幫眾,手執弓箭与各种兵器,鳳栖梧奔上牆頭,遠遠已看見一條火龍向這邊迅速接近。
一個堂主隨即道:“二爺,那就是中原五義的人。”
鳳栖梧微一頷首:“鎮外的兄弟全都已回來?”
“都已在候命出擊,二爺,這一次要他們來得走不得。”
鳳栖梧道:“吩咐各位兄弟,沒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离開崗位."那個堂上應聲退下,鐵雁一旁插門道:“二爺,你看他們用什么陰謀詭計?"“看不出。”鳳栖梧冷笑:“除非他們全都瘋了,否則絕不會就以百人之力正面攻擊我們。"語聲未已,夜風已然吹來急驟的馬蹄聲。鐵雁道:“奇怪到現在為止,另外三面仍然沒有任何的發現,那若是只有几個人,起不了多大作用,若不是,我們的人似乎不可能完全沒有……”
鳳栖梧截道:“只要各位兄弟提高警惕,不管是什么陰謀詭計,相信我們都應付得來."鐵雁點頭,回首望去,更多的燈籠己亮升起來,非獨鎮內,就是鎮外,亦能夠看出老遠。曹廷胡子玉亦看到鳥鎮的燈光大盛,听到那一下鐘聲。“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曹廷第一句就是這樣說。
那不過片刻,在他們前面不太遠的地方就逐漸亮起來,使他們看到了整個鳥鎮的輪廓。胡子玉半眯起眼睛,緩緩道:“那只不過千盞燈籠。"曹廷道:“也是說,他們最少有過千的人可以攻擊我們."他們兩騎奔在較前面,那些弟子策騎緊跟著,看見前面的亮光,無不露出惊异的神色。胡子玉無意回頭望一眼,道:“大哥,你考慮清楚了?”
曹廷點頭道:“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胡子玉歎了一口气:“希望鳳栖梧如你所說,是一個還講理的人。”
“這也是我們惟一的希望。”曹廷亦自歎了一口气:“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讓風栖梧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胡子玉回頭望一眼那些弟子,道:“用我們全部人的性命去證明那是事實?”
曹廷搖頭道:“我們原是打算乘胜追擊,才將他們帶來,他們也以為已經將鳥幫的主力殲滅,才毫無畏懼。”
胡子王道:“我們也是的,甚至怀疑原是鳥幫鴿組的人的說話,但現在看來,我們若只憑這些人,除非對方那些燈籠只是虛張聲勢,否則只怕難免全軍覆沒."曹廷忽然一笑:“幸好講理是絕不用這么多人的,我一個便可以。”語聲一落,勒注坐騎。
胡子玉一面勒馬一面道:“片面之詞,不足為信,怎少得了小弟?”
那些弟子很快追近,紛紛將坐騎勒住,胡子玉隨即道:“鳥幫的勢力證實在我們之上,我們兄弟考慮清楚,決定不牽累任何人。”
燕南催騎再上前兩步,道:“那么多師兄弟死在他們的手上,怎能………曹廷截道:”生死有命,況且我們也殺了他們不少人。冤冤相報何時得了?”
一個弟子應道:“只怕鳥幫的人不是這樣想。”
胡子玉道:“不管我們能否說服他們,你們回去之后,立即遷避他處。”
一排十二個弟子隨即從旁策騎上前,為首一人接道:“我們十二人卻是必須追隨前去。”
那些都是原屬鳥幫鴿組的人,胡子玉一皺眉,說道:“你們為了師門,通風報信,不惜背叛烏幫,他們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們的家人都在幫內."胡子王曹廷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覷,那為首的鴿子按道:“即使我們都忍心棄子拋妻,也沒有用的,鳥幫從來不會放過叛徒,那怕十年,二十年,也要將叛徒抓回去治罪。”
曹廷歎息道:“難為你們了。"為首的鴿子道:“弟子等只想問師尊一句話。”
曹廷道:“你們是要知道這件事到底誰是誰非?"“正是。“”非獨那十二個鴿子,所有弟子連燕南在內都以切望的眼神看著曹廷。
曹廷又一聲歎息。道:“這件事兩方面都沒有錯、只錯在為師五人早年不慎開罪了一樣東西,風生那樣做也完全是身不由己。”
“一樣東西?”燕南脫口一聲,其他人亦無不一臉詫异之色。
曹廷點頭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謎。我們傷害了那樣東西之后,原以為事情完結的了,那知道她并沒有滅亡,竟到了鳳生那邊,對我們采取報复."燕南等人仍然是一臉詫异之色,曹廷也知道,除了他們兄弟之外。其他人實在很難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事情。曹廷看了看他們,接道:“這种事就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除非親眼目睹,在風生襲擊我們之后,我們若是能夠保持冷靜,先避免与風生正面沖突,再探查出真相,事情也許不會弄得這樣坏,可是大家當時都非常激動."燕南道:“鳥幫的人現在也是必有這种情緒,未必會讓兩位師叔伯有說話的余地。”
曹廷道:“到這個地步,已經很糟了,我們若再不說話,鳥幫整個迷失,后果更不堪設想.“目光落在那十二個鴿子的面上,道:“你們跟去也好的,若是風栖梧不讓我們有說話的余地,總要有人將我們的話記下來。”
燕南搶著道:“弟子也去走一趟。”
曹廷考慮了一下,終于點頭道:“至于其他人,還是回去一個弟子道:“既是如此,我們索性留在這附近接應。,,曹廷終于同意,一揮手,与胡子玉繼續前行。燕南与十二個鴿子跟了上去,其余的人隨即將火把熄滅兩旁散開。鳳栖梧看著那條火蛇停止前進,散斷,陸續熄滅,只剩下十來點,毫無反應,到那十來點火光再向前移動,嘴角才露出一絲冷笑來。鐵雁即時道:“他們難道是要部份誘我們出擊,部份向我們暗襲?”
鳳栖梧搖頭:“即使鴿組背叛我們的那些人全部死光了,他們多少也應該知道我們的實力,知道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鐵雁道:“那是給我們的燈光嚇著,大部份的人臨陣退縮?”
“到底是怎樣,很快就會有一個明白的了。”風栖梧盯著那繼續接近的火光。
那的确沒有要他們等多久,曹廷等十五騎便已奔到來,看見那些鴿子,鳥幫上下無不顯得异常激動。
“叛徒!”不知那一個當先叫出來,其他的也跟著高聲大叫,亂成一片。
那若是亂箭,跟著曹廷胡子王那十二個鴿子已經變成刺謂,他們坐在鞍上,腰身原挺得很直,到了壕前,已變得很苟倭,現在更就不由得一個個垂下頭去。
曹廷胡子玉燕南無不替他們難過,卻都沒有說什么,他們都不喜歡說廢話。
燈光照射,壕中的水流有如一條閃亮的銀帶,自下望上去,那道高牆更覺得高不可攀。曹廷三人從未到過這地方,遠看雖然已覺得這地方不尋常,走近了,才發覺這地方的險固仍然在他們意料之外,他們若是明攻,莫說百來人,就是十倍這數目,亦未必能夠將之攻胡子玉終于一聲歎息,道:“大哥的決定,果然沒有錯。”
曹廷亦自歎息:“鳥幫能執綠林牛耳,威震天下,事實有他們成功的地方,她利用鳥幫向我們報复,也選正了對象。”
“叛徒”之聲仍然不絕于耳。
曹廷胡子玉的對話也只有燕南才听得到。
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明白那到底什么回事,頭才抬起來,就發現鳳栖梧正在盯著他。鳳栖梧的目光是那么冷酷,只看這目光,燕南絕不相信這一次風栖梧仍然會對自己刀下留情。
胡子玉接道:“鳳生可不在,難道真的已倒下?”
曹廷道:“他到底怎樣,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的了."胡子玉道:“鳳栖梧看來很冷靜,這對我們多少也許有些幫助。”
曹廷淡然一笑,勒穩胯下已被惊嚇著的坐騎。
喝罵聲終于逐漸停下來,曹廷這才一抱拳,振聲道:“中原五義曹廷胡于玉率領門下弟子到來拜訪鳳幫主………下面的話還未接上,喝罵聲又起,鳥幫一眾顯得更激動。曹廷胡子玉燕南總算清楚他們喝罵什么,那十二個鴿子亦惶然抬起頭來,一個失聲道:“幫主死了?胡子玉看了曹廷一眼,只是笑了笑,卻笑得那么苦澀,曹廷并沒有作聲,只是望著風栖梧。盡管喝罵,那些鳥幫的弟子沒有一個將箭射下來,雖然他們表現得已恨不得射出那么一箭。他們絕無疑問都受過嚴格訓練,也絕無疑問,對鳳栖梧絕對服從,在未得鳳栖梧命令之前,不會輕舉妄動。鳳栖梧出奇的冷靜,一直到那些烏幫弟干停止了喝罵,才應道:“家兄已去世,有什么話跟我說也是一樣。"曹廷看了胡子玉一眼,胡子玉松過一口气,只要鳳栖梧肯跟他們說話,事情便有希望了。“難得鳳公子如此胸襟一”曹廷目光一抬,話才說到這里,已給風栖悟截住:“這是廢話,我只要你們說清楚,此來是戰是降?"曹迂一怔,道:“中原五義絕下會降服任何人,戰与否,以決定在公子."風硒悟道:“江湖人以血還血,何須再問?"鳥幫弟子轟然齊應,曹廷高聲道:“公子難道不想知道何以有這种事發生?“風栖梧劍眉一揚,道:“個是不想知道,只是在未明白你們的來意之前……”
曹廷道:“我們的來意,就是要說清楚………風栖梧截道:“你們一共來了百多人,其他的那里去了?"曹廷道:“等在路上,我們只是不希望再有不必要的傷亡。”目光轉向那十二個鴿子:“他們所以跟來,只因為非來不可。”
鳳栖梧道:“他們本來就是你們的弟子."鴿首插口道:“因為佩服幫主的為人,才投到鳥幫,那知幫主竟然偷襲……”
鳳栖梧截道:“這件事是我大哥不對還是怎樣且不說,你們加入鳥幫,并沒坦白說出你們的本來身份,則絕無疑問."“那是因為我們恐怕傳出去……,,鳳栖梧喝道:“你們若是一片誠意投靠我大哥,又怎會在乎別人說話,鳥幫之中,不管名門弟子出身,卻不見他們象你們這樣。”
“我們承認是……”
“牆頭之草,首竄兩端,你們若真的是佩服幫主,則如何能忍心看著他与一群兄弟踏入充亡的陷阱?"“幫主夜襲我們五師叔……"“你們已知道誰是誰非的了?"“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通知胡子玉暫避一時就是,"曹廷插口道:“這倒不能完全怪責他們,是我們兄弟會商決定……”
鳳栖悟冷笑道:“那他們怎么不阻止幫主与一群兄弟的前去,只要那一戰能夠避免,大家總有机會坐下來談清楚。"曹廷歎息道:“我們承認當時都非常激憤,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方面,所以現在才……”1
鳳栖悟道:你們現在要談,只因為不能不談,這之前不談,眼看形勢不利才來談,那有這么便宜的事。”
胡子玉悶哼一聲:“那你到底打算怎樣?”
鳳栖梧道:。‘只是要看清楚你們是否有誠意?"胡子玉道:“要怎樣看?”鐵雁忍不住道::‘先讓我們處決叛徒,以慰幫主与死難諸兄弟在天之靈。”胡子玉尚未作答,鳥幫各人又叫嚷起來了,鳳栖梧等他們稍靜才道:“幫有幫規……”胡子玉道:“可是我們也有我們的門規。”鳳栖梧冷笑道:“我只知道他們是鳥幫的人,不依幫規處置,難息眾怒,就是我愿意談,鳥幫的人也會反對。”幫眾又轟然齊應,為首的鴿子面色灰敗,上前道:“二爺要怎樣處置我們?”鳳栖梧道:“我不是鳥幫的人,我不知道。”鐵雁厲聲道:“你們加入的時候念的幫規難道完全忘掉?”鴿首搖頭道:“我們死不要緊,只是我們的妻儿……”鐵雁道:、:你當我們是什么東西,你們已經反叛了,到現在為止,我們何嘗有片言遷怒你們的妻儿。”鴿首道:,。只要他們平安,我們便已經放心。”轉對群鴿道:。:你們听到了,這件事我們并沒有做錯,只錯在我們不該既為中原五義門徒,又是鳥幫的一員。”群鴿無言垂下頭,鴿首又道:“事既至此,我們也只有依照幫規自行了斷。”群鴿尚未有反應,燕南已嘶叫起來:“你們并沒有做錯,為什么……”鴿首截道:“燕師弟不必為我們說話,我們未得師長許可,擅投鳥幫,已是該死,身為鳥幫一員,竟然出賣鳥幫龍頭幫主,更是罪無可恕……”燕南道:“你們都是血性漢子,大師伯——”曹廷揮手道:“我明白——”接問鳳栖梧,“鳳公子能否等話口未完,一枝箭已“颶”地射向鴿首,快而狠准,但以鴿首的武功,要避開要擊下這枝箭卻是絕不成問題,所以曹廷胡子玉并沒有飛身去扑救,到他們發覺鴿首木立不動,靜待死神降臨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箭直射入鴿首的眉心,鴿首慘叫中倒墜馬下。鳳栖梧霍地回頭,望向箭射處,道:“那一個?”一個漢子應聲躍上牆頭,嘶聲道:“不是他們反叛,幫主不會死,我三弟也不會死,趙勇未得命令,擅自放箭殺叛徒,也是該死!”左手拋弓,右手一柄短刀已反插進心窩,悶哼一聲,倒墮下高牆,“通”的掉進壕水里。沒有人作聲,鳳栖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好!好漢子!”語聲一落,幫眾齊皆怒吼,群情洶涌。剩下那十一個鴿子也就在怒吼中一個個拔刀或刺進心胸,或抹進咽喉,濺血倒在坐騎下。燕南一旁看得真切,要救,卻不知該救那一個,怔在那里,目毗迸裂,血淚奔流。胡子玉偏過頭,不忍目睹。曹廷須發皆顫,嘶聲道:“好,他們都是好漢子."燕南咬牙切齒道:“大師伯——”右手已按在劍柄之上。曹廷斷喝道:“你是要他們十二個就這樣死去,一些价值也沒有?”燕南如晴天霹靂,怔注在當場。曹廷接仰首,一字一頓道:“現在可以談的了………鳳栖梧頷首,振吭道:“放下吊橋!”一頓,再吩咐:“鐵雁跟我來,其余人緊守崗位!”身形倒翻,掠下高牆,躍回坐騎。鐵雁亦躍了下來,上馬緊跟著鳳栖悟,也就在這時候,“軋軋”聲響,那道吊橋緩緩放下。牆頭上的幫眾彎箭紛紛上弦,集中向著曹廷胡子玉燕南等三人。曹廷的身子挺得筆直,胡于玉顯得有些無可奈何,燕南仍然一面的悲憤之色。吊橋落下,鳳栖梧即飛騎奔出,鐵雁緊緊相隨。兩騎先后在曹廷之前停下,風栖梧右手按著刀柄,雖然沒有拔刀,但絕對可以應付任何突然的襲擊。鐵雁的手緊握在雁翎刀柄上。曹廷看在眼內,搖頭道:“風公子還是不信任我們?”風栖梧冷冷的道:“只憑十二條人命就要我們信任,那有這么容易……”燕南叫出來:“姓鳳的——”曹廷斷喝截道:“住口!”燕南恨恨的咬著嘴唇,雙拳緊握,風栖梧冷冷的看了他眼,沒有說什么。曹廷反問:“以鳳公子的見識廣闊,可知道有什么人在挨了十三槍,十七劍,二十三刀,再給扇骨痛扎,流星錘亂撞,仍然能夠活下來?”鳳栖梧沉默了一會,問道:“有什么人?"“沒有——”曹廷搖頭。鳳栖梧道:“那個人當然是死定了,但是你們的惡行卻給別人看,告訴我大哥……”曹廷道:“那件事發生在一人村。”鳳栖梧詫异的重复了這一句:“一人村?”曹廷緩緩道:“出蘭州經永登上鳥鞘岭,沿庄浪河前行,古浪后便是武威."胡子玉接道:“那也就是薛平貴所謂一一馬离了西涼界的古涼州,最出名的一樣產品就是王蝦模家傳的狗皮膏藥,遠近馳譽,專治風濕。”。曹廷繼續道:“再西進永昌,即古沙陀國,更過,到山丹,便可以看見祁連雪峰,胭脂小山,霍去病大破匈奴于祁連,匈奴有首歌:‘奪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善息,奪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風栖梧道:“我知道你們說的是什么地方。”
“然后就是張掖,漢書所謂‘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腋,的張掖,西魏時更名甘州,出張掖西門,是流沙地帶,過高台便是酒泉,穿越大戈壁,是塞上第一雄關嘉峪關,再西進抵玉門,安西,疏勒河,便可看見瓜州古城,四周皆沙,堆積之間,几与城齊,再進才是甜水井。”曹廷一頓才接道:“一人村就是在甜水鳳栖梧沉吟不語,曹廷看看他又道:“一人村只有一個人,乃敦煌縣府所派,除不必納糧之外,尚有一院平房可住,職責卻非常重要,非獨要供給旅人飲水管理住宿,還要警戒馬賊,負有放哨使命."“你們到那儿干什么?”鳳栖梧忍不住問。曹廷道:“我們是追一個人追到那儿去。”“就是那個人?“鳳栖梧追問。曹廷搖頭。“我們追的是一個采花賊,千里獨行。”鳳栖梧對千里獨行這個人并無印象。曹廷接道:“這個千里獨行在不足百里之內,先后奸污了二十七個女孩子,殺了四十六個人,其中三男一女,是我們的弟子。”“我們由中原西追至安西,几次差不多要將他抓住,但都給他逃掉,到了瓜州古城附近,更就完全失去他的蹤跡,再過那附近只有甜水井有水可飲,所以我們追到了一人村。”曹廷歎了一口气說“那條一人村,的确只有一個人."胡子王補充道:“我們說的那個人就是這個人。”“一個女人。”曹廷又歎了一口气:“一個既年青,又美麗,身材又動人的女人."鳳栖梧一怔:“怎會是一個女人?"曹廷道:“是一個女人本來不足為怪,卻怪在這個女人年青美麗動人。”胡子玉道:“若是給千里獨行遇上,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女人,我們在惊訝之余,不禁為之捏一把冷汗。”“她告訴我們,她叫做依依,看守那條一人村的人,是她的爹爹,早些時病逝,官府還沒有找到繼任的人,所以暫時由她來看著。”曹廷搖頭道:“我們當時都沒有考慮到這是否謊話,只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怜,當時已入夜,我們也就在那儿住下胡子玉接道:“我們給了她一些錢,叫她弄一些吃的/語聲甫落,他突然机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風栖梧看在眼內,一皺眉。曹廷隨即道:“她給我們弄來了一盤肉,味道很鮮甜,很可口,她告訴我那是免肉,我們卻從來沒有吃過那樣的免肉,卻只以為那是關外的烹調手法不同,怎么也不到,那竟是人肉胡于王的表情變得更奇怪,曹廷的說話亦在寒噤下中斷。“人肉?”風栖梧看看曹廷,看看胡子玉,看不出半點說謊的樣子。曹廷點點頭道:“也就是千里獨行的肉。"胡子玉苦笑接道:“他殺了我們心愛的弟子,我們雖然有言恨不得寢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只是說說而已,做夢也想不到,竟然真的吃到了."風栖梧不禁道:“那你們是怎會知道的?"曹廷歎息道:“我們吃光了那盤人肉,仍然個知道,因為飽著肚子,索性四面搜尋一下我因為是老大,給留下來."胡子玉道:“這主要因為大哥不服水土,途中曾感染風寒,而我們亦只是打算四個人從不問方向四面隨便看看."曹廷接道:“我一個人留在屋子里,攤開地圖,正要推算千里獨行將會逃到那儿去,那個叫依依的女人就來了,送來了杯茶,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動人的女人,那會儿更加動人."鳳栖梧方待問,曹廷已說道:“她的領子敞得很開,俯身將茶放下的時候,甚至可以完全看見她整個胸膛,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荒唐過一段日子,成家立室之后,已沒有在外面胡混,可是,我竟然禁受不住她的誘惑,貪婪的盯著她的胸膛。”曹廷垂下頭,鳳栖悟鐵雁這時候已開始相信曹廷他們的誠意,好像這种話,本不是曹廷這种身份的人還會說出口的。“然后她突然抱著我痛哭,懇求我帶她离開一一人材,帶她到中原.“曹廷說下去:“好像她那樣美麗的女孩子,留在那樣的地方,絕無疑問是一件很令人可惜的事,跟著她說只要我答應,她愿意一輩子侍候我,在我還沒有答應之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卸下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美麗的酮体,竟就与她立即在床上干了那回事,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跟著就整個人都迷失了。”胡子玉接道:“我闖進去的時候,大哥就像是一個白痴."鳳栖梧追問道:“你干什么闖進去,瘋了?"鐵雁冷笑道:“也許他是瞧上了那個依依,想不到卻給老大占先。”胡于玉不以為意,自顧道:“我走了一段路,看見并無發現,回到那口甜水井旁邊,覺得有些渴,本待打一桶水上來喝几口,那知道桶子是那么沉重,我還以為那個桶子必定很大,水載得多,那知道越拉越覺得不對勁,及至拉上來,才發覺桶上倒著一個尸体,其他三個人那時候都已回來,听得我惊呼,一齊走過來。"鳳栖悟道:“一具尸体便將你嚇成那樣了?"胡子玉又打了一個寒噤,道:“那具尸体一絲血色也沒有,背上的肌肉不見了老大一片,那顯然是用刀割下來,割口亦毫無血跡,若是已死去多時的人,肌肉絕不會那樣鮮,若不是,怎可能沒有血?"鳳栖梧皺眉道:“會不會給井水浸洗干淨?”胡子玉道:“尸体只有頭腳部分濕水,而更令我們震惊的是那竟然就是千里獨行的尸体,然后我們想到了剛才吃的那些肉,每個人都想吐,再想到了大哥,怎么我們那么嘈吵也不見他走出來一看究竟?"鳳栖梧忍不住追問:“你們闖進去,除了發現白痴般的老大之外,還有什么發現?”胡子玉道:“那個叫做依依的女人赤裸著身子,怪可怜的偎在大哥身旁,當時我們都很尬尷,若非大哥神態有异,真的會先退出去,我們叫了几聲,大哥都沒有反應,問那個依依,她卻只是流淚,三哥著急起來,沖出去拿了一桶水,依依要阻止,三哥已然將那桶水盡潑在大哥身上,大哥這才突然清醒過來曹廷道:“我醒來第一個感覺就是非常不悅,大家不錯是兄弟,但這种情形之下,他們也應該知道回避才是,但到他們說吃的竟然是人肉,才轉為惊訝。”‘依依仍然說那是免肉,但兔骨頭卻拿不出來,還有井里的尸体,還有像千里獨行這种高手,竟然會倒在她手中,這所有的問題她都不能夠答覆我們,她也顯然不習慣這么被人喝問,終于生气了.“胡子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若非目睹,絕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生气起來,竟變得那么可“是怎樣?”鳳栖梧急急追問。“她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本來白玉一樣的肌膚變得通紅,那給我們的感覺已不是美麗,而是恐怖。”胡子玉搖頭接道:“人怎會變成那樣?”曹廷道:“當時我認為是一种邪門內功,他們卻認為她不是人,老五在惶恐中劈出第一刀,一場惡戰就那樣展開了."胡子玉道:“她全身赤裸,沒有兵器,只是用她的指甲將我們一一弄傷,那到底是她真的那么厲害,還是因為她渾身赤裸,使我們下不了手,所以只有挨打,直到現在我們仍然想不透,就是五弟,也不知怎會砍出那一刀,事后他告訴我們,當時他實在很想殺人,而奇怪的是,我們也都有那种感覺."曹廷苦笑道:“那也許是因為吃了人肉的影響,總之,我們很想很想殺人,到全都傷在依依指甲之下,殺机更濃,依依當時不住笑,好像覺得很有趣,那又給我們一种被戲弄的感覺,大概因此原因,那一份怜香借肉之心沒有了。,,胡子玉道:“當時大家都顯得有些瘋狂,也不知是怎的,她的一只腳給我抓了一個結實,然后大哥的槍就刺進了她的身子。”“十二槍,老二剁了她十七劍,老五砍了她二十三刀,還有老三的流星錘."胡子玉接道:“還有我的扇。”曹廷苦笑道:“我們當時大概都瘋了,竟然會對一個女人這樣做。”“然后我們看到了亮光。”胡子玉半眯起眼睛:那种亮光那像由那個女人的身上射出來,光亮得令人目眩,一閃即逝,到我們看清楚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倒下。鳳栖梧奇怪問道:“你們是真的看到亮光?"曹廷道:“一個人也許會看錯,可是五個人……"胡子玉截道:“我們卻也不敢太肯定,那剎那,我們的腦袋完全空白。會不會是錯覺,誰也不敢說,而更可怕的事情也就在這時候發生了"鳳栖梧目光一緊,鐵雁亦呆視著胡子玉。“那是血.“胡干玉的聲音陡然高起來:“大量的血由依依的身上流出來,很快便染紅了整塊地面,她的肌膚同時逐漸蒼白起來,最后變成死魚肉一樣,那些血繼續流過不休,一個人竟然會流那么多血,實在難以想像,也是我們生平僅見."風栖梧目光更緊,面色沉下來,一顆心亦同時沉下去,他想起了連云庄密室內安順那個寵妾的尸体。胡于玉說的情形,不正是那樣?“她就像是血做的,血流盡了之后,肌膚便皺捂起來,丰滿的乳房甚至于癟萎縮。”鳳栖梧脫口道:“肌膚跟著也失去光澤,就像是蛆虫,剛取出來的骨髓?"胡于玉曹廷齊皆一征,曹廷道:“我們的确有那种感覺,你鳳栖梧截口接問道:“那之后又怎樣了?"曹廷道:“我們呆到了天亮,尸体再沒有變化,之后我們遍搜屋內每一個角落,也沒有任何可疑物件發現,倒是從那口井里再撈出了六具尸体,裝束雖然不一樣,死狀都并無不同,渾身的鮮血好像都給放盡。”風栖梧劍眉深鎖。曹廷跟著道:“之后,我們翻開了屋后兩個沙堆,發現了兩具馬尸,也是滴血無存,我們開始怀疑那個女人依依………胡于玉道:“那七個人与兩匹馬的血都是給她吸進了体內,所以她体內才有那么多的血。”“吸血的女人……”鳳栖梧倒抽了一口冷气。鐵雁再也忍不住悄聲道:“二爺,那兩條牛,還有我們那些不見了的兄弟。"他雖然放低了聲音,曹廷胡于玉仍听得真切,一齊望著鐵雁。風栖梧突然問:“五位可記得,到達一人村是不是月圓前后?"曹廷道:“那是七月的十五。”風栖梧沉默了下去,鐵雁惊訝的看看曹廷三人又看看風栖悟,雖然沒有說出口,這表情己無疑告訴曹廷等人月圓前后鳥幫也曾出過怪事,与他們所說的有些相似。兩條牛,失蹤了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廷正要問,風栖梧已道:“那之后又怎樣了?"曹廷道:“我們帶著疑惑的心情回中原,之后雖然沒有任何事發生,經過多年才將之忘掉,想個到二十年后的今日那個女人才向我們報复”風栖悟又沉默下去,胡子玉接著說道:“令兄問我們,有沒有忘悼我們做過的那件事。他是問最糟的一件,也只有這件、曹廷道:“但他若不提及那十二槍,十七劍,二十三刀,我們還省不起來。”胡子玉呻吟著道:“當時即使有他人在一旁,但除了我們,除了她本人,有誰會清楚?”鳳栖梧不由點頭:“怎么你們不跟我大哥說清楚?”胡子玉苦笑:“令兄若非己迷失,相信也不會做出這种事情,既然迷失了,在當時那种環境,還有什么話能說得動他,相信就是閣下赶到來,亦難以令他改變主意。”鳳栖梧仰首向天,沒有作聲,胡子玉接道:“站在我們的立場,雖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一戰之外,亦無選擇。”曹廷歎息道:“這种事無疑難以令人置信,卻是事實。”鳳栖梧接問道:“你們要說的只是這些?”曹廷道:“令兄是怎樣的一個人,閣下應該比我們更明白,令兄什么時候變成這樣,鳥幫之中發生過什么事情,与我說的是否有關系,閣下亦應該清楚,這件事雖然是怪异一些,我們似乎只有接受。”鳳栖梧冷笑道:應否接受,有待事實證明。"曹廷道:“在我們來說這是報复,對其他人來說卻是一場災禍,我們何妨先將這場災禍中止,待事了之后,才了斷彼此間的恩怨?"鳳栖梧道:“我們需要考慮。”曹廷道:“我們可以等。”鳳栖梧沉吟道:“那邊不遠有一座空置的農庄,你們可以暫時留在這里。”曹廷毫不猶疑的道:“好,我們就等在那儿。”“請一一”鳳栖梧伸手送客。曹廷一抱拳,勒轉馬頭,燕南旁邊急問道:“這十二個師兄“他們的家人都在烏幫,留他們在這里,不是更适合?”曹廷神色黯然,策騎緩緩离開。胡子玉無言跟著离開,燕南看在眼內,亦只好跟在后面。鳳栖梧目送他們离開,沒有動,腦海中卻沒有平靜過,不住翻騰,鐵雁呆望著鳳栖梧,亦沒有作聲。走出了老遠,曹廷仍是頭也不回,也沒有作聲,胡子玉終于忍不住道:“老大,你看姓風的會不會相信我們的話?”曹廷道:“一定會."胡子玉輕“哦”一聲,曹廷接道:“你難道看不出,就是他們也不清楚鳳生与我們之間有何仇怨?而且鳥幫之中顯然也曾發生一些极不尋常,也不能夠解釋的事,那与我們所說的,也顯然大有關系。”胡子玉忽然發出了一聲苦笑。曹廷當然明白胡子玉的心情,歎息道:“這种事,我們雖然是當事人,仍然是滿肚子疑惑,其他的更就不在話下。"胡子玉道:“大哥真的相信依依那樣子仍能夠活下來?”曹廷道:“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能夠解釋這些事?"燕南脫口道:“怎會有這樣的人?”“那是什么東西,現在有誰能夠肯定?”曹廷亦苦笑起來。燕南歎了一口气,道:“那种事,真的有?”曹廷道:“自古以來,不少人說過一些令人難以相信的遭一1遇,我們雖然不知道那是否完全的胡謅,卻也不能夠完全否定,因為,不見過并不等于不存在.“…燕南不能不同意。曹廷接道:“我們當時吃的是人肉,是絕不會錯的,既然有吃人肉的人,就是有吸人血的人亦不足為怪。”燕南沒有作聲,只是搖頭。洱前行,那幢農庄已在望,曹廷突然勒住了坐騎·一群人立時從前面林了里奔出來,正是他們的弟子。看見這些忠心的弟子,曹廷胡子玉無不感慨之极。他們都是無辜的人,只因為一片忠心,被牽入這件事之內。這真的是一場災禍,到什么時候才終結。目送曹廷三人消失,風栖梧仍然呆在那儿沒有移動。鐵燕看出他是在沉思,不敢惊扰,几個要出來的壇主都被他揮手示意回去。風栖悟其實是在將風生性情大變前后的事情反复細想。開始是由婷婷被擄,他獨闖連云庄,那之前,并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入了連云庄之后,也沒有,一直到他押著安富步出密室當時他只是想尋回婷婷的尸体。到他進入了密室,下了石階,碎去珠帘,看到了地上的血那具倒在血中的女尸。血都是由那具女尸流出來,而那具女尸的情形与曹廷子玉說的并沒有不同。萎縮皺癟的肌肉,干癟得有如兩個空布袋的乳房,那么年輕的女人,死后的肌膚怎會變成那种樣子?安順曾說過婷婷已經嚼舌自盡,當時似乎并沒有說謊的必要,那只有令鳳栖梧更憤怒。死的應該是婷婷,然而他們看見的卻是怜怜的死尸。安富說怜怜是一個女妖精,既可愛,又可怕,“小妖精,這三個字与“淫婦”那兩個字似乎已沒有多大分別。他甚至默認与怜怜私下勾搭上,安家兄弟雖然是黑道中人,對于這种事,相信他也不會那么隨便,而他言下的意思,顯然那是由于怜怜挑逗。鳳栖梧不由想到去年中秋發生的事。風生极少會醉酒,但那天夜里竟然會醉到与婷婷發生關系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奇怪?而鳳生更不是那种重色輕義的人。鳳栖梧也清楚記得鳳生當時并不像醉得那么厲害,正如他在連云庄大堂看見安順。這兩件事是不是太巧合?”然后鳳栖梧想起婷婷當時的話。她說的若全都是事實,那個怜怜的行動非獨有些瘋狂,而且邪得很。安順既然与怜怜干了那回事,似乎沒有殺她的必要。婷婷跟著的說話,卻似乎不像說謊,可是以平日膽小的她,怎敢看下去?到他們离開的時候,安富的神態舉止也是妖异,那种像貓叫,像狼嚎的聲音,像野獸的爬行,現在想起來,一樣令人毛骨竦然.婷婷當時對自己的態度是否也有些陌生?跟著是那匹馬,不住悲嘶,尤其婷婷騎的那一匹,而鳳栖梧催騎接近婷婷的時候,他胯下的坐騎不是又悲嘶起來?馬若是因為都忠于安家兄弟,才作出那种反應,實在難以相信。那种反應与其說是討厭,毋宁說是恐懼。風栖梧現在卻才想到那會是恐懼。之后就是鳥庄總壇的突變。鳳栖捂沒有忘記那一輪明月給他的恐怖感覺,在發現鳳生婷婷二人在床上那剎那的惊訝。在他离開之后,鳥幫總壇就發生了那些怪事,那些被吸干了的尸体,不就是曹廷胡子玉他們說的那樣。跟著就是鳳生的襲擊中原五義。柴東升一家雞犬不留,以風生的為人,怎會做出這种令人發指的事情?那完全是一种報复。鳥幫的人都听得很清楚,十三槍,十七劍,二十三刀……風生是為了倒在中原五義手下那個人報仇。鳳栖梧卻完全不知道,也從未听過鳳生提及這件事,他們是兄弟,什么事不知道,什么事不可以說?那難道是婷婷進入鳥幫總壇之后才有的事情。鳳生也是在有了婷婷之后,變了另外一個人,烏幫總壇也是在婷婷進入之后,出現了种种奇怪的事情。月明之夜,豬牛雞鴨等大叫大鳴,跡近瘋狂。十一個小伙子無故失蹤,被發現的尸体滴血無存,兩條牛也一樣,突然倒斃,咽喉破裂……鳳生不時將臉埋在冷水中,是不是為了頭腦需要冷靜一下?什么事令他那么煩惱。鳳生臨終的那种凄涼的笑容,那兩顆眼淚,還有那無聲的兩個字“災禍”,又在鳳栖梧腦海中浮上來。災禍——這難道還不是災禍?方才自己不也是几乎迷失在婷婷的挑逗中?鳳栖梧机伶伶突然打了個寒嘩。——依依,怜怜,婷婷……連名字也竟然是這么巧。鳳栖悟霍地回頭,道:“隨我來!”策騎往吊橋奔回。高牆上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有的目光都充滿了疑惑。沒有人知道這是什么一回事,鐵雁也一樣不知道風栖梧在打什么主意,雖然想問,但到底沒有問,默默跟在鳳栖梧后回。進了門,鳳栖梧一揮手,道:“拉上吊橋,小心看守,任何人未經我許可,若擅自進出,格殺勿論!”他的話聲异常沉重,也异常認真,面容肅穆,絲毫笑意都不見。那些幫眾齊應一聲,吊橋旋即軋軋的拉起來。高牆前面的空地上,悍立著的十隊手執兵器,隨時准備殺奔出去的幫眾,風栖梧在他們面前一轉,道:“你們都隨我來。”策馬往前行。眾人齊應一聲,魚貫跟在鳳栖梧鐵雁身后,步履整齊。鐵雁終于忍不住問:“二爺,到那儿去?”“總壇”鳳栖悟一字一頓:“找一個人,問清楚一件事。”鐵雁知道那是什么人,沒有問那是什么事,緊跟在后面。長街到處燈火輝煌,鳳栖梧一騎走在最前,目光亦逐漸亮起來,一路上他都沒有再說什么,帶著一群人默默走向前。經過詳細的考慮,他已經知道要問什么。婷婷仍然一個人守在靈堂內,只是已經沒有流淚。也許她的眼淚已經流干。她垂著頭,眼蓋亦垂著,一個身子動也不動,面容亦無變化,泥塑木雕也似,看來卻仍然是那么漂亮動人。靈堂中香燭長燃,煙飄鐐繞,燈火凄迷,煙飄到婷婷的身上,仿佛就粘凝在那)L,由淡而濃。婷婷逐漸迷离在煙中,看來是那么的不真實。馬蹄聲、腳步聲由遠而近,婷婷似置若罔聞,毫無反應。風從門外吹進,衣袂聲響,鳳栖梧當先走進來,后面跟著鐵雁、內外四個堂主、四個舵主。鳳栖梧率先在鳳生的靈前跪下,叩了三個頭,跟著他的人跟著叩頭,眼瞳中都露出疑惑之色,就是鐵雁也不例外。婷婷沒有回禮,維持原來的神態,絲毫不變。風栖梧接著在婷婷的面前跪下:。‘嫂嫂——婷婷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第一句話卻是:‘曹廷胡子玉走了?"鳳栖梧反問:“是誰告訴嫂嫂他們走了?"婷婷道:“有關系么?"風栖梧道:“我們問過靈堂外面的兄弟,不見嫂嫂外出,也沒有敢進來惊扰嫂嫂."婷婷道:“我只是猜想。”風栖悟接問:“那么嫂嫂可猜想得到他們到來說過什么婷婷道:“我只知道他們是殺你大哥的仇人,而你竟將他們放走了。"“他們沒有走遠,我所以放走他們,是因為我絕對有把握將他們抓回來,只要我能夠肯定他們該死。”“他們難道不該死?…“大哥雖然是死在他們手上,卻也殺了他們不少人,當他們甘愿一死來請我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們便不該拒絕。”婷婷道:“看來他們的口才遠遠在我之."鳳栖梧接道:“胡家庄一役之前,我不知道大哥在什么時候,又為了什么与中原五義結下了仇怨,鳥幫所有的幫眾也全部不知道,但他們都甘心為大哥賣命。”“甘心便成了。”“听他們說,大哥找中原五義,是因為中原五義曾經嚴重的傷害了他的一個好朋友。”鳳栖梧一頓接道:“大哥不惜傾盡鳥幫的所有人力,為那個人來報仇,那個人當然是他的好朋友婷婷道:“這大概沒有什么不對."“沒有.“鳳栖梧道:“胡家庄前,隨去的兄弟都听到,中原五義曾經聯手將那個人刺了十三槍,砍了十七劍,剁了二十三刀,還以扇骨扎臉,流星錘痛擊。”婷婷接問:“你見過這樣殘忍的人沒有?風栖梧搖頭:“我也沒有見過一個人在這种情形下仍然能夠生存,關于那件事,曹廷胡子玉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仇人的話你也相信?”“只要是真話我就相信."“那是真話?”“他們說得很真實,雖然他們說的是我從來沒有听過,也似乎沒有可能發生的事,但我仍然覺得他們不是在說謊。"“所以你放走他們?”“主要是因為他們說的話令我聯想起一件事“鳳栖梧重重一頓:“嫂嫂大概還沒有忘記在連云庄密室我們看見的那具不停流血,頭顱給剁下來的女人尸体。“那是怜怜的尸体。”“一個尸体怎會有那么多的血?”婷婷淡然一笑:“我說我不知道。”鳳栖梧又道:“近年來總壇這儿有十一個人無故失蹤,只有一具尸体被發現,那具尸体滴血無存,就像當年一人村甜水井所找到的尸体。”婷婷道:“說得大遠了。”鳳栖梧道:“我其實只是想問嫂嫂一件事。"婷婷道:“沒有人會阻止你。,’“嫂嫂到底是什么人?”
“婷婷。”婷婷好像覺得很可笑,失笑起來風栖梧一聲歎息,婷婷接問道:“你可以問我,關于我的任何事。”
風栖梧道:“要問的已問了,只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嫂嫂答允。”
婷婷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齊皆怔住的話。“只要你不是在這個時候要我嫁給你就成了。”風栖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緩緩道:“我只是斗膽請嫂嫂將舌頭伸出來,讓我看清楚。”
這一次到婷婷怔住了,鳳栖梧接道:“這只是一件小事。"其他人亦無不甚感詫异,看看婷婷,又看看鳳栖梧。風栖梧一些也不像在說笑,目光的的,盯穩了婷婷。婷婷呆了好一會,又笑笑,道:“你一定要看?,,鳳栖梧道:“我不想用強,嫂嫂堅持不肯,那也是無可奈何."婷婷道:“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鳳栖梧道:“事情到這個地步,卻非弄清楚不可。”
婷婷笑問:“你對我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凶?難道真的因愛成恨?”
鳳栖梧道:“嫂嫂沒有必要說這些話。這對你我都無好處,對事情也沒有任何幫助。”婷婷道:“你真的怀疑我已不是你深愛的婷婷?”
鳳栖梧冷冷的道:“我只是要嫂嫂伸出舌頭來看看,嫂嫂何必說這些廢話?”
婷婷嬌笑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看,否則,你一定后悔。"鳳栖梧道:“這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已經夠我后悔的了。”
婷婷道:“你是說你將我救出連云庄,將我帶到來這里?”
鳳栖梧道:“也許都是."哼婷笑起來,銀鈴也似的笑聲,很動听,在場眾人的心情也竟然要在笑聲中動搖。風栖悟也不例外。舌綻春雷,突然大吼一聲:“別笑!”
喝聲震動靈堂。眾人的心神亦為之一清,婷婷的笑聲沒有給喝停,但听來已弱很多,風栖梧接道:“這是什么時候,嫂嫂競笑得這樣開心,難道不覺得過份?”
蟀婷笑笑問:“這也是你對嫂嫂的態度?"鳳栖梧臉一寒,道:”都是廢話,嫂嫂再不張開嘴巴。伸出舌頭來,我們可不客气了。"
婷婷笑容一斂,道:“鳳栖梧,有生之日。你都會力今夜的事情后悔。"鳳栖悟道:“除了這些廢話之外,你不懂得說其他的了."“就是廢話,也只有這一句的了。”婷婷終于伸出了她的舌頭,只是短短一一截,這卻已足夠。
燈光照射之下,風栖梧看得很清楚,婷婷的舌頭异常鮮紅,近舌尖寸許,一條淺紅色的傷痕橫過,顯然是曾經斷下來。
婷婷的眼睛同時大亮,鳳栖悟目光深注,那剎那不由得一陣目眩,婷婷的雙瞳仿佛就是兩個漩渦,非獨目光,鳳栖梧的靈魂也不由自主投進去。
鐵雁也就在這個時候脫口叫出來:“二爺——…他站在鳳栖梧身后,一樣看見婷婷發亮的眼睛,遠比別人強烈,卻沒有鳳栖梧所受的影響那么大,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睛,當然想不到那一聲惊呼,反救了鳳栖梧。那一聲若是再遲一些,鳳栖悟也許已迷失。“二爺”一聲,鳳栖梧渾身一震,目光一清,婷婷的目光卻一黯,嬌靨接紅起來。
鳳栖梧一皺眉,仿佛已知道那剎那發生了什么事情,目光一緊,道:“果然不出所料。”
婷婷的舌頭緩緩縮回,道:“看清楚的了。”
艷鬼借女尸還魂祟仇人
鳳栖梧道:“安順并沒有說謊,婷婷事實宁死不屈,斷舌自盡.:婷婷冷笑:“婷婷現在不是仍然活生生站在你面前?"鳳栖梧雙眉深鎖,道:“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你并不完全是婷婷。”婷婷連聲冷笑,鐵雁以下,所有人都露出詫异之色,看看婷婷又看看鳳栖梧。
鳳栖梧接道:“一人村甜水井的依依是你,曹廷他們雖然將你傷害得很厲害,但卻沒有將你完全毀滅,那逃來的一部份繼續進入了第二個女人的身体,仍然活下來。”
、婷婷冷笑道:“說下去."鳳栖梧道,“那個女人就是怜怜。”
婷婷搖頭道:“我著是能夠這么幸運,中原五義怎能夠活到現在?”
鳳栖梧道:“你多次的投入脫出,到我闖入連云庄之前,才投入怜怜体內,誘惑安家兄弟。”
婷婷道:“那是我遇到的最強的一家人了。”
“可是到你知道了婷婷与我的關系,于是便毅然毀去了怜怜的肉身,再投入婷婷体內."婷婷道:“我的目的不是你,是鳳生,我也不知道鳳生會來得那么快,只知道跟著你,始終會有机會見到鳳生。”
鳳栖梧道:“你已經知道中原五義的勢力有多大,一直在找一個大的靠山,能夠毀滅中原五義的靠山。"
。婷婷道:“我本來已准備要安家兄弟動手的了,可是我知道,鳥幫更适合。鳳栖梧再問:“是因為你的迷惑,我大哥才會向中原五義采取行動."婷婷歎息:"可惜我忘記了二點,你大哥實在太自負,烏幫之內不幸又有中原五義的弟子,否則這件事,應該會做得更好."鳳栖梧道:“你就是為了要報复那么不停進進出出?”
婷婷歎息道:“這种日子可不是容易過的,若不是報复,我實在怀疑能否支持到現在。”鳳栖梧道:“那個依依難道是你的真身?”
“是我寄居的第一個女孩子。“婷婷猶有余憾的:“她本是龜茲王朝的公主,"出游遇著馬賊給擄到一人材,那些馬賊原是要拿公主動索龜茲王金銀珠寶,貞烈的公主卻斷舌自盡,我正好來到,就像進入婷婷的体內那樣進入了她体內,第一件我要做的當然就是殺掉那些馬賊,然后回龜茲,做我的公主。”
鳳栖梧問道:“千里獨行那個時候來了?"婷婷道、:“殺他并不困難,我原是不想殺他的,尤其當我從他的口中知道龜茲只是一個小國,中原更廣闊華麗,可是他卻不肯帶我回中原,因為在中原,他已無立足之地,所以我只有寄望追來的那所謂中原五義。”
鳳栖梧道:“這是說,你對中原五義一些惡意也沒有?”““但他們竟然那樣對我。”婷婷咬牙切齒的:“當時我就發誓要報仇,要他們絕子絕孫,死干死淨風栖梧輕歎一聲。婷婷接問:“他們若是對你說實話,大概你也不會否認我并沒有開罪過他們。”
鳳栖梧沒有否認。
婷婷痛恨的接道:“他們卻這樣,我的報复是不是過份?"鳳栖梧道:“對他們來說也許并不過份,可是對其他的人……"婷婷道:“就說你大哥好不好,若不是心怀邪念,我能夠要他怎樣?”
鳳栖梧稍作沉吟道:“那些幫眾怎樣難道就錯在他們投靠錯了對象?”
婷婷道:“未嘗不可以這樣說。”
鳳栖梧道:“這樣說來,你做的每一件事其實都大有道理."婷婷道:“這也是你說的,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說服你."鳳栖梧道:“那你要怎樣?”
婷婷道:“你們喜歡怎樣便怎樣?“鳳栖梧一聲:“好——”婷婷忽又道:"但你得當心,我整個身子都是婷婷所有。”
鳳栖梧沉聲道:“那我更就不能讓你再拿著她的身子做坏事!”
婷婷反間道:“你說的是那方面?”
鳳栖梧道:“人死入土為安。"婷婷嬌笑道:“這句話不錯,卻要看你的本領。”
鳳栖梧冷笑道:”你若有本領,便离開婷婷的身子,出來跟我們拼個高下。”
“我只怕嚇著你們。”婷婷繼續笑個不停,那种笑聲,以至語聲,都有說不出的怪异。鳳栖梧忍不住又鳳:“你到底是什么東西?"婷婷反問:“有什么東西可以進入一個人的身体,能夠使那個死人复活,有什么東西?”
鳳栖梧怔在那里,一個鳥幫的堂主脫口一聲:“鬼!”這個字几乎引起所有人的共嗚,鐵雁隨即道:“鬼焉能白晝現形??"那個堂主道:“傳說不錯是這樣,到底是不是……可不敢肯定。”
另一個堂主道:“我也從來沒有見那种東西."鐵雁皺眉道:“那該是魂魄,不是听說,一個人的魂魄可以走進另外一個剛死的人体內,借尸還魂?”
鳳栖梧沉聲道:“傳說是這樣,但又有誰親眼見到?"鐵雁道:“中原五義不都是……”鳳栖梧道:“他們其實什么也沒有看到,否則他們應該警覺了,這些年來,也不會過得這樣子舒适。”
鐵雁道:“二爺的意思……”
鳳板梧道:“到底是什么東西,只要我們將她赶出來不就清楚了。”
所有人都同意,婷婷嬌笑道:“那么還不動手?,鐵雁隨即橫移三步,那些堂主舵主同時腳步移動,將婷婷包圍起來。風栖梧立在原地,道:“這是最后的机會,你自動出來還是要我們赶出來。”
婷婷笑問:“這有什么分別?”
鳳栖梧一怔,冷應道:"沒有."那你們動手就是了,婷婷悠然雙手一分,衣衫無聲的落下丰滿的胸膛,纖細的腰肢,渾圓的小腿,燈光下散發著异樣的光輝。
誰也不能否認,這實在是一個完美的酮体,毫無暇疵,婷婷一舉手一投足,更就充滿了強烈的挑逗、誘惑。
所有人目定口呆,鳳栖梧也不例外,而且感覺前所未有的難堪.一股怒火陡然由他的心底冒上來,他的右手同時握住了刀柄,“嗆嘟”拔刀出鞘…
凄迷的燈光下,那柄刀仍然發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刃身兩面那兩條狙槽更令人触目,仿佛隨時都有血滴下來。
婷婷目光落在刀上,忽然間:一你真的這樣狠心?"鳳栖梧發出了一聲怒吼,人刀合成一道奪目的光華,飛射婷婷。
婷婷帶著銀鈴也似的嬌笑聲飛退,那种速度竟然會在鳳栖梧刀勢之上,在她后面的一個舵主拔刀方欲阻止,婷婷已到了他的面前,丰滿的胸膛,差一點壓住他的面上。
那個舵主不由一呆,也就在這剎那,婷婷的右手已然握住了他的咽喉。
慘叫聲中鳳栖梧刀到,婷婷赤裸的身子卻已從那個舵主頭上翻過,右手順勢一甩,那個舵主便飛向鳳栖梧。,他的咽喉上已然多了五個指洞、,五股鮮血疾射了出來,射向鳳栖梧面門。
鳳栖梧刀一轉,偏身同時那個舵主的尸体便從他的身旁飛過,摔在地上。”
婷婷沒有乘机向鳳栖梧出手,赤裸的身子飛掠上鳳生的銅棺.閃亮的銅棺,閃亮的女人闌体,那兩樣色澤的對比,前所未有的強烈,而婷婷姿勢之美妙、更是罕見她沒有再動,与銅棺仿佛混為一体,仿佛凝成一個玉像.那簡直就是一個絕世雕刻高手的絕世杰作,既完美.又妖异完美妖异得令人魄動心惊,令人要為之窒息,·鳳栖梧一動心神,突然怒喝道:,“下來!”
婷婷置若罔聞,只是笑望著鳳栖梧,一雙眼睛又亮起來,而且開始變,由淡而濃,逐漸變成碧綠色,變得就像是一對貓眼。
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楚,無不由心寒出來,鳳栖梧也不例外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到底要變成怎樣?
他們不由自主的在等。
婷婷的雙瞳更亮,更詭异,突然將右手移近櫻唇;輕舔五指上染的鮮血。
鳳栖梧暴喝一聲,刀一引;飛取婷婷的咽喉,這一刀更急更勁,銅棺兩旁的恬樟都給刀風激蕩得疾揚了起來。、,婷婷貼著銅棺倒飛,才到了銅棺的后面,銅棺的棺蓋突然堅起來.鳳栖梧的刀急回,那快棺蓋繼續向他疾壓了下去,凌厲之极。
靈堂上的燭火、燈火同時冒起來。
鳳栖梧一陣窒息的感覺,們身急閃,棺蓋落在地上,方磚碎裂。
燭火燈火那剎那已然冒起了尺多高,“突突"的作響。鳳生的尸体旋即從棺中坐起來.所有人震惊,鳳栖梧亦不由自主倒退了三步。婷婷跟著從后面轉出,偎在風生的一側,嬌笑不絕,起伏的胸膛,扭動的身子,看來更誘惑。鳳栖梧他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尸變——”鐵雁呻吟一聲。
婷婷嬌笑著招手:“來一”在他身側不遠的一個舵主怪叫一聲,縱身扑去、手中一對雙鋒筆飛旋急刺。
“婷婷嬌軀一縮;鳳生同時轉身,雙睛怒突,那個舵主心頭一震,脫口一聲:“幫主——”語聲未落,鳳生的右拳已痛擊在他的面門上,他慘叫著倒飛出去,撞在牆壁上,爛泥般倒下,一個頭已裂開,鮮血腦漿四溢。
鳳栖梧嘶聲狂叫:“大哥一一”疾扑了上前。
婷婷身子倒翻,鳳生雙拳卻迎向鳳栖梧,動作雖然笨拙,力道卻是猛烈非常。
風栖悟刀一亮,矮身上了祭桌,偏身一欺,刀柄力撞在風生的小腹上。
“噗”的如中敗革,風生被撞得倒翻棺中。
風栖梧刀一引,削向婷婷,一面大叫:“棺蓋"鐵雁應聲雙手捧起棺蓋,狂沖前去。鳳生尸体一挺,又要站起來,鳳栖梧狂叫弓身,一一時力撞在風生胸膛上,硬硬將他擊回去,鐵雁的棺蓋迅速送到,“轟”地壓上,鳳栖梧身形卻往上拔起,斬向婷婷。
婷婷這時候就像是一個影子也似貼在一幅白幔上,風栖悟刀未到,她又已掠起來。
白幔在鳳栖梧刀光中斷下,婷婷卻掠上了一條橫梁,一只貓也似蹲伏在那里。
三個堂主凌空拔起來,纓槍,十三節軟鞭,二十四枝喪門釘一齊襲向婷婷。
鳳栖梧左手一抓斷幔,真气一提,亦自向婷婷飛斬過去。
婷婷的身子剎那又往上拔起,兵器暗器齊皆落空,迎著婷婷去勢的承塵同時有如被狂風吹卷,“拍拍”的一片片飛舞,碎裂,承塵后的瓦面亦碎裂飛舞起來,出現了老大的一個洞,婷婷也就從這個洞飛出去。
在場所有人的衣衫亦同時獵然飛揚,瓦礫塵灰木屑飛揚下,那四個堂主六個舵主不用吩咐,分從門窗竄出追截婷婷,鳳栖梧人刀化成一一個光球,卻從那個洞追出去,鐵雁只恐有關,緊跟在鳳栖梧后面。
靈堂外聚滿了鳥幫的弟子,听得打斗聲,兵器已紛紛出鞘,只等一聲令下,便沖殺進去。
瓦面裂開,他們不由都仰首上望,只見在瓦片紛飛中,一個渾身赤裸,晶瑩發亮的女人竄了出來,看清楚是幫主夫人,更無不怔住在那里。
一個堂主即時從堂內竄出,振吭大呼:“莫放走那個女人!”
眾人如夢初覺,一齊散開。
鳳栖梧這時候正飛舞在瓦片中,他才從洞里掠出,無數瓦片便沒頭沒腦的疾向他飛來。瓦片迎上刀光,片片粉碎,鳳栖梧身形九變,刀勢十二變,在屋脊上穩住身形,鐵雁也在另一個方向的瓦面上穩下來。
婷婷就立在滴水飛檐上,背著一輪明月,月光令她的輪廓更鮮明,更誘惑。
瓦面上風急,她那一頭烏黑的秀發,卻是一,條條長虫也似一·股股揚起來,婉蜒飄舞在空中。這到底是美麗妖异,還是恐怖,鳳栖梧也說不出來,握刀的手更緊,后背長衫已被冷汗濕透。
他身經百戰,卻几曾遇過這种對手。
強如安霸天,安長虹,安飛雨,他也總算知道如何去拼博,現在他卻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婷婷所用的他絕不相信是任何武功,內功,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
瓦片已終于完全散落,四個堂主有三個已躍上來,分据在不同的三個方向。
風栖梧雖然還沒有動,人刀已呼之欲出。
也就在這時候,婷婷又開口說道:“怎樣,只憑你那柄刀,能夠將我怎樣?”
鳳栖梧沉聲道:“我只知道,你還不敢硬碰我這柄刀,還知道你若是夠厲害,也不用借我們的力量找中原五義算帳。”
婷婷的面色陡然紅起來,面上雖然沒有怒容,心中顯然已有怒意。
鳳栖梧看在眼內,接道:“可是說錯了?”
婷婷緩緩道:“我也知道,你們也留我不住."風栖梧冷笑一聲,厲聲道:“弓箭侍候!院子里的鳥幫弟子應聲紛紛將弓箭取出,婷婷的身軀同時透出一种迷蒙的紅光,這种光絕不刺眼,卻是說不出的詭异。她同時轉動起來,黑蛇般漫舞的黑發卷成了一束,風驟起。鳳栖梧一聲:“上!”刀一引,破空聲急響,疾向前射去。
鐵雁的雁翎刀也不慢,“嗆郵嘟”金環暴搖,霹靂暴喝聲中,人刀急上。
三個堂主軟鞭、纓槍、暗器,亦自襲前。
婷婷的嬌軀繼續轉動,由清晰而迷蒙,那瞬間已然變成了一束迷蒙的紅光,半空中一旋,突然亮起來,流星般射向院中那些弟子。
鳳栖悟五人的身形也不算慢的了,尤其是鳳栖梧,可是身形才扑至半途,婷婷前面的瓦片已悉數疾揚起來,撞向五人。
這一阻,哼婷已飛离飛檐,鳳栖悟狂吼一,聲,人刀如怒龍翻滾。緊追在紅光之后。
沒有一支箭弩來得及射出,紅光射至,群馬悲嘶,迎著紅光的几個鳥幫弟子如遭雷擊,一個個倒翻了出去,當前兩個更就咽喉迸裂,鮮血奔流,當場喪命。
一陣騷動,亂成一片。
紅光繼續射前,射進花木叢中,地上那個堂主与六個舵主最快回复自我,揮動兵刃,追向那叢花木。
鳳栖梧人刀有如飛虹,后發先至,刀過處,花木激飛,人隨刀急進。 那道紅光迅速從花木中穿過,到了高牆下,開始弱下來,婷婷迷霧中出現,貓也似躍上牆頭,再往外扑,失去了蹤影。
鳳栖悟一提真气,登萍渡水,花木上几個起落,當先拔上了高牆,放目望去,非獨人不見,紅光也消失不見。
几個幫眾聞聲赶來,看樣子并沒有与婷婷相遇,也顯然沒有發現什么。
鳳栖梧目光一落一掃,沒有問,身形再拔起,上了旁邊一誅高樹的樹梢,縱目四顧,終于看見西方遠處,一條巷中里,紅光一團,正在移動。
風栖悟振吭一聲:“西面追!”也就從樹梢上掠下去,飄落在對面的瓦面上。
鐵雁等十一人俱已追到來,紛紛掠上了牆頭,听得說,一齊往西面追去。
一片片瓦面在他們的腳下迅速飛逝,鐵雁等的輕功雖然沒有鳳栖梧的好,也沒有太落后。
風栖悟一陣狂追,終于又看見了那一團紅光,淡淡的,已到了護鎮高牆之前。
高牆上每隔三四尺就立著一個鳥幫弟子,輝煌的燈光下鳳栖梧看得很清楚,他們都沒有發覺那一團紅光的移近。
紅光隨即有如煙霧般飄上去,風栖悟一個起落,腳步一·頓,振吭高呼道:“小心——”那些鳥幫弟子應聲回頭,紅光已然到了牆頭上,隱約可以看到婷婷那窈窕動人的身子。
兩聲慘叫隨即划空響起,婷婷左右的兩個鳥幫弟子慘叫著左右凌空飛起,從牆頭飛摔下來。
其余的并沒有立即扑前,反而怔在那里,婷婷的身形并沒有停下來,一旋擊飛了那兩個鳥幫弟于,再一長身。便消失在高牆之后。
那些鳥幫的弟子不約而同探首往外望去,看樣子都沒有用箭弩。
鳳栖語并不怪他們,他完全明白他們的心情,身形一頓之后,繼續掠前。
掠過了空地,拔身掠上了那道高牆,几個鳥幫弟子已然迎上來,异口同聲:“二爺!"鳳栖梧揮手截斷了他們的說話,放目望去,護壕不遠的地方,是一片樹林,婷婷也停留在一株高樹的樹梢上。她渾身上下淡淡的仍散著紅光,一雙眼睛卻已由碧綠變成了又亮又白,就像是兩顆寶石。鐵雁等十一人陸續赶到。鳳洒梧沒有作聲,在看見婷婷逃向這個方向的時候,他已經擔心給婷婷逃進這個樹林里。這個樹林綿延約數里,黑夜之中要找一個人實在不容易,婷婷當然是明白這一點才會逃向這個方向。哼婷雖然仍在望,鳳栖梧卻已絕望,沒有躍下去再追,只是立在牆頭上,呆望著婷婷。急風吹過,吹來了一陣樹濤聲,還有婷婷銀鈴般的嬌笑聲。婷婷笑接道:“怎么,不追了?”
笑語聲。充滿了嘲弄的意味,鐵雁等怒形于色,那些守衛在這里的鳥幫弟子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亦已經看出眼前這個幫主夫人,并不是一般人,不用吩咐,已准備好箭弩,靜候吩咐。
鳳栖梧顯得异常冷靜,道:“你盡管走,有多遠走多遠。”
婷婷笑問道:“你真的這樣大方?”
風栖梧道:“我的意思是說,無論你走到多遠,我們也一定能夠將你找出來殺掉.“重重一頓又接道:“由現在開始,鳥幫自鳳某人以下,無論天涯海角,都要追下去,不將你殺掉,我們誓不罷休。”
哼婷笑應道:“好凶哦。”
看佯子她一些也不將鳳栖梧的說話放在心上,可是她的笑聲已沒有方才那么響,那么動听。
鳳栖梧冷冷道:“趁現在你還能夠笑,盡管笑,但是鳥幫的人總會有一天將你挫骨揚灰,永不超生。”
婷婷道:“你能夠肯定?"“絕對能夠!”鳳栖悟面寒如水:“別的你不知道,鳥幫的勢力有多大,你一定很清楚,南七北六十三省的鳥幫弟子,都會在最短的時間接到消息,以殺你為首務,那怕十年二十年,也要追殺下去."婷婷仍在笑,道:“幸好我能夠化身千百。”鳳栖梧冷笑道:“可惜你一定要血才能夠生存,任何一個死人,我們都絕不會放過,我們有足夠的人去做這件事。”
婷婷的笑聲逐漸難听起來,沉聲道:“風栖梧,你一定要跟我過下去,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倒要看看你如何逃得過我的襲擊。”
鳳栖梧道:“這之前你不殺我,是你的過失,你以為現在你還有机會?”
婷婷道:“有沒有,相信絕不會等上多久就會有個明白。”
鳳栖梧道:“不錯,但望你日間也能像夜間這樣靈活,否則,我們絕不會等上多久,就能夠將你找出來."婷婷的笑聲更難听,她總算知道,鳳栖梧雖然因為痴戀她變得有些愚蠢,但只是以為她就是婷婷,現在清楚不是,复仇的火焰燃燒下,思想更變得敏銳,已抓住了她的兩個弱點。在日間,她事實沒有這种飛翔于半空的本領,尤其是猛烈的太陽底下,更變得軟弱。她也的确需要血才能夠生存,大量的血。鳥幫勢力到底有多大,她當然亦清楚,若是傾巢而出,天下雖大,只怕真的難有她栖身之地,惟一令她放心的,就是還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東西,必要時,她仍然可以重施故技,遠遠的飛走。這當然,她實在不希望再這樣。依依,怜怜,婷婷,名字只是巧合,但再要找一個婷婷這樣美好的身形面貌,實在困難。若沒有那么美好的身形面貌,對于她的行動,不無影響,那要是一個丑陋的軀殼,第一個她已經不能夠忍受了。鳳栖悟是否亦知道這個弱點?婷婷不知道,只知道處境的惡劣,有甚之以前任何一次。然后他又想到了中原五義,怒意不由涌上來,一雙眼睛更輝煌。鳳洒悟都看在眼內,婷婷對每一句話的反應他都很在意,他雖然看不出婷婷的一雙眼睛何以突然輝煌起來,卻看出听出婷婷的确需要大量的血才能夠生存,也听出看出婷婷在日間的确沒有夜間的威力。這已經是很大的收獲。婷婷好一“會才道:“你這是明知道不能夠將我追著。故意這樣說,好讓我心里不安。”
鳳栖悟道:“這片樹林有多闊你不會比我們更清楚,黑夜之中,我們不錯很難追上你,但天色一亮,不用三個時辰,我們便能夠搜遍整座樹林。"“那現在開始行動不是更好?”婷婷竟然還說這种話。
風洒悟不作聲,猛一揮手,弓弦聲響,數十支箭弩一齊向婷婷射去,火光照耀上閃亮的箭鏈一閃而逝,消失在夜空中。
哼哼的身子同時暴退,曳著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眨眼問亦在夜空中消失。
風栖悟以目遠送,沒有追去,也沒有再說什么,泥塑木雕般,木立不動。
鐵雁目光回到鳳栖梧面上,道:“二爺——”鳳栖梧沉聲道:“吩咐各人小心戒備,一發覺那個女人再回來,立即施放煙花示警。”
鐵雁道:“那我們……”
鳳栖梧道:“先去看看曹廷他們,再作打算."“曹廷那邊……”
“若是我沒有猜錯,婷婷現在必定去找他們.“鳳栖梧目光一轉:“因為他們,使我們知道了她的秘密,粉碎了她利用我們替她報仇的美夢,新仇舊恨,下去找他們算帳,如何泄得了她心頭的怒气。"“她對付得了他們?”鐵雁甚怀疑。
鳳栖梧道:“那根本不用假手我們,但她若是要殺曹廷他們的弟子,卻絕對可以肯定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樣做起不了什么作用."“對于女性的心理,你難道一些也不懂?”鳳栖梧反問。
鐵雁苦笑:“大概是這樣,到現在我仍然沒有找到老婆,”
鳳栖梧道:我懂的也不多,只是一般女性的劣根性,多少也見識過,听說過,以她的經歷,我原以為會例外,但事實顯然沒有。”
鐵雁道:“我還是不懂。”
鳳栖悟道:“男人的報复,通常只是毀滅對方,女人的報复卻是要毀滅對方擁有的一切,只要你懂得這一點,便已足夠了。鐵雁道:“那又怎樣了?”
“在你准備触犯一個女人的時候,你便會考慮清楚。”鳳栖吾喃喃地接下去:“触犯了她,她不知原諒,辜負了她,她將會恨你一輩子."他說得有些感慨,鐵雁并不大明白他的說話,接問:“她到底是什么東西?"鳳栖梧搖頭:“現在我只知道她是一個女人."“女人豈非就是一种反覆無常而又善變的東西?”鳳栖梧妾著補充了這一句。
夜更深,農庄內仍然燈火輝煌。
曹廷胡子玉俱都睡不著,燕南伴著他們,那些弟子在外戒備,每一個人的心情都非常緊張,雖然曹廷已經著燕南跟他們說清楚,可是這种事實在難以令人置信,但他們卻也并不認為曹廷在編造故事。
這不是編造故事的時候,他們也明白曹廷五人的為人。
事情將會演變成怎樣?他們完全不能夠想像,這也是他們最惶惑,最關心的一件下。
曹廷胡子玉很明白他們的心情,可是就連他們也想像不到。
那座農庄原是住著好些人,并沒有荒廢,不過鳳洒悟准備應戰,就將他們全部搬進堡內才空下來,應用的東西俱都齊備·曹廷等卻隨身帶備水糧。
這個時候又還有誰考慮到饑渴這個問題。
夜深風急,堂中燃著的油燈几乎沒有一剎平靜,映在牆上的影子隨著燈光的搖曳而不住的縮短伸長。
曹廷胡子玉呆坐在那里卻已經很久沒有移動,也沒有說什么.燕南也沒有,只是呆望著二人。
不知多久,曹廷終于吐了一口气:“好長的一夜啊."胡子玉微謂:“大哥也該去休息一下的了。"曹廷搖頭:“有誰能睡得著."“這樣呆坐著并無好處."“坐著躺著還不是一樣?"胡子玉歎息道:“也許我瘋了,我倒是希望方才戰死在鳥幫總壇,那無論如何,干脆得多."曹廷笑了笑:”世間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急也急不來."胡子玉道:“大哥方才在想什么?,,曹廷反問:“你又在想什么?,,“一人村那天夜里的事,我實在不愿多想,可是沒辦法."“也許眼前環境有些儿相似。”
“大哥也是這樣想?”
“還有就是鳳栖梧現在到底干什么?“曹廷半眯上眼睛:“他讓我們走,當然是因為他有些怀疑,現在便該已證實,也許他現在正遇上我們當年所遇的怪事。"“怎會的?”胡子玉怀疑。
“我也不知道怎會這洋想.“曹廷苦笑:“現在若已天亮,那該多好。”
“太陽底下無怪事?"曹廷又一聲苦笑:“据說是這樣."“我們也許該留個人在那邊。"“這個時候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有些激動,留個人在那邊万一碰上了,剛抑制的火頭豈非又會燃燒起來?”
胡子玉無言頷首,燕南插口道:“弟于只擔心鳥幫的人突然來暗襲."曹廷搖頭:“鳳栖梧不是那种人。"燕南道:“而且鳥幫的勢力在我們之上,可是天曉得他是否會像鳳生那樣突然瘋起來."曹廷皺眉道:“這倒是最令人擔心的事."胡子五亦自點頭道:“風生可以突然瘋狂,鳳栖悟當然也可以."曹廷突然一笑:“生死有命,我們在這里在那里,還不是一樣?"胡子玉不能不同意,一串凄厲已极的慘叫聲即時由外面傳進來。二人齊皆一怔,曹廷迅速颯地長身站起來,探手抓住了插在旁邊的纓槍,胡子玉同時取下領插擱扇。第二聲慘叫緊接響起,更加接近,燕南脫口道:“鳥幫的人果然來襲擊了。"曹廷一言不發,纓槍一振,飛身疾扑了出去,胡子玉緊隨在后,燕南也不敢怠慢。才出堂外,曹廷腳步猛可就一頓,一個人正從滴水飛檐上掉下來。那是他們在瓦面上看守的弟子,摔在地上一一動也不動,咽喉穿了五個洞,鮮血激射。院子里的其他人一個個仰首上望,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惊呼.曹廷身形再起,掠出院子,目光及處,又再一怔。明月一輪,正照在屋肯上,一個渾身赤裸的女孩子,赫然就背著那一輪明月,坐在那里。“來了一”曹廷發出了一聲呻吟。
胡子玉相繼落在他身旁,目光及處,厲聲道:“什么人?"
那個女人冷然笑道:“姓胡的,久違了。"胡子玉一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雖然蒼老成這樣子,我仍然能夠一眼認出來,你卻是認不出我。”
胡子玉嘶聲道:“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你。"女人轉問:“姓曹的呢?”
曹面面寒如水:“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可以肯定你是"“是誰?”女人笑問。
“依依——一人村甜水井的依依!”曹廷的語聲异常的女人嬌笑了起來,一頭黑發在笑聲中飛揚。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胡子玉几近瘋狂。
“除了我還有誰?"“可是你這個樣子………“只要你們知道是我就成。"胡于玉搖頭:“怎會有這种事?”
曹廷卻緊接問道:“你現在是什么身份?"“鳥幫的幫主夫人……婷婷!"曹廷冷冷的道:“果然是你在作怪,幸好我們發覺得還不算太遲,也幸好鳳栖悟是一個明理的人。"婷婷笑容一斂:“鳳生本不該那么多廢話,鳳栖梧更是一個糊涂虫,放著殺兄的仇人不管,反倒听及仇人之言。”
曹廷道:“看你這樣狼狽,相信是給他赶出來的了。”
婷婷道:“你們也不要大高興……”
曹廷道:“當然,因為他沒有將你刺殺于刀下。"“他當然沒有這個本領。”
曹廷大笑:“若是沒有,相信你也不用逃出來,你是沒有希望的了,鳥幫勢力龐大,倒要看你還能夠逃到那里。”
婷婷道:“鳥幫若是真的如此有本領与管用,你們現在大既也不會還能夠活生生的站在這里跟我說話。"曹廷道:“果真如此,還有天理?”
婷婷冷笑:“天理。什么是天理?你要了我的身子,還跟四個結拜兄弟將我傷害成那樣子,難道就是天理所容?"那些弟子的目光不由集中在曹廷身上,曹廷目光一掃,道:“我們……”
婷婷截道:“你們說,當時我可曾做過任何傷害你們的事曹廷謠搖頭:“沒有,而且你還替我們殺了千里獨行,你惟一令我們反感的下·也就只有,你將千里獨行的肉燒給我們吃."“你們不是說恨不得吃他的肉?"曹廷啞口無言,胡子五嘶聲道:“不錯,你并沒有傷害我們,可是不管怎么樣,我們仍然要除掉你!"婷婷冷笑道:“為什么?"“你不是一個人!”
婷婷反問:“那是什么?你說一一”胡子玉說不出,曹廷也一樣,婷婷搖頭:“我發了誓,一定要報复,將你們一個個殺掉。”
曹廷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什么你要遷怒我們的家人?"婷婷道:“那是利息,你不是也很懂做買賣?”
曹廷怔在那里,婷婷接問:“柴東升霍青竹我知道已死了,葉南溪怎樣了?"胡子玉道:“說出來你也許會很失望,他仍然活得很好。”
婷婷冷笑:“是么?”
胡子玉振吭道:“當年我們不曾怕你,現在也一樣,鳳栖梧能夠將你赶出來,我們就能夠再將你殺掉。”
婷婷道:“你們已經殺了我一次,還要殺第二次,好狠啊。”
胡子玉厲聲道:“邪魔妖孽,人人得而誅之!”
婷婷大笑:“說得好,只是我仍然認為你們還沒有這种本領,你們每一個都一定會后悔到來這里,每一個——…胡子玉猛可一聲怪叫,縱身拔起來,掠向瓦面,身形凌空來落,扇面已然刀一樣“嗚”的飛斬向前去。
婷婷大笑不絕,迎著扇面倒退,扇面墮下瓦面,婷婷的去勢仍未盡。
胡子玉身形一落再起,二十四條扇骨直抖開,一條鏈子槍也似飛射向婷婷。
每一條扇骨都長在尺外,二十四條連接在一起,遠擊三丈,婷婷的身子卻在那剎那沉下去,扇骨間發之差,在她的頭上射空。
胡子玉縱身掠到瓦面邊緣,縱目望去,看不見婷婷。
燕南曹廷雙雙追到,曹廷急問:“那里去了?"胡子玉扇骨一收,道:“只怕是進了屋內。”語聲一落,身形一翻,探手將落在瓦面上的扇面拾起,雙腳接一頓,“嘩啦”的一聲。震開了一個缺口,往屋內扑下。
曹廷燕南不約而同一齊將瓦面震裂,往下扑落。
二個人竟是扑進了一片黑暗中。
屋子的燈光不知何時已完全熄滅。
曹廷脫口一聲:“小心!”
~聲慘叫旋即在屋中響起,曹廷面色一變,“刷”地剔亮了一個火褶子,燕南亦自將火招子亮起來。
火光下他們看得很清楚,一個弟子就倒在那邊窗下,血流披面,雙眼一條直線橫過,多了五個血洞。
窗戶已開,曹廷面色又是一一變。“不好一…一”話口未完,慘叫聲已然在屋外響起來,曹廷不假思索,縱身奪窗扑出,胡子玉即向門外掠去,燕南同時往瓦面缺口拔起。
曹廷才掠出窗外,就看見兩個弟子咽喉被抓穿了五個洞倒在地上。三個弟子接向他這個方向奔來,目光都是往上望,一個接呼到:“師父小心!”
目光及處。曹廷已經小心,語聲入耳,一股寒气已然襲至。
曹廷身形往前一扑,一式回馬槍,纓槍從脅下穿出,一彈十七道槍影。反擊身后。
那剎那,婷婷果然是當頭向曹廷襲下,她原是在瓦面上,在曹廷沖出那剎那一翻,几乎就是貼著牆壁扑下來。
一擊不中,她的身子便往上拔起,曹廷纓槍七擊齊皆落空她才回到瓦面,燕南已然在那里大喝一聲,一劍當頭劈下.婷婷的腦后仿佛長著眼睛,偏身讓開,燕南第二劍方待涌出,婷婷已挺著胸膛,向他迎來。
她渾身一絲不挂。月光照射下份外迷人,燕南活到現在。
連女人也沒有碰過,也還是第一次看見女人赤裸的酮体,那剎那不禁心頭怦然震動,渾身的血液同時為之沸騰。
他的劍斬不下去,幸好這時候曹廷人槍已然在飛扑上來,一槍刺向婷婷的后心。
婷婷嬌笑一聲,身形一快,燕南同時被槍上的寒气惊醒,大喝揮劍砍出。
劍槍都落空,婷婷身形倒掠,胡子玉緊接在她身后飛鳥般扑上來,扇面已回到扇骨上,刷地扇展開,削向婷婷的后心,一掌接劈出。
那剎那,婷婷卻已經不知所蹤。
胡子玉曹廷燕南都清楚看見婷婷是從瓦面上的一個缺口落下去,這一次他們沒有再追下,不約而同各据瓦面的一角,只等婷婷走出來。
好一會,婷婷也沒有現身,燕南第一個忍不注道:“弟子下去將他赶出來."曹廷搖頭:“我們在這里等,反正不久就會天亮的了."燕南詫异道:“天亮又怎樣?"曹廷道:“据說凡是這种异物都甚畏天日,也許這東西也不例外."燕南道:“弟子看不出她有何特別之處。”曹廷道:“你以為她用的是輕功武功么?”
燕南道:“她的身子雖然很怪异,但也不是常人做不到."曹廷不能不同意,這時候,那些弟子已然燃起了火把,將屋子包圍起來。胡子玉看了一眼,道:“大哥,還是叫他們聚在一起安全。”
曹廷點頭,方待開口,那些火把的火焰突然一下冒起來,冒起了二三尺之高,眾人齊皆惊呼,十數枝火把脫手墮地,有几枝簡直是擲出去。
“各人小心——”曹廷大喝,纓槍一抖,目光如電,周圍一掃,胡子玉亦緊張起來,燕南橫劍當胸,忙亦看穩了那間屋子的出口。
也就在這時,他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聲音,那片瓦面旋即波濤也似彈動起來。
“小心一——”曹廷嘶聲大叫。
語聲甫落,所有的瓦面突然一片片飛了起來,一時間塵土飛揚,火把先后一技枝熄滅。瓦片無情的向各人飛去,曹廷雙腳一分,“立地生根”,踩注了腳下的瓦面,纓槍飛旋,將飛來的瓦片盡皆撥落。
胡子玉身形一動,倒翻了出去,落在柴房的瓦面上,燕南卻從瓦面的缺口往下躍落。
堂中漆黑一片,燕南身形落下,卻看見婷婷赤裸的身子仿佛裹在一重發亮的,紅色的霧气中,正往外飄去。
燕南暴喝,身形再射出,揮刀往婷婷刺去,婷婷應聲回頭,嫵媚的一笑。
燕南心中一陣恍惚,但刀仍然刺下,那一笑之間,婷婷卻已去遠。
即時衣袂聲響,胡子玉身子飛回,一扇撥開瓦片,往堂內躍下,他是怕燕南一個人有失,忙來照顧,人在半空,正好看見婷婷發亮的身子出了門外,一偏身,忙追了出去。
在門外不遠,有七八個弟子,俱都緊握著兵器,虎視眈眈,但看見婷婷出來,無不為之目眩。
那些光并不大強烈,但婷婷赤裸的身子這時候卻實在迷人。
眨眼間,婷婷已到了他們面前,胡子玉門外現身,嘶聲暴喝:“當心!”
語聲未落,一個弟子已凌空飛起,咽喉穿了五個血洞,鮮血飛洒。
婷婷身形不停,從缺口中掠過,眾弟子雖然被胡子玉喝醒,無一赶得及截擊。
曹廷一樣赶不及,飛舞的瓦片中,入槍閃電般射下之際,婷婷已上了牆頭。
“我會再來的,一定會。”婷婷笑說著接從牆頭上飄起來。
曹廷身形著地,暴喝一聲,纓槍脫手,飛了出去,即飛射向婷婷后心,婷婷即時半空中一個翻滾,纓槍射空,她發亮的身子也竟然就綿絮也似,粘附在槍杆上,隨著纓槍,遠射數丈。
曹廷接從地上挑起了一柄長刀,縱身掠上牆頭,胡于玉先他一步,卻沒有追前去。
這片刻之間。婷婷已只見拳大的一團,夜空中一閃而逝。
曹廷脫門道:“這不是輕功,天下絕沒有一种輕功是這樣的."曹廷道:“她也不是一個人,絕沒有這樣的人."胡于玉歎息:“那到底什么東西?"燕南亦躍上來,縱目四顧,道:“這東西害怕日出。"胡子玉道:“那對于她相信沒有太大的影響,否則鳥幫一年前,早已被人揭破秘密."曹廷道:“這卻絕無疑問是她的弱點,只要她還有弱點,我們就還有生机."胡厂玉道:”有一點不能否認,她比當年在一人村厲害得多了."曹廷點頭道:“當年我們對付她,并不太困難,可是今夜,我們根本不能夠接近,甚至不能夠阻止她傷人."曹廷道:“我們卻仍然對她有威脅,所以她雖然恨之入骨,還未能夠控制我們,直接對我們采取行動,要借助鳥幫的力量。說后間,一陣急劇的蹄聲已隨風吹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團光正從那邊移近。曹廷道:“鳥幫的人來了。”
胡’厂玉道:“莫非是來幫助我們?"曹廷道:“婷婷肯定是被他們發現了不妥,赶出來,才會這樣狼狽·他們當然不會就此罷休,也當然考慮到婷婷會到來找我們算帳,可惜婷婷的身子那么輕盈,他們赶來不及,否則我們也不會死這許多人。"“劫數~”胡子玉几聲長歎:“她說她還會再來,這相信不會說過作罷."“听她的口气,目的又是在我們那些弟子,”曹廷緊握拳頭:“為今之計,就是我們先一步將她抓出來消滅."“談何容易!”胡子玉又一聲長歎。
曹廷沉聲道“事在人為."胡于玉道:“不管找得到与否,我們也還是要找的,總不成眼巴巴看著那些弟于一個個死在她手上."“就是這樣了.“曹廷頹然垂下頭。燕南這時候才道:“弟子一直在怀疑,想不到真的有那种事."胡子玉苦笑:“若不是目睹,我們其實也一樣怀疑."說話間,燈光已然很接近,風栖梧為首,率領百數十個鳥幫的幫眾赶來。馬蹄雷嗚,塵土飛揚。燈光一片迷蒙,鳳栖悟一騎當先奔到。遠遠看見胡子玉曹廷燕南三人立在牆頭上,那些弟子在牆外散開,鳳栖梧已知道自己的推測沒有錯誤,婷婷离開了鳥幫總壇后,真的跑到這儿來,而且顯然鬧得很厲害。曹廷胡子玉隨即從牆頭上躍落,風栖悟一勒韁繩,滾鞍下馬,仍然接問道:“那個女人跑來了這里?"曹廷道:“還殺了我們好些弟子。"風栖悟道:“我們也死了好些人,果然跟著跑到這儿來."曹廷道:“我們不到來,她還可以在鳥幫混下去,不來殺我們一些人,怎泄得她心頭之忿."鳳栖梧悶哼一聲道:“看來她真的是個雌的."曹廷道:“雖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小心眼,一般來說都是的."胡子玉道:“這也是她的弱點,我們實在不用擔心她會再找來。”
曹廷歎息道:“可不知又要死多少人的了。”
風洒梧道:“就今夜看來,她比你們所說的要厲害,我們根本不能夠將她留下來。"曹廷道:“這也許就跟我們練武的情形一樣,練下來,只有一年年的好。"胡子長不禁點頭:“她比我們當年遇到的時候,厲害得多曹廷苦笑了一下:“方才我還在后悔失手了,一個大好机會,看來即使我們方才也留在鳥幫總壇,情形也并無分別。”
鳳栖梧沒有否認,頷首道:“她离開的時候簡直就像是狂飛."胡于玉道:“但若是我們能夠肯定,并不難將她留下來."“不錯,那我們可以准備綱羅什么的,可是——”鳳栖梧苦笑:“這种事,有誰會相信?”
“鳳公子能夠接受我們的說話,已經不容易的了。”曹廷亦苦笑。
胡子王道:“再下去,也不知她會厲害到那一個地步,短期內我們若是還不能夠將她找出來殺掉,后果實在不堪設想。”
曹廷鳳栖梧一齊頷首,他們都不難想像得到越下去便越難應付。
胡子玉接問:“鳳公子有何妙策?"“那只能說是一個笨方法,天一亮,我們便搜遍這附近一帶,看能否將她找出來。”
曹廷道:“也只有這個方法了,以常理推測,她應該不會走到太遠的。”
風栖梧道:“除非,他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在白天仍能夠活躍,但若是如此,她也用不著急急离開。”
曹廷道:“這也是她的弱點."風栖梧忽然問:“你們看,她到是什么東西?"曹廷苦笑道:“有誰看得出?”
胡于玉接問:“鳥幫近年來到底發了什么事?"鳳栖梧道:“与兩位老前輩在一人村甜水井的遭遇有些相似."曹廷接問:“她其實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純真的女孩子,一直到被連云庄安順擄去之前,可以肯定,仍然是沒有問題的."“她在連云庄……”
“已經嚼舌自盡的了,可是到我找到她的時候,卻仍然是活著,我只以為是安順說謊,現在才知道沒有。”
曹廷惊訝道:“你是說她應該是一個死人?"“死人竟然會复活,有誰會相信?可是……”鳳栖梧搖頭:“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想像的,是那樣東西在她死后,進入了她的身体內,使她又能夠行動,而那樣東西亦因此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說得非獨怪,而且恐怖,若是這之前,在場的人中,只怕除了胡子玉曹廷之外,其余的都會以為他是在胡說八道,只會感到好笑。
現在他們都只有恐怖的感覺。
風栖梧接道:“我之前,她的身份是安順的寵妾,一個叫做怜怜的女人."“怜怜?“曹廷沒有印象。胡子玉忽然道:“怜怜,依依,婷婷,這不是也有些相似?"風栖梧道:“這其間也許有些關系,但亦不無可能,只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名字."曹廷道:“那個怜怜又怎樣了?"“我看見她的時候,她的頭已給斬下來,倒在囚禁婷婷的密室中。大量的鮮血由傷口流出,有如一片血海,那情形,与你們在一人村所見似乎并無不同。”
曹廷道:“她的肌膚是不是皺譖起來的呢?"鳳栖梧點頭:“那倒令我有一种感覺,就像是那其實只是一塊人皮而已,不夠給大量的鮮血鼓起來."曹廷脫口道:“對极了!"鳳栖悟道:“這也許亦可以解釋,為什么失蹤的人与獸被找到之后,全都是滴血不存。”
曹廷道:“你是說,血都到了那個女人的体內。"鳳栖梧打了一個寒噤.曹廷道:“也是說那是一一樣吸血的東西?”
“不錯.“鳳栖梧接問:“有什么東西是喜歡吸血的?”
胡子玉脫口道:“蝙蝠?”
曹廷目光亦落在草叢中的一只蚊子之上,道:“蚊子也是胡子玉接道:“螞磺也是。”曹廷道:“你是說水蛭?”
胡子玉點頭:“這种東西能夠吸附在皮膚上,不住的將血吸出來,也有大夫利用它吸血的特性替人治病."曹廷沉吟著道:“這种東西吸滿了血,身子便脹大起來,將之弄死,放干了血,卻便收縮,皺譖在一起,倒有點跟那個女人相似。”
鳳栖梧道:“可是這种東西只活在水里,而且不能飛翔."“這也是——”曹廷道:“那應該就是蝙蝠蚊子之類的東西了。”
風栖梧苦笑了一下:“我們簡直已承認,那個女人是一個精靈的了。曹廷道:“除此之外,實在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釋,不錯,這种話很難令人置信,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遭遇義何嘗不是?”
鳳栖悟搖頭道:“這樣瞎猜下去,也沒有什么幫助,除非我們能夠看見她的變化,否則,我們總不能夠看見蚊子,就認為那也許是那個女人。”
說著鳳栖梧一步橫移,手一抄,將草叢中飛舞著的那只蚊子執抓起來。
那只蚊子雖然惊覺,卻快不過他的手,到他將手攤開,那只蚊子挺大的肚子,已經被捏扁,射出了。一攤血。
曹廷看在眼內,道:“一個人若是能夠像蚊子那樣吸血,貯的血的确是可以變成一片血海!"胡子玉道:“那若是能夠飛,可也不知道飛得出多遠,多高."曹廷搖頭道:“再說下去,我們都要瘋了。”
風栖梧道:“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應付那個女人的再來襲擊。”
曹廷看了看胡子玉,道:“你的意思是……”
胡子玉道:“為了眾弟子的安全,我們應該讓他們离開,但這一來,鳥幫的弟子又怎樣、若是要他們也暫時避開,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搜索這附近一帶!”
曹廷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不是私人的恩怨,我們若是不從速將那個女人除去,也不知會造成怎樣的局面。…胡子玉點頭道:“她能夠挑撥鳥幫与我們之間互相殘殺,當然亦能夠挑撥其他門派。”
曹廷道:“不就是了,若是他自問對付不了我們与鳥幫,下一個行動,必然是像投入鳥幫,借鳥幫之力對付我們一樣,去誘惑其他門派的人。”
鳳栖悟道:“鳥幫仇敵遍天下,勢力也威震天下,要將鳥幫摧毀,絕不是一件容易事,但能夠聯合烏幫所有的仇敵,亦不是絕無可能,只是這一來,勢必釀成一場武林浩劫。"曹廷接道:“到那個時候,是必有成千上万的武林中人喪生,影響之大,難以估計。”
鳳栖梧道:“事情若是就此結束,倒還罷了,否則越鬧越大,還不知會鬧成怎樣?"曹廷道:“更重要的是,到時也不知道她的魔力會到達那一個地步."鳳栖梧動容道:“也是說,現在不將她扑滅,將來就更加困難的了。”
曹廷道:“既然是一定要做的事,為什么不早一些做?"鳳栖梧無言點頭。胡子玉卻道:“我們卻也無權去支配別人的命運,何不將事實真相告訴他們,讓他們自行選擇去留?"曹廷考慮了一下,道:“不錯,我們雖然是他們的授業恩師,卻沒有權力強迫他們去送死,他們若是肯擔起這個除魔衛道的責任固然好,若是不愿意,也無須強迫他們。"胡子玉道:“大哥同意,最好不過了。我們殺奔鳥幫的時候,大家都很沖動,現在既然清楚是什么一回事,也能夠冷靜下來,當然是考慮清楚的好。”
曹廷道:“這件事盡管很有意義,還是要看各人的心意,你去跟他們說清楚,由他們自己決定去留,千万不要強迫!"胡子玉點頭轉身奔回,曹廷目光落在鳳栖梧面上,道:“鳳公子意下如何?”
鳳栖梧道:“鳥幫上下一心,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功,雖然可以肯定,他們絕不會有一人退縮,但我仍然贊成老前輩的主意,問清楚他們,由他們自行取舍。”
燕南在旁一直都沒有作聲,這時候突然插口:“姓鳳的,果然是一條漢子!”
風栖梧目光一轉道:“山坡上的事莫要怪我,換轉是你,也一樣會那樣做!”
燕南一咬唇,道:“我不會怪你,尤其是,我還欠你一壇酒."鳳栖語道:“若是我們能夠成功解決這件事,總有机會還我的.“隨即伸出右手來。燕南亦伸出右手。兩只右手終于緊握在一起,曹廷看在眼內,又是一陣感触,他年青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豪气?可是現在入老了,脾气看似雖仍然一樣,但已少了那一股勇往直前、永不反顧的气概。也幸好如此,這件事他才會忍下來。否則那十二個原屬鴿組的弟子絕不會自信,這件事也絕不會這么快就有一個水落石出。年青人的勇气固然可嘉,年老人的隱忍也同樣是值得欣賞的。燕南目光轉落在曹廷面上,大聲道:“弟子不用問,是干到底的了."曹廷笑道:“我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問你。”
燕南接道:“姓鳳的,我跟著你,只是到了死路,莫要將我扔下."鳳栖語道:“好——”大笑起來。
燕南亦大笑起來,他本來就有些喜歡鳳栖梧,所以山坡上才會与之共醉。
鳳栖梧終于將手松開,道:“那個女人往那個方向去了?"曹廷手一指,卻隨道:“以她的狡猾,未必不會中途改變。,風栖梧道:“這是意料之中,我們的搜索行動,絕不會偏于一個方向."曹廷道:“希望我們的推測正确,那個女人在白天真的無法施其技,由現在到天亮已沒有多少時候,相信她不能夠走得太遠."鳳栖梧道:“我們有三個分舵的人正向總壇赶來,天一亮,我們便會放出飛鴿傳書,要他們配合搜索的行動,遍尋這周圍百里."胡子上曹廷听說,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鳥幫勢力之大,實在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事情若不是得以清楚,他們一伙只怕全都活不到明天黃昏。而若非鳳生輕敵,傾全力一擊,他們便早已全都被赶盡殺絕.事情到這個地步,雖然是不幸,亦未嘗不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曹廷接道:“她當然已考慮到我們必有此一著,也必會作好准備."鳳栖梧道:“這要賭我們的運气了,我們的運气到目前為止似乎還很不錯。”
燕南道:“這倒是事實,至于這种好運气會不會繼續下去,可就不清楚了."鳳栖悟道:“明天就會清楚的了,我們的運气若是好,則在月落之前我們便能夠將他找出來消滅,若是不好,到了明天晚上。又得死掉几個人."曹廷笑了笑:“你說的好是最好的好,若是這么好,方才我們應該就將她拿住了."鳳栖梧笑接道:“不管怎樣,在搜索同時,我們必須考慮到夜間的防備工作,有一天的時間,我們也許能夠想出一個較好的辦法來。”
曹廷道:“應該能夠的。’、“那么老前輩的人請隨晚輩先回總壇,天亮之后,一齊開始搜索的行動。”
曹廷毫不猶疑的答應。
這原是敵對的兩伙人也就走在一起,也使到曹廷胡子玉,對燕南等中原五義的弟子,無不感慨之极。
他們無疑已經在鬼門關之前走了一趟,而他們本來准備進攻的是鳥幫總壇,現在卻大開中門,歡迎他們走進去。
沒有一個弟子要离開,這到底是因為他們体內流著的是俠義之血,還是他們眷念中原五義的教導恩德,可就不知道曹廷胡子玉大受感動,他們已經是老江湖,實在很難有事令他們感動的了。
放在眼前的,也許是一條死路,但那些弟子卻沒有一個退縮,毫不猶疑的走上去。
一個人能夠收到一些這樣忠義勇敢的弟子,還有什么遺憾?
,鳥幫的弟子也沒有令鳳栖梧失望,沒有一個退出,他們追隨風生多年,很多在鳥幫中長大,對于鳥幫已有一种深厚的感情。
他們已隨時准備為鳥幫效死。
妖女刀下喪妖尸化紅光
天色終于大亮。
在飽餐一頓之后,龐大的搜索行動亦終于開始。
烏幫弟子与中原五義的弟子團團將鳥幫總壇包圍起來,也就以鳥幫總壇為起點,四方八面蛛网般散開。
一群信鴿同時由總壇飛出來,通知正在赶向總壇這邊儿來的烏幫分舵弟于,配合搜索的行動。
他們都是以四個時辰為限,到了限時,除非是有所發現,否則都得赶返總壇,准備應付婷婷的襲擊。
由婷婷离開到天亮,半個時辰也不到,以半個時辰的時間,遠走至四個時辰的路程,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這當然也是常理來推測。
四個時辰是鳳栖梧与曹廷胡子玉經過商量之后決定,他們都不希望在入夜之后,那些弟子仍然在荒山野岭中徘徊,對他們來說,那實在是最危險不過,婷婷一出現,他們便死路一鳳栖梧曹廷這樣決定,也無疑是說對于這一次的行動,他們并沒有多大信心。
婷婷既然知道他們必定有此一著,以婷婷的狡猾,又怎會想不到對策,又怎會不知道應該藏在什么地方才不會被發現?
他們其實都寄望于夜間。
只是日間的搜索,即使僅得一線希望,他們也不能夠放棄。
夜間應該如何應付,他們雖然已想到了辦法,但是否真的有效,還是不能夠确定,有待婷婷出現時确定。
當然他們都宁可在日間找到婷婷,并不在乎白費一番心机。
四個時辰搜索下來,他們并無發現。
赶來總壇的分舵弟子已經与他們會合,搜索的范圍也比他們意料的廣闊,可是他們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
周圍百里都是住在鳥幫的勢力范圍,附近的人都非常合作,每一個部不覺得昨夜有什么不妥,也沒有發現任何异樣的變化。
婷婷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
× × ×
夜幕終于低垂,外出搜索的人陸繼都已經回來,于是立即依照清晨鳳栖悟曹廷的指示,齊集鳥王府。
婦孺老弱這時候亦已被送進密室。
整個鳥幫總壇迅速陷入一片死寂中,死寂而黑暗。
沒有燈火,一點也沒有,与昨夜的光如白晝完全相反。
昨夜他們對付的是人,今夜他們對付的是一個會發光的异物。
以昨夜他們得到的經驗,婷婷渾身上下都發著紅光,黑暗中老遠都可以看見,可是在輝煌的燈光下卻是不容易瞧得出。
到底在什么時候婷婷的身上才有紅光射出來?他們雖然不清楚,有一點卻可以肯定,只要將婷婷迫急了,不難就會將那种光迫出來。
若是在完全漆黑的環境,是不是更容易發現?
沒有人能夠完全肯定,可是在目前來說,這已是他們唯一的辦法。
今夜的天色也沒有昨夜的好,沒有月光。連星光也沒有。
黃昏時候開始,烏云便自四合,洒過一一陣微雨,帶來了秋涼的寒意。
天有不測的風云,這對于他們到底有利還是有害,卻是誰也不知道。
微雨之后,每一個地方都變得好像更清楚。也許就因為埃塵已盡給微雨洗去所致。
鳥幫的總壇入夜之后,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靜寂。
街道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兩三條狗在徘徊。
這完全就像是變了另一個地方。
這种寂靜卻給人一种恐怖的感覺,即使是從來沒有到過鳥幫的人,這時候走進來也會發覺這地方很不對勁,要退出古。
總壇的大堂中,也只有五個人——鳳栖梧、曹廷、胡子玉、燕南、鐵雁。
他們只有鳳栖梧醒著,其他的都挨在一旁睡的睡,休息的休息,准備輪流守望,應付突變。
經過一天的搜索,他們都有些疲倦,只有這樣輪流休息,才有充足的精神体力來應付將要發生的事情。
其他的鳥幫弟子与中原五義的弟子也是采取這個辦法他們都藏得很好。
總壇的每一個方位,都在他們監視之下。
更樓上也有人看守,卻沒有擊響更鼓,鳳栖梧不希望有任何的聲響惊扰在休息中的各人。
整個鳥幫就只有大堂八仙桌上放著的那個銅壺滴漏來計算時間。
滴漏不絕,一刻又一刻過去,寂靜如故。
這時候,已經是二更。
婷婷也終于到了,她的身子已不再赤裸,披上一襲白陵寢衣,洞体卻仍隱現,這比起她的全裸更誘惑更動人。
可惜沒有人發現她到來,護壕流水不歇,吊橋拉起,高牆上一一個人卻也沒有。
婷婷由大道走來,仿如卸風,飄忽而迅速,雖然不知道她昨夜逃到了那里,但可以肯定那個地方若不是太遠就是大隱蔽,所以才沒有給找出來。
她看來与昨夜并沒有多大分別,只是神情更峻冷,仿佛隨時都會置人于死地。
幸好沒有人給她看見。
婷婷一路走來,顯然也很小心,到了吊橋的前面,她才停下來,回顧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眼中卻露出了殺机。
她看了一眼才再舉步,沿著護壕走出了數丈,身子終于拔起來,姿勢美妙而怪异,卻可以肯定絕不是輕功所能夠做到。
在拔起的同時,她的身上亦泛出了紅光,一重紅霧也似,裹著她的身子,雖然亮,但絕不感到刺目。
一拔橫越護壕,上了高牆,放目望去,仍然一個人也沒有。
“都跑到那里去了?“一句話終于從婷婷的口中吐出來,輕柔而森陰,誰若是听到,只怕難免要打一個寒禁。高牆之內,一片漆黑,婷婷顯然想不透是什么原因,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來。能夠知道自己的弱點的人并不多,婷婷這种”人”好像也沒有例外。
“難道全都溜走了?”婷婷哺哺自語,在高牆上來回走了几步,才縱身下去。
一只在街道上走過的狗立即發覺不妥,沒有吠,只是發出三下短促已极的悲鳴,也沒有再走,怔住在那里。
婷婷向那只狗走過去,很快便接近,那只狗仿佛知道了危險,卻又仿佛被咒縛,呆立在那里,不能夠走開。
婷婷的眼中露出了殘忍的神色,緩緩從那只狗的身旁走過,那只狗又一聲悲鳴,在婷婷走過之后,倒了下去,咽喉血如涌那剎那,婷婷的身子又亮了一亮,繼續往前行。
寂靜的長街一片死寂,婷婷的移動,也沒有發出任,響,她顯然在著意傾听,可是竟然毫無發現。
“都跑了——”婷婷冷笑:“不管跑到那里,我都要將你們找出來!”
她眉字間的怒意更濃,身上發出來的紅光也更盛了。
可是她的腳步并沒有停下,向鳥王府走去,而且更快一路上都是死寂一片,也沒有人惊扰阻止她,也所以,她越走越快。
走在長街上的三條狗在她走過之后,俱都倒斃在地,咽喉被割斷,鮮血狂流。
整個總壇有如死域,婷婷一·路走來,除了那三條狗之外,再沒有遇上任何生物,也沒有再听到任何聲音。
鳥王府終于在望,情形并沒有改變,婷婷也顯得更加焦躁,腳步也更急了。
盡管如此,還是听不到腳步聲,只見長裙晃動,到底她是一步步的走,還是隨風飄移,相信就只有她才明白了。
她的怒气愈盛,從身上散發出來的紅光便愈強,但始終不覺得耀眼,就像是那种光并不是由她的身上散發出來,乃來自天外,而她的身外,則煙霧彌漫,給光一照,也有了光采。到了鳥王府門前,還是沒有人阻止婷婷,門戶卻緊緊閉上。
婷婷仰首看了一眼,身形一動,一縷輕煙也似上了滴水飛檐,居高臨下,她看得很清楚,府中到處一片靜悄悄,也是一點的燈光也沒有。
婷婷身形橫移,到了旁邊的高牆上,也就踏著牆頭,繞著鳥王府移動。
無論從那一個角度看,鳥王府都是一樣。
在大堂那邊的鳳栖悟曹廷五人這時候俱已醒轉,喚醒他們的是輪值的燕南。
婷婷在黑暗中果然容易被發現。
燕南無意中往外一看,立即發現她立在高牆上,連忙喚醒各人。
婷婷卻完全不知道,相距那么遠,若不是哼婷的身子發著紅光,黑暗中那么触目,真是不容易發現。
鳳栖梧等兵器立即紛紛撒在手中,隔著窗戶,遠遠監視著婷婷。
鐵雁顯得最興奮,脫口道:“她真的在黑暗中能夠發出亮光。”
鳳栖梧道:“若是有燈光,就不會這么容易發現的了。"鐵雁道:“可是這之前,卻沒有任何發現,這一年以來,即使我們沒有發現,幫主也應該有所發現才是."鳳栖梧道:“那當然是因為她有辦法掩藏起來。”
鐵雁道:“我們怎樣?是不是等她進入陷井才動手?”
鳳栖捂道:“這种机會也許不會再有的了,我們必須抓穩,一舉將她擊殺."鐵雁還要說什么,風栖梧已道:“襟聲!”
婷婷也就在這時候從高牆k飄下來,借著樹木掩護,向前欺進。
樹木叢中也沒有埋伏,寂靜而陰森,婷婷走在樹木叢中,更加顯眼。
她原以為這可能是一個陷阱,那么鳥幫的人一一定埋伏在樹木叢中,等候她進去,突施襲擊,雖然她并不在乎,但走來仍然狠小心事實又在她意料之外,樹木叢中雖然黑暗,她看得一樣清一一該死,難道真的怕了我,一個個都逃了?zzzz五 遭遇反伏擊 豚突狼奔逃
婷婷生气之余,仍不免有些滿足,她當然也知道鳳栖梧等人絕不會罷手,縱然避開,也只是暫避一時,一有了對付她的辦法,就會回來。
一他們又能夠想到什么辦法?
婷婷冷笑,繼續前行,已快了一些·對于周圍的情形也沒在意。
到了大堂前面,婷婷并沒有立即走進去,繞著大堂,轉了一圈。
門窗有些虛掩,有些緊閉,在婷婷轉過之后,全都一一打開來。
婷婷的目光有如閃電一樣,往內射去,卻一樣看不見有人在,轉回門前,才移步往內走進去。
大堂內仍然是布置成靈堂一樣,与昨夜并沒有多大分別,撞碎了的承塵瓦面也沒有修整。
風中那具銅棺也放在原位,只是用几條粗大的鎖鏈捆縛起來。
婷婷目光落在銅棺上,眼瞳中突然露出了警戒之色。
一鳥幫若是要撤退,絕沒有理由將鳳生的銅棺留下不帶走。
心念一動,她的身子隨即一轉,突然道:“風栖梧,你給我出來。”
沒有人回答,婷婷又轉了一個身,道:“我知道你躲在這吧,一定躲在這里,出來——”鳳栖語終于出現,從破爛的承塵中掠下來,跟著還有曹廷胡子玉燕南鐵雁。
五人的身形落下,便已將婷婷包圍起來,兵器齊在手,都向著婷婷。
黑暗中兵器仍然閃動著寒光,婷婷連聲冷笑:“只是你們五個人?”
語聲甫落,一陣陣轟轟發發的聲音已然響起,婷婷一怔外望,只見那些樹木正在一株株地倒下來,無數黑衣人隨即現身。
鳥幫總壇的地下交錯縱橫著無數地道,那些黑衣人也就藏在地道中。
地道在總壇建好的時候便已經建妥,原是准備在強敵壓境之際,先退入地道之中,誘敵深入,才突出襲擊,一舉將來敵滅絕。
可是在鳥幫總壇建好的時候,鳥幫的勢力已非常強大,之后所向披靡,已沒有任何人能夠迫使他們用到那些地道,到今日,鳥幫的人雖然還沒有忘掉,亦甚少提及地道。
鳳生也一樣,所以婷婷并不知道那些地道的存在。
鳳栖梧卻不在乎婷婷是否知道,他只知道那些地道是比較安全。
那些樹木亦早已經被鋸斷了一大截,一砍即倒,角度同樣早已經計算准确,雖然差不多同時倒下來,對任何人都沒有影樹木一倒下,烏幫總壇大堂的周圍立時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整座大堂立時被孤立起來。
那些鳥幫弟子与中原五義的弟于一齊現身,俱都穿上黑色的夜行人。手中各抓著鉤繩,其中另有每二十個為一組的人。鳥幫弟子隨即扛起了准備好的四條擂木,迅速向大堂迫近。婷婷雖然沒有全部看在眼內,也知道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身子一轉。義冷笑道:“好狠啊,這么多人對付一個女人,你們這些所謂江湖豪杰,難道就不覺得慚愧?"風栖悟沉聲道:“不管你怎樣說,我們今天都不會放過你的了。"婷婷盯著鳳栖悟,道:“看不出你是一個這樣卑鄙的人。"鳳栖梧道:“未及你万一,若不是對付你,我們也不會這樣故婷婷道:“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夠對付我?"鳳栖梧道:“想要試試的”刀一划,腳步緩緩往后移,一面又道:“我早就說過,你絕不是全無弱點,我們現在也已經抓穩你了."婷婷歎息道:“我的經驗不夠,性子又急躁,受不得刺激,一失敗,立即便要來報复,我本該多侍几天,細看清楚,才采取行動."鳳栖梧道:“從昨夜一出總壇,你便往找中原五義的人算賬。我們便考慮到你今夜一定會到來的了。”
一說他一面后退,曹廷胡子玉四人也不例外,到鳳栖悟刀再一划。五人不約而同一齊動身,疾往后倒翻出去。
他們不是站在門前就是站在窗下,身形一翻,立即由門窗倒翻出外。
身形一落,隨即又展開倒退出數丈。
婷婷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主意,一怔,身子便欲往上拔起來也就在這時候,那些扛著擂木的幫眾已一齊展開行動,扛著擂木力撞在牆壁之上。
八條擂木几乎同時撞上牆壁,霹靂巨響中,擋昔擂木的牆壁一齊被撞倒,那些幫眾隨即迅速往后暴退。
整座鳥王殿立即倒塌下來。塵土飛揚,動魄惊心。
婷婷的身子已落在瓦面上,巨震聲中立時隨同瓦面一齊往下墮下去,但剎那又飄舞起來。
那些幫眾已然將擂木放卜一齊拔出了兵器,四面散開。
瓦面四分五裂。一一落下,好好一座殿堂,眨眼間變成瓦礫。
婷婷的身子飄舞一匝,在一條未倒的柱子上停下來。
塵上一陣翻騰之后,回复平靜,蕭蕭洒落,鳳栖梧五人身形接上,在柱外三丈之處將婷婷包圍起來。
婷婷放目望去,只見周圍一片空曠,稍遠,黑壓壓的一片,触目都是黑衣人,手中鉤繩無不蓄勢詩發。
再看鳳栖悟五人,無不一頭頭猛獸也似,作勢欲扑。
風吹過,一陣塵土飛揚,婷婷目光一掃,發出了連聲冷笑:“好一個陷阱,你們以為這就可以難倒我?”
鳳栖梧亦自冷笑:“能不能,只要你下來便知分曉。"曹廷接道:“你若是不怕。根本就無須多作廢話,往外闖就是了。"胡子玉將招扇“刷”地打開:“今夜我們就是拼了命,也要將你這個妖女挫骨揚灰,永遠不得超生。”
婷婷大笑了起來,身形一動,掠出去,突然又隨風飄回。
所有的人一陣緊張,風栖梧厲聲叫道:“大家要鎮定,不用緊張,看准了才動手。”一眾齊應一聲,身形一挫,齊都盯穩了婷婷。
鳳栖悟接道:“我看你還是自己了斷的好。”
哼哼冷笑道:“你們要殺我,何不一齊殺上來?”
鳳栖悟道:“我們先動手,陣勢便會大亂,我們才不會這樣傻.曹廷道:“你要等我們一一定奉陪,只怕你等不到明天婷婷面色一變,混身的紅光陡然又一亮,作勢欲扑。風栖悟五人已准備她扑下來,可是她只是作勢,仍然停留在那條柱子上。風急吹,婷婷衣衫一陣飛舞,驟看來,就像要變成煙霧一樣飛散天外,鳳栖梧五人目不轉睛,只恐她真的飛散。風過后,婷婷仍然好好的立在那里,鳳栖梧五人亦仍然不動。婷婷看在眼內,冷笑道:“看你們的樣子,不用等到天亮,你們便已崩潰。”
鳳栖梧冷笑道:“你可以等到那個時候才离開。"婷婷道:“我會等的,我的耐性一向都很不錯。”
鳳栖梧冷應道:“由這里到護壕,一共有十三重埋伏,我們即使全都倒下,我們的人絕對可以將你留到天亮,而且你的耐性怎么樣,我們難道還不清楚,你絕對不會等到我們支持不住倒下時才离開。”
婷婷道:“我們到底是老相好,你對我總比別的人了解。”
鳳硒梧道:“可惜你并不是真的婷婷,否則我說不定會放你一條生路."婷婷道:“那年我倒霉,遇上一個你這樣硬心腸的男人."鳳栖梧道:“你還有什么廢話,盡管說出來,我們正好用來打發時間."婷婷目光一掃,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身子有如隨風擺卻是沒有給風吹掉下來。燕南那邊忍不注喝道:“妖女,有本領下來。”
婷婷笑顧鳳栖梧:“你們已經有人按不住了."鳳栖梧淡淡道:“這么好的机會你竟然抓不住,我也替你可惜”婷婷只是笑,沒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也沒有人看出她在打什么主意,可也沒有人隨便妄動,鳳栖梧曹廷等早已告誡眾人千万要冷靜,莫被婷婷言談舉止誘動。婷婷笑了好一會,看見各人仍然是那樣子,心里不禁亦有些著急,亦有些后悔,這佯闖進來。
急風一陣又一陣,婷婷的笑聲陡然一頓,雙袖一展,身子迅速的轉動起來。
隨著她身子的轉動散落在地上的瓦片磚屑一齊飛舞起來四方八面疾向各人飛過去。
鳳栖梧看得真切,揚手道:“不必惊慌,不要妄動。”
他的刀立即削出,繞身一匝,將飛來的瓦片盡皆震飛。
其余人或動兵器,或只是雙手護著面門,那些碎瓦片一遠力道便弱,眾人雖然因此而大為狼狽,卻沒有因此受到多大傷害。隊形所以仍然保持緊密。
婷婷本待要乘亂闖出去,看見這情形,便知道很難達到目的,身子不覺停下。
瓦礫碎片終于完全掉下來,風栖梧橫刀當胸,冷笑道:。淋還有什么本領,盡管施展出來。"
婷婷冷冷的又轉了一個身,道:“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即使本領最大。也奈何不了整個鳥幫的圍攻!,,鳳栖悟道:“你就是怎樣說。我們今夜也不會讓你离開的了!"婷婷道:“那我盡力闖出去就是,你們可要小心了。"鳳栖悟沒有再應聲,只是橫刀當胸。冷然盯著婷婷。風吹過,塵土揚起又洒下,鳳栖悟以下所有鳥幫的弟子,個個有如木化。完全不為所動,只是盯著婷婷,千百道目光就像是千百枝冷箭,隨時准備將婷婷射下來。婷婷都看在眼里,看到的也全都是敵意、殺机,她縱然有迷人的本領,但面對這么多人,亦大感束手無策。時間在寂榆中消逝,那么多的人,發來出的聲響竟是那么少。亦實在是難得。鳥幫一向被稱為中原第一大幫,屬下所有人受訓練之嚴格,絕沒有一個幫會所能夠比得上。他們對鳳生的尊敬,亦有如對父兄一樣,所以風生要他們對討中原五義他們也毫不猶疑。現在知道了底細,知道了婷婷才是真正的凶手,所有的仇恨亦集中在婷婷的身上。沒有更鼓聲。唯一計時的銅壺滴漏亦已埋在瓦礫中,可是誰也不在乎。他們只是等待婷婷采取行動。夜愈深,天也仿佛愈晴,兵器的光芒逐漸弱下來,那些黑衣人不用說,就是鳳栖悟他們。也仿佛融合在黑暗中。婷婷卻越來越亮,那些幫眾對稍遠的人都已看不清楚,但是看婷婷,卻始終清楚之极。婷婷卻顯然不知道,否則也不會有這個念頭。一一都是傻瓜。不亮著燈火,不是使我更方便离開、但她仍然沒有動,仍然在等候适當的時机。風越吹越急,婷婷的衣衫飛舞不絕,包圍著她的人卻除了鳳栖梧等五人之外,所有的衣衫全都束緊。鳳栖梧甚至考慮到衣袂聲可能影響各人的注意。又一陣急風吹過,風栖梧終于動了,那是因為他看到婷婷正向這邊掠下來,有如一道流星,一團火焰,。風栖悟并沒有拔起,反而一旁讓開,前面那些鳥幫弟子即時拋出繩鉤,撒向婷婷,百數十道寒光,有如一道光网也似,网向婷婷。那些繩鉤映著婷婷身上發出的紅光亦發出淡淡的紅光來,黑暗中交織,煞是好看。婷婷并沒有落在地上,半空中一旋,一只鳥也似飛翔。她离開地面很高,可是并不能夠高過那些繩鉤,眼看那些繩鉤便要落在她身上,她的身于及時退回。又退回那條柱子上,繩鉤力道一盡,紛紛落下來,婷婷也就趁這個机會,又离開柱子,飛掠了出去,在那些幫眾將繩鉤抓回手中之前,她已然隊他們頭上掠過。第二重繩鉤即時向她飛出,那兩重幫眾之間約有兩丈許的距离,繩鉤飛出,絕不用擔心會傷著同伴。婷婷若是繼續掠前,絕不難撞進這道繩网中,她掠前的身子卻在那剎那落下來,落在那兩丈許的空地間,在繩鉤還未落下之際,再欺往前去。首當其沖的兩個幫眾立時咽喉濺血,在婷婷雙手如劍十指之下喪生。婷婷的身子沒有停下來,一旋一轉,又兩個幫眾喪生在她手下.她同時發出了一連串得意已极,雖然動听,卻也很恐怖的笑聲.那些幫眾卻并沒有因此退縮,一個個揮動兵器,沖殺前人。其余的人同時四方八面向這邊圍攏過來。婷婷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所過之處當者披靡,笑聲也就更得意了。也就在這時候,一件可怕而又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這所謂可怕意外,卻是對婷婷而言。那些四方八面涌上來的鳥幫幫眾与中原五義的弟子竟然一起拋出了繩鉤,罩向那些正与婷婷惡斗在一起的同伴。千百枝繩鉤迅速落下,在繩鉤籠罩范圍中的三十多個鳥幫与中原五義的弟子視如不見,置若罔聞,非獨不閃避,反而前仆后繼。瘋狂沖向婷婷,糾纏著婷婷,不讓她有拔起身子的時間。婷婷一心要乘亂闖出去,看見千百條繩鉤飛來,才知道不妥,要拔起身了,那些幫眾卻甚至落空向她飛扑下來,到她連殺七人,騰出空隙,繩网已經落下,她雖然把握机會,騰起身子,卻撞在繩网上,更多的繩鉤繼續落下來,而陷身在繩网中的幫眾并沒有停下,也繼續向婷婷扑攻。婷婷的身子被迫落下,也被迫急了,雙手一陣亂抓,再殺五人,身上亦被鉤損了好几處,鮮血奔流。繩鉤落下,一柄柄鉤于交搭,鉤在繩眼中,一個奇大的网立即形成,第二第三個繩网也跟著合起來,先后落下。風栖悟曹廷五人迅速向這邊扑來,每個人的身形都放至极限。曹廷手執纓搶,人槍有如毒蛇一樣,紅纓有如一蓬鮮血濺時·胡子玉則扇并合,右手扇,左手劍!風栖悟彎刀隱在肘后,渾身卻殺气飛揚,那柄彎刀隨時都准備削出,燕南的劍与人合成一道飛虹,飛過長空,亦一樣殺气奔騰。鐵雁是五人之中身形最慢的一個,但亦勢如瘋虎,笨重的身形配上笨重的雁翎刀,身形過處,勁風呼嘯,甚是惊人。鳳栖梧第一個扑到,人刀凌空扑落,同時發出了一聲奔雷也似的吼叫。婷婷看見五人扑來,眼瞳中露出了焦急已极的神色,尖嘯一聲,扑近來的兩個鳥幫弟子咽喉濺血,倒在她雙爪之下。她隨即抓起了一柄刀,往上削去,刀光閃處,十多條繩子斷下,出現了一個缺口,可是第二第三道繩网緊接落下。网內那些幫眾亦瘋狂扑來。婷婷不能不封擋,落下的繩网即時拉緊,鳳栖梧即時奪了一枝長矛在手,往网中婷婷插下。婷婷刀爪并用,又殺三人,滾身一閃,避過插下來的一矛·几個幫眾繼續扑上,以血肉之軀封住了婷婷的身形變化。曹廷緊接扑到,纓槍吞吐,連刺三十六槍,每一槍都從网眼中刺入,准确的刺向婷婷,胡子玉的左手劍。燕南的劍也到了。嘶喝聲惊大動地,每個人都跡近瘋狂。婷婷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總算知道。這些人每一個都抱著必死之心,拼著与她同歸于盡.她手抓著一個幫眾的尸体,撐著不讓繩网落下。在槍与劍中跳躍騰挪.曹廷三十六槍下來,已刺中了婷婷三槍,雖然刺得并不重,已大為振奮。鳳栖悟一手抓著外層繩网,爬伏在网繩卜,突又喝一聲:給我矛!"三四個幫眾將長矛送上,風栖梧咬刀在口,手執長矛,往繩网內刺去。婷婷居然都閃開,猛然發出了一聲怪嘯,身子疾往上拔起來。手抓著繩网的那些弟子那剎那只覺得一般奇大的力量涌來,雖然死抓不放,雙腳亦不由被牽得离開了地面。曹廷胡子五燕南的兵器即時都失了分寸,鳳栖梧左手扔抓著繩网不放,右手執矛,尋隙抵暇,只等机會向婷婷刺去。婷婷右手旋即一划,外層的兩個繩网亦被削開,也就這時候,鐵雁刀護身從网底下空隙滾進來,一拔而起攔腰斬至。婷婷偏身一閃,那邊風栖梧一矛已刺下來,婷婷閃避不及,長予即自頸至背,划了一道長長的血溝。鮮血飛激,有如一般血瀑,鳳栖梧看在眼內。心頭不禁有些不忍,這具胴体無論如何是他心愛的一個女人所有。婷婷哀呼中倒下,鐵雁已扑上,但看見婷婷這樣子。亦禁心頭一軟,刀雖然舉起來,卻沒有斬下去。繩网及時亦落下來,曹廷也就在這時候脫口大吼一聲:小心!"他吼得不能說慢的了。但仍然遲了一些,那剎那,婷婷突然從地上一彈而起,刀一揮,鐵雁縮手不及;握刀右手五指斷去二指,雁翎刀立時“嗆嘟”墮地。
婷婷手中刀隨即架在鐵雁的咽喉上。
鐵雁怔在那里,所有人亦怔住,婷婷嘶聲喝道:“誰再迫近,我先將他一刀殺掉."周圍一下靜下來,婷婷再喝道:“退下去!"曹廷胡子玉的目光移回風栖梧,風栖梧冷冷對哼哼道:“放開鐵雁!”
婷婷嬌笑道:“我能平安离開這里,當然會將他放開。”手中刀接一緊,刀鋒割開了鐵雁頸上的皮膚,鮮血直淌厂來。
鳳栖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還未說出什么,曹廷那邊已然說道:“讓她走吧,我們以后多的是机會。”
鐵雁即時叫出來:“兄弟們可以死,我鐵雁為什么不能語聲一落,鐵雁陡地轉身,揮拳痛擊婷婷。婷婷手中刀立即割開了鐵雁的咽喉,鐵雁那一拳亦痛擊在她的胸膛上鮮血從鐵雁的咽喉射出,与之同葉,婷婷連人帶到被他擊鐵雁身子接一栽,倒仆在地上,當場絕命,婷婷臉上的肌肉扭曲,身子撞在繩网上彈回。在繩网中仍然生存的五個鳥幫弟子看得清楚,熱血奔騰,眼都紅了,大吼著揮刀沖向婷婷。婷婷面無懼色,迎向那五個鳥幫弟子,鬼魅般一閃,已抓了兩個鳥幫弟子在手,往繩网缺口擲出,隨又抓注了另一個,亦往繩网缺口掠出。鳳栖梧看准了,奮力一矛插下,婷婷卻也算准了鳳栖梧有此一著,手一揮,將手抓向那個鳥幫弟子迎去。鳳栖梧一矛插出,乃有去無回之勢,“奪”地穿透了那個鳥幫弟子的身子。
与之同時,那兩個鳥幫弟子已然從繩网缺口飛出,婷婷乘此机會亦掠出來。
胡子玉虎視眈眈,招扇的扇面“颯”地脫出扇骨,飛向婷婷。
“掙掙”接一陣金屬聲響,手中的扇骨亦抖得筆直,一條連接一條,鏈子槍也似地射向婷婷的咽喉。
婷婷目光及處,身形一閃,扇面在她的腰間划了一道血口,飛了過去,扇骨同時從他的咽喉旁邊掠過,倒卷卷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刀卻也不慢,一揮斬斷了扇骨連環,可是脖子已然被勒得鮮血淋漓。
胡子玉剎那棄扇揮劍,逆侍長劍,一道電光也似當頭向婷婷插下。
曹廷的纓槍也到了,暴喝聲中,“哧”地向婷婷的后心刺燕南也不慢,人劍合成一道飛虹也似自一側刺來,勢子亦急勁之极。
鳳栖梧沒有動,取過口咬著的彎刀,整個人就像是一條野豹也似,隨時准備扑出去。
合曹廷三人之力,他知道婷婷即使能夠脫身出來,亦未必能夠避得開他的彎刀一擊,他也在准備給婷婷這致命一擊。
事實他亦沒有足夠的的空位插入曹廷三人之間。
曹廷三人的武功一脈相承,也合作已慣,同時出手,立時配合得天衣無縫。
鳳栖梧也就看准了這一點。
婷婷看著三股兵器同時襲來,也知道厲害,卻也不能不應付,她的刀揮出,接下了曹廷一槍,偏身讓開了燕南一劍,整個身子弓起,竟然欺向胡子玉。
曹廷纓槍挽了三朵花,絞飛了婷婷的刀,燕南一劍只差一寸,到底還是落空。
胡子玉一劍也落空,從婷婷脅下穿過,婷婷雙手同時一翻,扼住了胡子玉的脖子。
胡子玉的反應也不慢,牽劍回手,緊抓住了婷婷的雙腕。
婷婷十指尖長的指甲都已經陷進胡子玉的咽喉內,戮穿了皮膚,陷進了肌肉,鮮血十縷,往下奔流。
胡子玉混身的气力也几乎失掉了大半,但仍然緊抓著婷婷的雙腕不放。
“四弟——”曹廷目光及處,脫口惊呼。
燕南已扑至,人劍亦一頓,刺不出去,鳳栖梧一樣意料之外,亦怔在那里。
胡子玉身形落下,雙腳一分,悍立在地上,嘶聲道:“鐵雁可以死,為什么我不可以?“曹廷咆哮一聲,挺槍刺前,一槍直取婷婷后心。婷婷沒有胡子玉那么高,站在那里,翹著腳尖,她實在是想縮手,可是卻掙不脫胡子玉雙手的緊抓。那剎那她的身子紅光更亮,胡子玉只覺一股強勁已极的力道涌來,雙腳竟然再也立不穩,平地升起來,但他仍然緊抓住婷婷的雙腕不放。咽喉的傷口奇痛徹骨,他甚至已感到自己的鮮血流進腸胃內,然后他感覺自己的身子開始旋轉起來,那是因為婷婷在旋轉。婷婷的身子已凌空,胡子玉亦被她拉离了地面半尺,這一轉,咽喉簡直要被撕開來,一陣陣劇痛直迫心脾,胡子玉簡直要昏過去.曹廷一槍本要刺進婷婷的后心,可是這一轉,槍尖便變了刺向胡子玉,不由得一頓。眼看著兩個人陀螺也似越升越高,很快已离地三尺。“胡子王倏的撕心裂肺的叫起來:“殺我!”
這一叫有如尖針也似刺入曹廷的神經,曹廷那剎那亦發出了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叫,一槍疾刺了出去。
槍“奪”地刺進了皮肉內,其勁無比,曹廷知道是刺中,卻不知道是刺中了何人。
旋轉中的兩人立時停下,曹廷身形穩如泰山,硬硬將兩人旋轉的勢子停下來。
槍從胡子玉的后心刺入前胸刺出,再刺進了婷婷的胸膛,穿透后心,曹廷這一槍用的力道果然是大得很。
燕南一劍同時劈下,他也是被胡子玉那一聲大叫刺激扑出來。
劍劈開了胡子玉的右肩,几乎將胡子玉劈開兩爿,對婷婷卻毫無影響。
鮮血狂噴,噴得燕南一臉都是、他本來可以避開,可是看見斬中的是胡子玉,已惊呆當場。
胡子玉到底是血肉之軀,連受重創,在燕南一劍斬下同時,終于气絕。、。
婷婷好像并沒有多大影。河,松開扼著胡子玉咽喉的雙手十指,掙脫胡子玉雙手,身子便要從槍杆上倒退出去,卻就在這時候,鳳栖梧的刀到了。
他本已蓄勢待發,看見曹廷一槍刺出,燕南一劍斬下,亦大受刺激,咆哮中揮刀扑前,左手往刀柄一搭,雙手握刀,力斬出去。
這一刀之快之狠之勁,猶在曹廷那一槍之上,一刀斬下,裂帛一聲,胡予玉婷婷的身子同時被這一刀攔鷹斬斷。
曹廷身形亦被這一刀帶勁,兩下力道相撞在一起,“拍”的一聲,槍扦齊中而斷。
曹廷一個踉蹌,斜跌出了三步,燕甫劍雖然未斷,亦被震跌了出去。
那四截胴体同時左右飛開,相距竟逾三丈,在場所有人齊皆動容。
鳳栖梧仿佛亦被這一刀之威惊呆,雙手執刀,就是那個姿勢怔在那里。
鮮血狂噴,婷婷那兩截身子更就是奔流也似,落下的地方,迅速出現了兩個奇大的血灘。
那剎那她終于發出了一聲慘叫,听到這一聲慘叫,鳳栖悟等人齊皆松了一口气,心情卻突然又繃緊。
婷婷上半身子竟然能夠再動,雙手落在槍杆上一推,身子終于從槍尖脫出來,一股血瀑同時爆開,濺濕了兩丈一幅地面。
与之同時,她那截身子亦爆開來,就像是有一桶火藥在里頭爆炸,那剎那也有光,但卻不是火光,是紅光,刺目的紅光。
紅光一閃,血肉橫飛,遠射出數丈,周圍的烏幫弟子与中原五義的弟子首當其沖,都沾到了一些,卻是一呆之后,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婷婷也就這樣消失,風栖悟看在眼內,不由生出了一陣失落的感覺、這种感覺卻是如些短促,剎那又被惊散。
婷婷的上半截身子片片破碎,那紅光卻沒有消散,一閃一弱,突然又一強,暴閃。
這一閃非獨光亮,而且刺目,眾人那剎那只覺眼前一片血紅,什么也看不見。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惊呼聲此起彼落,這個“不知道”本來就已是一种恐懼。
鳳栖梧也不例外,惊呼聲中以左手遮眼,右手彎刀隨即舞出了一團刀花,護住了全身要害。
他的反應是最快的一個,視力也恢复得最早,當他再睜眼望去,紅光已然沒有那么強烈,卻仍存在,并且迅速的移動。
紅光中赫然包裹著一樣東西,那約莫有拳頭級大小,紅光其實就是由這東西的身上發出來,越接近便越亮,令人不能迫視。
鳳栖梧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東西,只知道那樣東西能夠發光,又好像有一雙翅膀,不停的在拍動,因此能夠飛翔在半空。
心神一定,鳳栖梧接又听到一陣“營營”的聲響由那東西發出來。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奇怪的事情,簡直就以為是做夢,刀勢不覺一頓,站在那里有如木雞。
紅光透人体本性即盡喪
曹廷燕南亦已看在眼內,燕南亦是一個傻瓜也似,曹廷同樣咪口結舌。
那東西移動得非常迅速,也越來越高,曳著一道紅光射出。
其余人亦都一一清醒過來,無不目定口呆,也沒有一個看得出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曹廷看著突然發出了一聲呻吟,往前掠出去,一面大呼道:“抓著那東西,不要讓它飛掉。”
眾人如夢初覺,几個抓著繩鉤的弟子立即拋出繩鉤,向那樣東西飛去。
那樣東西卻已高飛數丈,已不是他們拋出的繩鉤所能及的高度。
繩鉤一一落空,有入擲出暗器,電有人將手中兵器飛出去,但全都追之不及。
曹廷飛掠前來,抄起了旁邊一個弟子三枝纓槍,暴喝聲中,一一擲出,擲向那團紅光。他的內力高深,每一槍都能夠擲及那東西的高度,可是三槍都落空,不知何故,他就是不能夠掌握那東西的准确位置。
那東西越移動越快,眨眼間已飛過了那道高牆,鳳栖梧緊接追上牆頭,那東西卻已高不可攀,繼續往前移動。
風栖梧緊追不舍,跳下高牆,掠上瓦面,瓦面過瓦面:緊追在后。
曹廷燕南不由自主迫前去,三人俱都有一身輕功,很快就將那些幫眾遠遠拋在后面。
·一片片瓦面在風栖悟腳下飛逝,越追越近,可是那東西距离他頭頂始終有四丈距离。到現在他仍然瞧不出那是什么東西,卻經已肯定,婷婷所以變成那樣子,完全是因為那東西作怪,除非將那東西毀去,否則下難有第二個婷婷出現。
曹廷比鳳栖梧更明白,所以一身輕功也施展至盡,緊追著鳳栖梧,距离不變。
那東西飛過了瓦面,繼續往高牆那邊飛去,鳳栖梧從瓦面躍落,兩個起落,已掠至牆下,不等一口气緩過,接往匕拔起來。
他奮力已盡,新力未生,實在己拔不到那么高,他心中也有數,雙手立即前伸,右手刀一點牆壁,身形借力又拔起了很多,左掌一伸已搭住了牆頭,半身一縮己到了牆頭上。
那東西沒有停下來。風栖梧也沒有,身形從牆頭上翻過。
雙腳一蹬,身形也如箭也似射出,橫越護壕,射往對岸。
他的身子已不能保持平衡,越過護壕,平空跌下來,只差點儿便掉下水里。
他貼地打了一個滾,才站起身來。抬首望去,經已搶在那東西之前,可是距离已有七丈之高,他輕功再好,也不能躍得這么高,卻仍然沒有停下,繼續掠前,掠到了那樹林之前。那片樹林在黑夜中就像是無數怪物,蹲伏在那里。
鳳栖梧沖了進去,身形往上拔起來,手足并用,掠上了一株大樹的樹梢。
那株大樹差不多有七八丈高,鳳栖悟掠了上去,那東西正好向這邊飛來。
風栖梧看得真切,暴喝一聲,一刀力斬了出去。
他左手抓著一條樹干,右手揮刀,混身的气力几乎都聚在這一刀之中。
那東西在那剎那又一亮,發出了刺目的紅光,鳳栖梧那么接近,眼前又是一片通紅,什么也看不見。
刀光完全被紅光壓下,可是紅光卻不能影響那柄刀的銳札紅光一開,刀直入,那東西仿佛也知道危險,突然往后一縮。
刀削過,只差半寸,終于削空,可是刀上的勁力仍然震得那東西倒飛出半丈。
一陣极其怪异的聲響即時從那東西發出來,好像咒詛,又好象責罵。
鳳栖悟雖然看不到,卻听得清楚,他完全听不懂。
那東西并沒有墮下去,一一陣“營營”聲急響,弧形往一旁飛開。
鳳栖梧的視線恢复正常的時候,那東西已然离開了他五六丈,一聲輕嘯,往前掠去。掠向三丈一一叢枝葉。
那東西即時又發出了一陣怪聲。
鳳栖梧听不懂,卻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那東西在恐懼的感覺.那東西亦隨即緩緩沉下來。
風栖梧只要再兩個起落,絕對可以追上那東西,可是就在這時候他一腳踏空。
那叢枝葉完全不能夠承受他的体重,更休說可以讓他借力再拔起身子。
一踏空,鳳栖梧便墜進黑暗中,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惊呼.那東西同時發出了另一种怪聲,就像在慶幸,竟還似帶著嘲弄的味道,原在沉下的身子接往上飛起來,繼續前飛。
風栖梧在怪聲中飛墮,一聲惊呼出口,他的心神已然鎮定下來,風車般一轉,卸去了大部分沖力,接触地面的時候,仍不由摔了一交。
曹廷听到了風栖梧的惊呼聲,原要拔起的身子一頓,轉往林內竄進去,一面急急大呼道:“鳳老弟——”鳳栖梧長身而起,應道:“沒有事,那東西還在樹林上空."他的眼睛已能夠适應周圍的環境,話說完,手足并用,又爬上了旁邊的一株大樹。曹廷听說,知道風栖梧平安,亦向身側的一株大樹攀登上到他們上了樹梢,那東西已走遠,只見紅色一團,不過鴿蛋大小,向黑暗深處飛投。鳳栖梧目光一緊,一聲苦笑:“追不到的了。”
曹廷亦苦笑:“若是在平地,我們即使赶不上,仍然能夠憑著那些光,知道這東西所在,可是在這個林子之上,我們的身形實在難以施展得開。"風栖梧點頭:“方才晚輩就是一腳踏空掉下去."曹廷仰大一歎:“莫非這東西命不該絕?”
“只能這樣解釋了.“鳳栖梧一·咬唇:“這東西還是一個人,我們找了整天也毫無所獲,現在變成了這樣子,要將之找出來當然更加沒有可能了。”
曹廷點頭道:“夜間我們雖然有光可以辨認,但這東西隨便往岩洞里…躲,那么小一團。如何看得出,兩目間,就是隨便往一叢枝葉里一藏,我們亦不可能找出來,”
鳳栖梧目光仍然是望著那邊,說話問,那東西已只見豆大的一點。
旁邊枝葉一響,燕南冒出來,兩人的說話他雖然沒有完全听入耳,但亦知道這一次他們又是功敗垂成,不可能將那東西消滅的了。
曹廷一頓又歎息道:“方才我們若是有一張魚网什么的。那該多好。鳳栖梧一聲苦笑:“天知道會變成這樣子?”
曹廷道:“這种事若非目睹,相信也沒有人會相信。”
“可不是……”風栖梧心念一動,轉問:“老前輩五人當年擊殺那依依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子?”
曹廷一怔道:“那的确突然一陣閃光,但跟著發生了什么,我們五個人都是一些印象也沒有,還以為只是幻覺。"鳳栖梧沉吟:“當時只是一陣閃光,那惟一的解釋就是飛時那東西還未有這般功力,也許還沒有這么大。所以雖然飛了出來,你們也沒有察覺."曹廷頷首:“只有這樣解釋了."風栖梧道:“現在總算明白了,那東西開始的時候不知如何,到遇上你們,是藏在一個叫做依依的女孩子体內,詼依給你們毀了。便飛了出來,輾轉進入怜怜的体內,這顯然是為了藉連云庄安家的勢力向你們報复,到發現連云庄并不如外傳的強大,又知道婷婷跟我的關系,便轉投入婷婷体內,讓我救出去,到發現我的哥哥更有實力,于是便藉醉酒為名,勾搭我的哥哥,目的在利用鳥幫的勢力,對你們來一次大報复。”
“已經很成功的了,中原五義現在已只剩下老夫一人。”曹廷慘笑:“依依只不過是她寄居的一個女人,既然她可以隨意進入任何一一個女人的体內,以常理推測,實在不可能如此仇恨我們,以致非將我們赶盡殺絕不可."風栖梧輕笑一·聲:“那大概只有兩個解釋,一個是那東西真是個母的,所以心胸才會如此地狹隘,不惜一切報复。”
“母的一”曹廷只有苦笑。
“還有一個解釋就是,她進入依依体內,實在要進行一件大事,卻因為你們,不能夠實行。"“這也有道理。”曹廷花白的眉毛已交結在一起。
燕南插口道:“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怎能夠這樣?"曹廷看著鳳栖梧道:“若是有人能給我回答這個問題,可就太好了.“燕南的目光也向鳳栖梧望來。鳳栖悟搖頭:“別望我,你們也知道,我知道的比你們絕不會多到那里去。"燕南試探著問:“方才你不是好像跟她交上手?”
風栖梧道:“我砍了那東西一刀,可是砍不中,只將紅光砍開來,刀風并將之震開,當時那東西好像有些恐懼,發出了一陣怪聲。”
“怎樣怪?”燕南追著問:“是不是求你饒命。”
鳳栖梧搖頭。“以她進入婷婷身上表現出來的性格,絕不會是那种隨便會屈服求饒的……”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笑了笑,笑的什么?當然他說不出來。
到現在他仍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曹廷接著道:“這倒是不錯,既然是母的,給嚇了這一跳,第一件要做的,只怕就是大罵對方不是,痛加咒詛."鳳栖梧頷首:“晚輩當時的确有這种感覺."“那是母的絕不會錯的了。”曹廷嘟哺道:“這東西一一"風栖梧接道:“到晚輩一刀砍空,騰身再追上時,那東西反而發出了另一种怪聲,好像是非常恐懼."“這是說,你是可以將之傷在刀下的了。”曹廷顯得有些儿興奮:“我早就看出這東西對我們心存恐懼,不敢与我們正面沖突。”
鳳栖梧道:“可惜黑暗中不能看得太清楚,一腳踏空,不能將之追斬刀下。”
曹廷歎息:“這是最可惜的一件事,今天給她走脫,我們又有好一會子提心吊膽的了."鳳栖梧道:“綜合我們的所知,那東西雖然還未成气候,明顯的在每天成長,不難有一天,到我們不能再將之制服的境界."曹廷點頭道:“我們擔心的其實就是這一點,這東西若是修煉成功,方才那樣的光一閃,我們看不清楚之際,她已經可以乘隙將我們置之死地。”
鳳栖梧道:“現在看來就只有希望那東西仍然是那個急性子,明天晚上,又會找到來了."曹廷語聲沉下去:“這种希望看來并不大。"鳳栖梧亦有同感.“除非她能立即又找到了又一個肉身,而那個肉身又能夠將她的能力全發揮出來。”
曹廷完全同意,風栖梧又道:“方才我們已經完全試出來,她回复本來,對我們可以說完全沒有威協。”
曹遷想想,追問道:“方才你那么接近,一定看得非常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東西?"燕南亦問道:“是啊,到底是什么東西竟然如此可怕?"鳳栖梧卻回答:“看不出來,那東西混身都裹在一團紅光中,越接近,紅光便越強烈,亮得令我根本看不出那到底是怎么樣子。”
曹廷苦笑:“她飛著的時候,不停發出一种營營聲響,倒有點像……像是一种飛虫。”風栖梧道:“那的确像是有一雙翼在不停振動。"曹廷道:“也許是蜜蜂,是蒼蠅、蚊于……,,語聲逐漸沉下文。鳳栖梧想像得到曹廷的感受,道:“這种事也實在大難令人置信,一個人竟然會被一只飛虫控制,而那种飛虫又竟是我們一舉手便能置之死地。”
曹廷苦笑道:“我們大概都听過一些邪魔妖怪的傳說……”這句話才出口,他忽然把頭一搖:“再下去,我們只怕要瘋了。”
燕南插口道:“說不定,我們方才都是………曹廷道:“人老了難免老眼昏花,可是你們這些年青人.."鳳栖梧接道:“若說那東西是我們將婷婷砍倒的時候湊巧經過,未免太巧了一些,還有那東西發出來的光芒,与婷婷的身于破碎時完全一樣。”
燕南苦笑道:“我其實也是相信的,只是實在有些不服飛。鳳栖悟道:“這該說有些不信邪。”
曹廷只是喃喃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總會明白的,那東西是絕不會放過我們的了。”鳳栖梧目光轉向那東西消失的方向:“這一次我們給她的打擊有甚于甜水井一人村的一次,那一次她記恨到現在,想盡了辦法報复,這一次,我看她是与我們沒完沒了。”
曹廷沉吟道:“可不知她什么時候才會不用假借別的東西進行報复,到時候又會是怎樣的一种情形,是不是無人能夠抗拒."風栖梧道:“別想得這么遠了,我們現在還是准備應付她的再來襲擊."曹廷笑起來:“今夜她到來,我看目的不外在殺几個人泄憤,只是我們抓住了她的弱點."這笑容异常苦澀,他當然沒有忘記,這一次他們的損失其實也不少。燕南明白曹廷說的話:“天下間沒有第二個幫派可以跟鳥幫一較高下的了,她還能夠利用什么人,而她亦顯然只能夠進入一個人的体內."曹廷道:“她也應該明白這一點."鳳栖梧道:“在她找我們算帳同時,我們亦不能夠坐以待斃."曹廷苦笑:“我們能夠做些什么?”
“那東西必須血才能夠生存,我們可以從這方面著手調查,小心這附近可有什么人失蹤,是否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曹廷連連點頭,也就在這時候,一陣人聲嘈雜,風栖悟知道是烏幫的弟子追來,道:“我們也該下去了."到他們出了這座林子,百數十個鳥幫与中原五義的弟子已經聚集在林外,一看三人的表情,心頭都不由涼了一截。他們沒有帶備燈寵火把,可是這時候烏云已開,一片月光洒下來,在習慣了黑暗的他們來說,這一片月光已經足夠。風栖悟也沒有說什么,一揮手,當先往總壇回去,曹廷燕南默默跟在他身后,三個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眾人隨亦舉步,沒有說話,沉重的腳步聲傳出老遠。那東西這時已經停下來,停在一株高樹的梢上,月光照耀下紅光雖然消淡,卻也更迷蒙,一樣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東西。“營營”的异響亦已消去,那東西停在那儿,一聲不響,周圍也沒有任何聲響,异常寂靜。然后一陣喘息聲響起,与發自人口并無不同,那東西散發出來的紅光亦隨著一暗一明。
喘息聲好一會才停下,接著是一陣怪异的聲響。就像是鳳栖梧方才听到的那樣充滿了咒詛的意味,而且是惡毒的咒詛。
這种怪异的聲響驟听來好像一樣,細听之下卻顯然并不相同,抑揚頓挫,長短有异。
差不多半盞茶之久,這种聲響才停下來,周圍又回复靜寂。
月光時隱時現,風一陣又一陣,突然急激吹飄,那東西与之同時,發出了一一陣尖銳而且恐怖的笑聲。
那絕無疑問是笑聲,那東西也就在笑聲中飛起來,不是往鳥幫的總壇飛,而且繼續飛往前,瞬息消失在枝葉叢中。
風栖梧他們若是听到這笑聲,不難會想到那東西已然想到了复仇的好辦法。
可是,就算他們听到了,也未必會想得到那是怎樣的一個辦法。
一件恐怖的事情也就在此一刻開始。
也就由這一夜開始,鳥幫的總壇白天陷入了一片异常的寂靜中,与往日迎异,到夜間也一樣,不再見到任何燈火。
每一個住在鳥幫的人都一反常態,變晝為夜了。在白晝盡量爭取睡眠的時間,入夜之后才活躍起來。
甚至鳥幫總壇之外百里,也都是變成這樣子,沒有月亮的夜里,簡直就像是人間地獄。消息亦一天比一天傳得更加遠,卻怎也迫不上那東西。
那雖然相差不過兩天,但已經足夠讓那東西為所欲為。
沒有人能夠阻止,正如那東西進入依依、怜怜、婷婷体內的時候。
夜未深,風甚急,夜風中仿佛仍帶著焦臭的气味,到底是葬身在火海中的尸体發出來,還是只不過焦木原有的气味,葉南溪分辨不出。
他俯臥在庄院惟一未被燒毀的小樓中,只要在榻上抬頭,便可以看到窗外那一片燒毀的庄院。
只要看到那一片燒毀的庄院,他心頭仿佛便有烈火冒起,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夜的惡戰。
到現在他仍然只能夠俯臥在塌上,鳳生那兩刀;傷得他的后背實在大重,只差一點便要了他的性命。
傷口都敷上最好的金創藥,那在葉南溪的感覺,就像是背上了兩個沉重的包袱,壓得他几乎喘不過气來。
他不能不承認當夜實在大魯莽,因此才會被鳳生翼刀有可乘之机,力砍在他的背上。
也因此他不能夠參与曹廷胡于玉的行動,在他從昏迷中醒來之前,曹廷已經擬好了一切步驟,他雖然很想去,可是卻連站也站不穩。
所以他只有眼巴巴的目送曹廷一行离開。
事情到底弄成怎樣,到現在仍然沒有消息,葉南溪盡管心急如焚,卻是一些辦法也想不出來,空自在焦急。
鳥幫的勢力他們當然都很清楚,是否少了一個鳳生便能夠輕易地將鳥幫總壇攻下,曹廷也不敢肯定。
他們那些投身鳥幫的鴿組的弟子,對于鳥幫總壇的情形當然是很清楚,曹廷也并不以為他們是夸大,可是仍然要前去,那是因為他們已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
葉南溪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曹廷的意思,原是要他暫時地躲起來,看情形再作打算,可是他不肯,他宁可死在胡于玉這幢庄院里。
留下來的弟子也全都是傷殘不能再作戰,他們現在也就在小樓下守衛,雖然知道鳥幫若是解決了曹廷一行,他們根本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儿,卻仍不肯退避。
中原五義名下無虛士,他們所收的弟子也可以說体內流的完全都是俠義之血,好像這樣有為的一群年青人若是也無一不該死,還有天理。
那是中原五義闖的禍,本該由中原五義承擔,可是在那天晚上之前,中原五義完全不知道什么地方開罪了鳥幫,以至風中采取那么惡毒的報复手段。
他們甚至怀疑風生目的在一統中原武林,那些弟子也絕不相信他們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只以為是鳥幫在擴充勢力,才那么團結。
听了鳳生那番話,中原五義才知道鳳生是為了為當年被他們以极殘酷的手段殺死的那個叫做依依的女人報仇。
他們不知道鳳生跟那個依依是什么關系,更怀疑風生气那個依依怎么會拉上關系。
依依已經是一個死人,絕沒有可能將事情說出去,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誰知道?
事情充滿了神秘,也充滿了恐怖,葉南溪一個人養傷檔內,靜思下來,如何放心得下。他電開始為自己那天晚上魯莽的行動深感后悔,否則他現在絕不會臥在塌上,怎也能夠隨去鳥幫總壇一看究竟。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心情這樣惡劣,特別是今夜至不能夠定神去思索。
風越夜越急,也越來越冷。
燈火在急風中搖曳,終于熄滅,葉南溪不知何故竟然由心寒起來.他弓起了半身,往窗外望去,窗外的燈火也竟已完全熄滅触目一片森寒的景像,凡下火石的敲擊聲接傳來,卻不見燈光再亮起。
火石敲擊聲繼續傳來,葉南溪爬前數尺,伸手拿走了放在桌上的那雙流星錘。
他沒有發現任何不妥,只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覺,驅使他去拿兵器。
火石仍然在敲擊,葉南溪听到了那些弟子的語聲都是在奇怪火石敲不出火花。
卻就在這時候,葉南溪看到了光,一种紅亮的光由瓦面上透下來。
那种光斗大一團,由瓦面緩緩透進來,就像一樣活物。
葉南溪即听到了一陣“營營”聲。
那种聲音絕無疑問是由那團光發出來,葉南溪卻除了一團紅光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奇怪?到底是什么東西?葉南溪不由瞪著那團光,眼睛一眨也不眨,可是無論他怎樣看,也看不出來,他開始感覺恐俱.那團紅光隨即緩緩落下來,葉南溪不覺半身一縮,這一動傷口亦被牽動,一陣劇痛,面部的肌肉不由一下抽搐"營營“聲更響,那團紅光凌空開始緩緩繞著葉南溪轉動,葉南溪亦隨著轉動,越轉那團紅光越接近,也越來越強烈,葉南溪側著身子,亦隨著移動,紅光耀目,不由他雙眼不停眨動,逐漸只看見一片血紅。
他實在很想將視線移開,那种紅光令他實在大不舒服,可是他又不敢。
那种恐懼的感覺也就更強烈了,無知原就是一种恐懼。
紅光轉了几匝,逐漸快起來,快得就像是一條光帶,繞著葉南溪。
葉南溪目光經已迫不上那團紅光的速度,傷口因為不停地牽動,一陣陣劇痛,眼睛亦已經深覺疲倦。
他的一雙手已經抓住那雙流星錘,雖然想擊出去,卻是抓不住目標。
紅光轉動得更迅速,就像是變成了一張發亮的网,將葉南溪网起來。
葉南溪耳朵只是听到一陣“嗚嗚”聲,身子又不由移動走來,刺痛一陣又一陣,然后他突然有一种感覺,就像是那并非傷口在發痛,而是給那种紅光將身子割開來,他想叫,但沒有叫出來,他到底沒有忘記,在樓外就只有几個受傷的弟子。
連他也應付不了的事,那些弟子如何應付得來?
他一雙手抓得那個流星錘更緊,額上汗下如雨,只等机會發出去。
紅光繼續轉動,突然一斂,葉南溪即時覺得后背一下刺痛,他也不由側首望去,只見那團光正附在他的后背上,他包著傷口的白布條已經有兩塊斷下。
那种“營營”聲響個不絕,這時候特別清楚,葉南溪感覺整個身子也抖起來。
他終于忍不住一聲怪叫,右手棄錘,反向那團光抓去。
手還未伸到,那團光已然暴長,葉南溪猛覺手背一痛,不由手一縮,目光及處,只見手背一下子紅腫起來,就像是中了什么暗器毒藥。
那團紅光隨又伸縮起來,他后背傷口裹扎的白布一條接一條斷下,傷口終于露出來。
紅光隨即由一團變成薄薄的一條,葉南溪方待忍痛將后背撞在床上,看那團紅光將會給撞成怎樣,看見紅光竟然變成了扁薄一條,不由怔住在那里。
那條紅光竟然向他的肌肉內進入,逐漸的縮短,開始的那剎那,葉南溪只覺得一陣劇痛,几乎要痛得昏迷過去。
他還以為那是錯覺,到發覺紅光縮短,立時魂飛魄散,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么恐怖的事情,瞳孔一下收縮。
他的手再次扭轉向那條紅光抓去,這二次,那條紅光沒有向他襲擊,也根本沒有理會,只是繼續向他后背的肌肉進入。
眼看著,那條光終于給他一把抓住,那剎那,一陣麻痹的感覺從他那只手透上來,他完全不知道是抓在什么東西之上。
他也只是那剎那好像感覺抓住了什么東西,然后又好像什么也沒有抓到手,那條光迅速在他后背的傷口消失。
疼痛的感覺与那條紅光進入的同時逐漸減弱,突然一下子完全消失,跟著葉南溪整個身子仿佛就在烈火中燃燒。
他終于叫出來,撕心裂肺的一聲狂叫,叫聲中充滿了恐俱一雙流星錘猛然疾擲了出去,風聲呼嘯,轟轟的兩聲,猛擊牆壁上.那面牆壁片片碎裂,出現了兩個大洞,瓦片灰塵亦被震落錘被震回來,落在地上,地面也為之震動,葉南溪身受重傷,尚且有這般的威勢。若是沒有受傷,這樓子早怕已被震得塌下來。
他雙手也隨即將雙錘棄去,反抓回自己的身子,撕下了一片片衣衫,肌肉亦出現了條條的血痕,他仿佛要將自己的皮膚也要撕開來。
沒有人知道他這下子的難受,他的体內仿佛就多了一樣東西,那樣東西也不住的在滾動游竄,他知道這絕不是一种感覺,那團發光的東西是變成了一條進入了自己的体內。
葉南溪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遇上這么可怕的事,他不伯死,鳳生一雙翼刀插入他后背的時候,他也不以為有什么可怕,可是現在,他卻是害怕得整個身干都顫抖起來。
棄下的那顆流星錘他隨又抓在手中,狂叫著站起身子,雙錘飛舞,周圍的東西迅速在他雙錘之下破碎。
火石的敲擊聲在他發生第一聲惊呼同時已經停下,到他雙錘將牆壁擊碎,那些弟子無不亦發出一聲惊呼,腳步聲接著而來.葉南溪沒有理會,雙錘繼續揮舞,風聲呼嘯,在他体內那東西這時候已然停止了滾動游竄,卻仿佛變成了千絲万縷,蔓延開去.葉南溪有這种感覺,他實在想反手一錘擊在自己的身上。
若是他真的這樣做,事情反而簡單,可是他并沒有這樣做,雖然有這個念頭,卻提不起這個自栽的勇气。
門被撞開,几個弟子沖進來,看見葉南溪這樣子,亦皆大吃一惊.葉南溪目光落在那些弟子面上。嘶聲大叫:“有東……有東西”語聲突斷,他混身同時猛一震。
那剎那他只覺得那東西在体內沿脊骨直上。經過頸部,直沖向他的腦袋,沖入他的腦髓,然后他只覺得耳朵轟鳴,整個腦袋猛一下陷入一片空白。
那些就是他最后的感覺,他所有的動作也就在那剎那完全停頓。
那些弟子吃惊的望著他,一個忍不庄問:“師父,你到底怎么了?"葉南溪沒有反應,眼神也接近空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著什么,那些弟子當然也看不出他的腦袋已完全空白,那東西正在進入他的腦袋內,將他的思想完全据為己有。那些弟子不由圍上去,一個伸手探向葉南溪的鼻端,好一會仍然不覺得葉南溪有呼吸,大惊。正要嚷出來,一股熱气卻從葉南溪的鼻孔噴出,正噴在那個弟子的手上。那個弟子一惊縮手,葉南溪的眼睛同時射出奪目的紅光。猛一聲暴喝,右手流星錘一揮,當頭擊下。這一一錘無論速度与角度都非常惊人,一錘擊下,那個弟子首當其沖,一顆腦袋立時給擊碎,鮮血四濺,一堆爛泥也似倒其他弟子這一惊非同小可,一齊倒退了一步,吃惊的望著葉南溪。一陣夜梟也似的笑聲從葉南溪口中發出,雙錘突然又揚起。左右各向一個弟子擊去,那兩個弟子舉起兵器急擋,“叮擋”聲中,兵器被震開,流墾錘聲勢未盡,一中頭,一中胸膛,左右一齊慘叫倒飛了出去。
眾人無不面色慘變,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葉南溪雙錘一收,接又擊出。
剩下四個弟子一見葉南溪再動手,急忙分從四個不同的方向掠出去。
他們都負傷在身,動作都不怎樣敏捷,一個幸好有柱子擋去了那一錘,另一個卻被錘擊在后背上,當場口吐鮮血,撞碎了一道窗根飛了出去。
那條柱子同時斷下,一陣瓦礫塵灰飛揚洒落。
葉南溪雙錘旋即上飛,擊碎了一大片瓦面,身形亦隨著飛了出去,竟似一些傷也沒有,行動之敏捷,与平日并無不同。
那三個弟子出了小樓,惊魂未定,一顆流星錘已然飛下來,東面那個弟子惊呼未絕,己然給錘打在腦后,一頭栽倒瓦礫斷牆中。
葉南溪人同時扑下,雙手把錘一收,暴喝聲中,脫手往另一個方向飛出。
在那邊發步狂奔的一個弟子耳听風聲,回頭一望,不禁魄散魂飛,那兩個流星錘即時在他面前相撞在一起,隆然彈開,湊巧撞在那個弟子的身上,那個弟子給撞得飛出了三丈,內髒盡碎,當場喪命。
最后一個弟子也算得聰明,掠過一道斷壁,立即往牆腳一倒,滾入了一堆焦木瓦礫中。他伏在那里一聲也不敢發,連呼吸也放得甚緩,隨即就听到了滲叫聲,然后看見葉南溪有如御風飛行,從斷壁上飛過。
衣袂聲獵然作響,葉南溪身形過處,塵土飛揚,可是他的一雙眼睛仍然在塵土中閃閃發出血紅色的光芒。
那個弟子更不敢動了。
葉南溪如飛掠過,眨眼已到了庄院外圍高牆上,突然停下來,隨即繞著庄院在高牆上飛掠。他是算准那個弟子絕不可能跑得那么遠,而高牆左右怎樣情形,在高牆上當然亦看得清楚。繞了一個圈,葉南溪又回到原來的位置,雙眼更亮,悠然掠下來。
在他面前一堆燒焦了的梁木瓦礫立時揚起來,一齊往外飛舞出去,有如被狂風吹拂。
他繼續往前行,所過之處,堆在地上的東西只要能夠動的才都動起來,硬硬被他沖出了一條平坦的路。
瓦礫斷木遠飛數丈,葉南溪由東往西筆直走去,庄院當中就像出現了一條白線,被分為兩邊。
葉南溪繼續侈動,一條條白線先后在庄院中出現,塵上飛揚。
伏在焦木瓦礫中的那個弟于由心寒出來,他知道這樣下去,擋在他身前的焦木瓦礫定會被葉南溪清除,非被發現不可。
可是他亦無計可施,他本來就不是一個笨人,看這情形,已知道葉南溪并不是原來的葉南溪,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卻知道葉南溪不發現他倒還罷了,否則必是死路一條。
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眼看著葉南溪越來越接近,心膽簡直便要裂開來.葉南溪已有所覺,目光向這邊射來,那個弟子再也忍個往怪叫一聲,從藏身的地方沖出來,疾往前奔去。
葉南溪同時一陣怪笑,雙袖鼓風,“拍拍”的逆風疾追過來。
弟于連滾帶爬,跌跌撞撞的沖出了數丈,冷不防給地上的磚塊一絆,又滾跌地上。葉南溪這時候已經到了,怪笑連聲,難以言喻的恐怖,立在那個弟子身旁一丈之處。
那個弟子一滾坐起,倒退出去,沒多遠后背已撞在一面牆壁上,混身一晨。
葉南溪沒有追,只是怪笑,那個弟子語聲都顫抖了起來,嘶聲道:“你到底是誰?”
“不就是你的師叔?“葉南溪的聲音沒有變,相貌也沒有。那個弟子看在眼內卻是如此陌生,顫抖著道:“你不是,你葉南溪道:“是也好,不是也好,都沒有分別了."弟子吼叫著道:“你若是師叔,怎會殺我們?:葉南溪道:“當然是為了防止你們將秘密泄漏出去."“秘密、什么秘密?”那個弟子不由追問。
葉南溪道:“我變成這樣的秘密,你不要怪我,要怪只好怪師父師叔師伯.“語聲一落,怪笑又出口,同時移步上前。那個弟于狂叫著躍起,揮劍斬去,逃既然逃不了。他只有拼命.葉南溪沒有接,身形一晃,便已閃開,那個弟子連砍七劍沒有一劍追的上葉南溪的身形,葉南溪雙手垂直,也就繞著那個弟子旋轉起來。他越轉越快,那個弟于不由得眼花鐐亂,亂劍瘋狂劈出,气力也不住的消耗,汗流泱背,濕透衣衫,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速。葉南溪終于停止轉動,那個弟子同時一劍砍在地上,沒入泥上內。他方侍將劍拔出,雙手的手腕都已給葉南溪抓住,葉南溪猙獰的面容同時向他欺近來:不由他失色惊呼。葉南溪雙手即時一擰,那個弟子的一雙腕骨奢奢齊斷,惊呼之聲變成了慘叫,葉南溪雙手一松一探,抓住了他的脖子。接將他向自己拉近來。那個弟子不由膽落魂飛,脖子上同時一陣刺痛傳來,可是他的脖子給他扼著,一個頭根本不能夠轉動。血從傷口順著葉南溪的指甲流下,葉南溪同時俯下頭去,嘴唇印在傷口上,用力的吮吸起來。一陣“吱吱”聲接起,令人毛骨惊然,弟子簡直就要昏過去,他拼命的掙扎。可是怎也掙個開葉南溪的雙手。
葉南溪繼續吮吸,“吱吱”聲大作,弟子掙扎的動作越來越慢,終于完全停頓,面色卻已變成了死魚肉也似,蒼白得怕人。
他混身的血液都已流到葉南溪肚子里。生命亦隨著鮮血流盡,到葉南溪將手松開,已變成一具干尸。
葉南溪以手抹去滿是鮮血的嘴已,意猶未盡,轉向其他弟子的尸体走去。
半個時辰之后,所有的尸体已變成干尸,一滴血也給葉南溪吮盡,他隨即將那些干尸收集起來盡拋到井里。再將磚塊搬出,傾進井內,接著執拾好庄院內的所有東西。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仿佛已全都恢复正常,也与本來的葉南溪并無分別,只是后背的傷口,不時有紅光閃爍。
他仿佛也知道,背靠著牆壁,一動也都不動,坐待天明后背的傷口終于复合,變成兩條長大的疤痕。
然后他取來一桶水,抹去了身上的血漬,再換過衣衫,雖然已回复正常,神態卻仍然顯得非常疲倦。
最后他又在原地坐下來,靜心等候。
接近正午,兩騎快馬奔進了這個小鎮,是中原五義的兩個弟于,其中一個就是燕南,他們是奉命前來照顧葉南溪,必要時將葉南溪遷到鳥幫總壇去。
自從胡子玉將這個小鎮辟力戰場,小鎮的居民都已經暫時遷出,沒有人知道那一戰將會持續到什么時候,可是他們都听從勸告,在半個月之后才回來,有些雖然在怀疑,但胡家庄一場大火,十里可見,不由他們不相信。
尸体雖然都已被消除,寂靜的長街仍然給人一种陰森感覺兩騎馳到了庄院門前,仍然是一些反應也沒有,燕南不由慌起來。
“他們難道都跑掉了?”另一個弟子隨即這樣說。
燕南滾鞍下馬,道:“不會的,三師叔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說過留在這儿,那他就絕不會离開。”
“那是出了事?”弟子連隨拔出了兵器。
燕南道:“那東西白天便能夠現身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們進去看看。”一頓又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亂子,由我應付。”
“我小李可不是貪生怕死的人."燕南搖頭道:“沒有人說你貪生怕死,只是我們之間必須有一個將消息送回去,我武功較好,比你支持得較長時間,你可以趁此赶快离開。”
小李皺眉道:“既是如此,小弟也不堅持了。”
燕南伸手一拍小李的肩膊:“將消息送回去更要緊。”
小李頷首,從馬上躍下,燕南劍隨出鞘,推門往庄內走去。
進門一望,庄內那些斷壁焦木已給分散開來,昨夜葉南溪弄出來的一條條“路”已然給掩去,那當然不能夠完全回复本來,燕南与小李卻也沒有發現有什么特別,他們對燒毀了的庄院就沒有多大的印象。
他們這邊才進去,那邊一間屋子的門一開,葉南溪便走出來,走向那兩匹馬。
還未接近,那兩匹馬的眼中像已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不安的踢著腳,同時發出悶嘶。
更接近,那兩匹馬開始退開,葉南溪陰森森一笑,身形突然一長,猛向前扑去,那兩匹馬急忙洒開四蹄,奔出,葉南溪身形同時暴退,閃向牆角,一轉不見。
燕甫小李听得馬蹄聲,一齊奔回來,遠遠看見兩匹馬往來路奔回,無不大感詫异,四顧卻又不見有人。
小李追前几步,也知道迫不及的了,一頓足,道:“怎會這樣的?"燕南嘟喃道:“那都是我們養熟的馬,除非受了很大的惊嚇."小李突然像省起什么,道:“師兄可記得鳳栖梧与婷婷离開連云庄的情形?”
燕南道:“他說過那些馬看見了婷婷,露出了不安的神色,而且明顯的甚為恐懼。”
小李張目四顧,道:“附近可是沒有人。"燕南沒有作聲,身形一拔,掠上了旁邊的高牆,放目望去,也是一個人也沒有,只見那兩匹馬越去越遠,一前一后,始終沒有變化。回望庄院那邊,亦是靜悄悄一片,燕甫按劍等了一會,才向庄院內躍下,小李一見,亦從大門掠進來,二人隨即一字向前進去。急風吹過,塵土飛揚,焦味扑鼻,燕南小李一路走來,并沒有發覺任何不妥。他們离開的時候非常匆忙,庄院部份的火勢也仍然未滅,所以除非有很大的變化,否則他們都不會有什么印象。葉甫溪的善后工作,亦實在做得很不錯。前行數步,已到葉南溪養傷的那座小樓。燕南小李走近去,還未有決定,門已被拉開,兩人應聲回頭,只見葉南溪雙手抓著流星錘,當門而立。“原來是你們。”葉南溪沉著聲,抓著流星錘的一雙手青筋畢露。
燕南小李卻完全沒有防備,齊呼道:“三師叔一一”葉南溪若是這時候一雙流星錘飛擊出去,一定可以將燕南小李擊傷,憑他們的身手,負傷之下要逃避葉南溪,只怕是大有可能的事。
最要命的,是他們根本沒有防到葉南溪。
葉南溪竟然沒有動手,只是喝問:“你們怎么溜到這里來?"燕南方待答話,葉南溪又喝道:“中原五義的弟子怎會臨陣退縮,你們……”
燕南忙道:“三師叔莫誤會……”
葉南溪冷笑:“難道鳥幫竟然這么快便已被你們解決了。”
燕南搖搖頭,道:“這其中是有點誤會,我們并沒有打起來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葉南溪正要追問,小李已接道:“我們甚至已經与鳥幫聯成一气."“什么——”葉南溪仍然作毫不知情狀:“鳥幫燒了老四的庄院,又還殺了老二老五,我們要跟他們聯手,這是什么道理?”
燕南道:“鳳生……”
葉南溪喝道:“這匹夫怎樣了?"燕南道:“在回鳥幫總壇途中已經命喪."葉南溪大笑:“死得好,可恨老夫不在場,看不到那老匹夫的申吟哀號!”
燕南緩緩道:“鳳幫主也是身不由己的."葉南溪瞪大了眼睛,燕南忙道:“說來話長,弟子細說之后,三師叔就會明白的了。”
小李隨即問:“師叔,其他的師兄弟那儿去了?”
葉南溪道:“那些混帳東西,都給老夫攆走了."小李追問道:“為什么?”
葉南溪道:“他們老是要老夫遷出這儿,說什么這才安全,全都是膽小鬼,老夫說過,他們再給老夫看見,便敲斷他們的腳骨."小李垂下頭去,燕南大著膽子道:“環境這樣惡劣,也難怪他們。”
葉南溪霍地回瞪著燕南:“你也這樣說?"“弟子大膽。”燕南道:“他們那樣做也只是為了避免無謂犧牲。”
葉南溪大怒道:“那你是說老夫錯的了。”
“弟子不敢。”燕南亦將頭垂下來,這個師叔的脾气他當然清楚得很殺人再借尸還魂圖報复葉南溪看著他們,好一會才吁了一口气,說道:“算了,老夫五人對你們既然有授業之恩,總不能因此要你們以命來報答,你們在鳥幫來襲之際沒有退縮,能夠与師門共存亡,其實已經很難得的了。”
燕南方待接話,葉南溪已又道:“你師父還有那些師兄弟都平安的吧?”
“師父沒有事,四師叔還有好些師兄弟都死了……,,“什么?“葉南溪震怒:“那你們還跟鳥幫的人講和,還不跟他們拼命?”
燕南忙解釋:“四師叔他們不是鳥幫的人殺的。在這一役之中,烏幫亦被殺了很多人。”
“那是什么人干的?”
“一個叫婷婷的女人,据說本來是鳳栖梧未過門的妻子,后來卻嫁了風生。”
葉南溪道:“賭,那還說不是鳥幫的人?,’燕南苦笑道:“那個人卻也不是真正的婷婷,"葉南溪脫口道:“易容?”
燕南搖頭:“婷婷已經是一個死人,但是那樣東西進入了她的体內,令她又有了活力。”
葉南溪冷笑:“那有這种事?”
“是真的。”小李一旁叫出來。燕南接道:“我們雖然沒有看見那東西走進去,卻看見那東西從婷婷的体內飛出來。"葉南溪道:“老夫可不相信天下間有所謂妖魔鬼怪。”
燕南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東西從婷婷体內飛出來的時候是一團發亮的紅光,紅亮得令人根本不能夠看清楚。”
葉南溪瞪著燕南,小李接又道:“而且飛得很高,就是大師伯与風栖梧也不能夠將它抓住。”
葉南溪疑惑的看著燕南兩人:“你們本是去找烏幫算帳的,怎會反而變成友好起來,又怎會知道是那東西作怪?”
“那完全是因為風栖梧听了師父師叔的話,又知道他們是出于一番誠意。”
“他們說了什么?”
“就是當年与師叔五人在一人村甜水井的遭遇。听到這句話,葉甫溪終于變了面色:“一人村甜水井,那個婷婷——”“据說她本來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被連云庄安富安順兄弟擄了進去,遇上了怜怜……”
…玲伶又是那一個?"
“安富兄弟擄來的女孩子。”燕南揉了揉前額:“也是那東西在進入婷婷体內之前的另一個替身,她原是要借安家的勢力來找我們算帳,后來知道婷婷与鳳栖梧的關系,知道風家的勢力在安家之上,才改變初衷,轉投入婷婷体內。”
葉南溪道:“在怜怜之前又是誰?”
燕南搖頭:“我們只知道,在一人村甜水井的時候,她是在依依体內."葉南溪惊恐的倒退了三步,事實他什么都清楚,可是仍然裝作若無其事,燕南小李也根本瞧不出任何破綻,他們也根本想不到那東西這一次竟然進入了一個老人的体內."燕南接道:“那東西走脫了,一定會再來找我們算帳,所以師父叫我們赶來接師叔到鳥幫總壇那邊,以便應付。”
葉南溪道:“他們仍然留在那儿?"燕南道:“听師父的口气,要留到殲滅了那東西之后才离開。”
“那東西,那東西一……”葉南溪嘟喃:“那到底是什么東西?"燕南道:“我們事實看不出來,可是那東西的弱點我們已經抓穩了。”
葉南溪追問:“是什么弱點?”
“气量狹隘,脾气暴躁,所以我們算准它一定很快會再去襲擊鳥幫的總壇。”
“這算是什么弱點……”葉南溪后面還有話,但沒有追上."燕南道:“那東西會發亮,一到了夜間,鳥幫總壇便會將所有燈火滅去,只要她一出現,我們老遠便會看到。”
葉南溪一怔,他整個身子沒有變化,但事實葉南溪已經死去,只因為那東西進了去,才能夠這樣說話移動。
這惊訝事實是那東西的反應,那東西事實也不知道這個弱點。
燕南并沒有發現葉南溪有何不妥,繼續道:“還有,那東西需要吸吃生物的鮮血才能夠生存,三師叔大概還記得當年在一人材發現人馬干死的事。”
葉南溪無言點頭,燕南接道:“我們亦已經在鳥幫總壇周圍百里廣布線眼,一發現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便將消息送回,嚴加追查。”
葉南溪喃喃道:“很好."燕南上下打量了葉南溪一眼,接道:“師叔的傷已好多了?’葉南溪做然應道:“那一點小傷算得了什么?“話口未完,雙眉已皺起來。燕南看不出葉南溪是故作此態,忙道:“師叔坐下歇歇."葉南溪把手一揮,道:“不用,我們這就動身去。,,“師叔——”燕南有些擔心。
葉南溪怒道:“婆婆媽媽的,你小子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燕南苦笑:“弟子只是擔心師叔的傷勢……,,“老夫說過不要緊便不要緊。”葉南溪一步跨前:“那東西說不定已經在來此途中了,這時候還不离開,難道要坐以待斃?”
燕甫回頭望一眼,道:“我們飛馬赶來,應該搶在那東西之前。”
小李突然道:“那東西說不定真的已到了,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凶不出來。”
葉南溪追問:“你們是不是有什么發現?,,小李道:“我們的坐騎方才像受了惊嚇,都跑了."燕南接道:“那的确有些可疑,那兩匹馬都是我們養的,一向非常馴服。”
葉南溪道:“不管怎樣,還是盡快离開這儿,找人多的地方跑,盡可能在日間赶路,晚間在客棧歇息,避免麻煩。”
燕南道:“一路上有鳥幫的弟子接應,師叔盡可以放心."“老夫若是能夠真的放心就好了。”葉南溪上前一步,又說道:“我們一面走,一面說,你兩個得將鳥幫總壇發生的事情跟老夫細說一遍.“話說到這里,腳步一栽。燕南小李忙左右扶住,葉南溪嘴巴仍很硬:“不要緊一……燕南小李還是左右攙扶著,葉南溪也沒有拒絕,扶著二人往前行,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燕南小李都沒有看在眼內,且沒有任何不妥的感覺,葉南溪這時候若是要殺他們,更加簡單,可是他非獨沒有動手,連絲毫的殺意也沒有露出來,他事實也不想殺他們。殺了他們,他雖然一樣可以跑到鳥幫總壇,但總沒有在燕南小李侍候下前去來得安全,經過連次的失敗,他已經學會小心。燕南小李方才那番話更令他大起戒心,鳳栖梧曹廷等人知道的遠比他想像的多,他甚至不知自己有那么大的一個弱點。——難怪當夜鳥幫總壇將燈火完全滅去,漆黑如墨,原來那樣才容易發覺自己的所在。”——可是為什么在婷婷体內一年,鳥幫的人都沒有察覺那种光?難道那种光只有在憤怒之下才會發出來?”
葉甫溪想不透,默默的移動腳步,一轉想到入夜之后,應該如何支開燕南小李二人。
到出了庄院,他總算已有了辦法,面上始終一片冷漠,燕南小李一面詳細告訴他鳥幫總壇發生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他一句也沒有听入耳,事實,那些事還有誰比他更清楚?
燕南偶然也看看葉南溪,他終于發覺葉南溪与這之前是有些不同,那就是葉南溪已懂得傾听別人說話。
可是他并沒有發覺那有什么不妥,事情的本身豈非神秘莫測。足以令人魄動心惊,大感興趣。
他就是以為葉南溪惊于事情的詭异,并沒有想到其他可能.小李更就不用說,他甚至像一般人那樣,補充得更加夸張,使事情听來更恐怖,更神秘。燕南不以為意,事實,鳥幫總壇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言語所能夠描述。
走過長街,葉南溪好像才發覺失態,左右一看,搖頭道:“怎會有這种事?”
燕南道:“我們也怀疑,卻是不能不相信。”
葉南溪接道:“那東西說不定真的已到了這儿,由現在開始,我們非要加倍小心不可。”
燕南道:“弟子拼了命,也要保護師叔的安全。”
“弟子也是。”小李惟恐后人。
“錯了……”葉南溪搖頭:“那東西若是襲擊老夫,你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逃走。…“逃走——?”燕南小李一齊瞪大眼睛。
葉南溪道:“不錯,立即逃回去告訴其他人,那東西在什么地方。”
“可是……”
“那東西既然如此厲害,你們留下來也是送死,又何必多作無謂犧牲?”葉南溪目注燕南:“若是真的這樣,你師父知道,也不會見怪."燕南搖頭:“我們快要給那東西弄瘋了!”
小李不由接問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葉南溪淡然應道:“總會明白的.“嘴角又泛起一絲冷笑。燕南這一次終于看見,卻沒有什么太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葉南溪笑得實在太冷。陽光落在葉南溪身上,他的膚色与常人無异,一個身受重傷,流了那么多血的人,竟然這么快就會恢复正常,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惜葉南溪非獨是一個男人,而且還是燕南他們的長輩,他們根本就疏忽了這件事。何況葉南溪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內力深厚,复元得這么快,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依依、怜怜、婷婷,這之前那東西寄居的以鳳栖梧曹廷他們所知,全都是疊名字的女孩子,所以他們才認為那東西是母他們的目標也所以都是集中在那方面,那東西這一次不管是有意無意,總算是投中了對象,這個葉南溪若是進入了鳥幫總壇,曹廷鳳栖梧的處境,簡直不堪設想,他們當然也不會怀疑葉南溪。一切到現在仍然是非常順利。當夜三人宿在市鎮一間客棧里,要了兩個房間,葉南溪獨自一個,這當然是擔心在夜間身上透出光來,引起燕南二人的注意。燕南小李入夜之后,便將燈火滅去,葉南溪卻在他們走后才將油燈撥淡了一些,再用被子將身上卷著才將燈火吹滅。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只是想著進入了鳥幫總壇之后如何應付。烏幫總壇人夜即陷入一片黑暗,所有人亦反夜為日,他總不能夠處處躲著不与各人接触,曹廷也總會到來看看。這么多年來,他從來就沒留意到這個問題,事實也沒有人告訴他亮光這种事。那應該還是婷婷的身份被揭破之后的事情,可是他始終都毫無所覺。他仔細的將婷婷的身份被揭破之后的事情反覆的思索了几遍,一個細節也沒有遣漏,總算發覺在他們包圍自己,而自己在動殺机的時候,雖然是在黑夜,每一個人他都看得很清楚,与白天并無分別。他的視力本來就有异常人,卻未至于清楚到那個地步。那惟一的解釋就是,那亮光照亮了他們。那應該怎樣處置?他抬起手,睜開眼睛,极目望去。今夜沒有月,窗紙映著遠方的燈火,微微發白,房間內仍然是一片黑暗,被窩應該就是伸手不見五指,可是他卻連每一條掌紋都看得很清楚。可是他卻一些光亮的感覺也沒有。他呆看了一會,終于擁著被子走下床,腳步有多輕便放多輕,走到牆下,貼身听去。隔壁傳來鼻鼾聲,燕南小李其中之一,已經入睡,另一個顯然在值夜,呼吸聲卻清楚听到,那絕無疑問就是靠牆而坐。葉南溪小心翼翼的倒退回床邊,將被子卸下,移步至(窗前,悄然將窗子打開,掠了出去。窗外是一個院子,一個人也沒有,葉南溪從芭蕉叢上掠過,一只大編幅也似,雙袖一展,翻過圍牆,飛掠而下。圍牆外一條小巷子,也是不見有人,葉甫溪身形再展,飛快的掠前。巷子出口就是一條寬闊長街,兩旁的店子都已經關上門戶,疏落的有些燈光,長街上也是渺無人蹤。葉南溪悄然前行,轉過兩個彎,還是空蕩一片,一個人也不見,面上終于露出焦躁的神色,正當此際,一陣笑語聲隨風吹至。葉南溪焦躁的神色同時消失,雙袖展開,向聲音來處掠云。再轉一個彎,他終于看見笑語的人,那是兩個醉漢互搭著肩膀東倒西側的走來,口里有時胡唱几句,笑聲不絕,手中仍然拿著酒壺。葉南溪迎著兩個醉漢走前。那兩個醉漢毫無所覺,自顧前行,笑語如故,一直到几乎撞在葉南溪身上,一個醉漢才察覺,停止了腳步,另一個也給他牽得停下來。葉南溪僵尸也似的直立,冷冷的盯著那兩個醉漢,他只是想知道那兩個醉漢到底有沒有看見他身上發出來的亮光。當先那個醉漢也瞪著葉南溪,乾指道:“你這個老頭儿怎么走路不帶眼,盡往我們撞過來?”
葉南溪面無表情,也毫無反應,那個醉漢接道:“你是聾子?"他還看得出葉南溪是個老頭儿,又懂得問他是否聾子,可見雖然醉,還不大厲害,這正合葉南溪的需求。另一個醉漢看來比較醉一些,但看了葉甫溪一眼,竟然懂得笑接著:“老丁,他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
葉南溪仍然呆立在那里。
老丁笑起來:“小馬,他原來非獨是個聾子,還是個呆子。"小馬打了一個酒呃,道:“那我們不要欺負他,饒了他算了。”
兩人相顧大笑,東倒西側的,一旁繞開,那知道葉南溪腳步橫移,又擋在他們面前。
他們一連換了几個方向,仍然給葉南溪擋著,一齊露出詫异之色。
老丁隨即道:“這個老頭儿,原來是找我們麻煩來的。"“是么?”小馬搖著手中的酒瓶,將余酒倒進嘴巴里。
老丁接把手一揮:“老頭儿讓開。"葉南溪沒有理會,小馬反應道:“別叫他讓開。”手一甩,將空酒瓶扔去,空出雙手,將袖子卷起來。
老丁一見笑道:“教訓他一頓也好,但莫要太用力,弄出人命。”
小馬呵了一下那一雙拳頭,道:“老子只要他臥床,不要他臥棺材。”
老丁大笑,亦將袖子卷起來,卻不忙將瓶中余酒喝盡。
葉南溪看著他們,終于開口道:“你們不怕我?”
小馬老丁呆了呆,老丁“呵呵”大笑道:"怕你什么?骨頭硬?”
小馬接道:“你苦是跪下來求饒,我們說不定還會考慮放你一馬。"葉南溪冷冷道:“你們看清楚老夫。”一雙眼瞪得更大。
老丁小馬亦一齊瞪大了眼睛,瞪著葉南溪。
葉南溪將頭探前去,老了小馬亦同時伸長了脖子,三個人站得本已很近,這一一探一伸,相距半尺也不到,借著旁邊屋子透來的燈光,他們甚至可以清楚看見對方眼睛中的映像。老丁小馬仍然是那個樣子,小馬隨即道:“看來看去你也只是個糟老頭儿,你以為你會變成一個女人?”
葉南溪心中詫异,卻也很高興,老丁忽然伸手托起葉南溪的下頷,道:“你若是能變成一個女人,這件事也就罷了,可惜你沒有這個本領。”突然反手一一巴掌摑在葉南溪的面上。
葉南溪心神外惊,竟然給摑一個正著,小馬老丁相顧大笑,一股怒火從葉南溪心底冒起來,跟著一聲怒吼。
老丁小馬目光一轉,又落在葉南溪面上,那剎那陡然露出了一种詫异已极的表情。
在他們的眼中,葉南溪雖然仍然是那個樣子,一雙眼睛已有了很大的變化,那剎那竟已變成了血紅色,尤其是眼瞳,竟有如兩顆血紅的寶石射出奪目的紅光來。
老丁一呆,道:“你看這老頭儿的眼睛?”
小馬揉了揉眼睛:“我看我們酒渴得太多了."老丁搖了搖腦袋,道:“不會吧,方才他的眼睛不是好好的,怎么現在竟然紅得發亮?”
葉南溪獰笑一聲,一雙眼睛紅得更可怕,混身上下仿佛亦有紅色的光芒散發出來,雙手握拳,“格格”有聲,看樣子就像要將小馬老丁兩人擊殺在拳下。
他事實亦動了殺机。在他的眼中老丁兩人本來已經很清楚,現在更光亮起來,眉毛須發也根根可數。
老丁兩人這時候亦已被紅光照得發亮,兩人本就是這地方的地痞無賴,膽大包天,喝了酒,更就不在話下,可是現在竟不禁由心底寒出來。
他們几曾見過一個眼睛這么可怕的人,而且這個人身上還能發亮。
“小馬,我看這個只怕不是人。”老丁連語聲也顫抖起來。
小馬一听這句話,本來已在發寒的心更寒,顫聲道:“你是說那种東西……”話口未完,身子一縮,便要開溜。
老丁也不慢,可是兩人身子才轉,已給葉南溪雙手挾頸抓庄兩人第一個念頭就是呼救,那剎那,咽喉卻像是塞進了一塊燒紅的鐵塊也似,一個字也叫不出來了。
葉南溪抓著他們,身形一轉,掠入了一條巷子內。
巷子黑暗,葉南溪卻有如在白晝的感覺,每一樣東西都看得清楚,一陣饑渴的感覺同時襲上心頭,身形更快。
老丁小馬膽落魂飛,整個身子更仿佛在烈火中燃燒、溶化,那也是他們最后的感覺。
他們后來的遭遇,也只有葉南溪才知道。
又過了半個時辰,葉南溪才回到客棧的房間,悄然臥回床,拉上被子。
隔壁房間并沒有任何聲響,燕南小李尚未替換,也沒有任發現。
才破曉,葉南溪便拍門呼喚燕南兩人上路,他雖然知道,只要他不動怒,不動殺机,那亮光就不會透出來,可是他仍然得爭取時間,在入夜之前,赶到鳥幫總壇去。
他若不是在這時候赶路,每天晚一些,到第二天去到鳥幫總壇的時候,就很晚的了。
一夜無事,燕南小李兩人也很高興,更以為葉南溪也是因此而高興,今天的葉南溪比他們感覺到的,精神更充沛,眉梢眼角,微露笑容。
當然,他們怎么也不會知道,葉南溪的高興只是因為他已經弄清楚怎樣才能夠避免身上發出亮光來。
葉南溪當然也不會告訴他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是他們既然問到了,也總得找一個原因來回答他們。
一個很不錯的原因:“老夫已經這一把年紀,又身上帶傷,可是比起你們這兩個年青的小伙子仍然要精神飽滿得多。”
小李道:“這是師叔內功高強,好像弟子內功方面還未窺門徑……”
葉南溪呵呵大笑:“那就要加倍用功,不要懶惰了。”
有了這一番話,這一天,他面上的笑容雖然多了一些,燕李二人也沒有再奇怪。
到了中午,路上已經有鳥幫的弟子迎上來,他們對葉南溪非常客气,而已替他找來一頂轎子,葉南溪并沒有拒絕。
燕南小丰雖然沒何動疑,但他若是表現得太精神,曹廷一定會知道。他傷得怎樣,應該恢复到什么地步,曹廷應該心中有數。
燕南小李武功經驗那不能夠与曹廷相提并論,何況鳥幫總壇之內還有一個風栖悟,經過這一次失敗,他已不敢太輕視這兩個人。
這一次若再失敗,他非獨很難再找到机會報仇,而且只怕要到處躲避鳥幫的迫捕。
事實江湖上也沒有第二個幫會能夠与鳥幫一戰的了。
等了這么多年,他也實在再難有耐性等下去,而若是只憑他的力量報仇,在目前來說,仍然是一件甚為吃力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痛恨的人、要殺的人實在大多。
鳳栖悟、曹廷、燕南、鳥幫的所有人、中原五義的所有弟子,任何曾經与他作對、曾經企圖傷害他的人,他都想將他們置之死地。
要殺那么多人,實在不容易,更何況几乎只要是人,他都很討厭,都很想將他們殺掉。那只有·不停的制造仇恨,讓那些人自相殘殺,才能夠達到他的目的。
這當然是晚一步才做的事情,目前他必須先解決鳳栖梧等人,因為這些人知道的事情實在己大多,那對于他的現在,對于他的將來都影響甚大。
轎帘子垂下,沒有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他挨坐在轎子內,盡可以放心去想,也不用擔心別人看到他面上的表情變化。
當夜他們入住·一個小鎮的客棧;在他們到達之前,鳥幫的人已經將整座客棧包圍起來,上至掌柜,下至店小二也全都換上他們的人。
入夜之后,所有的燈光便滅去,連附近的人家也被勸告將燈光熄滅。
所有人都很服從,鳥幫在這個地方,有很大的影響力,那些人當然都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下卜扦,其中亦有“不少与鳥幫中人認識的,所以也不難打听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消息一傳開,几乎無人不膽戰心惊,入夜后,不用催促,已紛紛將門房緊閉。那東西在鳥幫子弟口中,已經被渲染成~·個非常恐怖的怪物.那些鳥幫弟子并沒有几多個當夜在場,而在場的連鳳栖梧曹廷也看不出那是什么東西,他們當然看不出來。他們所知道的,只是那東西會發亮,在黑暗的環境下特別触目,以人血獸血充饑,會進入女人的身体,勾掉那個女人的魂魄。就是這些已經夠嚇人的了,何況說話一個傳一個,難免越傳越失真,而其中,難免會有些人夸張一些,刻意渲染。雖然如此,膽子大的人仍然忍不住好奇心,在窗旁愉窺,希望看到那東西,倒是那些女孩子,不管美不美,全都縮在被窩里。這一夜,卻是在很平靜的情形之下渡過。葉南溪也沒出來,而且裝作疲倦之极,蜷在被窩里,所有燈熄滅之后,整個地方都漆黑如墨,他雖然相信自己在不動怒、不動殺机的情形下,不會亮起來,但仍在盡量小心。昨夜小馬老丁兩人的血也已經夠他享用的了。××\接下去,當然都是很平靜,回到烏幫總壇吊橋外,燕南小李等人才松一口气。這時候已接近黃昏,曹廷早已接得消息,在吊橋上恭候,還有鳳栖梧也來了。葉南溪坐在轎子里,從帘子縫隙已然看見鳳栖梧兩人,不由緊張起來。這兩個都是他切齒痛恨的仇人,現在他們已非常接近。他仍然讓帘子垂著,反覆再三,又將所有的步驟考慮清楚,看其中可有破綻。轎子終于停下,最緊張的一刻即將降臨,也許一見之下,鳳栖梧曹廷即發現破綻。葉南溪的神態亦開始改變了,雙眉深鎖,完全是一幅甚為痛若的樣子,他是希望這樣可以掩飾一二。帘子終于被揭起來,揭帘子的是曹廷,葉南溪若是這下子出手,絕對可以將曹廷重傷,甚至將曹廷擊殺。可是他非獨沒与出手,甚至強迫自己打消這個念頭,与之同時,發出了一下呻吟。曹廷听得清楚,看見葉南溪那痛苦的樣子,忙就問:,‘老三,怎樣了?”不用听這句話,一看曹廷的神態,葉南溪已經放下心來。——曹廷并沒有發覺不妥,那鳳栖梧當然更加不會的了。“沒有什么.“葉南溪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那也的确是發自內心深處。曹廷點頭道:“看你還能夠笑得出來,那是必真的沒有什么的了。’葉南溪心頭一凜,立即掩飾道:“看見大哥平安無事,小弟實在太高興。’’曹廷道:“他們在路上已經將這里發生的事情,清楚告訴你的了。”
“否則小弟要進來這里,只有殺進來。”葉南溪接問:“那真的都是事實?”
曹廷微謂:“也難怪你仍然怀疑,我們到現在為止,也還是有一种似乎在做夢的感覺."葉南溪苦笑,曹廷接道:“但為兄到現在仍然不以為當年是做錯了。”
一股怒火立時從葉南溪心里冒起來,他也立即省覺,垂下眼蓋,不看曹廷。
曹廷也沒有在意,繼續道:“即使知道有現在這种后果,時間又能夠倒流,我還是毫不猶豫的再那樣做一次。”
葉南溪心頭怒意更盛。
別動怒,以大事為重——葉南溪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心里已不注重覆著那兩句話。
他的肌膚已因為動怒而開始發紅,那片刻之間,他最少已重覆告誡了自己百次,曹廷听不到,卻終于發現了葉南溪面膚的紅漲,忙問:“老三一一”葉南溪震惊,頭垂得更低,裝作甚為痛苦的樣子,搖手道:“不要緊,小弟一個不慎,扭著了傷口."那一惊也將他的怒意惊散天外,脹紅的肌膚很快回复正常。曹廷并沒有怀疑,歎息道:“你受傷需要好好休息,實在不适宜長途跋涉,可是,卻又不能不這樣,目前來說,只有這地方安全的了。"葉南溪道:“小弟明白。"鳳栖悟一旁插口:“我們還是先讓葉老前輩進去,臥下好好的休息一下。”“不錯一一”曹廷搖頭:“我只顧說話險些儿忘記這回事。"接將帘子放下。轎夫隨即將轎子抬起來,往內走去,曹廷追前几步,又搖頭:“人老了,說話也多了。"鳳栖悟道:“這其實是老前輩太擔心葉老前輩,現在應該放心的了"曹廷道:“不能夠不擔心,這几天,我們這儿實在太平靜了,我還以為那東西已走了去找他的麻煩。"“不瞞你說,晚輩也這樣擔心過。”鳳栖梧看了看后面跟上來的燕南一眼,轉問:“老弟,路上可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燕南從腰帶上取出一卷紙,道:“這是半個時辰之前貴幫飛鴿傳來的消息,清水鎮一口井里在前天發現了兩個無賴的尸体,皮膚皺譖,体內的鮮血好像完全都已給放盡。"曹廷面色驟變:“有這种事?”
鳳栖梧接過紙條細看了一遍,燕南接道:“貴幫子弟原是要飛鴿送來總壇,因為我們也是要到來,所以大膽接下了。"風栖梧道:“飛鴿也快不了多少,而且難保有失。他們亦是看見路短,你們正好經過,又是要到總壇,才拜托你們帶來,"一頓接笑道:“我們既然已經是朋友,怎會不信任?"燕南亦笑了,曹廷隨即道:“那絕無疑問,又是那東西干的好事."風栖悟道:“我們都沒有猜錯,那東西是真的跑到了那儿找葉老前輩."燕南道:“幸虧我們快馬赶去,搶在他前面,尤將三師叔接走,若是給他搶光在我們前面,那真的不堪設想."鳳栖梧道:“不錯,你們离開了胡家庄赶了一天路,就是在清水鎮歇息?”
燕南點頭道:“三師叔体力支持不住,而且在夜間赶路也很危險。”
曹廷道:“那東西也是在夜間活躍,你們不難在路上遇上,事實在日間赶路方便得多。."燕南道:“那東西害人的時候,也許就是我們留在清水鎮的時候,只不過他不知道."曹廷道:“他們所以要吸血,說不定就是為了要補充体力殺進胡家庄。”
燕南道:“說不定,清水鎮一事之后,听說到處都很平靜,并無發現."曹廷道:“但到胡家庄既找不著人,那東西一定不會就此罷休,只怕已經一路追回來,只是赶不上。"風栖梧頷首道:“今夜我們得加倍小心了。”
曹廷道:“可以肯定的是,那東西并無同伴。”
鳳栖悟一怔:“晚輩倒沒有考慮到這問題。”接一笑:“那東西也幸好沒有同伴,否則一個已經要我們如此狼狽,再來一個……”他沒有說下去,也是听入耳的人都明白他的心情。
燕南一旁忽然嘟喃道:“不知道這一次那東西變成怎樣?"曹廷道:“以我們所知,那東西顯然喜歡進入美麗的少女体內,而且名字都是重疊的."“依依、怜怜、婷婷——”鳳栖梧沉吟著:“這一次也許會例外."曹廷道:“你不是已經吩咐了幫中弟子小心周圍十里,只要有美麗的少女向這儿接近,便將之監視起來。”
鳳栖梧道:“晚輩并不以為這樣做有多大用處,只是在無計可施之下,故且一試。”
曹廷道:“也許那東西還未知道這個弱點。”
鳳栖梧道:“到底如何,也許我們很快便會知道。”
曹廷頷首:“清水鎮那兩個無賴的被殺,絕無疑問,是那東西干的好事,那東西到清水鎮若只是巧合,無話可說,否則那東西暴躁的性情顯然并未改變,一定很快就會追到來。”鳳栖梧一握拳:“我們就在這里等到那東西來為止。”
曹廷笑了笑:“我早已准備在這里終老的了,倒要看那東西的耐性是不是仍然那么好。”
他要真的這樣准備,也絕不相信那東西仍然有那么好的耐性,卻怎也想不到那東西已進來,而且就藏在他那個好兄弟的体內。
鳳栖梧雖然考慮到這一次也許例外,那東西未必會再進入一個疊名字的女孩子体內,卻只是以為那東西的對象將會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會惹起他們注意的女人。那東西不知是有意或無意,這一次總算是找對了對象,一開始,便已很順利。可是這之前,進入婷婷的体內,不也很順利,惟一不同的只是,經過這么慘痛的教訓,這一次必定會更小心。鳳栖梧曹廷現在的情形,可以說有如与虎同眠。百密有一疏天衣露一縫葉南溪進入房間臥下,才放下心來,那与其說是房間,毋宁說是一座密室、一進再進才到達。而這座樓字之外則是包圍著一重屋子,以及臨時架起的帳幕。這顯然是經過一番布置,也是一個陷阱,葉南溪一路進來,看見那些布置,不禁有些心寒,若非如此進來,他實在不敢肯定會不會為那些布置所困。此前他已考慮到,鳳栖悟曹廷會給他一個安全的地方居住,但安全到這個地步,仍然在他意料之外。他只是希望鳳栖梧曹廷也是住在這其中,好讓他有机會采取報复的行動,只要弄倒這兩個人,其他的便很簡單。在那些侍候他的人离開之后,他隨即小心檢視了一遍,看清楚身上并沒有惹人注意的地方,又小心的算清楚房間的所有距离,才閉上眼睛,一直等到所有的殺机完全消餌,然后坐起身子。曹廷也就在這時候走進來,葉甫溪仍然閉著眼睛,完全是運功調息的樣子。曹廷一直走到葉南溪身前:“三弟,是不是好了一些?"葉南溪道:“沒有方才那么痛,一路上還是好好的,不過那么輕輕一扭一一,,一聲歎息,道:“人老了,要強也強不來。”
曹廷笑起來:‘該說這些話的時候你不說,不該說的時候你反倒說了."葉南溪道:“你放心,我還是要拼掉這條老命,絕不會臨陣退縮。”曹廷大笑:“這才是我的好兄弟."葉南溪轉問道:“風栖悟他們也是在准備拼命?全都是?"“絕無疑問.“曹廷感慨的歎了一口气:“鳳生實在是人中龍鳳."葉南溪道:“能夠組織一個這么大的幫派,實在不簡單."曹廷道:“最令人佩服的是,鳥幫弟子每一個都准備為他殉死,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肯退縮,不管他是什么的身份."葉南溪搖頭,曹廷接又道:“這絕對可以肯定,不是武功高強就可以,据說,他平日對每一個人都視如手足,与他們同甘共苦。"葉南溪看看曹廷:“看來……他若是再生,你也樂意投入他座下,听候他差遣的了……”“也許——一”曹廷笑笑:“現在我也才明白,為什么我們那些弟子,甘愿做他的跑腿。”“你是說那些投入鴿組的?……”曹廷道:“就是他們了,但他們最后還是維護師門,背叛了鳥幫。”葉南溪道:“他們應該明白,他們的師父,絕不比風生差勁."“若不是那東西作怪,風生也不會變成那樣子。”曹廷歎息:“這种事,也實在太出人意外,所以他們才以為風生表面一套,內里一套,才會暗中將消息通知我們……,,葉南溪點頭:“那的确意外,我們是當事人,豈非開始也一樣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曹廷道:“若是知道一點儿,我們也不會那樣算計鳳生“過去的不要說了。”葉南溪轉問:“是了,他們可曾想到什么辦法?"曹廷道:“還沒有."葉南溪道:“就是這樣,晚間將所有的燈光滅去,改夜為日."“暫時只有這樣了。”曹廷有些感慨:“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是么?”葉南溪有些怀疑,他原以為那天夜里,曹廷他們已經看清楚的了。曹廷道:“那東西實在太亮,在婷婷体內給赶出來的時候,亮得使人眼睛也睜不開,那剎那,眼前只看見一片血紅,就像是浸身在血缸中。”葉南溪沉吟著道:“不是說,鳳栖梧當時追得非常接近?"曹廷不知燕南有沒有告訴葉南溪這件事,就是燕南在旁也未必會憶起到底有沒有說過這些話,路上,話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了。又有什么人能夠清楚記得,自己兩三天所說的每一句話。“他不錯是追得很接近,可是所看見的只是一團紅光,隱約有…雙翅膀在拍動.“曹廷搖頭。葉南溪佯作惊訝:“那豈非是一种會飛的東西?"曹廷道:“我們怀疑是一种飛虫。"“飛虫成精?”葉南溪笑了笑:“怎會有這种事?"“古籍之上不是記載了很多這种神話,連花草也可以成情,何況飛虫?”曹廷有些無可奈何。葉甫溪笑得更開心:“也是說,那東西是吸收日月精華什么的,日久才變出來的了."曹廷亦自笑起來:“這說來不錯有些無稽,但除此之外又能夠如何解釋?”葉南溪只是笑,曹廷看看,道:“你好像一些也都不相信。"葉南溪好像知道忘形,忙辯道:“也許因為我當時不在現場。”曹廷道:“有机會的,那東西一定會很決再找到這儿我們相信也不難再將他迫出來。,,葉南溪暗笑,他現在已經來了,可是曹廷他們全都不知情,又如何將他赶出葉南溪的体內?曹廷想想,忽然又道;“這說來也不無可能,那些什么草木成精,雖然是神話,但若是沒有類似經驗,要憑空捏造出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葉南溪道:“那只是人云亦云,一個說花可以成精,另一個便不難推想到草亦可以作怪."曹廷道:“可是第一個說花可以成精的又是什么令他促起這個念頭?”葉南溪嘟喃道:“這也是,難道這之前已經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他這句話是另有意思,曹廷卻听不出來,說道:“這倒沒有听說過,有道是國家將亡,必有妖孽,這也許是天下大亂的預兆."葉南溪笑了:“江湖上的事情怎么牽扯到國家來了?"曹廷道:“那東西本來的目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只是胸無大志之輩,所以才會因為我們在一個村冒犯了他,怀恨到如今,一定要向我們報复。"葉南溪詫异的道:“這有什么不對?老話也有說,有仇下報非君子。”曹廷道:“老話不一定有道理,以那東西的本領,化那么多時間,只是要找几個江湖人算帳,實在是件很可惜的事."葉南溪道:“那要怎樣做才正确?”曹廷道:“他懂得利用鳥幫,借助鳥幫的勢力,不能說不聰明."“是啊,沒有第二個門派勢力,有鳥幫那么龐大的了.“葉南溪笑望著曹廷。“鳥幫的勢力早就已很大的了,到現在他才知道,可見得他的眼光實在有限,否則他早就已應該找到去的了。”“這似乎還不大遲。”葉南溪把手一揮:“中原五義現在不已是傷亡慘重?”“但他也并不好受,而現在除非他不再倚賴人獸的血來生存,否則一定會發現。”曹廷道:“而他若是早就已找上鳥幫,將那么長的時間來部署報仇的行動,一定會更加成功。"葉南溪點頭,曹廷接又道:“一件本來可以很快解決的、他卻要這么多時間,既然不是能力不足,那只有解釋是見識淺薄的了."葉南溪不能不同意,曹廷繼續道:“這或稈可以解釋是仇恨蒙蔽了理智."“也許是.“葉南溪歎息:“花了那么多時間,只為了殺几個仇人,實在浪費一些."曹廷道:“從所發生的事看來,那東西其實是見一步,走、步,事前完全未經過詳細的考慮,所以才會有怜怜的出現,相反,江湖上几乎沒有人不知道鳥幫的勢力遠在安家之上,那東西竟然連一,個普通江湖人也不如,這說來也有些可笑。"葉南溪沒有笑,也沒有生气,反而感覺到一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哀。曹廷接笑道:“鳥幫其實也不是一個理想的利用對象。”葉南溪輕“哦”一聲:“難道還有別個組織勢力在鳥幫之“最低限度,還有一個。”曹廷一些也不像在說笑。“是那一個?”葉南溪急問。到現在,曹廷仍然瞧不出這個葉南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所以毫不猶疑的說:“朝廷………葉南溪詫异的道:“你是說官府的力量?"曹廷道:“官府的力量遠比任何一個組織要大,若是全力去做一件事情,非常簡單,而且成功的机會也极大。葉南溪道:“一般官員要做一件事必須上級批准,鳥幫到現在為止,好像沒做過什么錯事.曹廷道:“你是在那儿听來的,官府要作一件事情,那還要什么理由?葉南溪嘟喃道。這絕無疑問,在那東西的意識中,官府是很難利用來解決私人的仇怨,而這种觀念,當然絕不是來自這個世界。曹廷听說一怔:“什么不同?"葉南溪知道失言,忙解釋:“有些官員以小弟所知,完全不是那樣的."曹廷笑了笑:“你不知那儿遇上一個好官,但像這樣好官你也應該知道,實在不多的。"葉南溪只笑不語,曹廷當然不知道這一笑的目的只是在掩飾他的失言,沉吟著接道:“那東西也不知是什么來頭,但顯然一日一日成長,到今日与我們在一人村遇上之時,也不知厲害多少,若是我們在一人村遇上的時候,便已這樣子厲害,我們只怕無一幸免,沒有一個能活得到今天。"葉南溪沒有作聲,曹廷接道:“再下去,也不知道那東西會厲害到什么樣子,所以我們其實還是很希望他現在找到來,趁他在我們還可以將他弄倒的時候將他弄倒。”“應該這樣的。”葉南溪接道:“那東西也應該想到這一點。暫時躲起來,到适當的時候再采取報复行動。"“但等到什么時候才适合卻是沒有一個准則,若是那樣子呆候,實在不容易打發日子,悶也只怕悶死了。”葉南溪完全同意,曹廷笑接道:“我們也已經一把年紀,也沒有多久好活的了,大概那東西就是考慮到這一點,不得赶快來將我們殺掉。”葉甫溪道:“沒有比手刃仇人更痛快的事了。"曹廷道:“你放心,這儿禁衛森嚴,那東西要闖進來絕不是一件易事。”目光一轉:“也是時候的了。"葉南溪詫异地道:“是什么時候?”曹廷望著那邊的銅壺滴漏:“又是一天了,一會有人送晚飯進來,用過之后,你別忘了將燈火吹滅."“入夜這儿的燈便完全熄滅?"“那東西混身發光,在黑暗環境下份外触目,老遠便能夠看見,我們現在只是擔心他不來。”曹廷滿怀自信的:“這一次他再給我們困著,休想再脫身。”葉南溪雖已知道曹廷他們必定作好安排,但听曹廷這樣說,不能不重新估計,以曹廷這年紀,這個性子,又是在自己兄弟之前,似乎沒有可能不說實話,故意夸大其詞。“你盡管休息,有什么需要,吩咐門外的弟子就是。"曹廷隨即站起來:“我出去瞧瞧."葉南溪大笑:“怎樣了?那不過些儿皮肉傷,你倒是將我當成娃儿來哄了。”曹廷亦自大笑,往外走了出去,將門掩上。看著門掩上,葉南溪面上的笑容才斂去,陷入沉思中。現在他雖然走不進來,事情卻不是他想像的那么簡單,他也不怀疑鳥幫已經知道如何對付自己才更有效。那天夜里他被從婷婷的体內赶出來,當時的情形,不可謂不凶險,而風栖梧事后窮迫不舍,他更是差點便傷在鳳栖悟的刀下。當時彼此之間的距离,不過三五尺,縱然亮光使鳳栖悟不自夠看清楚,但風栖梧從他的反應看出他的弱點所在,也不是全無可能的事情。‘這些所謂武林高手,一般來說反應靈活,目光銳利,臨敵的經驗也特別丰富,一次受挫,下次要用同樣的方法將他擊倒,可真不容易。他們到底想出了什么應付之策?葉南溪不知道,但他仍然堅信以葉南溪的身份,絕不難殺死曹廷鳳栖梧二人,卻沒有把握在殺死二人之后,仍然能夠殺出鳥幫總壇。他非獨要報仇,還要活命,所以非要小心不可。這一夜他過得特別辛苦,曹廷風栖梧燕南都來看過他,他只有裝作极疲倦的樣子,幸好他們都知道他曾受過重傷,都沒有怀疑。面對仇敵,卻非獨不能夠動殺机,甚至不能夠動气·倒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到漏盡天明,葉南溪簡直要崩潰,可是仍然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曉風吹冷,鳳栖梧曹廷最后一次搜巡,回到樓子門前的時候,天色已大白,兩人看來仍然精神充沛,一些疲態也不見“又一夜了!”曹廷仰首向天,不胜感慨。風栖梧看看曹廷,道:“也許今天晚上那東西就會到來。”這句話才說完,兩人便已不禁相視大笑,好像這种話,几乎每一天他們都會說一遍,而都是不覺脫口說出來。那种笑實在笑得有些無可奈何,他們也不知道這种話還要說到什么時候。鳳栖梧接道:“清水鎮那兩個無賴的死亡已可以證明那東西知道這儿硬闖不得,卻又難消心頭之忿,在還未找到應付我們的辦法之前,赶去找葉南溪老前輩算賬,葉老前輩既然也來哪怕他不快快赶來!曹廷微笑道:“看來那東西的弱點可真不少,暴躁,欺善怕惡一一一”鳳栖梧沉吟道:“我們也許可以利用他的弱點,布置一個陷阱來誘他上當."曹廷道:“我已在想著一個這樣的辦法了,坐以待斃始終是下策中的下策。”鳳栖梧道:“可是我們對于那東西知道的到底不多。而再給他跑掉,只怕他就算不會放棄,也真的會苦候一段日子才來甚至帶著一個更狠毒的陰謀,所以我以為他自己到來倒還罷了,否則我們無妨收集更多更足夠的線索,才采取行動。”“若是如此,清水鎮那邊,我以為不妨派些人去探清楚,說不定會有我們需要的線索。”曹廷想了想:“看情形,那邊只怕還有更多的事情發生,絕不會只得那兩個無賴給殺掉那么簡單”鳳栖悟笑笑:“已經派去了。”曹廷看看鳳栖梧,笑起來:“我沒有猜錯,你也沒有令我太失望。”“老前輩其實早已猜到,只是又放心不下。"曹廷歎息:“這件事給人的壓力實在大大."鳳栖梧完全同意,他何嘗又沒有這种感覺。也知道,其他人都是這樣。曹廷回到房內,看見葉南溪的樣子,不由嚇一跳,只不過三四個時辰,葉南溪竟變得好像衰老了很多。可是葉南溪并沒有顯示不出任何不妥,傷口影響又成了藉口,曹廷完全相信,鳳栖梧更吩咐了人准備兩條老參給葉甫’溪進補。葉南溪面露感激之色,對鳥幫的仇恨顯然已完全消除,這是曹廷最感快慰的地方。他雖則知道這個兄弟善惡分明,但也知道他脾气剛烈執拗,對一個人或者一件事不滿,實在不容易將他那种偏見扭轉過來。難道這一次大劫,令他的性格也改變了,曹廷不知道但想起這一次的遭遇,亦不禁大為感慨。他們五個人結義多年,感情与親兄弟無异,現在卻只剩下他与葉南溪二人,而到了此事終結,真還不知道變成怎樣。他卻是做夢也想不到中原五義事實已只剩下他一個人、眼前的葉南溪已只是一個驅殼。這既然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与過去當然亦有很大分別、連曹廷卻都沒有在意這分別,還有誰會在意?午后,鳥幫分壇又有飛鴿送信到來,那些弟子仍然在鳳栖梧醒來之后,才將信送給他過目,在他們的眼中,那封信并沒有怎樣特別的地方,風栖梧接到后,看了一遍,卻呆在那儿呆了好一會,然后他就要弄清楚兩件事。信是什么時候送來的?有沒有經過中原五義的弟子手中?當他問清楚那封信只是由鳥幫弟子保管,中原五義的弟子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之后,才松過一口气,隨即下命令,嚴禁泄漏這封信的事。但是,在半個時辰過去,當曹廷找到來的時候,風栖梧卻將那封信交給曹廷過目。曹廷到來并沒有什么事情,只不過隨便走走,當他看見風洒梧對那封信如此重視,不由細讀了一遍。鳳栖梧待他將信放下才道:“這是我們在清水鎮的弟子進一步得到的線索。”
曹廷點頭道:“那兩個無賴是在一間夜店里喝得半醉才离開。”
“他們所走的方向正是朝著葉老前輩燕南小李所住的那間程來的客棧,正經過詳細的調查,在那個方向离開夜店不遠的街道兩旁,有三戶人家當夜隱約听見有瓦瓶擲地聲,以及喝罵聲,而夭明之后,亦看見有酒瓶的碎片遺留在地上。”鳳栖梧對于整封信已滾瓜爛熟:“至于發現那兩個無賴尸体的廢屋,亦是在悅來客棧附近,更重要的一點,這件事就發生在燕南他門三人住在悅來客棧的同一夜!”
曹廷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那東西應該知道他們是住在悅來客棧的了."鳳栖梧點頭:“若說是一來一往那么巧,當夜都留在清水鎮,而那東西又只是那么巧在清水鎮悅來客棧附近徘徊殺人,未免巧得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曹廷摸著胡子道:“不錯太巧了。’以我們所知,那東西只是每月十五月圓之夜才會有殺人的必須,那兩個無賴离開夜店的時候已經半醉,相信也不會故意与那東西發生沖突,那東西若要赶往胡家庄,也當然不會在清水鎮浪費時間。”
曹廷道:“有道理,而且燕南他們不是說過在胡家庄門外。坐騎突然跑掉,他們怀疑可能是那東西作怪,只不過光大化日之下,凶不出來。"風栖梧道:“這其實有些矛盾,葉老前輩傷重之身,那些弟子又全部跑掉,即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要殺他也并不困難。再說,即使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能為力,那么,跟到了清水鎮,在夜間也絕無道理將時間浪費在不相干的兩個無賴身上的。”
曹廷沉吟道:“那你認為是怎么一回事?”
鳳栖梧道:“若非那東西有了什么好辦法,不對葉老前輩采取行動,那應該就是,葉老前輩本身有問題了。”
曹廷皺眉道:“是什么問題?難道他竟然會与那東西勾結在一起?"“在老前輩到來之前,我已經与燕南小李他們詳談了一遍,也試探過他們,他們都沒有問題,而事實在這几天之內,他們都是走在一起。”鳳栖梧一頓:“但反而從他們的說話中,我發現了几點可疑的地方。”
曹廷正要問,風栖梧已然揮手要一個堂主將旁邊一道七巧屏風推開,屏風后兩張椅子,分坐著燕南小李二人,齊站起來向曹廷施禮。
曹廷看著他們,詫异道:“你們到底發現了什么?"鳳栖梧道:“他們進去胡家庄,看見葉老前輩的時候,葉老前輩完全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燕南接上口:“當夜鳳幫主砍了三師叔兩刀,三師叔當場昏倒,事后很久才醒來,而在我們离開的時候,三師叔只能伏臥在床上。”
曹廷道:“不錯,所以才不讓他隨來,但昨天他到來可也不見得怎樣舒服."燕南小李對望了一眼,道:“那之前可不是的,在清水鎮清晨起來,三師叔精神奕奕,甚至還笑我們這么年青競不如他的精神充沛。”
曹廷卻問道:“在清水鎮那天晚上,你們可又有什么發現?"組,最后為了師門,不借一齊自殺的弟子。”
曹廷面容一黯:“他們都很不錯。”
。‘隨同老前輩到來的都是的,鳥幫的勢力有多大,他們雖然都知道,但無一退縮,這當然是五位老前輩平日恩威并施,使他們都認為為了師門,雖死無憾。”鳳栖梧點點頭:“這非獨晚輩,鳥幫上下亦無不深感佩服。”曹廷道:“貴幫弟子何嘗又不是為了鳥幫,不借戰死?’鳳栖梧道:“問題這就來了,那些負責葉老前輩安全的弟子,何以竟然會完全跑掉,一個也不剩下?"‘不是說,是老三恐怕他們受害,將他們赶跑……”曹廷后面的說話突然咽回去。鳳栖梧隨即道:“我看就是赶也不能夠將他們赶得無影無蹤,他們即使离開胡家庄,也會在附近留下來,遙遙守護。”曹廷連連點頭,風栖梧接道:“而且葉老前輩大概也不會如此不近人情,連他們留下在附近,也不許。”曹廷連聲:“不錯不錯……”面色越來越難看。燕南插口道:“風大哥的意思是,三師叔大有問題……”‘大有問題?“曹廷怔住在那里,顯然還未能夠接受這個事實。鳳栖梧又道:“要弄清楚這件事其實也并不困難,只要到那些弟子的家里去一問,便會有一個明白."不錯,燕南接上口,他們帶傷在身,當然是要回家休養,若是他們沒有回家,四師叔附近也不見,四師叔的說話就很值得怀疑了."曹廷歎一口气:。‘給他們這么一說,連我那一點儿信心也動搖了.“一頓才點頭:“也罷,你們就去弄清楚這件事."風栖梧沉吟著道:“在此同時,晚輩斗膽還要著人將胡老前輩的庄院与及附近一帶,來一次徹底的搜索."“這又為了什么?”曹廷甚感詫异。鳳栖梧道:“那些弟子若是沒有回家,當然就是已經在胡家庄遇害,卻要找到他們的尸体,才能夠有一個清楚明白."“也好。”曹廷仿佛方寸大亂,什么主意都已沒有,一切都听由鳳栖梧處置。鳳栖梧接道:“這本來可以等到那些弟子的下落弄清楚之后,可是那一來又恐為時已晚,而且弟兄們現在又是閒著."曹廷只是點頭,風栖梧又道:“胡家庄占地不大,附近的環境又簡單,相信不用太費心思。"燕南插口道:“那東西似乎習慣將尸体棄在井內,這厂面不妨加以注意。”鳳栖梧頷首道:“我也已考慮到這方面,井方面我會吩咐他們只要有怀疑的地方,都必須徹底加以搜查。”一頓接又道:“不過對胡家庄的情形我們都不大清楚,你們一起去几個人必定會大有幫助.燕南道:“那我与几個師兄弟去走一趟."鳳栖梧道:“這件事只是去的人知道就好了,不是不相信其他人,只是怕他們面上藏不住."燕南看看鳳栖梧,苦笑了一笑,曹廷隨即道:“我可瞧不出老三与從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鳳栖梧歎息道:“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婷婷,可是當那東西進入了她的体內后,開始我卻也毫無感覺。”曹廷亦只有苦笑,風栖梧接道:“本來我們可以試探葉老前輩,但那樣試探,一個不慎,便會打草惊蛇,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周圍先布置好一切,加倍提防,小心監視,那即使被他發現,我們亦能夠將他困住。”曹廷苦笑道:“你認為怎洋做就怎樣做好了."鳳栖悟完全明白曹廷的心情,只是道:“老前輩也務需保持冷靜."“雖然是數十年手足之情,老夫相信還能夠控制得住.“曹廷有些無可奈何。風栖梧從他的眼神已看出他那种無可奈何的悲哀,那若是事實,中原五義到現在已只剩下他一個人的了。燕南插口道:“有一件書我倒是很不明白……”風栖梧竟好像看到了他的心深處,不待他說出來便道:“我們都認為那東西是母的,應該進入年輕女性体內,而你那位三師叔卻是個老人,而且還是個男人。”“可不是!”燕南搖頭:“這豈非与我們的判斷完全相反?"風栖梧道:“那東西雖然是母的,卻未必一定要進入女性体內,之前所以全都是,未嘗不可以解釋是女性一种愛美天性,但現在報仇為重,也許就不會計較那許多的了."燕甫只有苦笑,風栖梧歎息接道:“但亦不無可能,那東西并沒有進入你那位三師叔的体內,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他迷失了本性。"燕南道:“太奇了,我不敢說這沒有可能,但……,,風栖梧道:“當夜他被我們包圍在靈堂內,曾經令家兄的尸体從棺中扑出殺人,可見她實在有這個能力。"燕南想想道:“這倒是簡單,只要我們除掉了那東西,三師叔豈非就會恢复本來."鳳栖梧道:“道理就是這樣,問題在那東西藏在那儿、我們如何才能夠將他尋出來更成問題,總不如這樣來得簡單,而且,我們昨夜任何發現也沒有,那東西總不成遠在數里之外,也能夠控制一個人的意志。…燕南搖頭道:“這是說,那東西已進入三師叔的体內的可能性還是最高,”鳳栖梧笑笑:“我們現在什么也只有胡亂推測,在未找到你們那些師兄弟之前,甚至連是否有這么一回事也仍然不能肯定。”燕南尚未接話,曹廷已揮手道:“那就什么也不要管了,先弄清楚這件事,快去."燕南長身一揖,鳳栖梧隨即道:“我們兩個堂主已經在外面准備好,一路上所有的鳥幫弟子都會由你們指派。…曹廷接道:“那几個師兄弟熟悉你四師叔的庄院,你大概也清楚的了."燕南道/四師叔的弟子應該都清楚的。”曹廷點頭道:“那你就与他們走一趟好了。"揮揮手。燕南急步奔了出去,鳳栖悟接將手中信移到燈火旁邊,將信燒去,曹廷看著,道:“你比令兄要謹慎,幸好那一次進襲胡家庄不是由你指揮,否則我們早已一個不剩,也遂了那東西的心愿。"風栖梧淡然一笑,道:“若是由我來指揮,這件事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曹廷一怔,隨即恍然:“不錯,你一定會先弄清楚鳥幫与我們之間到底有什么仇怨。”鳳栖梧道:“因為我本來就不是鳥幫的人,既不用受烏幫的規則管束,也不必盲從附和,但既然如此,這件事也不會落到我手上,而真的落到我手上,只怕我也不例外,變成了一個傀儡,由那東西來支配。”曹廷苦笑,鳳栖梧目光轉向大門那邊,哺哺接道:“這几天之內,事情應該就有一個明白."曹廷道:“若是能夠有一個解決,則無論事情變得怎樣坏,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鳳栖梧明白曹廷的說話,他自己豈非那种心情?那東西越下去看似便越厲害,能夠早一點解決當然是早一些解決的好。又一天過去,表面上看來,鳥幫總壇并沒有什么變化,事實在那座小樓之外,又已添置了數重埋伏陷階,鳥幫的弟子都已經接到密令,嚴密監視葉南溪的行動,小心防范。中原五義的弟子除了侍候葉南溪的几個,亦同樣受到密令。那是風栖梧与曹廷再次商量過作出的決定,也為了避免事發時發生不必要的誤會。曹廷仍舊探望葉南溪,只是話少了,他沒有出言試探,更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只恐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已,惹起葉南溪的怀疑。他本來就是一個小心的人,現在當然更加小心了。葉南溪并不知道這么快便引起鳳栖梧等人的怀疑,也沒有瞧出任何不妥,言談間有意無意試探周圍的情形。曹廷逐漸也感覺到眼前這個葉南溪有問題了。以他所知葉南溪一向粗心大意,說話每每沖口而出,而眼前這個,非獨完全沒有了葉甫溪那樣狂做大意,就是說話,也仿佛每一句都經過一番慎密的考慮,但這亦未嘗不可以說是,葉南溪經過死里逃生,性格亦大受影響。曹廷有生以來從未試過這樣,雖然心里有很多話,但都不得不抑制著,惟恐弄坏了事情。那些侍候葉南溪的弟子壓根儿不知道,當然亦不會露出任何奇怪的動作說話。葉南溪若是本來的葉南溪,卻不難瞧出曹廷有很多的心事,可惜他不是,也沒有心情留意那許多,一心只是想著如何報复。經過這兩夜,他已經完全放心,只要他不動气,不准備殺人,果真不會發出光亮來,那他就可以處心積慮,等想到有一個万無一失的計划,才采取行動。在婷婷体內的時候,他留在鳥幫總壇已經有一段頗長的時間,對于鳥幫總壇的形勢非常熟悉,可是他不能夠肯定鳳栖梧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以他的原意,最理想當然是把握适當的時間,在一夜之間,先解決風栖梧曹廷二人,然后用蚕食的方法再解決烏幫与中原五義的弟子。但現在他是被安置在這樣的一個密室,接受那么多人的保護,要殺曹廷雖然并沒有什么困難,但殺了曹廷之后,要不引起鳳栖梧的注意,實在是完全沒有把握的事,只要他一踏出這個密室,鳥幫与中原五義的弟子立即就會重重的保護著他,這种保護便成為他殺鳳栖梧的障礙。而在天亮之前他卻是必須殺死鳳栖梧,溜出鳥幫,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但這其間曹廷的尸体只要被發現,非獨沒有机會溜走,而且隨時都會陷入險境,若是天亮之后仍然給困在鳥幫總壇內,他便完了。有什么辦法可以將二人在一夜之間分別孤立起來,又在毫無心心的情形下將二人一舉擊殺。葉南溪要想的就是一個這樣的辦法。然后他想到,第一件事必須令自己看來已逐漸痊愈,在烏幫總壇之內隨意行動,弄清楚風栖梧平日出入的地方,所以這一天下來。他的傷勢看來便突然好了很多,那知道反惹起曹廷的怀疑。曹廷甚至已經從他的言談中猜到了他的用意,急躁的确成了他的致命傷。鳳栖梧完全絕足這座密室,也許他根本就不想給葉南溪制造任何的机會,到這天黃昏的時候,小樓外所有的布置已經完全弄妥,連總壇護牆亦已重新再加以布置,附近的鳥幫子弟完全集中在那周圍。鳥幫的弟子分批日夜梭巡,整座總壇有如鐵桶般,只等葉南溪露出本來面目。到現在,葉南溪仍然沒有感覺,只是盡量在曹廷面前表現出他已經開始痊愈,只待兩天之后,便走出密室,進行他的下一步計划。另一。方面燕南一伙馬不停蹄,赶赴胡家庄,一路上,都有鳥幫的弟子接應,替他們裝備馬匹食物,所以馬匹疲乏對他們并無影響,只要人能夠支持得住便成。路走到了一半,他們又分開了几撥,部份走了去負責在胡家庄保護葉南溪的那些弟子的家中探問,看那些弟子是否已經回去。每撥都是拼命赶路,隨行都有鳥幫鴿組的弟子,准備隨時將消息用飛鴿送回去。他們休息得很少,能夠挺得注都繼續挺下去,都知道事情的嚴重,必須及早弄清楚。之前一次,燕南赶著到胡家庄接葉南溪到鳥幫總壇,一心要搶在那東西之前,已經赶得很快的了,但比起這一次,仍然慢上很多。這一次的赶路簡直已接近瘋狂。在他們赶到胡家庄的時候,附近的鳥幫弟子已接到飛鴿傳書赶來,四方八面包圍著胡家庄,而且已開始了仔細的搜索,頹垣斷壁完全給他們翻轉,稍為松浮的地面也給他們挖開來,到燕南一伙赶至,仍然沒有發現任何的尸体。“先搜查那些水井。”燕南隨即吩咐下去。胡家庄一共有三個水井,其中兩個仍然可以看見清澈的井水,一個卻被磚石堵著,燕南一看周圍的環境,疑念便大生。那些磚石顯然并不屬于水井附近所有,附近有一株大樹,樹后雖然有磚牆,离開水井也在兩丈之外,不錯已經倒下來,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悼進其內,更不可能將那個水井堆滿。燕南一面吩咐將堵著水井的磚塊搬開,一面吩咐弄几枝鉤竿到來。到將磚石搬得七七八八的時候,用几只晾衣竹造成的鉤竿已經准備好,惡臭陣陣亦從井底冒起來,搬磚石的人撕破衣服堵著鼻子,繼續將磚石弄走。那整整花了他們半個時辰,磚石才給搬光,然后他們終于發現了那些尸体,用鉤竿一個個鉤了上來。那些尸体己腫脹發臭,中人欲嘔,也已變形,但仍然可以分辨出是什么人,而尸体滴血無存,与清水鎮發現的兩具干尸并無不同。看多!這些尸体,所有人雖然在秋陽下,卻有置身寒冬冰雪中的感覺。再想到那個葉南溪在鳥幫總壇內隨時都准備殺人,更無不冷汗濕透衣衫。到他們回复自我,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將所有的鴿子放出去,隨即上馬赶回。与燕南同來一伙大都已疲倦得要命,但仍然勉強支持下去。鳥幫的兩個堂主看見這种情形,立即吩咐准備馬車,燕南他們不能不同意,事實他們倒在車廂中,不到十數,便已經睡著。馬車速度已到了极限,驅車的弟子奉命盡快將燕南他們迭到鳥幫總壇,不必珍惜馬匹的性命.一路上,事實亦有鳥幫的弟子准備好馬匹車輛替代,以備能夠將馬車維持一,定的速度。道路不全是平坦,馬車駛過,難免動蕩,在車廂內的燕南一伙,都是臥在厚厚的棉墊上,對他們并無多大影響,除了一兩個較為特別之外,其余的都沒有因此而醒來。与之同時,無數信鴿亦一站接一站迅速的飛向鳥幫的總壇,這當然比馬車更迅速。信鴿飛到之前,烏幫總壇仍然保持平靜,警戒也始終不松懈。葉南溪的傷勢當然越來越好了,已變得完全沒有事儿一樣。他自以為已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道在清水鎮殺了那兩個無賴,雖然令他明白到只要他不動殺机,不生气,就能夠避免那种亮光散發出來,也惹起了鳳栖梧的怀疑,到現在,鳥幫的弟子与燕南等,甚至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燕南在將他送進來之后,曾經探望過他,這几天卻不知所蹤,他若是真正的葉南溪,當然會清楚燕南的性子,現在他根本沒有將燕南放在心上,不知道他曾經是燕南的半個師父。好像燕南這樣尊師重道的人,又怎會不到來探問。曹廷也實在裝得像,只要看見曹廷,葉南溪便已很放心,也就因為曹廷的出現,他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秘密已泄漏。看著天色已大亮,他終于下床走了出來,雖然仍裝作行動有些緩慢但無論怎樣看來;也都是与一般人并無分別的”了。侍候在樓外的中原五義的弟子到現在仍然蒙在鼓內,殷勤的上前問候。‘我只是到處走走,天已經亮了,沒事的,你們也不用侍候,去干自己的.“葉南溪的語气態度都非常親切,這与他往日又是截然迥异,那些弟子不免有些受寵若惊。曹廷并不在,否則只听這番話,便已經知道不妥,但他知隨即走了過去,第一個地方就是要去看看以前鳳栖梧居住的地方,看見他是否仍然住在那里。才离木樓,那些烏幫的弟子便已經發現,不動聲色,遙遙監視,他們都已被千叮万囑,也表現得很自然,可是他們的眼神卻不是每一個都藏得住。葉南溪走著,突然有一种被監視的感覺,他終于留意到那些鳥幫弟子,終于看出了他們眼神有异,可是他沒有理會,只是繼續緩步往前行,一顆心卻已經在不住轉動。他其中一個缺點就是多疑,但這個缺點有時亦會變成优點,正如現在,看似若無其事,實則已經在留意著那些鳥幫弟子,与之同時,几騎快馬已經奔至鳥幫總壇大門之前,那都是鴿組的人,燕南他們的飛鴿傳書昨天入夜之前已經送到分壇,黑夜中鴿子不能夠用,所以只有用人代馬速將信息送來。那几個鴿組的弟子飛馬奔了整整一夜,在天亮之前,終于望見總壇外的哨站,再一輪急赶,終于在這時候赶到來。高牆上的弟子遠遠看見,忙將吊橋放下,几騎馬不停蹄,直沖進來,為首的隨即呼問:“二爺在那儿?"“在這里!”鳳栖梧應聲從高牆旁邊一道石級走下來。妖物終消滅仍難明其奧昨夜風栖悟就臥在高牆上,等候鳥幫的弟子們將消息送來他也算准了消息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該送來的了。那几騎立即停下·其中一匹馬前蹄一屈,便已倒了下去。不看人,只看這匹馬,便知道他們赶得多急。鳳栖悟才下石級,那几個弟子便已奔到.齊呼一聲:“二爺。”無不气急敗坏,汗流披面鳳栖悟把手一揮,道:“不要緊張,慢慢說清楚。"為首的探怀取出一個銅管子:“二爺先看這封信.“,鳳栖梧接在手中,從管子里取出一卷紙條,抖開看一遍、一張臉便沉下來:“沒有其他?"“鴿組清水鎮那邊的兄弟送出了百二十四只鴿,送的都是同一的消息,因為大晚了。不能用鴿子,我們只有分成七撥,連夜飛馬送來."四個堂主已經侍候在風栖梧身旁,一個這時候問道:“是不是那個葉南溪真的有問題?”鳳栖梧點頭:“那東西絕無疑問就藏在葉南溪体內。”隨即吩咐:“謝堂主,立即去找曹廷到來,其余三位馬上去通知所有的兄弟准備。”四個堂主應命退下,鳳栖梧目光一轉,咬牙握拳:“光天化日之下,這一次看你還能再凶到那儿?”葉南溪不知道消息已經送到來,但已經發現自己的處境實在很不妙,那些鳥幫弟子一兩個倒還罷了,細看之下,几乎每一個都是有意無意的在留意著他的行動。,‘難道他們已經發現了我的秘密?”葉南溪不能不有這個念頭:“不可能,若是如此,曹廷又怎會仍然到來探望,那些弟子怎會對我如此恭敬?”難道鳥幫仍然不忘鳳生的被殺,准備對中原五義采取行動?得要抓個人來探听一下。”葉南溪心念一決,沒有再前行順著院子繞過去,只看那個鳥幫弟子落單,便找机會施展他特殊的本能一探。一個圈走下來,葉南溪卻發覺一件事,那些鳥幫弟子三個一組三個一組,一組与一組之間距离很接近,相互呼應,要等待他們落單,非要有很好的耐性不可。葉南溪自問沒有這种耐性,一面繼續繞圈子,一面看那儿有破綻,又是否能夠將三個鳥幫弟子同時控制。到現在為止,鳥幫弟子仍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他也沒有听到任何的說話,就是有一种已置身在陷階,危險已迫近的感覺,若說這是他的本能亦未嘗不可以,每當危險接近的時候,他總是有這种感覺的,這之前已經有多次經驗,但經驗告訴他,每當之种感覺到來的時候,這种危險已經是危險得很?這一次又如何?葉南溪不知道,第二個圈子才走了一半,心頭便感到前所未有的苦惱。再轉一個彎,一個人正好走來,几乎就与他相撞在一起。——是小李。在小李還未看清楚之前,葉南溪已經看清楚,隨即喂開了笑臉。小李看到這笑臉,卻不知何故由心底寒出來。“三師叔一…”他脫口一聲,語聲在顫抖,他已經盡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也以為自己已裝得很像,卻不知道葉南溪已然看到了他的瞳孔深處,看到了他的恐懼。——他到底害怕我什么、葉南溪心念一動再動,質問道。“這么早哪里去?"小李強笑道:“只是隨便走走,三師叔怎么走出來了?”葉南溪道:“那點儿傷,三師叔還挺得住,現在已好很多再不出來走動一下,要悶死了。"“是的是的——”小李陪著笑臉,這笑臉更顯得牽強,他沒有忘記亨廷風栖梧的吩咐,必須要保持鎮定,不得惹起葉南溪的疑心可是不知怎的,多看葉南溪一眼,心里頭便寒一分。這時候若是有第二個人在旁,不難便發現原因所在,葉南溪面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那雙眼睛已有些异樣,方才那一陣苦惱,對他多少已有些影響。葉南溪突然也察覺了,笑著接道:“遇著你最好不過,有些事我正要找個人幫忙。”“什么事?”這句話出口,小李倏的生出了一一种要逃跑的沖動。也就在那剎那,他突然感覺跟前一亮;那也是他最后的感覺,那剎那之間,他已經迷失。亮的其實是葉南溪的眼睛,鮮血也似,小李也就在這血紅的亮光中迷失自我。葉南溪背著那些監視著的鳥幫弟子。只有小李才看到他眼睛的變化,小李在那些鳥幫弟子的眼中,卻并沒有任何异佯的感覺。葉南溪陰陰一笑道:“我們走!”緩緩轉身,往來路走回,小李亦步亦趨。~面走葉南溪的嘴唇一面開合,仿佛在說著什么、眼睛也已經回复正常,小李間或點頭,那在些鳥幫的弟子眼中看來二人只是一直在閒談,并沒有什么特別.進了小樓,中南五義的弟子也沒有發現葉南溪,小李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一种感覺,葉南溪好像有些事情要跟小李商量。回到房間,葉南溪將門掩上,目光再落在小李的面上,剎那間紅光大盛,仿佛有兩團火要從他的眼中飛出來。房中燈未滅,卻沒有天光漏進來,也所以葉南溪的眼睛顯得特別明亮。雖然在白天,他仍然有這個本領,當然小李的精神意志比較薄弱。內外功修為又未到家亦是一個原因。葉南溪揮手令小李坐下、隨即發問。小李知無不言,無論葉南溪問什么。他都照實回答,一面白痴也似的表情,語聲更就是夢噫一樣。越听葉南溪便越心惊,他實在想不到在他准備如何報复的同時,鳳栖悟已經因為清水鎮的事對他起了疑心,而且開始了調查。那兩個無賴的尸体乃是從枯井里撈上來,鳳栖梧派去胡家庄搜索的人必然會搜查庄中的水井,那不難就會搜獲那些弟子的尸体。心念一轉再轉,葉南溪几乎忍不注一巴掌痛摑在自己的臉上,若不是外出走這、一趟,到現在仍不知情,那消息傳來,鳥幫弟子展開圍捕,他便只有挨打的份儿。鳥幫弟子到底准備了什么埋伏,他完全看不出來,小李也一樣不清楚,在設置埋伏的時候,他正与燕南赶赴胡家庄。回來之后一直就在為葉南溪的事情煩惱,并沒有理會到那許多,葉南溪根本不能夠從他的口中問出多少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經過兩次的接触。鳥幫弟子的埋伏必然針對那東西的弱點,已准備那東西隨時從葉南溪那儿破体來葉南溪甚至從小李的口中知道、只要他离開鳥幫總壇。那些鳥幫弟子便會發動埋伏,不管他是否有問題先將他拿下來。這當然是曹廷同意,風栖梧才會作出這個決定,一想到曹廷,葉南溪便不禁怒由心生,一雙眼睛那剎那陡然紅起來,射出了令人為之目眩的光華。与之同時小李猛打了~個寒噤,竟然從迷失中回复自我,那剎那他只道仍然在走廊上,卻只是剎那,到他猛然發覺是置身房間,再看見葉南溪的一雙眼睛變成那樣子,不由得膽落魂現在他總算知道眼前這個葉南溪已不是本來的葉南溪,那東西的确已經進入了葉南溪体內。那片刻他的恐懼實在難以言喻,嘴唇顫動著,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念一轉,半身一滾,他要往外開溜,那知道他一動,葉南溪的手立即伸來,不偏不倚,扼住了他的咽喉。小李這才想到呼救,卻如何再叫得出來,葉南溪獰笑,道:“你還想跑!”小李一陣陣窒息的感覺,手腳木麻,竟然一些气力也發不出來。葉南溪接道:“你好毒啊,竟然這樣算計我."他的語聲并不高,小李每一個字卻都听得很清楚,到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方才已被葉南溪控制住心神,什么也說了出來。葉南溪到底怎會發覺有异,小李雖然不知道,但他知道良己實在太不夠鎮定。“去胡家庄的人什么時候會回來?”葉南溪接問。這句話出口,他突然又有一种要痛摑自己一巴掌的沖動,什么時候回來實在已經不成為一個問題,無論如何現在他必須离開的了。小李他是非殺之不可,因為他實在沒有那种能力,在這么短暫的時間內完全控制小李,就像是控制鳳生那樣,使小李听命自己,又不惹起別人的怀疑,而他若是將小李殺掉,安置尸体固然是一個問題,更重要的是在外面侍候的每一個人都看見他帶著小李离開,進入這個房間。即使所有他都安排得很妥當,有找到一個很好的藉口也沒有用,從小李口中听來,風栖梧曹廷經已決定宁枉無縱,一覺有异便先將他拿下來。目前來說,他設法逃走才是最重要。光天化日之下如何殺出烏幫總壇?葉南溪不由得五內俱焚,一雙眼睛越來越紅亮,那只手也逐漸收緊,小李咽喉的肌肉隨著逐漸陷下去。就是他仍然未動殺机,這樣下去小李也非要窒息不可。小李的眼睛經已翻白,舌頭逐漸吐出來,他仍然企圖掙脫,混身卻不知何故始終軟弱無力,咽喉劇痛中到底發出了一下短促的嗆咳聲。這一聲使他精神大振,他立即便想呼救,但是未叫出來,葉南溪的手已捏碎了他的咽喉。鮮血從他的嘴角涌出來。葉南溪身子半俯,嘴唇突然吮在小李的嘴角上,使勁的吮吸那些鮮血。小李在咽喉被捏碎時已絕命,否則也准得給葉南溪這种動作嚇死。葉南溪吮吸著緩緩將小李的身子提起來,那樣子就像是拿起一個酒壺將壺中酒往肚里倒一樣,看來卻比別人拿酒壺還要輕松。他的面上浮現出殘忍已极的表情,眼神既貪婪又像是极之享受,這時候若是有人撞進來看見,不難嚇一個膽落魂飛。沒有人闖進來,門還是由葉南溪打開,到他將門打開的時候,神態与平時無异,一切都已經回复正常,所以很順利將侍候他的弟子一一誘進去,一一解決。風栖悟曹廷為了避免那些弟子露出破綻·所以并沒有跟他們說清楚,也因為不清楚,他們對葉南溪恭敬如故,神態亦一樣。沒有引起葉南溪任何怀疑,成功的將葉南溪隱瞞到現在。有利卻也有害,就因為他們對葉南溪一些戒心也沒有,才輕易給葉南溪誘進房間。在樓外的鳥幫弟子毫不知情,甚至一些可疑之處也沒有發現,那一圈走下來,葉南溪早已弄清楚他們的藏身所在,在誘那些弟子進去也著實花了一些心思:連小李在內,七個中原五義的弟子就這樣喪生在葉南溪的手下。葉南溪吸了這七個人的鮮血是否就有能力在光天化日之下闖出去?、曹廷一如往日,清晨默運了一遍真气,到處走走,便待去看看葉南溪。他若是去了,只怕未必保得住那條命,事實葉南溪在解決小李的時候,已有意思只待曹廷進來,便出其不意先將之擊殺。鳥幫弟子卻就在他步向小樓那邊之際將他截下,知道燕南方面已經有消息回來,立即轉向鳳栖梧那邊奔去。一路上,那些鳥幫弟于向著相反的方向奔來,每一個都是那么緊張,曹廷看在眼內,心中已有數,知道燕南送來這個消息,并不是好消息。腳步也就更快了。才來到那座倒塌了一半的大堂之前,鳳栖梧亦已經赶到來了,曹廷急不及待追問究竟,鳳栖梧一面走一面說,以簡短的話將燕南等人的發現說了一遍。曹廷雖然意料之中,但知道屬實,心頭亦不禁滄然。鳳栖梧接道:“這消息也來得是時候,現在才天亮不久整整的一天,我們應該可以將那東西解決的了。”“那東西?”曹廷苦笑了起來。風栖悟知道曹廷的心情:“老前輩,葉老前輩絕無疑問早..."曹廷搖頭截道:“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种老頑固。不肯接受現實的人。”鳳栖悟點頭:“我經已吩咐各人准備現在要做的。也只是先將留在小樓內的人撤出來."曹廷道:“這個簡單,反正這時候,那……那東西仍然臥在床上裝模作樣."“但仍須小心.“鳳栖梧目光一閃,突然道:“只怕又有事發生了."一個鳥幫弟子正匆匆迎著他們走來,風栖梧不知何故。就是有那种感覺,曹廷給他這一說,一顆心也不由懸起來。那個弟子走到風栖梧身前,隨即道:“二爺。葉老前輩方才出來繞著小樓走了一匝."鳳栖梧急問:“跟著那里去了?"“他好像再要走下去,撞上小李,才轉回去."曹廷追問道:·‘他們說過什么?"“那倒听不到,小李跟著他,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別."曹廷再追問:“小李可是跟了他進去了?"“不錯.“那個弟子想想,接道:“那看來并沒有什么不妥。只是我們覺得這件事總要跟二爺曹老前輩說說,"鳳栖悟苦笑:“相信就是那東西在作怪,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仍然有這本領."曹廷這才真正的清醒過來:“看來我們要消滅他,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得付出相當代价。”鳳栖梧道:“可以肯定的是。總比夜間容易得多。”曹廷苦笑,道:“我們也許應該跟那几個弟子說清楚,但那么一來,那東西只怕早已發覺,這是天數.風栖悟無言歎息,看著那些灰塵散落,只等那東西闖出來。灰塵散盡,周圍一些异樣也沒有發現,以他們包圍的緊密,葉南溪若是現身出來,絕不會一無所覺。總壇的外圍也沒有發出任何訊號,在行動之前,鳳栖梧已吩咐部份鳥幫弟子小心監視著上空,一有發現,立即施放煙花火炮示警。与之同時,無數張巨网也已准備妥當,只等那東西出現,便將之网起來。鳳栖梧曹廷俱都不能夠肯定那東西在光大化日之下是否一樣發亮,一眼便能夠看出來,但絕對相信,那東西除非不出現,否則他們絕不會一無所覺。當夜他們雖然看得不清楚,亦能夠肯定那東西的体積并不小,絕沒有可能看不見,而且那東西飛動的時候不住發出嗡嗡聲,也甚是容易辨別。在采取行動之前鳳栖悟也已經吩咐各人保持肅靜,目的也就是在方便從聲音中找到那東西的所在地。每一种可能他們都已經考慮到,只等小樓內中原五義的弟子撤退,但小樓倒塌,卻是在他們意料之外。他們不知道那東西怎樣將這座小樓弄塌,只知道那東西這樣做是掩護自己逃命。那東西對他們也非常恐懼,這當然使他們信心大增,齊都感到很興奮。他們也實在想看看那到底是怎樣子的東西,怎能夠進入人体之內。差下多半個時辰,那東西仍然不見蹤影,葉南溪也是,周圍始終一片死亡也似的靜寂。每一個人盡管焦躁,表面上仍然表現得异常j冗著。曹廷忽然道:“你看那東西會不會弄巧反拙。給磚瓦壓死風栖梧很明白曹廷的心情,道:“只要我們將磚瓦翻起來,不難就會有一個水落石出,"曹廷道:“那要赶快了."風栖悟筆道:“放心,我們不會等到入夜的."曹廷亦自笑起來,卻笑得那么苦澀,風栖梧也沒有再怠慢,立即吩咐一批鳥幫弟子上前去將磚瓦挖開來,仔細搜索,其余的在原位監視、。這又花了他們大半個時辰,倒塌下來的磚瓦等物全部給他們翻轉,逐塊小心檢查,才搬到外面的空地上.那座小樓在磚瓦等物搬光之后,除了那二條柱子,便完全是一片平地小李等七個人的尸体全都給找出來、一個個肌膚有如死魚肉般,傷口皮肉外翻,滴血不存,絕無疑問都是遭到葉南溪毒手,葉南溪卻是不知所蹤。那些鳥幫弟子將小李等七具尸体。并排放在平地上,一個個退了下來,看著鳳栖梧曹廷。曹廷背負雙手,忍不住繞著那片平地踱了一圈,喃喃道:"“好狡猾的東西,卻是不知道用什么本領將這座小樓弄塌。”鳳栖梧劍眉深鎖,轉過身,對身旁的一個鳥幫堂主說了几句話,那個堂主一揮手,八個弟子跟著他奔出去。曹廷隨問鳳栖梧:“‘你可看得出?"鳳栖梧搖頭,曹廷接道:“那東西弄塌這座小樓,目的毫無疑問在引開我們的注意,好逃走,是如何弄塌這座小樓,其實也不要緊,問題只是他如何能夠避開我們的耳目。”鳳栖梧沉吟著道:“也許他根本就不在小樓內。”曹廷皺眉道:“我們不是已經將整座小樓包圍起來,嚴密監視?”風栖梧道:“在還未确定之前我們的人難免會有些疏忽而事實這几天他一直都沒有露出可疑的地方."曹廷點頭道:“這儿沒有我那個三弟的尸体,可見得那東西現仍然藏在他体內,以他的身份离開,找起來應該也不會大麻煩."風栖梧道:“這附近除了包圍著小樓的一列房子外,其他房子都已經拆掉,遍設哨站,他若是仍然以葉老前輩的身軀离開,我們的人絕無理由會毫無發現。”曹廷目光一轉,道:“你方才就是吩咐人去問清楚?”風栖梧道:“還要他們周圍搜索一遍,鳥王府外已張開巨网,除非那東西已經破体而出,否則沒有可能离開鳥王府。”“要是破体而出,尸体必然在鳥王府內.“曹廷目光一閃:“以哨站埋伏分布的嚴密,那東西將尸体留下夾,又不為立即發覺的地方并不多。”鳳栖梧滿怀信心的道:“我們不會等太久的。"“又是等候。”曹廷苦笑。鳳栖梧搖頭:“這個時候我們可以做些事。"曹廷又一聲苦笑:“眼前已經是一片平地,我們還能夠做什么?"鳳栖梧道:“將這片平地翻開。”曹廷詫异的望著鳳栖梧。“要在這片平地上挖一個洞將自己藏起來,并不是一件難事”風栖梧解釋:“之前一次我們的人藏身在地洞之內,誘那東西進入,現在那東西不難出此一著,誘我們离開."曹廷輕歎:“我到底老了,竟然沒有考慮到這方面."鳳栖梧道:“晚輩也只是因為一种感覺。”曹廷輕“嗯”一聲,詫异問:“什么感覺?”“一种要殺人的沖動,要拔刀的沖動。”鳳栖梧眼中露出了殺机:“這一年來,也不知何故,每當危机接近的時候,晚輩就會有這种感覺,刀一出鞘,更就不由自己。”曹廷道:“所以你怀疑那東西仍然在這里?”鳳栖梧道:“這里我只有一個敵人,要殺也只有那東西!”曹廷道:“希望你這一次并不只是一种感覺。”語气好像仍然有點儿怀疑。鳳栖梧隨即揮手喝令:“弄掉那三條柱子,翻開這片地眾鳥幫弟子毫無异議立即采取行動,三組人爭先上前,揮斧,力斬在那三條柱子上。兩條柱子應斧裂出了斧痕,另一條卻竟然給砍得飛起來,那一組鳥幫弟子不由一征,迎著柱子倒向的弟子慌忙走避,也就在這剎那,那條柱子所立的地面磚上飛揚,裂出了一個人形的洞穴,一個人僵尸也似直挺挺從洞穴中彈起來,雙手一翻,一雙流星錘疾擊了出去。兩個鳥幫弟子首當其沖,挨上一錘,口吐鮮血,飛出丈外。一錘連擊二人,另一錘卻是撞向那條柱于,那條柱子給這一撞,立時橫飛開去,撞向一排鳥幫弟子。惊呼慘叫頓起,那條柱子一連撞倒了十多人,去勢才盡,滾落地面,那十多人之中最少有四個當場喪命、兩個還被壓在柱子下。那個人隨即轉身,雖然一身泥上。但曹廷鳳栖梧他們仍然立即認出來。不是別人,正是葉南溪。“老三一”曹廷脫口一聲,面色慘白。葉南溪陰陰一笑:“老大,你好狠,竟然与別人聯手對付自己兄弟."曹廷怒叱道:“我三弟已死,你只是那東西。”“什么東西一一”葉南溪反間:“你說?"曹廷當然說不出來,風栖梧卻道:“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們一定很快就會明白的了."葉南溪獰笑:“鳳栖梧,你…·好本領!".鳳栖梧很冷靜的道:“這一次我們一樣能夠將你赶出來,太陽底下,一定能夠完全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葉南溪搖頭:“我本來就沒有隱藏自己的真面目。”“那你為什么進入別人体內?“風栖悟道:“為什么借別人身子為非作歹?”葉南溪道:“那只是固為這樣我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也這樣才不會引起你們人類的怀疑."這等于說他不是人的了,那又是什么東西?曹廷鳳栖梧相顧一眼,怔在那儿,其他人亦是面面相覷。葉南溪目光落在曹廷面上:“我已經准備暫時將仇恨放下的了,你們為什么還要自找麻煩,還要來迫我?”曹廷冷笑道:“你這在騙誰?你苦是真有此意,怎會還借我三弟的身子到這里來?”葉南溪道:“那是因為這之前我還沒有听過你那樣的一番話."曹廷又是一怔,不由自主問道:“那番話?什么話?”葉甫溪道:“你忘了?不是說我胸無大志,只記私仇,不懂得利用自己超凡的能力進入朝廷,借助官府的力量,解決一切?"曹廷心頭一凜,鳳栖梧那邊亦由心寒出來,若是如此。勢必被那東西鬧一個天翻地覆,也不知多少人要遭殃。“幸好我們總算還來得及制止。”曹廷一抖手中紅纓槍。鳳栖梧接道:“幸好你說了,否則我們今日未必會拼盡。”葉南溪怔住,一會才嘟喃著道:“這些話我的确不該說的."曹廷大笑:“你雖然有過人的本領,腦筋可不比~般人靈活,難怪你到現在仍然不能夠將我們解決。"葉南溪勃然大怒,雙臂一緊,流星錘提起,在半空相撞,有如響了一個大雷。那些鳥幫子弟這時候都已退出那片平地,組成另一個嚴密的包圍网,隨將葉南溪包圍起來,大雷驟響,齊皆一呆,卻并沒有退縮。鳳栖梧接道:“他其實也不太笨,懂得先將柱子拔起來,藏好了身子,又再將柱于插在其上,我們若是稍為大意,不難就被他瞞過去。”葉南溪歎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頭,遇上了鳳栖梧搖頭道:“這种話該是我們說的,倒霉的也一直是我們."曹廷道:“可不是,這种惡運,過了今天,也應該終結的葉南溪道:“在我來說,雖然殺你与否也是一樣,已經再引不起我多大的興趣,但一件事情既然開始了,總應該有一個結局。曹廷道:“你也不是那种會半途而廢的……”接著的一個“人”字到底沒有出口。葉南溪冷冷道:“看來到現在你仍然不知為什么我會那么痛恨你們五個人,”曹廷一怔道:“這正是我們要知道的,當日在一人村,我們毀了依依,但那只是你的寄居体,你還是及時脫出,并沒有對你造成多大傷害。”葉南溪道:。‘若是沒有,我要報复,絕不會浪費這許多時間,也不會到現在,仍然留在這個鬼她方."曹廷奇怪的望著葉南溪,鳳栖梧接問:“他們到底令你受到了什么傷害?”葉南溪仰首天望:“我不是有意來這地方,所以到來完全是一种意外。”鳳栖梧忍不住又問:“你原是屬于那個地方的?,’“說出來你們也不懂。”葉南溪目光落在鳳栖梧面上又抬起,這一次看得更遠:“你們雖然比我們龐大,可是,比我們落后得實在大多,就是說上十天十夜,你們也不會明白,懂得了多少。”
風栖悟冷笑:“你盡管說說."葉南溪笑了笑,忽然問:“你們可知道太陽月亮怎么會這樣光亮,星辰到底是什么,風從何處來,雨從何處至?”
鳳栖梧、曹廷一怔,葉南溪又間:“還有,月亮太陽為什么每天都是從東方升起來,從西方落下去?”
曹廷脫口道:“你說是為什么?"葉南溪道:“那其實因為我們站著的地方是一個圓球,每天都轉動一匝.“說著以手捧著的流星錘一轉。“真是胡說八道。”曹廷冷笑:“若是圓球,我們那能夠站得穩,一轉之下,豈非全都掉到天外了."葉南溪道:“這只是因為這個圓球有一种吸力。”
曹廷連連搖頭:“一派胡言,豈有此理。"葉南溪笑了起來:“在我們來說,這是連小孩子也懂的常識,你們卻仍然一竅不通。”
鳳栖梧听到這里,終于問:“你們到底是什么東西?原住在那儿?"葉南溪极目天望:“在我們的地方我們當然就是人,那地方脫离這里,以你們的時間觀念來計算,一步步不停的走,總要走上几万年."放屁一一”曹廷冷笑:“若是如此,你現在豈非已經几万歲,跑几万年跑到這里來,你不是瘋子就是當我們是傻瓜來騙。”
葉南溪道:“由這里到洛陽,步行要多少天?”
曹廷道:“二十天總該到了,洛陽跟我們有何關系?"葉南溪不答,接道:“若是騎馬,那當然快得多."“當然了,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難道完全不懂?"葉南溪道:“除了騎馬之外,你們還有更快的方法,可以將時間縮短?”
曹廷沒有回答,鳳栖悟想想,道:“在我們來說,騎馬已經是最快的了,難道還有其他的東西比馬更快,又可以將我們載到去?"葉南溪道:“你們當然沒有,那就是因為你們的落后,若是我們,則不需半個時辰,便可以飛到去。”
,‘飛到去?“曹廷詫异道:“你們是鳥儿,是飛虫、長著翅膀?"風栖悟接道:“就是鳥儿也飛不得那么快,鳥飛雖然快,比奔馬可并快不了多少,這是并不難證明。”葉南溪道:“我們有一种工具,可以載著我們飛到很遠的地方而只需要很少的時間.“一頓一歎。“這說你們也不懂,總之,我說的都是事實,我是來自很遠的地方,所以到這里來,完全是一种意外,我們從來就沒有人愿意到來這么落后的地方.“落后?”曹廷忍不住又冷笑:“事實證明。我們的思想要比你靈活."葉南溪苦笑了一下:“這可以解釋是我們太先進,很多事情都不用太花腦筋,日久腦筋便難免變得有些遲鈍,有些退化曹廷連聲冷笑:“什么都是你說的,思想不靈活、能夠干出什么來?"“什么我們都已看出來了,要什么都有,那還用再費心思?“葉南溪看看曹廷,搖頭:”年紀老的人總是特別固執、很難接受新奇的事實。”曹廷道:“我要看的正是事實。”葉南溪道:“你看到的還不足夠?”曹廷道:“我能夠看到什么,好像你這种妖物還要在妖言惑眾。”葉南溪大笑,轉顧鳳栖梧:“姓鳳的,你怎不說話”鳳栖梧道:“你說的我都不大懂,又能夠說什么?”葉南溪看著鳳栖語,笑容一斂,長歎一聲:“你雖然可惡,無論如何總是一一個老實人。”鳳栖梧接道:“話說回來,你是因為一种意外,落在我們居注的地方,在一人村?"葉南溪道:“還要遠,下落的時候我乘坐的東西撞毀了,而且發生了爆炸,倉卒間,我只能及時帶走了一具接收拍發消息的東西——”鳳栖梧曹廷怔怔的望著葉南溪,又听不懂了,葉南溪搖頭道:”我說那是東西,是不想作大多解釋,若是我直接告訴你們那東西的名字,我就是要解釋也未必解釋得來。"鳳栖梧道:“那是因為我們太落后,你縱然能夠解釋我們也不懂."“就是這意思.“葉南溪仰首向天:“若是我知道會變成這田地,也許我帶走的是一些武器,那最低限度,事情也不會弄到這么糟."曹廷道:“那又是什么武器,是不是可以很迅速的結果我們?"葉南溪道:”其中的一樣,是可以射出一一道道亮光,可以將你們射成灰燼。"曹廷想笑沒有笑出來,葉南溪接道:“我所以只帶走那東西,當然是因為我希望我的同類能夠收到我的訊息,赶快將我救回去,可是卻不慎撞坏了其中一部份,必須修理才能夠再使用."一頓葉南溪長歎一聲才道:“損坏的部份當然也必須替換,所以我才到了一人村。"風栖梧淡然道:“既然說我們落后,一人村又怎會有你需要的東西?"葉南溪道:“我所以到一人村,只是為了進中原。”鳳栖梧道:“我可想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同?”葉南溪道:“不久之前,我們已經有人來過這儿,而且帶來了一樣東西,送給一個姓沈的人,好像就叫做沈万山。”鳳栖梧一怔:“沈万山?”葉南溪道:“你們應該听過這個人,因為他有一樣東西鳳栖梧脫口道:“聚寶盆?”葉南溪笑起來:“不錯,有了那個聚寶盆他一夜變成巨富,而且富甲天下。”鳳栖梧道:“我以為那只是傳說."葉南溪道:“除了聚寶盆之外,你們能夠解釋他的財富來源?"曹廷冷笑道:“天下又怎會有那樣的盆子,將一樣東西掉下去,立即就能夠變出更多同樣的東西來。…葉南溪道:“那其實不是一個盆了,乃是一個結构非常复雜,絕不是你門的學識所能夠理解的東西."曹廷道:“你只管說出來."葉南溪道:“那樣東西在這儿雖然是寶物,在我們那儿卻是非常普通的一樣東西,嚴格說來,應該說是一樣机器,复制机器。”鳳栖梧曹廷怔怔的望著葉南溪,那些話在他們听來無疑是非常新奇。“只是在太陽底下,那樣東西就能夠利用太陽的能力將周圍相同的物質組合起來,組合成与放在盆內的東西一模一樣的東西。”葉南溪解釋得非常吃力,雖然是希望能夠以最簡單而又是鳳栖梧他們能夠明白的說話來解釋這件事實。鳳栖梧一面听一面又似有些明白,點點頭,曹廷卻道:“我始終以為聚寶盆由頭至尾都是一個騙局,你可知道,沈万山曾經被皇帝召進殿內,叫他依樣畫葫蘆將東西變出來,可是沈万山卻是變不出……”“這還不簡單,話己說在前頭,那東西必須在太陽底下,吸收太陽光才能夠發揮作用,殿內沒有陽光如何變得出來?…“這也是一”鳳栖梧頷首:“皇帝當然不會讓他有机會解釋,一句欺君,只怕他的一雙腳已經駭軟了,只有眼巴巴看著宮中的人將那個聚寶盆摔碎."“雖然碎了,不能夠再起复制的作用,但并沒有完全損坏,我所需的只是其中极少的部份."葉南溪一頓一聲歎息.“我們那個同類在將聚寶盆送給沈万山之后。在中原還逗留了一段時間,看見那么普通的一件東西竟變成了這儿的寶物,令得那么多人為之几乎瘋狂,也實在很快樂,這件事也成了我們那儿的一個笑話。”鳳洒悟看看曹廷,又看看那些鳥幫弟子,不由苦笑,若是那樣的一樣東西落在他們手上,他的情形絕無疑問也會相同。葉南溪接道:“他回去的時候,聚主盆仍然沒有被摔碎,我也相信姓沈的一定會好好的保持這件寶物."風洒梧道:“這是你要到中原的主要原因?”葉南溪點頭道:“當時我知道下會有人听得懂我的話,除非我進入人的体內,利用人說話的結构,才能夠將自己的意思說出來,才能夠打听得到中原沈家所在,那大概是我乘坐的飛行工具爆炸時發出的亮光,惊動了附近打獵的一個部落的公主,以為是神跡抑或什么寶物出現,飛騎奔來一看究竟,不慎墮馬,傷了皮膚,我便乘机進入了她体內。”曹廷脫口道:“那就是依依?”葉南溪點頭:“我占据了她的思想;知道一人村是往中原必經之路,所以便到了一人村,駐在那儿的人卻是不知道怎樣往中原,到后來,千里獨行來了,我原是准備依賴他,及至知道他因為好殺了你們的弟子,被你們追到來,知道他很難安全回去,也省得麻煩,索性就將他殺掉,安心在那儿等你們到來."“原來是這么一回事.“曹廷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當然又是想起了那一夜的荒唐,以及吃人肉的那一份恐怖。葉南溪接道:“我已經很小心的了,但仍然被你們找到了那些尸体,當時我是有意坦白跟你們說明白,希望你們能夠幫忙我解決那件事,你們卻因為吃了人肉,全都變得很憤怒."曹廷道:“我們看見亮光的時候,你已經從依依的身上逃了出來。”“那只是我的一個寄居体,毀了可以找過另一個,但,該死的,你們在動手的時候,兵器砸著了我要修理的通訊東西,碎成了一片片,不能再用。”曹廷怔了怔,葉南溪咬牙切齒的道:“我所有的希望都在那里的了,那東西一毀,我便再無法聯絡自己的同類,即使得到了那個聚主盆,也沒有用的了."語聲未已,他的一雙眼睛已經紅起來,紅得非常突然,就像是突然落下了一重血紅色的薄紗。曹廷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鳳栖梧沉吟著道:“你就是因此恨上他們?"葉南溪眼睛更紅:“若不是他們,我怎會回不去,你當然不知道我對自己家鄉的怀念,那儿有我的親人、朋友,在這儿,我甚至不能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出現,而已對著的都是你們這种笨蛋了有時我發党良己簡直要瘋了.“’風栖梧道:“你的所為的确与瘋子無异。,’葉南溪道:“當時我便已發誓,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們報仇。”
鳳栖梧道:“這換轉是我,也會這樣,無可非議,但你找他們就是了,用不著傷害這么多人,那些人与你可是毫無仇怨的."葉南溪笑道:“你是說我到處吸血殺人?”
鳳栖梧接問:“莫非你需要人血來維持自己的生命?”
葉南溪道:。‘不錯,只有從人血中我才能得到自己需要的營養。”。‘其實不一定是人血。”風栖梧冷笑:“你不是有時也吸吃一些牛馬的血?”但事實人血最好。”葉南溪笑笑:“這只是為了生存,當然也無可厚非。"鳳栖梧目光一寒:“換句話,你就是殺了中原五義,報了仇,也還是要繼續殺人,一直到你能夠回去為止。”這是無可避免的事。”葉南溪只是笑。鳳栖梧冷笑道:“這你說,我們應該如何?”葉南溪道:“這當然只有除掉我一個辦法。”風栖梧道:,‘除了這個辦法,我也想不出還有其他辦法了”葉南溪接道:“你們不是也已經進行得很好?"鳳栖梧點頭:“現在我們要做的,也只是將你從葉老前輩的体內赶出來,這應該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葉南溪道:‘要知道的,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還等什么?”鳳栖梧道:“由現在到日落,雖然還有好几個時辰,但事情能夠早一些解決,總是好的。”曹廷纓槍抬起來,槍尖指著葉南溪:“我們之間的仇恨今天也應該有一個了斷的了."葉南溪大笑:“這你們可得小心,這一次若是再給我走脫,你們便再沒有机會的了。”雙手接一提,流星錘揚起又落下,輕如無物。鳳栖梧長刀即時出鞘,陽光下閃起一道耀目的光虹,正好反射在葉南溪面上。葉南溪目光一閃,突然凝結在刀鋒上,好像發現了什么特別的東西。鳳栖梧沒有在意,接道:“你既然准備繼續為害人間,我們今天就是拼悼了命,也要將你留下來的."葉南溪眼睛眯成一線,卻問道:“你這柄刀是從那儿得來的?”鳳栖梧目光一垂,接問:“這柄刀有何不妥?”葉南溪道:“若是我沒有看錯,這柄刀所用的金屬絕不是你們現在的技術所能夠煉成。”鳳栖梧冷笑:“你意思是說,這柄刀所用的金屬有可能是來自你們那儿?”‘大有可能。”葉南溪哺哺地道:“這些年事,連我在內,我們就只有兩個到這儿,難道你這柄刀竟就是以那個聚寶盆的碎片治成?”風栖梧心中一動,道:“這柄刀的确是出自京城的一個名匠之手,至于他那儿得來的材料,只有他才知道了。"葉南溪接問道:“圓柄刀是不是比一般的要鋒利、堅韌,几接近無堅不摧?"風硒梧點頭:“古時所謂寶刀,我看亦不外如是."葉南溪歎息:“難怪你有那种感覺,肯定我仍然藏在附近."鳳栖悟詫异地問道:“這又是什么原因?”葉南溪道:“那個聚主盆是一樣頗為复雜的机器,部份的机件必須在极猛烈的爐火中才能夠熔化,那絕非這儿的爐火所能夠做得到,那种机件与我隨身攜帶某些机件能夠發生感應,也由于刀身震動,令你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覺。”鳳栖梧不由點頭,動念之間突又笑起來:“這些話你原是不該說出來的。”葉南溪怔在那里,鳳栖梧接道:“那即使你今日逃得了,一刀在手,我們并不難追上去."葉南溪呆望鳳栖梧,歎息道:“我還是不要再說下去了,否則,只怕死無葬身之地。”鳳栖梧手指一彈刀鋒,龍吟聲中又說道:“難怪這柄刀鑄得這樣怪异,那個刀匠相信亦是迫不得已."葉南溪沒有作聲,鳳栖悟接道:“別的刀也許未必能夠傷害你,這柄刀一…”他雖然沒有說下去,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白。曹廷那邊大笑:”這還等什么?“身形一動,纓槍一探,迎面向葉南溪刺去。鳳栖梧一見曹廷出手,彎刀亦展,一道光虹疾射向葉南溪。這一槍一刀顯而易見,未盡全力,目的不外在一試葉南溪的能耐。光夭化日之下,那東西能不能利用葉甫溪發揮惊人的威力,就像在夜間那樣?這正是他們需要知道的。葉南溪看著他們扑來,手中一雙流星錘暴喝聲中雙雙擊出,迎向攻來的一槍一刀。流星錘有多少斤兩,曹廷當然清楚,一看來勢便已知道与本來的葉南溪施展出來不煌多讓,他的槍沒有硬按,身形一扁,纓槍往錘上一貼一轉。再一揮,將那個流墾錘揮得疾蕩而去.鳳栖梧也沒有硬接,一式“鐵板橋”,流墾錘從頭上飛過,刀亦是往錘上一貼,滾身欺前。葉南溪暴退,雙錘亦急收,突然相撞在一起,“轟”的一聲.雙錘再分,正好擋住了鳳栖梧兩人的來勢。他接一聲暴退雙錘回環,飛舞起來,只舞得風聲呼嘯,潑水不進。鳳栖梧曹廷沒有硬闖,繞著葉南溪疾轉,尋隙抵暇,只等机會.葉南溪雙錘揮舞几匝,力道已開始弱下來,突然又一急,也就在這下,他雙手突然一松,兩個流星錘曳著鐵鏈子激飛了出去。他身形同時暴長,深手抓住了那條鏈子,那身子就像是流星錘也似地隨著飛出的雙錘,疾飛了出去。這正在鳳栖梧曹廷二人之間,在雙錘脫手同時,他亦已算准了二人一定來不及阻截。雙錘一飛七丈,正向第一排鳥幫弟子落下,那些鳥幫弟子同時雙手疾揚,拋出老大一張巨网,迎向飛來心一人雙錘。葉南溪看在眼內,雙手一松,錘撞人网中,他即在网外落、下,二柄長刀隨即向他砍來,每一刀都劈得很用力,也劈得很淮。葉南溪悶哼一聲,及時一個翻滾,從刀上滾過,手一探,一拳痛擊在一個鳥幫弟了的面上,只一拳便將那個弟子的面骨擊碎,將他擊飛出去。在那個弟子飛出同時,他已然旋身抓注了另一個弟于的干臂,將那個弟子手中的刀反砍在扑來一弟子的面上,接一時撞飛那個執刀弟子,同時奪刀在手。風栖梧的彎刀迅速砍至,葉南溪連擋三刀,手中刀已經被鳳栖梧彎刀斬開了三個缺口,再擋一刀,齊中兩斷,騰身急退·“一排長刀已然從后面擺開,擋住了葉南溪的退路,葉南溪大吼,雙拳擊出,迎向來刀,但雙拳還未碰上刀鋒,他的身子已經倒下,正好閃過鳳栖梧彎刀一擊,身形接一滾,扑向一個揮刀弟子的下盤。那個弟子惊呼未絕,雙腳已然給葉南溪雙手一把抓住,葉南溪接將那個弟于掄動,左右七個弟于億時給撞飛,風栖梧亦被迫倒退,曹廷一旁掠來,纓槍蓄勢待發,嚇發不出去。那個弟子給掄得昏頭昏腦,但亦知道發生了什么爭,突然反手一刀砍上自己的腦袋,立時鮮血激濺。其他弟子看在眼內,眼都紅了,大吼聲中,一齊向葉南溪扑去,葉南溪以尸体作兵器,前遮后擋,几個照面,已只剩下一條腳握在他手中,十多柄利刀接又四方八面向他砍來。葉南溪用斷腳迎接了兩柄利刀,身形接從當中穿過,棄丟斷腳,雙拳齊出,一擊在面頰,一擊在身上,那兩個弟子左右飛去,葉南溪如飛掠過。鳳栖梧隨后揮刀襲來,接連九刀,一刀比一刀凌厲,葉南震耳听風聲,身形接連几個虎扑,總算將那九刀避開。風栖梧暴喝聲中,接一刀削出,這一刀橫削,雷霆万鈞,全勺施為,刀風激起了漫天塵土,葉南溪的衣衫亦被激得疾揚起來。他雖然沒有回頭,亦知道這一刀的厲害,雙腳往地上一促,已慢的身形猛又一快,一下射出了三丈,然后他突然發覺落在一片空地當中。那附近的十多個鳥幫弟子在他身形落下同時,突然四面八方躍開。葉南溪一看這情形,已知道這片空地有問題,心念方轉,腳下已然一軟。方圓數丈的地面赫然已挖了老大一個陷講,用几塊木板席子舖著,再在上洒上泥土,在那些鳥幫弟子躍開同時,那些木板亦被繩于拉飛了出去。那些繩子亦是埋在泥土中,不容易發現。陷餅下布滿了一張張巨网,葉南溪才落在巨网上,又好凡張巨网從陷階旁邊的鳥幫弟子手上飛出來,當頭向葉南溪罩下去。网緣結滿了倒鉤,一落下便使陷阱里的繩网勾結在一起。葉南溪立時被裹在繩网中。鳳栖梧曹廷与那些鳥幫弟子連隨四方八面包圍上來,暴喝聲中,箭彎長矛飛蝗般向繩网中的葉南溪射去。葉南溪怪叫,雙手抓著繩网亂搖,那些箭彎長茅紛紛被繩网震飛。鳳栖悟彎刀一揮,立即一聲:“上!”當先往繩网躍下,攀著繩网向葉南溪那邊迫近,曹廷纓槍逆舉,亦躍了下來,。百二十個鳥幫弟子同時躍下繩网,亦蜘蛛也似紛紛向葉南溪接近。葉南溪雙手搖動得更急,那些鳥幫弟子卻將兵器咬在口中,雙手交替,繼續迫近,繩网雖然震蕩得很厲害,井未能使他們彈出去或掉下來。葉南溪一再用力搖撼,對那些鳥幫弟子都毫無影響,不由停下來,那些鳥幫弟子隨即發出了一陣陣吶喊,繼續迫近去。葉南溪呆望著他們越來越接近,神色不住的變化,由惊訝而憤怒,由憤怒而猙獰,再而變得迷惑,抓著繩网的一雙手青筋畢露。繩网一停止晃動,曹廷的身形便一快,一拔而起,連人帶槍同當中扑落,一槍接插了下去。葉南溪雙手一揚,繩网絞住來槍,雙手接抓在槍扦上,曹廷只覺得一股大力迫來,竟然被葉甫溪將手中纓槍奪去。葉南溪反手再將纓槍刺出,但纓槍被過長,被繩网所阻,竟然施展不開,他怪叫一聲,雙手將槍杆往膝上一撞,拍的槍杆一斷為二。曹廷不等他將短槍刺到,身形已然躍開,探手將從另一個鳥幫弟子的手中將另一支纓槍接過,反扑而回。鳳栖梧刀已削到,刀光一閃,將從网眼刺出的纓槍削斷,接將一道繩网削開。与之同時,一張奇大的繩网已然在陷阱之上約莫一丈高處張開來。那張繩网的网眼非常小,而且布滿了鋒利的倒鉤,周圍都用木柱支撐著,那些鳥幫弟子,一面將木柱用鐵錘敲進泥土里,一面將另一張繩网拉上,覆在那一張繩网之上,隨即又拿來第三張。無數連弩隨即從繩网的网眼中伸進來,那些連弩若是一齊發射,絕無疑問可以交織成一道嚴密的箭网。鳳栖梧仿佛算准了這些布置所需要的時間,在連弩准備好同時,割開了第五道繩网,一刀削向网中的葉南溪。曹廷的纓槍緊接刺至,葉南溪雙手抓著的那兩截槍杆及時揮出,左截住了曹廷的槍勢,右迎向鳳栖梧來刀,在鳳栖梧一刀再將那截槍杆削為兩截同時他已然從刀下滾出來。那些烏幫弟子的兵器立即排山倒海般涌至,葉南溪一腳踏上一柄刀的刀背,借刀拔起身子從眾人頭上翻過。風栖梧即時一聲怪叫,眾人應聲同時伏倒,网眼中探出來的連弩也同時發射。箭如飛蝗,交織成一道閃亮的箭网,一齊网向半空中的葉南溪。鳳栖梧那一聲怪叫竟然是暗號,眾人也早已有默契,這即是在葉南溪意料之外,那剎那雙眼更紅,口里發出了一聲恐怖已极的尖叫聲。他的身子也就在尖叫聲中被射成刺蝟,一股股血柱從傷口激射出來。伏倒的眾人旋即躍起,四面八方向葉南溪殺奔前去。葉南溪身形已落下,標槍也似,直立地上,血仍然激濺,衣衫迅速被鮮血染紅,一灘鮮血接從他的腳下流竄出去,他本來血紅的雙睛,這時候反而變得如死魚眼一樣,非獨沒有血色,而且了無生气。:就在眾人快要扑到他身上的時候,他的身子在一下閃光中碎裂,曳著血雨一片片四射開去。眾人已經有過一次經驗,首當其沖的仍然被射得一身血漿,惟一与婷婷碎裂的那天晚上不同就是,他們沒有被閃光耀得睜眼不開。這當然是因為陽光下那閃光沒有在黑夜中的強烈,而他們的眼睛亦已習慣了陽光。然后他們又听到了那一陣“營營”的聲響,這聲響与那天晚上听到的并無不同,不由一齊循聲望去。他們終于看清楚那東西。絕無疑問,那東西仍然裹在紅光中,那紅光在陽光下卻已淡薄如紗,對于他們的眼睛并無多大影響,然后他們都怔在那里。他們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那么怪的東西,在那剎那,腦海出現一片空白。那東西驟看來有些像蒼蠅,也有些像蜻蜓,只不過少了一條長尾巴,但若說像蜜蜂亦無不可,半插著四片兩大兩小,橢圓形的翅膀,那雙翅膀已接近透明,拍動的時候只是四個光環,現身就象由大小不同的無數片發亮的金屬片鑲嵌而成,陽光下閃閃生光。在那東西的頭部兩側,有一對成半圓突出來的眼睛,這雙眼睛倒像蒼蠅的一樣,閃動著無數光點,腹下則長著蜘蛛也似的長腳。那東西飛得并不快,直往上飛去,飛向那之上張開的繩网。經過那天晚上的失敗,風栖梧他們已經作好准備,那些繩网的网眼結得很小,那東西雖然掌握住這机會,并未能穿网而出,身子往网上一撞,倒退了回來,再次飛撞過去,混身同時亮起來。鳳栖梧即時拔起身子,那東西尚未撞在网上,刀已經砍至,正砍向當中。那東西立即斜飛出去,口中同時響起了一陣怪异的聲響,仿佛在咒罵著鳳栖梧。曹廷亦掠來,纓槍暴長,疾刺向那東西,那東西咒罵不停,從槍鋒飛過,再斜飛出去。网中的鳥幫弟子緊接沖殺上前,兵器齊展,砍向那東西。陽光下兵器閃亮奪目,交織成一張發亮的巨网,向那東西罩過去,那東西雙翅震動得更急激,飛网在光网中,卻沒有被网著。風栖梧曹廷如飛般掠來,卻為那些弟子所阻,兩人不約而同,不向前進,反而倒退,盯穩了那東西。眾弟子繼續揮刀亂砍,那東西飛舞更急,也越飛越低,營營聲大作。風栖梧本來看得清楚,那東西低飛,視線便被那些弟子隔斷。曹廷心念一動,突然叫道:“各人別動——”語聲未落,那些弟子己然叫起來,營營聲同時消失。風栖梧一怔,冷笑道:“好狡猾的東西,竟然要藏在人群之中."那些弟子同時滴溜溜地轉動起來,那么多人,那剎那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那東西已飛去了什么地方。一個弟子忍不住檢視自己的衣服。其余的紛紛效法,亂成一堆。曹廷大喝道:“別亂動,一個個的來,看清楚那東西是否藏在自己身上。”那些鳥幫弟子都受過嚴格訓練,立時兩個一組的退開,相互檢視,由上至下,小心檢視一遍,一面小心是否有什么從身上移動,到完全确定沒有問題,才一旁退下。曹廷鳳栖梧盯穩了他們,但一直都沒有任何發現。、退到了最后,場中除了兩個鳥幫弟于之外,就只是那些尸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兩個弟子身上,可是這兩個弟子隨即亦退開。那些弟子在退開后,便組成了一個包圍圈,在包圍圈中現在便只有那些尸体。鳳栖梧曹廷相顧一眼,雖然沒有說話,那一眼已等如告訴對方那東西可能藏在尸体之內。兩人隨即踏前一步,但立即退下,他們都沒有忘記那東西能夠進入人体內,而隊這之前發生的事情來推測,都是由傷口進入。地上的尸体全都有傷口,那東西果真如此藏起來,要肯定藏進那一具尸体之內,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難道將那些尸体全都一一斬碎?風栖梧不由看了那些鳥幫弟子一眼,那些弟子顯然都明白是什么回事,以堅毅的目光望著鳳栖梧,一切顯然都交回鳳栖悟作主。鳳栖梧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將這些尸体都燒了。”語聲一頓反手將上身衣衫脫下,“獵”地拋到那些尸体上。那些弟子亦紛紛將衣衫脫下拋去,不過片刻,尸体已都給衣衫蓋著,鳳栖悟隨即拿一個火折子剔著向那邊拋去。曹廷將纓槍往地上一插,亦將衣衫脫下。而且以火折子燃著了,才拋到那些衣衫上。衣衫本來是易然之物,很快便熊熊燃燒起來,白煙迷漫。風吹過,煙涌向當風的弟子面上,几個忍不住嗆咳起來。也有被熏出了眼淚,但他們都沒有理會,仍然直立在那里。火勢更大,肌肉須發齊在火中燃燒,發出的异臭、血腥味越來越強烈。衣服下仍然沒有异洋,可是鳳栖悟曹廷都沒有因此而松懈那些弟子也沒有,監視著那堆火焰。這當然也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別的事可做,這已是他們目前惟一希望。火焰繼續在燃燒。除了异臭之外,還多了一陣陣的异響,但卻沒有他們希望听到的那种“營營”聲。煙更濃,當風處的弟子眼淚直冒,但仍然苦撐,他們雖然看得不清楚,但听覺不受影響,也准備只要一听到“營營”響聲便揮動兵器循聲擊去。鳳栖語曹廷以及其他弟子雖然不受濃煙影響,亦已被烈火迫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葛地火焰突然冒起來,冒高了數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一緊,一具燃燒著的尸体也就在這時候從地上彈起來。曹廷看得真切,第一個發動,連人帶槍疾扑前去,纓槍“奪”地插入那具尸体的胸膛,從后心穿出。鮮血亦標出,洒落在火焰上,滋滋的几聲,化為血煙飛逝。那具尸体也立即有了反應,順著槍杆疾向曹廷扑來。尸体被火焰包著,這一撞,更有如一團火球,曹廷脫口一聲,急忙棄槍。尸体從槍杆脫出,扑落在地上,繼續燃燒,几個鳥幫弟子迅速扑上亂刀斬下。曹廷那邊閃身一躍三尺,探手便要從旁邊一個鳥幫弟子手中接另一支纓槍,也就在這下子那個鳥幫弟子面色突然一變。曹廷一手已抓住槍杆,看在眼內,急問一聲“什么事?"那個鳥幫弟于尚未回答,曹廷卻已感覺頸后一陣刺痛,然后他看見几個鳥幫弟子急向自己這邊扑來。他當然看不見,在他伸手接槍同時,在召。具尸体彈起來的位置,紅光一閃,那東西疾射而出,射向他的頸后,那個給他纓槍的弟子就是因為看見那東西襲來才變了面色。那東西赫然并不是藏在尸体內,乃藏在尸体的下面,大概也知道藏不了下去,不得不飛出來,卻是先將上面的尸体推飛,引開眾人的注意。可是除了那個伺候纓槍的弟子之外,看見那東西飛出來的還有好些人,卻沒有一個能夠來得及阻止。鳳栖悟也來不及,他也是被那具尸体引開了視線,也已經向那具尸体扑來,但仍然發現那東西猛襲向曹廷。那東西看來与方才并沒有什么下同,只是前端仿佛更亮。曹廷的頸后那剎那射出了一股鮮血,与之同時,那東西亦開始了一种奇怪的變化,腹前的一對鉤爪扣住了曹廷的頸骨,橢圓的身子開始變長變扁,變成一條扁長的鐵片也似的東西,抖動著仿佛要鑽入曹廷的体內。曹廷怪叫一一聲,反手抓住了那東西,疾擲了出去,他的五根手指同時被擲掉,那東西竟然像利劍一樣,在他抓下同時,割斷了他的五指。曹廷卻竟似一些感覺也沒有,半身一,轉,目前一”落,看見了那五根掉下來的指,面色才突然一白,抬起手來,也仿佛這才感到疼痛。他沒有呆在那里,身形拔起,連人帶槍疾向那東西扑去。那東西在快要触及地面的那剎那已經回复原狀,又飛了起來。鳥幫弟子揮動兵器,疾轉向那東西,鳳栖梧一刀飛來,搶在眾人之前。那東西一轉飛開,又飛扑曹廷,曹廷接連十三槍,槍槍俱落空,反而迫開了前來的人,那東西從槍影中飛進,直扑曹廷的面門。曹廷伸手一擋,擋了一個空,那東西已飛到了他腦后,一陣劇痛又傳來。曹廷左手一探,触到了那東西,但五指已斷,根本抓不住,那東西迅速鑽進了他的体內。向他扑來的人齊皆變色,風栖悟刀雖然快,但刀刺至的時候,那東西的未端亦已進入了曹廷的体內一閃不見。下一刀本該就砍向曹廷,鳳栖梧卻如何下得了手。曹廷即時怪叫一聲:“殺我一…”不等眾人有反應,反手一槍刺進自己的咽喉內!鮮血怒激,与之同時,曹廷的神智已完全麻木,他的槍若是刺得稍遲半分,他的神智便會被那東西控制,整個身子便會被那東西利用作殺人的工具。現在他已經是一個死人。鳳栖梧眼也紅了,大喝一聲,一刀自右角斬下、斜斜將曹廷斬為兩片.血雨飛激中,那東西從曹廷的右半邊身子飛出來,飛向頭上的繩网,雙爪一扣繩子,身形又起變化。鳳栖悟的刀即時砍至,那東西一彈而開,及時避過鳳栖梧這一刀,鳳栖梧緊迫不舍。一刀急一刀,追殺那東西,一面大喝道:“各人散開。”那些鳥幫弟子這時候亦知道聚在一起反而有助那東西,應聲散開。風栖梧的刀勢隨即展開,刀光盤旋,几次要將那東西圈進刀光內,都被那東兩及時飛開。那東西本來可以飛得更高,可是上面卻罩著繩网,鳳栖梧當然不會給那東西有割斷繩网的時間,他的刀法簡單已出神入化,一刀看似隨便削出,但已經算准了距离,只削那東西,絕不會削斷繩网。繩网下能夠飛翔的空間也不多,那東西在風栖梧長刀的追擊下,當真是險象環生。那東西也几次想要繞到風栖悟身后,可是風栖悟身形轉動,其快無比,完全不給那東西有可乘之机。火仍然在燒著,煙更濃,但風也急勁,在相反的方向完全不受影響。那東西終于向濃煙處扑去,似乎想到可以利用濃煙的掩護离開。鳥幫弟子卻已經作好准備,未等扑近,兵器己然亂斬而下。那東西刀光中飛進,仍然扑進濃煙中,“營營"聲突然消失,一個鳥幫弟子跟著從濃煙中扑出來,高舉雙手,怪叫道:“給我抓住了!”他雙手十指互扣,鮮血從指縫中下停冒出來,一扑倒地。雙手力撞在地面上,一面又大叫:“砍我的手,快——…鳳栖梧己然掠至,一咬牙,一刀向那個弟子的雙手砍下。与之同時,那弟子雙手十指盡斷,那東西疾飛而出,与刀鋒相距只不過半分,激烈的刀風將之震得連翻了几個筋斗。但仍然高飛,風栖梧一刀緊接削出,一刀削開了那東西左邊的一角翅膀,卻也削開了罩著的繩网,那東西立即飛了出去,卻已經有些不穩定。鳳栖梧一眼瞥見,刀再揮,繩网襲開,人刀隨即從中飛出。往繩网上一點,凌空拔起了兩丈,竟搭在那東西之上,接揮刀斬下。那東西若是雙翅無損,絕不難快過這一刀,左翅已被削上一角,非獨影響了那東西的平衡,也影響了那東西的速度。刀鋒未到,那東西已被震的往下飛墮,但隨即一旁飛去。几個鳥幫弟子或伸手,或揮刀,都抓不住,斬不到,那東西迂回飛舞,終于又高飛,也就在這時候,一條人影天馬行空般掠至,雙手一扑將那東西扑一個正著。是燕南,他已經赶到來,在网外觀戰,亦蓄勢待發,所以這一扑如此准确。那剎那在他的感覺就像是捧著一團烈火,一陣灼熱,接一陣刺痛。他的身形迅速落下,雙掌在接近地面的那剎那一開,將那東西力拍在地面上。一陣尖銳已极的怪聲從他的掌下響起來,刺痛的感覺更強烈,他隨即感覺那東西又跳動起來,脫口大呼道:“砍我的手掌!”語聲不落,鳳栖梧己落在他身旁,猛然一咬牙,一刀往燕南的左掌插落。刀穿透燕南的掌背,仿佛刺進了什么東西內,鳳栖悟那剎那完全肯定絕不是刺進泥土內。又一陣尖銳已极的怪聲從燕南掌下傳出來,燕南雖然被利刀穿掌,反而露出了笑容。這笑容一閃即逝,他的面色突然一變,奮力將手掌提起來,刀鋒從他的掌上穿過,鮮血激濺,他与鳳栖梧都看得很清楚,那東西一端釘在刀上,一端即變成狹長的一條,正在往他的掌心竄進,他這樣把掌一提,竟然未能夠將之擺脫。鳳栖梧目光一轉,探手將旁邊一個弟子腰上的匕首取過,一穿一壓,終于將那東西從燕南的掌中拉出來。那已是三尺長短的一條,鮮血淋漓,毒蛇般在地上翻騰。說有多怪便有多怪,不住的發出了怪聲,令人听來很不舒服,甚至有吐的感覺。那東西翻騰著又貼上刀身,向燕南穿在刀鋒上的左掌游竄上來。風栖梧的匕首迅速斬在那東西之上,但竟然不能將之傷害,也不能夠阻截那東西游竄的勢子。那東西緊貼著刀身,一絲空隙也沒有。鳳栖梧待將匕首插進去將之挑開也不成。燕南當机立斷,左掌迎著刀鋒一拖,刀鋒即從他左掌的食中二指之中削出,他的左掌這時才脫出來。鳳栖梧的匕首立即搶得那空隙,貼著刀身疾削了下去。那東西迎著匕首,終于被削离了刀身,鳳栖梧立即拔刀。力斬而下,在那東西還未恢复原形之前,將之斬成七截。那柄刀的鋒利,果然是与一般兵器不同。那東西的六截稍為掙扎便寂然不動,首端的一截卻仍然發著怪聲貼著地面往前游竄,鳳栖梧看准了一刀當中插下。這一刀從那東西兩眼中穿過,齊中將那東西分成了兩爿。一聲尖叫,歸于靜寂,鳳栖梧拔刀,高舉,已准備再劈下但經已沒有這需要。所有人都圍了上來,也都是怔在那里,那种表情,就像是白痴般。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東西曝晒在太陽下的尸身突然燃燒起來,燃燒得很快,發出來的聲音及气味也很刺耳刺鼻。所有突然一下歡呼起來,有些甚至手舞足蹈·競像是瘋了一般,風栖梧燕南也沒有例外。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夠明白他們的心情,這些日子來也們活在恐怖中,惡夢中。到現在惡夢終于醒了。黃昏。燕南一:騎走出了鳥幫總壇,猶帶著酒香,送他出來的,是風栖梧,兩個人仿佛都有很多心事。燕南忽然道:“我知道你正在想些什么。”鳳栖悟一笑,道:“你也是想著同樣的問題?”燕南頷首:“我絕不怀疑那東西的話,雖然他說的,有很多我都不懂。”風栖梧道:“那也許正如他說的,是因為我們的落后。”燕南歎息道:“連每日所看到的如太陽月亮,我們都知道得那么少,的确是落后."鳳栖梧忽然一笑,說道:“天下雖大,懂那些的人就是有,這個人只怕也是有問題。”燕南不由机伶怜打了個寒噤。風栖梧笑接道:“我們也不必放在心上,人總是進步的,我們的子孫,后代…總能有明白的一天."燕南終于展開了笑臉,一點頭,大笑中放馬疾奔,奔向迷蒙的夕陽。
(完)
全文由失落的星辰-http://loststar.yeah.net掃描完成
|
后一頁前一頁回目錄 |